溫柔的夜風吹的人心中微漾, 他將鳳凰從手上取下來,放到光屏前面的感應放大器上,空間的羣星投射在這裡, 不同屬性的星球發出不同的光芒, 將本是黑色與亮色點綴的宇宙星空變得更加瑰麗。
一陣腳步聲從身後走來, 這處已經成爲喻文卿的私人領域, 能進入這個房間的, 只有和他具有共享權的謝星珏。
“叫我過來……”謝星珏還沒有問完,喻文卿食指放到了嘴脣中間,示意他噤聲。
鳳凰發出紅色的光芒, 慢慢擴大,光屏似乎是捕捉到了它發出的信號, 極管信號輸入輸出放大之後, 在一立方米大的空間, 開始演示一個模型。
一個虛擬的小型飛船從一處刺啦刺啦放電的門狀的電弧中間穿過,然後消失, 然後從另一處出現,這中間相距近乎佔據了整個空間。
“那是什麼?”謝星珏眉毛聳動,眼中閃過驚訝。
“上古卷軸,維度門,鳳凰給我的信息中, 這是一種我們暫時沒人提出的關於小型飛船躍進的模式。”喻文卿探出手, 那些東西像是投影出來的東西, 喻文卿的手直接穿過去, “鳳凰的信息裡給出說, 這是一個橫亙各種維度的類似於時空門的東西,它可以讓我們穿越過去和未來。”
上古卷軸展開後看起來有些像星圖, 在四維空間裡直接通過瞳孔晶狀體投射到眼底成像,通過大腦神經傳遞信息,五維空間裡會形成波段共振,給每一種生活在五維度的智慧體能量體傳遞信息,然後直接用能量撕開時空進行平行或前穿後穿,在六維空間裡纔會以自己本體存在的形式出現--本身就是信息,信息之間的並存方式就像是不同密度的液體會相互隔離開來,而不會直接混淆。
這就是信息體存在的形式,摒棄了分子,原子,夸克等粒子存在形式,本身就是永恆。跨越過去未來,只要宇宙在,他們就永遠存在。
謝星珏聽完喻文卿的話後想出了空間躍進實現了,其他的聽起來就像是一場夢。
可是這場夢是如此的真實,創造出最具有智慧,甚至能夠逃過宇宙爆發的兩隻機甲的人,不,是智慧生命,他們簡直突破了人類的想象。
“這聽起來太真實了,”謝星珏喃喃,“穿越過去和未來,這聽起來不太現實。”
“太初座標,當人們可以躍進到這個地方的時候,他們就可以實現時間的選擇。”喻文卿說這句的時候自己的聲音中都帶着一絲驚奇,“但這有個尺度,所謂過猶不及,太初座標無法機甲自動躍進,只能憑藉自己的感覺進行手動跳過,一不小心,大概就回不來了。”
“有這麼難搞嗎?”謝星珏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不滿足光路可以返回的條件吧。”
“所以光只能在四維空間直線前進,因爲它們不能滿足躍進的能量供求,因爲質量引起某個空間的曲變,再次回來的時候,就和以前不一樣了。”喻文卿看着滿天星辰,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所以只要不是斷絕了整個希望而無法走下去,其實活在當下,也是不錯的一種選擇。”
“說的好像你有難以忘記的過去一樣……”謝星珏搖搖頭,笑容還沒有結束,就想起來一件事,喻文卿確實有無法彌補的過去想要挽回。所以這個沒有笑的完整的揚起嘴角就這樣凝固了。
兩人之間出現了尷尬的沉默,半晌謝星珏終於喃喃道,“抱歉,我忘了老師和二哥了。”
“沒什麼,我是想要我二哥回來。”喻文卿看着鳳凰投射出的虛擬圖像,手指從阿爾澤所在的星域移動到地球所在的太陽系,“只要宇宙沒有湮滅,所有說再見的人終將再次相見……可是,那是需要漫長的時間去等待啊……他們的生命……爲什麼這麼短暫?”
謝星珏靠近他,把他的頭撥到自己的肩膀上,兩人就這樣肩膀相互依靠坐在操控臺的平坦處,語言有時候無法撫平傷痛,只能靠時間去掩埋。
但我們絕不能悲觀。
所有令我們短暫的東西都會令我們絢爛,在有限的時間裡拼命去探索,去了解,以期有一天我們能獲得永遠,然而或許當我們真的獲得了那種東西,反而會將我們擊潰。
我們會相愛,會和解,會探索,會發現,會欣賞美,都是因爲這些東西有時間限制,所以許多事情傷心過後仍然要去做該做的事。說他們時間爲什麼這麼短,或者我們的生命如白駒過隙,大約這都是因爲這恰好夠我們相愛,而不至於相互厭倦。
喻文卿極少表露自己的脆弱,他沉默,微笑,溫柔,強大,但他這樣的時候,謝星珏選擇借出肩膀。
既然相愛,就要一起擔負。
“宇宙會爆炸,恆星會坍塌成爲白矮星,永恆的本身都不代表永恆。”謝星珏胳膊往下滑,握住喻文卿的手,“你告訴我,強大的本身,是養好傷後站起來,依然是一個英雄。”
“這是多久以前的話了,你是個很好的學生,這麼久的話還記得。”喻文卿吸了一口氣後站起來,“休息吧,明天參加會議。”
“好。”
第二天的圓桌會議,所有人的面前都放着光屏,會議上成立了星際聯合共同體,簡稱星盟,實行議會制,與會者中幾位元首共同組成內閣,議會議員將在接下來的時間一一選出,組成議員。
這一項結果出乎了謝星珏的意料,但似乎又在合情合理當中,只不過這層合情合理只是一層披着的皮而已,面臨共同的難題,攜手起來共同建設或許是最好的辦法,但絕不是所有人想要的辦法。
在會議進行的差不多後,門開啓了。
科斯洛伐先生先生從星航那次開會之後就沒有再露面,第二天出現在會議上的時候所有人,除了他的貼身助手外,沒有人相信這個坐在輪椅上的人,居然就是那個一直看起來精神矍鑠的老人。
他彷彿一下子蒼老了三十歲,但是雙眼還是帶着智慧的光芒。
“各位,這大概是我參與的最後一項會議了。”科斯洛伐說三句話就要歇一會兒,大家沒有任何人做焦急狀,大家想要科斯洛伐先生休息,科斯洛伐先生擺擺手,“我暫時無事,大約這是最後一次表態。”
他操縱着輪椅上的屏幕,轉接到會議室的中央光屏,將他對於人類未來城市規劃的模型,展示到了人們的面前。
先生的模型裡,並沒有將現在的生態破壞,城市的建設凌空在草原之上,城市基底由細長的可以承載強大的壓力的細管狀物組成,這些管子深深的插在泥土之下,數學建模之後最大的利用了這些人造管的可承載壓強。
空中花園。
那一刻,古巴比倫這個似乎存在神話中的奇蹟,再次出現在了人們的心中。
以中心金屬機械城市爲圓心,往外依次是石質結構建築物,木製結構建築物,城市能量利用包涵多重方式,都一一列在了可能性當中,風能,水能,地熱能,潮汐能,太陽能,城市建設早在星航起飛的時候就召集了星航中這方面的人才對此進行策劃。
未雨綢繆,高瞻遠矚,不爲私利。
以至於,阿爾澤之後的政治中心,就以科斯洛伐命名,以紀念這位人類歷史上,最成功的魔術師。
他的功績不需要語言多做描述,將永遠被人類記住,並且載入史冊。
在衆人沉默之後,謝星珏忽然帶頭鼓掌,並且站了起來,爲這個科學家,且是自己的老師的人物,深深的鞠躬。
所有人的眼光投向了這個年輕人,有些人眼中帶着讚許的意思,比如喻臣瀾,極風隼,楚明非;也有晦暗不明的,比如於連,程邱白;克洛斯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似乎是在想什麼事情;而教皇西斯爾似乎沒有什麼表示,眼皮微垂,細長的眼睛看起來讓人覺得他很狡猾。
“我一直致力於建設一個理想中的,公平,開放,現代,多元,無門檻,讓人舒適的學校,聖西門是我的心血,也是我老師所有遺產的結晶,我希望星際聯合共同體能夠延續我的想法,繼承這一理念。新的世界,應該有新的進步。”科斯洛伐的聲音緩慢而嚴肅,讓人不自覺地莊重起來。
“投票表決。”書記官在旁邊努力抑制住自己聲音中的哽咽,堅持把這場最後的會議開完。
全票通過。
“謝謝。”科斯洛伐輕輕頷首,向與會的各位表示感謝。
“在此,我亦想要向星盟申請一架躍進式飛船,完成我最後的私心。爲此,我願意無條件的將所有的項目轉移到聯盟名下,成爲國家名義的建設項目。”
這個似乎聽起來拙劣的藉口讓人心中無法不肅然起敬。
“我願意以私人名義,捐贈這架飛船,並且在過程中,全程義務服務。”喻臣瀾率先開口。
“謝謝。”科斯洛伐蒼老的聲音道以誠摯的謝意,喻臣瀾站起來莊重的敬了一個禮,“聊表心意,愧不敢當。”
“我先去休息了。”這一會兒的提神,讓科斯洛伐看起來疲憊極了,他的助手推着他的輪椅,帶他回到了休息的地方。
那處有從地球帶來的醫療設備,暫時維持着老人最後的時光。
“爲什麼會這樣……”謝星珏難以置信,低聲的問着旁邊的喻文卿。或許是他大意了,居然從來沒有發現先生已經如此病弱纏身,他心中十分愧疚。
“據說是基因發生了病變。”喻文卿聲音沉痛,“等會議結束,我們一起去看看先生吧。”
“嗯。”謝星珏喉嚨中逼出一聲,老先生是他一生中至爲敬佩的一人。
在他的心中,科斯洛伐幾近神明,但先生自稱只是神的僕人。
“我們所有的發現,都只是恩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