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試煉之境的謝星珏覺得大概沒有人比他的日子更難過了, 他肩膀處完全被雪雕的利爪刺透,就這樣被抓到了天上,因爲太過於痛苦, 雙手緊緊抓着刀——那是他最後的希望, 也是他蟄伏反擊的利器。
雪雕抓着一個人在空中飛起來依然毫不費力, 本身冰雪之原因爲地勢的問題就冷成一團, 空氣也稀薄, 雪雕偏偏往更高的地方飛,謝星珏開始不清楚它要飛到哪裡,但是無論飛到哪裡他都有種自己快要廢掉的感覺, 雪雕究竟飛了多高?
按照地理知識來講,這裡應該是平流層與對流層的交界處, 因爲這裡的雜質很少, 而氣溫雖然在極低, 以所剩不多的感念去感知,溫度基本沒有改變。
地球平流層的溫度基本維持在零下五十五攝氏度左右……謝星珏艱難的去想, 自己還有多少分鐘就因爲多處毛細血管爆裂然後成爲雪雕的食物?即便這是虛幻出來的世界,但是疼痛是真實的,低溫是真實的,甚至連雪雕的羽毛摸起來也是真實的,他還記得自己方纔試圖去刺中雪雕的腹部, 被那層厚厚的羽毛給堵的滿滿的。這種環境下的雪雕的羽毛粗大, 深深的紮在脂肪層裡, 一把只有五十釐米的刀連脂肪層都刺不進去, 他現在就像是一隻禿毛的刺蝟, 只能任人宰割。
怎麼辦?
“你的意念真弱。”貪狼那副鄙視以及嘲諷的口氣讓全身都凍的邦邦響的謝星珏從內心深處又燃起了一團火:“你……除了……譏諷……能不能……說點……有……用的……”他本來想直接吼出來,奈何環境實在是太差了, 說出來的話像是被卡死的機器,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過了這麼久了你還沒有發現這裡生存的真諦,反射弧和智商真是堪憂啊。”貪狼從上方冒出來,像是從天空伸出頭一樣,踩在空中如同踩在地面,謝星珏心裡告訴自己這只是對方的幻影,雪雕看到那頭狼雙爪尖端攢起謝星珏被這一個舉動刺激了爆發的喊了一聲“啊——”痛死了啊!
雪雕本來平滑的羽毛此刻忽然向上傾起十五度的傾角,那是防禦和進攻同時進行的姿態:防禦來自於強大的威脅對方,而進攻是因爲對方對自己的獵物虎視眈眈。食物的競爭是自然界最強有力的競爭,這隻雪雕在這裡不知道埋伏了多久,如果錯失了這一隻到手的獵物,下一隻獵物不知道又要等到多久之後,而這其間可能它就會被餓死,所以它絕對不會放棄這個。
而貪狼顯然沒有絲毫要跟它搶食物的跡象,它出現大約就是來嘲笑謝星珏的,“這裡的一切,都是靠你本身的殺意來支撐你的成長,你的殺意不凌厲,一把刀使得跟菜刀一樣,”然後它的鼻孔朝天,輕輕的“哼”了一聲,“我真是想把你扔到遠星啊……”
在他的口中,謝星珏簡直被批評的體無完膚。
不過在貪狼看來確實如此,一個連雪雕都殺不死的弱雞,有什麼資格繼承身爲上古機甲的它?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謝星珏如何發揮機甲的能力?
“記住,這兩把刀,是你的意念之刀,你的殺意,才能讓它鋒利。”貪狼血紅的眼睛中倒映出謝星珏的慘狀,但它熟視無睹,無視謝星珏的傷口,無視謝星珏此刻不正常的臉色——低溫中毛細血管破裂,讓他的身上和臉上都出現了細細的紅線,有些地方已經出現了於痕。
邁着矯健的步伐,貪狼又“走進”了空中。留下獨自在內傷的謝星珏,他真的非常憤怒,被一個機甲三番兩次的說弱雞誰能忍?那一刻他腰往下沉力,雙肩因爲這力道本來因爲冷凍凝固的傷口又被掙開,雙腿往上攀着雪雕圓滾滾的脖子,一個側身將自己一邊拔|出雪雕銳利的尖爪,雪雕驀然長鳴一聲,撲棱着雙翅,一隻爪就要在空中再戳他,謝星珏怎麼會容忍?那一刻的殺意甚至波動到了空氣,那把刀在他的腦海中無堅不摧,閃現了藍色的光芒,那光芒銳意如刀,直接穿透了雪雕的整個軀殼,血濺到空氣中,落下之際便凍成了冰塊,砸到了他臉上,雪雕開始掙扎,尖銳的鳴叫要刺透他的耳膜,這是個機會!
他那隻刺透雪雕的刀仍在雪雕身體裡卡着,以刀爲轉軸中心,狠狠的拔出自己的另一邊肩膀,揚起手中的屠龍之刀將腳倒鉤在翅膀處,乾淨利落的斬下了雪雕的頭顱!
最後一聲哀鳴還在口中尚未喊出,那顆跟馬的頭顱一樣大的肉塊就往地上掉落,謝星珏這纔想起來最重要的問題:
尼瑪這是離地面最少二十千米的空中,他摔下去絕對是要死的節奏啊!
“貪——狼——出——來——”在空氣中降落速度飛快,那一刻謝星珏的心臟都要直接隨風跑了,他感覺過了很久,久到他已經可以清晰的看到黑色地面,一個黑色的龐大身軀光速一樣的飛到他的身下接住了他。
“一分零五秒,兩萬零二百八十米,你離地面還有三百二十米。怎麼樣,刺激嗎?”貪狼這回聲音終於不再是嘲諷了,改走探險家的路線,充滿了嚮往之情。
謝星珏又帶了滿身的傷,開始那種奇怪的,快速的癒合,他感覺到了自己的肌肉在剛纔爆發力量的時候,每一部分的協調要比以前的自己更上一層樓。
“一點都不刺激,我現在只想揍你。”謝星珏整個人都癱在貪狼的背上,貪狼的毛很厚實,蓋起來舒服又暖和,他毫不在意自己此刻活躍的血液沾上了貪狼的皮毛。
“等你有實力的那天,也許你可以來揍我。”貪狼道,“而現在,也只有我把你扔在這裡歷練的份兒。”
“力量弱小,只能默默承受。”
謝星珏心中默默反擊了一句:“扯淡。”
弱者猶如海中的每一滴水,一旦聚集起來反抗,便是海嘯。沒有任何一滴水應該被輕視。
“與其去同情別人,你不如關心一下你自己。”
這句話結束,貪狼就直接在空中把他扔了下去,謝星珏從內心直接想咆哮一句:
“你還有完沒完!”
地下的熔岩洞進過了,殺蟲子;
冰雪之原的高空上去了,殺雪雕;
海陸空要齊全麼?這下知道自己不會被摔死,謝星珏腦補了一下接下來自己要面臨的處境,想了想覺得,想不出來。他又想了一下喻文卿會面臨什麼樣的情景,想來不會像自己這樣狼狽,他做事總是從容不迫。
話不多,遇事沉穩,總能被當成堅實的依靠。
靜觀其變,不過幾秒而已。
果然是海陸空齊全,貪狼直接把他扔進了海洋。連一套基本的設施都不扔給他,當他是深海里的魚嗎?
剛摔進海里的時候掀起一小圈的漣漪,之後海面上就沒有了動靜。
謝星珏只感覺到“咕嘟嘟”冒泡泡的聲音,他從沒有來過海洋這一片,平時在家裡,連水都是限時供應的,大面積接觸水基本上是奢侈。
所以——他是個旱鴨子。
經過剛纔一番折騰的謝星珏此刻心中並沒有慌,慌也沒有用,他想象着他的面前沒有水,將自己的精神集中在一處,他的面前出現一層薄薄的一層水膜,距離皮膚只有不到一釐米,然而整個身體面積的一釐米距離拯救了他,水中的含氧量本來就低,在巨大的壓力之下,這一釐米的差距顯得如此珍貴。
然後他終於把自己的眼睛睜開了,可以去看到周圍的環境。
天亮了。
這裡應該是海底一百米左右的深處,因爲陽光照射到了這裡,根據速度衝擊力與摩擦計算結果也差不多該這樣,只是不知道自己遺落在的是哪個海區,海里的影影綽綽總讓人有種錯覺,像是世界只有你一個人一樣,被遺忘在這個角落。
喻文卿在做什麼?謝星珏又開始思考這個問題,目前就他所知,也只有喻文卿和自己持有這種特殊的機甲,貪狼說喻文卿的試煉很輕鬆,會是怎麼一個輕鬆法?喻文卿之前在聖西門的時候就告訴他如何和機甲緩慢的建立交流,雖然沒有看到過他成功,但是他是如何知道的?
很多事情看起來就像是謎題,有待謝星珏去挖掘。
他又想起自己昏過去那天,那晚發生了什麼?他根本沒有那個時候的記憶。
然而稍微走神,水壓衝破那層膜,前後夾擊把他壓在中間,謝星珏肺腑收到了巨大的衝擊,肩膀剛剛恢復,五臟六腑又開始收到衝擊,評價這次試煉,那就是四個字:災難重重。
他收斂了自己發散的意念,努力放空自己的大腦讓自己去想着眼前的海水“遠離,遠離”,然後坍塌冊水膜又慢慢的撐起,這次比上次好一些,水膜慢慢在周圍擴散,將萬噸重的海水撐起,形成了一個球狀物,一開始還嚇了謝星珏自己一跳。
這就是所謂的,意念的力量?
這種聽起來虛無縹緲的東西竟然能真的轉化成爲力量,在三維空間將這麼巨大的壓力給頂住?
這種力量的上限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