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離客棧門口也就是一條街區的距離,古云卻是遲遲站立在街口不動,只是呆呆望着客棧三層的一間房間。
姜行站在他身旁,順着他的視線往上看,那一排全是住宿的房間,多數是關閉的窗戶,只有寥寥幾處開着。
“古道友,爲何不進去?”姜行疑惑道。
“姜道友有所不知,我與那位朋友有過約定,每次回到客棧都要擺一盆菊花的盆栽在窗臺,如今窗戶開着,窗臺卻空無一物,不知爲何,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姜行恍然:“莫不是你那位朋友忘了擺菊花了,再者莫不是出門之時,忘記關上窗戶?”
古云並不答話,只是輕輕搖頭:“我那位朋友一向謹慎,再說如今形勢如此嚴峻,他不會如此粗細大意的。”
姜行聽得出他話裡有話,問道:“聽古兄的意思是,有人在尋找你二人,那人好像來着不善呀,仇家麼?”
聽得姜行這般詢問,古云身子一怔,呼吸略顯急促道:“實不相瞞,確實是仇家。”
“原來如此,那是得小心了。”聽他說起被仇家追尋,姜行不由得想起自己,一瞬間一種同病相憐的蒼涼之感漫布心頭。
跟隨着古云又繞着客棧轉了數圈,他還是遲遲拿不定主意,姜行實在是看不下去,輕輕拍了拍前面的古云:“古道友,你都轉了這麼多圈了,若是真有埋伏的有心人,怕早就記住你了,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古云思索片刻,咬了咬牙:“走!”
古云在前,姜行落後他半步的距離,二人接連跨過流雲客棧的大門,小二笑着迎了上來。
“二位,吃飯還是住店!”
姜行擡頭看向小二,笑着迴應:“吃……”後面的話還沒出口,他卻看到大堂角落處坐着的一位老者。
老者眉發皆白,微閉雙眼,一副不問世事,打坐模樣。
老頭不正是他之前在街道上碰到售賣金鱗內丹之人麼,紅布上金線所繡的幾個金色大字瞬間晃過他的眼前——“只買有識之士!”
他心頭卻如遭雷擊猛地一驚,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個想法,諸多片段在他腦海中拼湊,他猛地一伸手抓住古云的右手。
古云正往前走,被拽的一愣,正欲生氣,姜行仍是笑着朝小二道:“要吃醉花豬,不知你們這裡可有這道大明境名菜?”
小二撓頭思索後訕笑道:“實在不好意思,本店技窮,還真是沒有這道菜,實在是不好意思,掃了你的興了,不過本店另有特色名菜……”
姜行伸手打斷他的介紹:“不用說了,我與這位好友只爲吃大明境的醉花豬,遍尋諸多酒樓客棧而不得,我們還是去別家看看吧!”
言畢顧不得正自發愣的古云,也顧不得他柔若無骨如女子般柔弱白皙的手掌,猛地一使勁,直接將他從客棧中拽出。
小二仍是在身後賠笑:“實在是不好意思。”
客棧大堂角落的老者,只是眼皮輕擡,隨後又合上眼皮,再次打坐起來。
“姜行!你怎地如此無禮,上次巷中抱我事出有因我便不與你一般見識,這次拉我又是爲何?”
姜行也不答話,直拽着他悶頭趕路,古云在身後用力想抽脫,姜行就是不鬆手,就這樣拉着他穿過三四條街道纔將他放開。
“姜道友,你……”古云正要怒斥,可是看到姜行嚴肅的面龐,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姜行並不理會他,只是擡頭望向後方,看得無人追他,他才稍定,看向古云道:“古道友,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談你那位朋友的事情了。”
“我那位朋友?”
“我說出來怕嚇着你,你那位朋友可是姓洪?化龍門少主?”
古云伸手捂嘴,極度驚詫:“你……你怎會知道?”
“不用等了,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認識洪兄?”
“不認識,只是隔着斗笠有過一面之緣。”
“那你怎會知道洪兄凶多吉少?”
姜行嘆了口氣,將之前的所見所聞一一與他講了,在講到那老頭子就在流雲客棧打坐時,古云已經氣的緊攥雙拳,抖若篩糠。
他猛地掉頭,三步並做兩步怒氣衝衝向來路走去。
姜行輕嘆口氣,幾步飄然至他近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古道友你是要……”
“我要去找洪兄,就算他死了我也要給他報仇!!”
“你能不能冷靜一下,以你的修爲,對上那名結丹期的修士,不是我小看你,能撐得過十息我也敬你是條好漢!”
“你!”
姜行看得到數滴淚滴從古云面具後方的臉頰上劃落,他猜的到他與那名洪少主的關係非同一般。
“我本不想摻和你們之間的事情,只是以你這般螻蟻的修爲,還妄想爲他報仇,以我之見,應該將那位洪少主的事情,儘快通知他們什麼所謂的化龍門,讓他們來解決這件事。”
古云終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大吼道:“你懂什麼?洪兄家族若不是在化龍門受到迫害又怎能落得這般天地。”
姜行不去理他,只是平靜的看了他片刻,稍後道:“如今的你也冷靜下來,你那位朋友也下落不明,我想你我之間的交易就此作罷,姜某也無意插手你們的事情,就此別過,告辭!”
言畢轉身就走,古云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囁嚅半晌,提起腳步朝他追去。
未走出多遠,姜行苦惱道:“我都說了交易作罷,你還跟着我做甚?”
“我需要你的幫助。”
古云雙手一攤,說出一句平淡且顯得真誠的話。
“不是姜某膽小,而是真的面對結丹境修士,別說是你我加一起,就算來十個也不是那老頭的對手,這種自知之明我心中還是有計較的。”
“你能不能聽我講個故事?”
姜行沉默望着他,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古云緩緩擡起右手,稍稍用力,便將覆在面頰上的鬼臉面具摘下。
這一眼驚爲天人,她狀若瀑布般的黑色秀髮在微風中輕輕擺動,清瘦的臉龐,白美如一塊無暇的美玉,微撇嘴角,稍顯委屈的雙眼直盯着他。
古云竟然是一位女子!!
姜行在之前的接觸中,心中有些懷疑,但等她真的接取面具時,況且這般漂亮的女子,心跳還是不由自主的加速起來……
口中略顯結巴,指着她驚愕道:“你……你是女的?”
古云氣憤道:“你見過男的長這樣?”
姜行又想起之前拉過她的手,攬過她的腰枝,下意識擡起左手觀看。
古云見他自己看自己的左手,腦海中忽的閃過之前的畫面,雙頰登時緋紅一片,白若蔥指指點姜行口中嬌喝:“登徒子!!”
“咳!”姜行強裝鎮定,咳嗽一聲掩飾尷尬:“之前都是情急之下,不得不出此下策,古道友萬不可往心裡去。”
“哼!”
“古道友不是有什麼要告知姜某的麼?”欺負一時間顯得有些尷尬,姜行只得叉開話題道。
提及此事,古云才略顯平靜:“洪世兄化龍門因爲修煉資源的限制,故自蒼茫海域搬至內陸發展,他父親與我父親乃是至交好友,我自幼與洪世兄青梅竹馬,我二人也是接連築基成功,雖無正式文書約定,但是他對我的情意我也是知道的。”
“萬萬想不到,平靜的生活終是被人打亂,去年洪世叔因爲修煉不慎,道消與世間,自那以後家父便與化龍門漸漸疏遠,同時還不允許我再與洪師兄聯繫。”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因爲洪世叔的隕落,洪世兄修爲微小,無人震懾那些宵小,化龍門內部也出現叛亂,首當其衝的便是一位名曰何進的結丹修士,他聯合門內諸多修士對洪世兄暴起發難,洪世兄那等修爲如何是他的對手,終是不敵。”
“只好捨棄根基,敗逃至我家,哪知家父竟狠心將他拒之門外,還說什麼此事並非表面那麼簡單,免得殃及池魚的話,我偷偷出來與洪世兄見面。”
“那時的洪師兄已經氣息紊亂,他言道如今只想增進修爲,以報奪宗門之恨,他去市集採買些丹藥,而我聽聞買賣齋有一拍賣會,我手中這雙踏雲靴便是買與洪世兄。”
姜行緩緩點頭:“想不到那位洪道友竟有這般令人唏噓的往事,那件金鱗內丹估計應該是洪道友急需之物,只是想不到反受其害。”
古云繼續道:“我二人約定再次會面之時,就要去化龍門前世的根基之處,便是極遠東方的蒼茫海域,洪世叔臨終交代那裡有他宗門極爲重要之物。爲防諸般不測,洪世兄將藏寶圖拓印爲兩份,加之你有增靈丹的丹方,洪世兄對於增加修爲的渴望,我才貿然同你講出那般交易。”
“那如今洪道友生死不明,古道友有何打算?”
古云咬了咬牙:“我打算同姜道友一道先將寶藏拿取,再尋洪世兄,現在就怕那些抓到洪世兄的人會逼問出寶藏下落,所以事不宜遲,我一人能力有限,特情姜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姜行玩味一笑:“古道友不怕姜某是歹人麼?”
古云搖頭:“一路至此,我還是相信自己的眼光,姜道友並非歹人,再說,就算真的落在你的手中,也比落在與洪世兄相對之人手中要好的多。”
姜行沉思道:“此事姜某還要斟酌斟酌。”
古云略顯焦急:“是要斟酌一下,不過還請道友快些,畢竟還有一些人在覬覦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