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兒說完，小侯爺又跟戚廷嶽閒鬥嘴，戚廷嶽臉冷冷的懶得理他，“我要餵我女兒吃雞蛋羹去，懶得理你！”這話聽着可有點小傲嬌了。
小侯爺就饒有興致的看着戚廷嶽給小歡顏餵雞蛋羹，婆子端了來，周朦朧也不假人手，她抱着小歡顏，戚廷嶽蹲着喂。
戚廷嶽平時總是冷着臉說話拽得不行的，可是爲了逗女兒張嘴乖乖吃進嘴，可是又說好話又做鬼臉卯足了勁兒逗着，結果人家吃到了嘴還動不動非常不給面子的東吐一口西吐一口出來，而之前還是吃了奶的，就算面前圍着帕子，黃白之物也把戚廷嶽忙得手忙腳亂，大手掌上又是小碗小勺子還得攥着帕子，跟玩雜記似的。
問題是小歡顏吐出來，戚廷嶽手忙腳亂滿頭大汗眉頭直跳也都忍着愣是一句重話不說，還得哄得更起勁兒，可把小侯爺看得樂得不行，手指忍不住直點，“好你個戚老大啊，你也有今天！”
好不容易一碗雞蛋羹餵了下去，其實吃到小歡顏肚子裡大概也就半碗多點兒，戚廷嶽碗一撩，提腳就要踹一直在一邊兒上幸災樂禍的小侯爺，“過幾年我也看你的好看去，少在這兒唧唧歪歪的……”
小侯爺連忙跳起來衝周朦朧拱拱手，“嫂子我走了，拜託了！”奪路而逃。
戚廷嶽氣急敗壞的隔空踹他幾腳才覺得解了氣。回頭看見周朦朧捂着肚子笑得東倒西歪的樣子，他不好意思的清清嗓子，“這傢伙，就是欠揍。”
好吧，周朦朧不作他話，直拿笑眯眯的眼睛看着戚廷嶽笑。
“你嫌白蒲莊子小了，再買那兩個山頭和魚塘幹什麼？不如連莊子一起買了唄。”戚廷嶽坐下喝茶，問起正事來。所謂一事不煩二主，既然託小侯爺去打聽，那後續買下來的商談和手續，小侯爺那邊定然是要幫着弄弄的，買山頭和魚塘是買，買莊子也是買，買小當然不如買大了，省得下次還想再買時又要重來一遍。<>
周朦朧搖搖頭，“買那莊子作甚？買了那還得着急那邊佃戶收成田租的，我又不是爲了多收幾個租子錢。山頭是連着的，買下來，恐怕也得有幾年用不到。但是不買吧，日後這邊林子養的東西多了，有個什麼缺失肯定是往那頭跑的，買下來了，省得到時候損失東西不說還得扯皮。那兩個魚塘，本來也沒想買，本來把山頭買下來的，後來在莊子裡聽戲那幾天，我專程過去看了，想買下來請人來養養螃蟹……”
“螃蟹？”戚廷嶽瞪大眼睛，還真是想着一出是一出了，之前他都沒聽周朦朧唸叨過想養螃蟹的。
“對啊。螃蟹！”周朦朧笑眯眯點點頭，像個小狐狸在臆想肥雞似的。“尚京貴人多錢多啊，那頭的魚塘又大的很，養養螃蟹，就近賺錢。”
這就近兩個字，可不是隨便說說而已。比如做茶葉生意，好茶多少南邊來的。每值清明，南邊的新茶被快馬加鞭送到皇宮，而尚京人恐怕還在穿皮子，前朝皇帝酷愛喝茶，有一年，新茶一送到立馬讓宮人泡一壺來嚐鮮，皇帝喝一口，忍不住喟嘆，江南純色至矣！被傳位一時佳話。
這螃蟹也是一樣，南邊天氣比北方暖和，往往端午過了不多久，南邊就陸續能吃上螃蟹，而北邊則要到中秋附近，頂多有些手眼通天的，能提前吃上個鮮，那也是從南邊運過來的，所耗人力物力巨大。
“那要是小侯爺那邊利索點兒，今年還能趕上嗎？”戚廷嶽問道。
“怕是不能。”周朦朧搖頭。“買下來，先得養養水草，養螃蟹，得水草多才好。而且還得從南邊找幾個懂養螃蟹的人，我懂個皮毛，但也僅限於知道而已，要真正手上有好活兒的。這都快端午了，南邊的螃蟹再過個月餘就能吃了，只能趕明年的了。”
戚廷嶽撓撓頭，“那正好讓小侯爺幫着尋幾個養螃蟹的人回來，他不是正好去南邊兒的麼。”
周朦朧眉毛一挑，呵呵直笑，“正有此意！”
小侯爺走之前，還真的讓個小廝來回了話，那莊子的確是掛在宗人府的，跟白蒲莊子毗鄰，也是一樣的地並不多好，收成不怎麼樣的，那山頭在莊子裡幾乎就是廢的，早年栽過果樹，但是也是水土並不肥沃，果子長出來不好吃，後來就荒着了，魚塘也就是養養魚而已，並沒多大收益。<>
所以把這兩處從那皇莊中給摳出來，並不多難，因爲沒有利益之爭嘛。小侯爺直接把這事兒交給了侯府管家，他走了讓管家給周朦朧辦好了。
周朦朧對這個結果很期待，也很滿意。她給小侯爺治好一條腿，當然不是這麼一個小忙就能兩清的。但是小侯爺和戚廷嶽幾乎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有這情分在的話，若是小侯爺總想着欠着他們倆的大人情，未免總是有些客套了。不如這樣，時不時請他幫個力所能及的小忙，他還跑腿兒跑的樂顛顛的。
人情世故總是這樣的麼，來來往往，有來就有往，越來往越親密。
小侯爺本來離開尚京心裡還特別的不踏實，纔有了他去玉扁衚衕的由頭，不過男人總是心大的很，想着周朦朧給他的答覆，那般懇切真誠，他回了大公主府心裡的憂心就散去了大辦。一進大公主府就想着去告訴柳雙這個好消息，但是半路被金嬤嬤給截住了，“柳姑娘那邊還沒下課呢。侯爺莫不如等等再去，靜女官倒是有時間慢慢教，但是打擾了柳姑娘進益總歸是事大。”
小侯爺撓撓頭，壓抑住心裡的興奮，隨口問道，“外祖母呢？外祖母在幹什麼？”
金嬤嬤狀似無意，“這個時辰，殿下該是在練字吧。想來等柳姑娘學成了，入主侯府，殿下有人陪陪，也不用****無聊練字打發了。”
福雅練字倒是個老習慣，以往小侯爺還經常打趣她，“您又不考科舉老練什麼字啊。<>”
福雅總是氣不打一處來的告訴他，“我練的是氣。”
原來是無聊……小侯爺摸摸鼻頭，有心酸澀，旋即嘴角又掛起了笑，若是他和小雙日後成雙成對，他在外面忙活，小雙就可以和外祖母兩人一起做個伴了，那他就是出院門的話老小兩個女人都不用擔心了。想着就轉身擡腿兒，“走，看看外祖母去。”
金嬤嬤露出慈祥的微笑，退後半步跟着。
福雅果真是在練字，見小侯爺進書房，頭都沒臺，“又去哪兒野去了？這沒幾天就要出門了，也不多陪陪柳雙。”以她一生權謀，做足全套的去關心一個人，可不是隻分個院子做些衣裳打點首飾那麼表面的，不動聲色的將關懷融入平時，才能最像。
果然，小侯爺心裡一陣幸福感爆棚，他和柳雙就差拜堂了，如今一家三口都在一個屋檐下，相親相敬，真是無比滿足了。
“靜女官還沒下課，小雙現在忙着呢。嘿嘿，少陪一會兒也沒啥，我不在家，讓小雙天天來陪您。”小侯爺呵呵一笑。“我給外祖母磨墨來。我去玉扁衚衕了，找戚大奶奶去了。”
福雅心裡哭笑不得，往日這外孫成天到處撒野，到了大公主府屁股沒坐熱就要四處飛，像現在這樣穩穩當當的坐着磨墨還真是沒有，看來真是該給他娶個媳婦兒栓栓人了。
“你這話怎說的呢？”福雅白了小侯爺一眼，“有什麼事找戚大奶奶，能這樣說麼？惹外人非議傷你和廷嶽兄弟感情，柳雙若是聽岔了豈不是惹她傷心。”
“嘿嘿，這不是跟您說的麼，您不是最喜歡戚大奶奶的麼。”小侯爺腆着臉陪笑道，他就把他拜託給周朦朧的事情隨口就說給福雅聽。所以說男人就是心大，四處都是和諧之音，他就覺得天下太平。
福雅心裡一笑，真是誤打誤撞啊，她本就有心讓柳雙跟尚京貴女接觸接觸，但是又怕處理不當惹外孫迴護，還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按理說，若是讓柳雙學學別人的做派，戚家媳婦倒還不夠格，讓她看看遊家媳婦在祿王府的做派纔是真的。不過戚家媳婦心地善良，又是個再寬和不過的，會體貼人，柳雙出門的話交到她手裡我一百個放心。那些做派什麼的，就慢慢學吧。”
福雅一頓欲揚先抑，本來還讓小侯爺心裡替周朦朧鳴不平，但是後面一聽福雅那麼喂柳雙考慮，心裡真是感激得都要溢出水來了。一激動，墨條磨得飛快，硯池都要漫出來了。
福雅眯着眼看一眼，心裡不屑的想道，這是制墨大師於大家的私藏墨條，若論價錢，一根墨條跟一根金條差不多了，就他這個磨法，那柳雙就會做個春餅，恐怕得心疼死了。
小侯爺兀自樂顛顛的，“外祖母您真疼小雙。這樣我去南邊我也能放一百個心了。回頭我給您尋幾塊兒好皮子，您那麼怕冷，今年冬天多做幾件襖子護膝穿。”
福雅哈哈一笑，拿鼻頭戳一下小侯爺飛快的手，“行了，別把我這上古留下來的硯臺磨穿了。我疼我未來的外孫媳婦兒不就是疼你麼，真是的，要你尋皮子作甚，到南邊兒好好做事，快去快回，省得柳雙在家記掛你。咦，時辰差不多了吧，你去看看她去，靜女官該下課了。”
“誒！好嘞！”一聽時辰差不多了，小侯爺飛快的把墨條撩一邊兒去，在宮女備好的熱水裡洗兩下手，健步如飛的跑了。
那宮女端着水盆出去，屋裡只剩金嬤嬤，福雅就把毛筆往筆架上重重一擱，搖搖頭道，“個沒良心的小兔崽子……”
金嬤嬤笑着從多寶格上取下一盒細沙，輕輕潑在宣紙上去沾墨跡上的溼氣。“少年人嘛，總是那樣的。”
福雅伸開十指任由金嬤嬤拿了溼棉帕幫她擦拭，卻是無心再去看適才專心致志寫的字，“戚家媳婦倒是個聰明的，不知道的還當我們事先對了口供呢。”
金嬤嬤抿脣一笑，“可不就是天衣無縫麼。”
福雅“嗨”了一聲，“說的什麼話，怎麼跟咱們合謀人性命財產似的。就她也配！”說着連連呸幾聲心裡纔算好過。
金嬤嬤靜默不語。心裡道，那柳姑娘後半輩子都指着侯爺了，可不就是她的性命財產麼。
小侯爺滿心歡喜的趕到清韻閣，靜女官正好結束今天的內容，恭敬的給柳雙行禮告退，轉身看見小侯爺站在門邊兒笑嘻嘻的看着，靜女官連忙行禮，“侯爺來了。”
小侯爺點點頭，見靜女官要退下，攔了她問道，“教習的課程安排的緊麼？會不會太累？能不能學的過來？”
靜女官微微一笑，她背對着柳雙，看不見柳雙雙脣有些緊張的一抿。“不過是些女人家的坐立臥行，又不要學人家老夫子做那八股酸文，不需要安排的多緊，也不會太累，再說，柳姑娘天資聰穎，學這些有什麼學不來的。”
柳雙心裡提着的一口氣陡然的一鬆，但是還沒落定，又定在半空中。是這樣麼？好似是，但是她心裡又隱隱覺得不是。這些日子以來，靜女官悉心教導，雖說瑜郎告訴她靜女官多麼溫柔可親，但是該教的規矩上卻是很嚴格的，她總算是知道瑜郎說靜女官特別的有耐心是什麼意思了，那就是沒做好，再來一遍。不對，再來一次。還不對，她會微微笑着說，沒關係，咱們可以再來一次……
一頓飯，本來色香味俱全，她餓得咕咕叫，拿筷子的姿勢不對，重新來一次。
夾菜太快不夠優雅，重新來一次……
入口嘴張太大……再來一次……
咬的時候嘴脣不能張開……
一盤菜不能夾超過三次……
等吃到肚子裡，飯菜都是冷冰冰的了。
偏偏全程靜女官都是那樣溫溫柔柔的微微笑，慢慢的看她做，做錯了制止也並不大聲，而是先行禮，再指出，她吃到肚子裡都是冰涼的五味全無，而靜女官還是餓着肚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