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一到夏天，青黛倒是常常給她煮金銀花涼茶，她還嫌味道不好聞，回回喝得青黛使勁兒囉嗦，這回倒是奇了，難道是懷孕鼻子的喜好也變了？
摸着一****明顯的鼓起來的小腹，周朦朧臉上自然就帶了幾分溫柔笑意。
“那邊是誰？”小茴突然將周朦朧衣袖拉住，往籬笆另一側看去。山梔聞言，下意識就擋在周朦朧面前。身後的丫頭婆子立馬圍成圈，將周朦朧圍在中間。
籬笆有腰高，還有濃密的金銀花枝條鋪開來，若不是小茴眼尖，還真看不出來籬笆那邊兒坐着個人。
“是我……是我……我沒有惡意……”那邊的人顯然也是被驚到了，趕緊拍拍屁股站起來，周朦朧一看，倒是鬆了口氣。
“白姨娘你在這兒幹什麼？也不出聲，嚇着我們大奶奶可怎麼辦？”小茴插着腰，跟小母雞一樣護着，口氣不善。
白姨娘一個勁兒作揖告饒，就差跪了。周朦朧看不過眼，又聽得好似鼻音厚重，就對小茴擺擺手，讓她過來。“白姨娘你還是回荊桐院吧，聽說今兒官媒上門來換庚帖呢，要是一會兒夫人喊您什麼事兒找不到人可不好。”
白姨娘聞言肩膀一陣抖動，伸手在低垂的臉上亂抹幾把，“妾知道呢。只是妾在不在也一樣，夫人找不到妾，二小姐的事也一樣能如她的意。”
周朦朧約莫就明白了白姨娘這是哪裡不痛快了，想想這其中曲折，嘆息道，“人都是命。太夫人也不是沒想過幫二小姐尋好人家，若不是……現在說這些都晚了，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怪只怪咱們沒防備。”
“妾不曾怪太夫人，妾不敢。只是心疼二小姐……二小姐這些日子都不怎麼出門，****關在屋子裡……妾看着心疼……”說道最後，白姨娘只剩嗚咽了。
看着大顆的淚珠順着白姨娘捂在臉上的發白的指縫滴落，周朦朧只覺得肚皮發緊。她心裡其實一直很看不上這樣的女人，除了哭泣和抱怨，什麼都不知道做什麼都不知道動，一味的怨天尤人卻也不想想自己能不能做些補救和改變。可是如今肚子裡的孩子，讓周朦朧心變軟了。
“你一個人躲在這裡哭有什麼用？哪怕是二小姐跟你一起****哭夜夜哭，夫人還是到了大喜的日子還是要將二小姐塞進花轎擡進潘家的。”周朦朧皺皺眉，“你也不想想二小姐跟在你身邊的日子還剩多少了，你也是個做孃的，有這閒工夫跑來躲着哭，還不如趕緊抓着二小姐多教教她持家之道，御夫御下，跟她說說怎麼和公婆妯娌相處，這些你還不趕緊教她你等着夫人去教她麼？日後到了潘家，她若是什麼都不會自己立不起來，就是想哭都沒人作伴了。”
白姨娘還在哭，只是聲音逐漸小了，一邊抹臉上的淚水一邊點頭，“謝大奶奶提點……妾曉得了……”
周朦朧搖頭嘆氣，失望離開。
周朦朧心裡明白，白姨娘現在曉得，也無濟於事。戚廷岍的性子已經定型了，從小沒吃太多苦，卻一直習慣了逆來順受，然後躲在荊桐院裡既不敢得罪段氏，又不敢求助於嚴氏。白姨娘若是有那個手段教她持家教她御下教她公婆妯娌相處之道，戚廷岍就不是現在的戚廷岍了。
周朦朧說這些，不過是刺激白姨娘，讓她在女兒出嫁前最後的日子裡，尋個正經事情做做，聽得進去多少已經不重要了，總好過母女倆跟等死似的****哀怨。
金銀花的味道越來越遠。周朦朧摸摸小腹，喜歡淡淡花香，會是個女兒嗎？若是，她一定要讓她堅強一些，樂觀一些。
雖然知道嚴氏說不舒服只是託辭，給段氏一個下不來臺，周朦朧從園子裡回來，還是坐了軟椅往廣玉山房走一趟。
嚴氏正好好的在廊下看素荷剪花枝，見周朦朧來，笑眯眯道，“都說不見客，怎的還有人來？”
周朦朧也不惱，好似臉皮立馬增厚了兩分，自動就防禦掉了。“不見客？沒人跟我說啊。我看我走進來，大夥兒都歡歡喜喜的，唉，人緣好，沒辦法。”
嚴氏眼角微抽，幾天沒聽這小猴子耍賴，她耳根倒是癢癢了。“什麼時候去玉扁衚衕看看去啊？拖拖拉拉的。”
“看把老太太您急得。”周朦朧走近了保住嚴氏的胳膊，“左右有落腳的地方去，我當然不急了。我這不是先把院子裡的丫頭婆子規制好，給她們把活計派好麼，省得我前頭出門，後頭就一個個冒出來看熱鬧去了。唉，那些官媒上門啊什麼的最有趣了，偏偏老太太您不高興去湊合。”
嚴氏眼睛瞪起來，“有什麼有趣的，她一個人樂呵就夠了，我纔不去給人當令牌使。”
“嘿嘿，”周朦朧豎起大拇指，“知道您老高明。那小的就來跟您老討個人情，這玉扁衚衕我打算就去看呢，不過您給我派個人手。好歹是我和廷嶽以後的家了，我得好好拾掇拾掇，以後不說廷嶽回來得招呼點兒什麼狐朋狗友了，就是孩子出世洗三啊滿月啊週歲啊及笄啊出嫁啊娶媳婦兒啊，總得開了門能大大方方待客是不是？”
嚴氏忍不住牙癢癢，滿月週歲那還在理，這還就着急及笄出嫁娶媳婦兒了，這丫頭真能掰扯。“少蒙我這老太太了。我看你就剛進侯府門那會兒，都不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這會兒還裝！”
周朦朧眯起眼睛也不辯駁，只憨憨一笑，“我也沒說我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啊。嘿嘿，您就把青姑姑指給我用幾天吧。您看，這去看房子，又不是光帶倆眼睛就夠用的，要說擺傢俱，得量好了尺寸，回來去庫房尋合適的。沒合適的呢，還得去外頭打聽打聽，這尚京跑腿兒問路什麼的，我那幾個丫頭，就是打包捆一起，也敵不過青姑姑一個人能幹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