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啊……我的兒啊……”丁氏從澤城趕過來,下了小轎,就看到正對面這幅黑漆漆的棺材,一下子沒有忍住,就撲了上去!
老夫人被姚媽媽攙扶着,澹臺善昌被朱姨娘服侍着,方纔從正院過來,就見到丁氏穿着一件淺金底刻絲寶瓶紋樣花素綾雞心領通袖夾衫,飛奔向棺材的模樣。
老夫人剛剛站定,喚了一聲“親家夫人……”
丁氏就不管不顧的衝了過來,好在老夫人身邊的僕婦都是厲害的,當即便將丁氏攔住了。
“誰是你們的親家夫人!我兒娶了你們府裡的小姐,不過一年有餘,就落得這樣的下場,你們好狠的心腸啊!整個府裡就沒有一個好人,說是官家小姐!我呸!”丁氏嗚咽着道。
“哪戶人家的官家小姐會倒貼?哪家人家的官家小姐會用了迷藥,****了男人?哪家的官家小姐會在十一歲的時候出嫁?哼!要我瞧着,你們澹臺府裡的小姐,連個村婦都不如!”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莫說是一袋子米扛不動,便是生個孩子都不會,娶個這樣的媳婦回去,難道是供着的不成?”丁氏罵罵咧咧的說道!
老夫人一下子黑了臉,看了一眼身邊的姚媽媽,老夫人自持身份,自然不會去與丁氏一個鄉野村婦去吵,可不代表着,老夫人就要吃了這個悶虧,靜怡師太說的對,她便是心裡憋的事情太多了,纔會這般,只要將心裡的氣,撒出來,就會好了!
姚媽媽上前一步,攔着丁氏說道:“親家夫人,這話說的,可就是夫人的不是了,我們府裡的五姑奶奶嫁過去,可是帶了不少體己銀子的,卻被夫人花了個乾乾淨淨,五姑奶奶雖然沒說,可據我家老夫人得到的消息,親家夫人逼得我們五姑奶奶典當了自己的嫁妝,去供養家裡,這便是鄉野村婦,也沒有這樣的道理吧!”
丁氏有些心虛,可王子瑜都已經死了,自己還怕什麼,指着那副黑漆漆的棺材,就勢撒潑打滾,直接坐到了地上,這會兒也顧不得她身上衣料的貴重了,“哎呦,我的兒啊,你快些睜開眼睛看看吧!你媳婦兒的孃家人逼死了你,又要來逼死你的老子娘啊!你好端端的被他們害了性命,他們現如今還跟爲娘要銀子啊!”
“爲娘守寡那麼多年,含辛茹苦將你養大成人,那是一把屎一把尿的啊!你娶了媳婦兒,老子娘享享清福,還要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啊!”
“兒啊!你快快醒來瞧一瞧吧!老孃要被人逼死了啊!”丁氏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撒潑,聽得周圍的小廝與僕婦們,都愣了神,在京中多年,何曾見過這樣的陣仗!
五小姐澹臺萱正被飛霜扶着過來,老遠就聽到丁氏在這裡嚎喪,氣得眼眉直突突,趕過來一瞧這陣仗,只覺得丟臉丟到了京城,已經完全沒臉在這裡呆着了!
“你這是在做什麼!”澹臺萱氣得直跺腳,憤恨的盯着丁氏,恨不能在她身上灼出兩個洞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啊!
丁氏見到澹臺萱,便似尋到了發泄口,指着澹臺萱便道:“今個兒我也豁出去了,先前我還忌諱着你是什麼官小姐,如今我兒都死了,我還有什麼好忌諱的!”
“你一個官小姐,若不是瞧中了我兒的前程,會這麼謀算着,做了我家的兒媳婦?分明就是你瞧上了我兒,費盡心機到了我兒身邊,可嫁入我家門,你便似我們欠你的一般,日日唸叨着我兒,說我兒沒出息,比不得這個,比不得那個,你既然覺得我兒誰都比不得,何必嫁入我們家?”
“原本我兒娶了一個官小姐,多少親戚都吹捧着,可瞧瞧你,但凡家裡來了人,你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這哪裡有半分兒媳婦的樣子?你瞧瞧村東頭李家,人家的兒媳婦能生的齣兒子,能下地種田,能上竈房做飯,你能做什麼?你只會在屋裡數落着你家男人!”
丁氏還要數落,澹臺萱卻是再也忍不得了,一把甩了飛霜,直接到了丁氏跟前,啪啪就是兩巴掌,揪着丁氏的頭髮道:“你個老虔婆,我不是官家小姐?我倒貼?我不會生兒子?還不都是拜你們所賜!”
“你們那些個窮親戚,但凡來了家裡,不是順走我一盒胭脂,就是拿走我一個寶瓶,這種偷東西的親戚,虧得你們也認!怎麼那日從你屋子裡順走東西的親戚,被你打了出去,我說兩句都不成?”
“我還告訴你,真不稀罕當你們家裡的少奶奶,把你們吃了我的,穿了我的東西都還回來,滾出我們澹臺府去!”五小姐澹臺萱指着丁氏破口大罵!
丁氏如何肯吐出銀錢來,扭轉臉,就衝着澹臺善昌去了,抱着他的官袍不撒手道:“澹臺二老爺啊,你們這麼欺負人,是要遭報應的啊!我兒死不瞑目啊!如今我兒不過娶了你們府裡的小姐一年光景,就沒了性命,還不都是你們府裡這狐狸精弄得,還想讓我賠錢?今兒個你們不賠我銀子,我就坐在你們府門口鬧,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咱們誰怕誰!”
澹臺善昌還真沒見過這種陣仗,朱姨娘似是受了驚嚇的模樣,窩在澹臺善昌的懷裡,低聲說道:“一個鄉野村婦,竟然敢威脅老爺,這要是傳揚出去……”
澹臺善昌一下子黑了臉,他好容易纔在京城站穩腳跟,澤城的這樁婚事,就是他的污點,原本想着,王子瑜能過了鄉試,也算是揚眉吐氣,可他先前才被禮部侍郎嘲笑了一番,說這個王子瑜的文章簡直是狗屁不通!
又是當着心愛女人的面,澹臺善昌如何能生受了這口氣去,指着丁氏便道:“我們府裡,沒有你們這樣的親家!”
一句話,讓在場的人,都停住了嘴,盯着澹臺善昌,丁氏反應了半晌,才哭天搶地道:“我的兒啊,他們這是讓你死不瞑目啊,你便是死了,也要被她們官宦人家折騰的沒有人替你守寡啊!”
澹臺萱氣得直哆嗦,她如今不過十二歲,丁氏就已經想着讓自己守寡了,怎麼會有這種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