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是這個城市唯一一所一類本科的學生,人很聰慧,家境一般,很有上進心。(《奇》biqi.me《文》網)他舉手投足讓蔚夏傾慕不已,這場戀情維持了七個月,忙碌的學業讓愛情變淡,起火點出現在他的期末考試周,他需全心備考實在分身無力。兩人學校情況不一樣,蔚夏的學校很挫,考試基本靠混,老師也不嚴格,但男生不同,學習緊張考試更不可能輕鬆,沒有多餘的時間來跟蔚夏談情說愛。兩人起了小爭執時,男生脫口而出一句:“我們倆學校情況完全不相同啊。”徹底傷到了蔚夏的自尊心,之後蔚夏果斷分手,乾淨利落。男生想忙完考試周再去道歉,等他考完,黃花菜都涼半截了。
唐琪建議蔚夏原諒,蔚夏死都不肯,她是個自卑的女孩,自卑卻又不願意讓人看出來,營造出一種虛僞的驕傲,男生的一語道破,一針見血,讓她失了底氣,所以無法面對。這段被她歸類在失敗的戀情,讓她傷心了挺久,倒不是傷心感情無疾而終,而是因自己原本不該來這樣挫的大學唸書,是命運逼自己選擇,她無可奈何。她去了一趟南京,看看妹妹的校園,那個原本是屬於她的學校,順便也遇到了自己的第三任男友,新戀情總是最治癒,她也就飛快地忘了舊傷口。
蔚夏說:“這一次,我感覺不一樣,感覺很真,就是他了。”
唐琪已經快要睡着了,聲音帶着睡夢的含糊,說:“你哪次都感覺很真,哪次都說是真愛,哪次也都真的愛不下去了。”
蔚夏盯着天花板,外頭的街燈將一小塊橙黃色的光投進來,落在她視線的正上方。她想起鍾離的樣子,想着他帶一點邪氣的笑,和他拄着柺杖“噠噠噠”向自己奔跑過來的樣子,心有些緊張地激動了。閉上眼睛時她想,這一次,真的不一樣。鍾離在她的思念裡,入了她的夢。
次日早晨兩人破天荒都早醒,稍微洗漱一下決定去光臨學校的食堂。如果食堂裡的三餐是由完全不同的三撥人員負責,那麼負責早餐的這一撥一定認識的人最少。這個學校挫就挫在早上一般不安排前兩節的課,上午的課也不多,每一天的**點鐘,這個學校就像還沒有醒過來一樣,路上行人少得可憐。
吃飯的時候,唐琪看到隔壁桌有一對看上去像情侶的男女生,女生一直在男生手臂上寫字,笑得特別開心。唐琪納悶在手臂上寫字有什麼可笑的,一直想湊過去看個究竟。
“好有意思啊!”過了一會兒,像等出了一個什麼結果一樣,女生特別透徹地笑了起來。唐琪忍不住了,假裝路過,從女生後頭繞過去偷偷看了一眼,立即瞪大了眼,男生的手臂上居然有一些皮膚突起來的痕跡,一道一道的,組合成了一些清晰可辨的字。唐琪心裡大呼好神奇,走回來小聲告訴蔚夏:“那男生的手上居然可以寫字,那女生在他手上寫了一行詩。”
“寫字?”
“就是你如果用指甲在他手上用力劃,應該是要用力吧,你劃過的地方就會有皮膚突起來,你如果劃出一個字,他的手臂上就會突起來一個字的形狀,好神奇。”
“每個人都可以吧。”
“他那個痕跡特別特別明顯,就跟雕出來的一樣,我也好想去寫兩個字,不知道擰他一把,會不會出來一個旋風圖案。”
蔚夏拿手指甲在自己的手臂上試了試,唐琪指着她手臂外側的某處說:“咦?這是什麼啊?”
“什麼是什麼?”
“你看你的手臂上,長了一個晶瑩剔透的紅包哎。”
蔚夏把手臂轉過來,在她手臂內側向下的地方長了一顆黃豆一般大小的紅痘,那地方平時不容易注意得到,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長出來的。那顆痘子外圍是紅色的,中間卻像蓄了水一樣的透明。
“是什麼呀?好奇怪。”
“我也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被蟲子咬到了。”
“其他地方有沒有?”
蔚夏把周身容易查看的地方都看了看,在腰上和腿上都出現了一兩顆這樣的痘子。唐琪也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和四肢,沒有出現這樣的東西。兩人都覺得特別疑惑,好像是蟲子咬過造成的紅包,但又不太像。
“是水痘。”校醫院的胖護士很肯定地下了判斷,“準備住院隔離吧。”
胖護士擡頭仔細看了看面前的人,突然笑了起來,說:“上次你是重感冒想住院吧,沒讓你住,沒想到你弄出來一身水痘,你到底是多想住院啊。這個是你朋友吧,你去幫她收拾點換洗的用品,她起碼一個禮拜內是不能出院到處走動了,水痘傳染性很強,除了身體接觸之外,呼吸道也是傳染途徑。你小時候得過沒有?”
唐琪搖了搖頭。
“那你小心點了,當心被傳染了。”
“昨晚我們還睡一起了……”
“也不是一定會傳染,不過睡在一起,這傳染的概率就大了,你沒得過,那你接種過疫苗麼?”
“不知道。”
“你問問你家大人,要是接種過就不會被傳染了,要不然你最近得注意觀察觀察自己,一旦有症狀得趕緊過來接受隔離,防止病毒進一步傳播。”
唐琪趕緊給老媽打了電話,老媽支支吾吾了半天,說不記得了。唐琪立即就慌了,如果沒得過,又沒接種過,不用護士說她也知道自己被傳染的機率太大了。她藉口要去幫蔚夏拿換洗的東西,趕緊從以蔚夏爲中心分佈出來的一個危險區域走開。到了蔚夏寢室,她想了想,不大再有膽子進去,就拍了拍寢室的虛掩的門,室友聽到拍門聲走了出來,看到唐琪捂着肚子一臉難受的樣子。
“怎麼了?”
“蔚夏住院了,我剛想來給她收拾點換洗的東西,上樓時肚子突然好痛,估計是痛經了,我就上來跟你們說一聲,看看你們中哪個人幫她送一下去吧,我實在難受死了,得趕緊回寢室找點藥吃。”
“你要不要緊啊,蔚夏得什麼病啊,還要住院,這麼誇張。”
本來想說是水痘,轉念一想,要是她們都沒得過,誰肯去啊,她捂着肚子裝出痛不可耐的樣子,說:“我不要緊,她也就是一點小問題,校醫院就愛小題大做的,你們趕緊去一下吧,我得走了。”不容室友再多說什麼,唐琪捂着肚子表情擰巴地走了,轉進樓梯口,她馬上直起腰。裝病啥的,還真累。話說回來,據說故意裝病的話,這個病就可能成真,算了,總好過得水痘,自己現在都處於高危時期,纔不要再去那鬼地方加重被傳染的概率。痛經,反正每個月都要痛的,無所謂了。
室友將東西送去醫院的時候才得知蔚夏是被傳染了水痘,蔚夏見來人不是唐琪,室友先是笑了笑,說:“唐琪還真是用對了策略,恰好我得過水痘了,不怕這些病毒什麼的。”
“怎麼了?”雖然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不多說了,被人聽到還以爲我有意挑撥你們好姐妹之間的感情,只是唐琪這樣怕被傳染,你以後吃飯怎麼辦,我平時忙,不一定能照顧到啊,她畢竟跟你更親近些。”
蔚夏對此也有顧慮,唐琪慌忙走了,她便有意詢問了胖護士,得知校醫院並不管病號飯,雖然當年鬧甲流的時候盛傳被隔離在校醫院的人伙食都極好,一日三餐還是免費供應,但那的確是特殊情況特殊對待,伙食也是有食堂直接供應過來的。尋常時間根本沒有多少病患需要住院,就沒必要安排病號飯了。在學校裡,雖說唐琪有自己的心思,但如果她曾經得過水痘,不那麼擔心被傳染,定時過來送飯這一點,蔚夏還是相信她做得到。眼下,時機不太恰當。
“我來啊,不用擔心。”
蔚夏循聲望向門口,鍾離拄着柺杖半倚在房門上,正笑着。兩人凝神對視了片刻,鍾離拄着柺杖走過來,說:“我的水痘好了,不過腿還沒好,我們倆病友之間互幫互助咯。”
他臉上那種痞氣的笑容,蔚夏可真是喜歡,他眼睛看着自己時神色凝聚的專注,彷彿他眼裡就只有自己,旁的都不需要在意,那種樣子,蔚夏喜歡得無法自持,忍不住激動。她雖然談過很多任的男朋友,會用這種專注去凝視自己的人,要說起來,也就是初戀男友有接近,其他的,都差得遠了。在他的注視裡,蔚夏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找到了自己一直苦苦尋覓的東西。
“你們都別忙了,有我在,蔚夏能被照顧得很好。”
“你自己都瘸着。”室友打趣他。
“瘸着怕什麼,一瘸一拐總會到的。”他眼睛始終不離開蔚夏,“你說是吧。”
“那就麻煩你了。”蔚夏輕柔地說。
“不麻煩,本來就是我傳染給你的,”他有些含蓄地笑起來,說,“說實話,我還真偷偷盼望過你被我傳染了,我好有機會照顧你。老天可真幫忙。”他故作姿態地把柺杖撐在腋下,手掌合十,嘴裡唸叨着:“老天保佑,阿彌陀佛。”
室友站了起來,釋懷地吐了口氣,說:“那好吧,我也就不擔心了,你們倆互幫互助,互生感情吧,我就不在這裡做電燈泡了。”鍾離連聲感謝她幫忙送東西過來,拄着柺杖送她到病房門口。蔚夏聽到他朝着門外說了聲走好啊。知道他即將轉過身來,面對現在只剩自己和他的兩人世界,不住地緊張了。談過多次戀愛,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有。
鍾離轉了身,卻沒過來,他站在病房門口,只對着蔚夏笑,笑了一夥兒,說:“看來我們是註定的一對,能夠如願以償的東西都是命中註定的。蔚夏,你是我的,連老天都同意了。”
她心裡喜不自禁,嘴巴上卻硬,回嘴:“不過是因爲我正感冒,抵抗力弱,纔會被你這麼輕易傳染上了。”
“那你在愛情上的抵抗力是不是也弱,才被我這麼輕易地收服了。”
“誰說的?”
“嘴硬沒用,我就用這一個禮拜,一定讓你牢牢被我拴住,再不能離開我。”
蔚夏擡起頭正視他邪氣的笑臉,帶一點點挑釁的語氣笑着說:“那你就試試。”
鍾離只用了這一瞬間,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人。蔚夏果然是人羣中,上天爲自己預留的那一個,天生一對的契合。在修養的前幾天裡,他心裡罵死了打球害自己摔倒的那個人,接着他被當時正在被隔離的男生給傳染了水痘,心裡更是氣得要死。瘸腿已經夠麻煩了,還得水痘,麻煩得簡直無法跟外人道也。雖說被隔離,可他纔沒有那麼老實,當班的護士根本無心看管,他常常撐着柺杖大喇喇就走出去溜達完一圈再回來。無聊纔是最可怕的,大部分時間他還是得待在病房裡,現在,他把這些始作俑者都感謝了一遍。他感謝到人家的八輩祖宗,感激不盡,把蔚夏送到自己身邊。
蔚夏看着鍾離臉上尚未痊癒的痘痕,不無擔心地問:“到時候臉上也會長水痘?”
“不僅僅是臉上,你全身上下無死點全部都有可能長長痘,我就在屁股上長了好幾個,擦藥都好費事。到時如果你不方便的地方也長了痘,你還是得叫你那室友過來幫你弄一下,雖然我們即將開始男女朋友關係,但太私密了暫時還得迴避。”
“我沒說那個,”蔚夏有些尷尬,“我是擔心臉上長了,會留疤麼?”
“我不給你打有醬油的菜,和太鹹的菜,就沒事了,最近你得做好準備吃清淡點,雖然這過程很不爽,但我得控制你的飲食。男孩子留疤不要緊,女孩子臉上留疤就不太好了,不過,”鍾離笑了笑,說,“我也不在乎你臉上有沒有疤的。”
“你這人,說話太直接了。”其實心裡歡喜極了,“都不知道怎麼接話。”
“你就說,都聽老公大人的。”
“沒正經!”蔚夏笑着別過臉去,裝作仔細收拾自己的換洗用品。鍾離一直帶着笑凝視她的一舉一動,蔚夏的眼角餘光能夠感覺得到。蔚夏突然轉過臉對着鍾離認認真真地問了一句:“說到底,你是在喜歡我什麼啊?我並不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被你這樣認定。”
“喜歡就是喜歡唄,哪有什麼爲什麼,麻不麻煩啊。”
鍾離走過來把她的洗漱用具都放在臉盆裡,拄着柺杖去了衛生間擺放好。她的東西一看就收拾得很隨意,竟然把護髮素帶來了,卻沒有洗髮水。洗髮水自己還有大半瓶,問題不大,鍾離再確認還缺了些什麼,發現只有洗衣服的肥皂而沒有香皂。蔚夏在寢室的人緣可能一般吧,收拾東西的人不怎麼上心。
他把東西擺放好出來,對蔚夏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去打飯了,你就不要挑食,這幾天聽我的。”
蔚夏趕緊翻找着自己的飯卡,鍾離遠遠地說了聲:“別找了,吃我的吧,找來找去麻煩。”他拄着柺杖走出門去,蔚夏癡癡地盯着房門口他身影已經消失的走廊,突然鍾離嬉皮笑臉地又把頭伸進門口,說了聲:“可別太想我哦。”蔚夏笑着白了他一眼,他就踩着越來越遠的噠噠噠聲音,真的走了。
她繼續收拾着自己的衣服,收拾着就攥着衣服停了下來,傻傻地笑了。擡起頭去看窗戶的外面,校醫院建設在學校最深處的一角,這裡僻靜幽深,遠離塵囂,很適合用來養病和靜修,從窗戶望出去,能看見一大片藍色的天空。
手機突然響了,是唐琪打來的,她盯着手機屏幕有些反應遲緩地看了會兒才接了起來。
“喂,你晚飯怎麼辦啊?”
“有人來送的,沒事。”
“是你室友麼,她有沒有得過水痘?”
“她得過了,但她有事情,就不來了,是其他人。”
“誰啊?這麼好心。”唐琪納悶,能做到這時候細心照顧蔚夏的人肯定是喜歡蔚夏,肯定不可能是某個朋友,蔚夏在學校朋友不多,女孩子之間嘛,總隔着兩層胸部,說貼心也貼不到哪裡去,可是陳村不是剛跟她分手麼,難不成良心發現了,想伺機表現一番。**不離十就是他了,唐琪哦了一聲,說:“我知道了,這小子還懂得雪中送炭。向來錦上添花沒什麼意思,雪中送炭情意才顯得重呢。”
“你這幾天就不要來看我了,你沒得過,當心被傳染了。”
“我自有辦法的啦,肯定傳染不到我身上。”
唐琪掛了電話,心想真的不能傳染給自己,一遇到這種事情就覺得朋友特別少,久病牀前還無孝子,何況是朋友,自己不信任是一回事,朋友不大靠得住也是一個原因。蔚夏肯定是會照顧自己的,但自己的小心思這時成了負罪感。不是不想去照顧她,是依着唐琪的性格,不願意去麻煩別人,所以自己更要好好照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