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淵說道:“你這次跨省過來,是以什麼理由?”
陳百戶隨意說道:“我手上的積案本來就不少,隨便挑了個佐證都指向這邊的說是要外出調查,就出來了。”
王靜淵點點頭,隨手掏出一封信遞給陳百戶:“這人就當是你在休息時,突然出現在你門外的,連同這封信也是。
信上說,日月神教的教衆襲擊了五嶽劍派,戰後生擒費彬。本想抓住他拷問些五嶽劍派的隱秘,但卻問出一樁大事。
神教衆人覺得此事幹系重大,不敢隱瞞,便尋了你這出現在附近的錦衣衛,將費彬扔到了你們房門前。
拷問出來的事情,也都記在了這張信件上。”
陳百戶草草看了一眼信件,就將信收了起來:“案子我會報上去,報上去後還有不少時間,不過你們得儘快和嵩山脫離干係,不要被這件事給牽連了。”
“這個我懂。還有,這人知道不少我的黑料,用完後記得處理了。”
陳百戶擺了擺手:“案牘最後還是我來寫,你的那些事就算是被我們的人聽了去也無所謂。我們是朝廷,江湖上的那些蠅營狗苟,我們都看膩了,沒有人會關心。不過你既然說了,我回去把他審完就會讓他死在牢裡。
我先走了。還有,你師父去參加科舉的路上確實有人尾隨,不過他們忌憚我的人,一路上沒有動手。他鄉試近日就要結束,我的人就不方便再將他送回華山了,痕跡太重,對你們不利。”
“讓人知道我們有錦衣衛在後面撐腰不好嗎?”
“我在錦衣衛裡,也是有敵人的。”
“明白了,真硬核。”
“何爲硬核?”
“誇你呢。”
待到陳百戶走後,王靜淵與風清揚就出發去了金陵。嶽不羣考試也要結束了,該接他回家了,畢竟他現在也算是華山上比較脆弱的一環了。
秦淮煙水浸晚霞,貢院朱門映日斜。
結束鄉試後的嶽不羣,並沒有直接離開金陵。一是還要等放榜,二是得了王靜淵的囑託,輕易不得離開金陵。
他出發前帶足了銀子,即便在這金陵城內,嶽不羣也是一直住在最爲繁華的地段。周圍就有不少達官貴人以及鎮守太監的宅邸。只要腦子沒有瓦特,就不會有人在這種地方對他動手。
留在金陵的時日裡,也不是沒有事做。
烏衣巷深,王謝堂前燕影翩躚。在金陵城內的酒樓裡,嶽不羣邀請了七八個近日才新認識的“同年”。大家舉杯換盞,談天說地,沒有了江湖裡的刀光劍影、爾虞我詐,令岳不羣說不出的輕鬆。
他廣袖臨風舉玉杯,與同座論策,字字如落棋局,步步藏機鋒,用詞之熟稔,頗有一種科舉預製菜的味道。但這個時候,還沒有什麼題海戰術的說法,大家的重心都放在死記硬背上。並沒有人覺得違和。
要說這嶽不羣,因爲閱歷深厚,又出手闊綽。再加上這麼多年,最不欠缺的就是與人打交道的經驗。這金陵城內,所有認識的他的人,都贊他是“文質彬彬如琢玉“的君子。
他每次聽見別人這麼誇他,總是面露覆雜之色。
這麼多年,他還是頭一次與這麼多讀書人打交道,而不是江湖人。這裡沒有人聽過他“君子劍”的大名,但卻還是誇他是個“君子”。
酒宴正酣的時候,他恍然間發想,這席間皆柔弱,他只需拔劍,就能一劍斬落與宴者的頭顱。但對面的張公子,乃是公卿世家。左側的魏公子,族叔是翰林清流。
這些人在他的武功面前,只是蚍蜉。但整個華山派擺在對方面前,也不過是上不了檯面的匪類罷了。嶽不羣時常懷疑,這練武是不是真就不如讀書?
偶爾午夜夢迴,他總是忍不住去想,如果自己不是江湖中人,而是一個一心科舉的尋常讀書人,那又是怎樣的一種光景,一種人生?
宴後,幾個學子相互邀約着去體驗秦淮河的美好春光。嶽不羣再次笑着拒絕,衆位學子在笑他懼內後,便醉醺醺地走遠了。
嶽不羣笑了笑,什麼懼內。只是感念妻子這麼多年和他相互扶持,走得艱難,不願讓她傷心罷了。絕不是念及,夫人手中的長劍未嘗不利。
站在秦淮河畔,吹拂着略帶脂粉氣的微風。嶽不羣仰頭看着金陵城的夜空,有感這幾天的經歷,只覺得做個讀書人真好。
“嘖嘖嘖,十里秦淮,金陵一夢。這部分內容怎麼就不開放呢?”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一回頭就看見了王靜淵與風清揚。
嶽不羣暗自後怕,就算是飲了酒,這段時間的安逸生活也削弱了他的警惕心。而且自己幸虧守住了底線,沒讓兩人看見自己的醜態。
雖然王靜淵不是自己真正的徒弟,但風清揚可真是自己的師叔啊。
王靜淵看着那秦淮河畫舫上衣着清涼的女子,戀戀不捨地收回了眼光:“師父,考得咋樣啊?”
嶽不羣答道:“許多題都是見過的,省了不少破題、承題的時間,可以用來好好琢磨如何起講。策論也見過類似的,將之前的文章稍稍修改組合就能用,倒是不難。”
王靜淵安慰道:“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只是考鄉試而已,又不是殿試,要求沒那麼高。”
嶽不羣點了點頭。
風清揚在一旁看得好笑,這對假師徒在沒有外人時,這身份彷彿顛倒了過來。
衆人又在金陵留了幾日,放榜了。不出所料,嶽不羣成了舉人老爺。他本以爲王靜淵見目的達到,就要催促他上路。
但是王靜淵除了自己必需的銀票,將自己身上所有富餘的銀票都掏出來交給了他。囑咐他一定要攜重禮去拜訪座師。
對於那些一同中舉的同年,也要不分貴賤的籠絡一番,要做到面面俱到,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用到別人。
放榜後又逗留了半個月,衆人才踏上了迴歸華山的行程。這次怕路上會遇襲,三人也就沒有選擇和順路的福威鏢局隊伍一起上路。
畢竟福威鏢局的每一個鏢師,都是可以創造產值的員工,可不能輕易折損了。
令王靜淵感到疑惑的是,這一路上風平浪靜,一點波折都沒有,極其不像嵩山的風格。不過當他們回到華山腳下,卻見到其他四嶽齊聚華山,甯中則和三傻立於上門前,帶着華山弟子頗有些劍拔弩張的意味。
這四嶽的隊伍中,嵩山剩餘的太保來了大半,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立即回過頭,面色不善地看着歸來的三人。帶頭的託塔手丁勉一揮手掌,嵩山弟子就向着三人合圍而來。
王靜淵表示,終於對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