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偷偷的露出尖尖的牙兒,讓這個皎潔的夜晚變得俏皮了很多。
房間裡,主僕三人全然沒有睏意,相互彼此微笑着望着對方,好似常久不見的好友。
“小姐,太子殿下既然已經離開悅來客棧,您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吉祥止了笑意,謹慎的望向了鬱華錚。
後者擡頭看了看窗外的明月,悠悠的問道:“這兩日西疆可否有什麼消息?”
聽了鬱華錚的問話,原本心情愉悅的二人瞬間眉心緊縮了起來。皆是低着頭,不言不語。
“怎麼,真的出事了?”鬱華錚眼眸一眯,臉色瞬間暗沉了下來。
按照道理來講,即便是凌風並未將她的行蹤告知屈恆,但是以屈恆的本事,想要找一個人定然不會這麼久還未來。如果沒來找她,那麼便一定是被什麼事情牽絆住了。
吉祥看着鬱華錚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說道:“小姐可還曾記得前些日子在怡紅院發生的事情,青雲壇的頭目公孫伯陽被郡主的百蠱之王殺死。現在的青雲壇可謂是羣龍無首。”
“是內訌,還是外敵?”鬱華錚直奔主題,開口問道。
像是這種幫派中,最常見的便是這兩種情形。青雲壇作爲天下間最大的殺手組織,其中能人自然不少。如今壇主遇害,再沒有新的壇主繼任之前,論聲望也就只有屈恆本人能夠鎮壓。
“是外敵。”如意臉色同樣凝重,低沉的說道。“百足門一直視我們青雲壇爲最大的敵人,他們同樣是殺手組織,但是他們的組織有一點和青雲壇區別最大。”
“百足門?”鬱華錚凝眉呢喃着這個名字,而後淡淡的說道:“他們擅長用毒,對嗎?”
“小姐也聽過嗎?”如意有些詫異的問道,雖然百足門算是一個與青雲壇旗鼓相當的組織,可是也只存在於西疆國內,在天下間知道的人,很少。
鬱華錚搖了搖頭,“我並未聽說過,只是這組織的名字讓人不難想象。再說了,西疆國的毒可是天下間有名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聽這名字,倒像是有點道行。”
“這組織奇怪的很,短短几年之內便發展的很是迅速,大有超過青雲壇的趨勢。據說,他們的門主是一位擁有百年內力的奇人,只是輕易不露面,就算在西疆,也不曾有人見過他的容貌。”如意眉心緊縮,在屈恆身邊久了,自然對這些各門各派用了心思。
鬱華錚嗤笑了一聲,不置可否的說道:“那這人不是故弄玄虛,便是醜的見不得人。”
聽到鬱華錚的話,吉祥如意二人也是微微笑了起來。即便她們心裡忌憚那位不曾見過面的門主,但是她們小姐可是誰都不怕的。就衝着鬱華錚的膽量,便已經能讓二女誠心佩服的了。
“他們把青雲壇怎麼了?”見她們二人神情放鬆了下來,鬱華錚這才問道。
“他們先後對青雲壇進行挑釁,短短几日之間,雙方的衝突已經多達十幾次。雖然我們青雲壇的能人不少,可是畢竟不是毒物的對手。即使是內力深厚一點的,也抵擋不住這世間最厲害的毒。”吉祥道。
“所以,屈恆很有可能回了西疆,對嗎?”鬱華錚眉眼一挑,看向了二女。吉祥和如意跟在屈恆的身邊已經多年,自然懂得如何收集情報。凌風一個信箋便讓她們千里奔來,想必在途中便是已經想好了尋找他們的對策。
“確實是。”吉祥點了點頭,而後轉頭看向了窗外,說道:“小姐是否覺得哪裡不妥?”
吉祥謹慎的又轉回頭,認真的看着鬱華錚。
“不妥?”鬱華錚凝眉看着吉祥,臉上充滿了狐疑。片刻,她同樣看了看剛剛吉祥所看的窗外,隨即眯起了眼眸。
“誰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給我滾出來。”鬱華錚的眸中一冷,立即喝道。
窗外一陣沉寂,並沒有任何聲音傳出。鬱華錚也沒再說話,只是同樣謹慎的望着窗外。好似窗外站着的是她所相熟的人,而不是一個要傷害她的人。
就在沉默即將要將剛剛的爆喝隱瞞過去的時候,暗沉的窗戶開始隨風而動,“噗哧”一聲被打開來。旋即,四道身影從窗外飛掠而進,似是四道閃電一般,輕聲落在了地面之上,竟然未發出一點點的聲響。
鬱華錚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四個人,眉心不自覺的皺在了一起。
那四人在地面站定之後,齊刷刷的四道黑色錦衣衛士便躬身單膝跪地。“屬下日,月,星,辰,參見鬱小姐。”
鬱華錚一聽,眉心的褶皺便舒展開來,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間的柔情。看着跪在地上的四個人,她揚聲問道:“你們是屈恆派來的?”
“太子殿下讓屬下們保護鬱小姐。”四個侍衛中的一個回答道。
鬱華錚嘴角微微彎起,笑了笑,說道:“果然是他,也便只有他纔會將自己身邊最得力的人遣走。”
“太子殿下是不放心小姐一人。”如意開口說道,臉上帶着濃濃的笑意。
鬱華錚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道:“有什麼不放心的,這裡是大禹國的行宮,更何況裡面還有平原王把守,那些藍域國的人想進來這裡,倒是沒那麼容易吧。”
“小姐不知道,就是因爲有平原王,所以咱們太子殿下才更不放心。”如意好笑的看着鬱華錚,打趣起來。
鬱華錚臉上一紅,現出了一抹尷尬。可是這抹尷尬也只是停留在臉頰上短短數秒,便被原來冷清的臉色給覆蓋住了。
“如意,小姐面前,不得放肆。”吉祥連忙拉過如意的手,然後又狠狠的瞪了如意一眼。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說。
鬱華錚見狀,也沒有理會,便開口對着下面那四個人說道:“你們先起來回話。”
那四人恭敬地站起來,而後低垂着頭,樣子很是順從。可是從他們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來,這四個人面無表情,好像是一張被凍僵了的面具。
“你們跟在屈恆身邊多久了?”鬱華錚輕聲問道,眼神在四人的臉上來回看着。這四個人給她一種近乎冰冷的感覺。而且他們呼吸很輕,請到幾乎讓她感覺不出來。如果這四個人不是死人的話,那便是說明,他們的內功皆在自己之上。
真沒想到,屈恆身邊,竟然還有如此厲害的角色。
“十年。”其中一人回道。
“小姐,這四人是太子殿下的貼身暗衛。只是這四人身份特殊,不到萬不得已太子殿下不會輕易傳喚。”吉祥在一邊說道。
鬱華錚點了點頭,擡頭接着問道:“前些日子屈恆與我在山洞被藍毅截殺,你們是否知道。”不知道那次,是否可以稱得上是萬不得已。
“屬下並不知道,前些日子屬下被派去青雲壇。昨日太子殿下醒來纔將屬下四人傳召而來。”爲首的日數到。
聽到回答是否定的,鬱華錚心中才輕鬆了起來。她承認自己剛剛有那麼一瞬間不相信了屈恆。也許是與她以前的職業有關,所以看什麼都會懷疑。亦或許是因爲目睹了這男人的善變,所以纔會多次一問。
將所有的問題拋出了腦後,鬱華錚再次問道:“最後一個問題,屈恆去了哪裡?”
今日已經是第四日,與他們相約的日子只剩下一天時間。如果他真的回青雲壇,以他目前的傷勢,勢必會吃虧。
“屬下四人不知,太子殿下只是囑咐屬下保護鬱小姐,其他一概不知。”依舊是爲首的日說話,口氣裡有着唯命令是從的堅定。
“小姐,日月星辰四人並不比其他的暗衛。他們只聽令於太子殿下,而且從來不問緣由。保護太子殿下是他們從出生便開始的使命。如今太子殿下讓他們來保護您,他們便也就拼盡全力來保全您的安全。”吉祥解釋道。
“對,小姐,這下,藍域國可是動不了您了。”如意隨聲符合,顯得很是興奮。
能讓吉祥如意如此重視的人,想必這四人真的有些本事。屈恆雖然未與自己見面,可是卻把這四人派來,足見他的用心良苦以及對自己的重視。剛剛那個小小的懷疑,此刻想起來倒真是有些小家子氣了。
看着四人冰冷的臉,鬱華錚揮了揮手。“現在天色晚了,你們去休息吧。”
“是。”整齊的四道回答聲音想起,隨即四人又像是四道閃電般的從窗口飛掠而去,直到最後房間再次恢復平靜,好似剛剛那四人是幻覺一般。
“小姐您看到了吧,他們內功深厚,在我和吉祥之上。對於小姐安危的事情,定然能辦好。”如意臉上笑意不減,開心的說道。
鬱華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臉上並沒有如意那種開心的笑。“內功深厚不深厚我倒是沒看出來,只是不知道爲何他們非要從我的窗子過。難道門是擺設不成。”
吉祥如意同時怔了怔,而後又互相看了看對方,這才“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見二人笑了,鬱華錚搖了搖頭,起身走進了內室中。邊走邊說:“你們先去休息吧,明日咱們啓程去青雲壇。”
雖然她相信屈恆的能力,可是畢竟如今的屈恆受了重傷。此次青雲壇對抗的可是以毒物文明的百足門,聽吉祥如意的口氣便也知道,這個百足門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屈恆本就喜歡獨來獨往,身邊的人本就不多。如今日月星辰四人又在自己的身邊,恐怕他身邊便只有一個凌風了。凌風雖然功夫不弱,可是畢竟難以一手抵擋整個百足門。
屈恆身受重傷,如果再次受傷的話,恐怕真的會凶多吉少了。此等重要時刻,她豈能在這裡安享安逸。
如果不是因爲吉祥如意二人奔波了一日,身體已經極度疲乏。鬱華錚早就已經到馬廄去備馬,直奔青雲壇而去了。
轉回內室中,鬱華錚何以躺在榻上。今日寒毒發作過後她便已經感知到,這次寒毒算是徹底壓制了下去。至於什麼時候能夠再次復發,她便已經不得而知了。但是至少在短期內,是不可能復發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要感謝季平原。雖然季平原是將她帶來這個天下的兇手,雖然以前的鬱華錚是帶着深深的絕望以及對季平原濃烈的恨意而死。但是如今的,眼前的這個季平原,卻是真的讓自己無法冷硬起來。
雖然明知道二人不可能有什麼,可是卻不由自主的接受他的好意,心裡還在惡狠狠的想着,這些都是季平原自找的,也是他該承受的。她來到這裡,便是爲了以前那個柔弱的鬱華錚報仇來的,而季平原,便是她的目標。
可惜,上天似乎跟她開了個玩笑。這個她保定注意恨定了的人,竟然接連幫了自己兩三次。這等恩情讓她如何報償?
既然無法冷硬對待,那麼便躲吧。季平原的情,她承受不來,季平原的恨,她同樣現在無法做到。所以她便只有一個字,躲了。
明日前往青雲壇,便不用在打擾到季平原了。
這麼想着,心中的定心丸便也落實了。明日一早,天不亮的時候便出發,定是不能讓季平原看到。
雖然她心裡私心是因爲見面有些尷尬,但是同樣也是爲了西疆國着想。
此次屈恆到西疆國解決青雲壇的事情,如果讓外人知道青雲壇與百足門交惡已久,從而趁西疆國兩大幫派打鬥之時,趁虛而入。那麼她鬱華錚便是西疆國永遠的仇人。如此一來,即便是屈恆不介意,那麼她勢必也是會心中留下疙瘩。
想到這裡,鬱華錚不將行蹤告訴季平原的想法更見堅定了些。擡頭看着天上的明月,想着屈恆也許正在遠方等着自己的到來。鬱華錚緩緩的將眸子閉了起來。
制服敵人需要的不僅僅是功力,還有足夠的精力。無論她心裡多麼擔憂,休息卻是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不消片刻,整個房間裡便安靜得如同掉了一根針也能聽到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