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星滿意地端詳着解除劍鞘束縛的修羅劍,血色的劍身在陽光下泛着妖異的光芒。她指尖輕撫過劍身上流轉的暗金魔紋,這纔將其收起,轉而看向帝天,詢問起他的傷勢。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短時間內我需要靜養。”帝天從不介意以傷換傷,但牧星先前只是簡單處理了他的外傷,至於侵入體內的毀滅神力,則完全交給龍族強悍的體魄自行化解。
“想不想試試別的治療方式?”牧星捻了捻指尖,意有所指,“畢竟'時間’能治癒一切。”
“嗯?”帝天下意識地去看她的眼眸,那雙龍瞳中彷彿倒映着整個宇宙的流轉,周圍的時間流速隨之凝滯,空間開始扭曲變形。
一陣撕裂般的劇痛突然襲來,帝天從左胸到右下腹的傷口猛然崩裂,暗紅的鮮血如溪流般涌出,再次浸透了殘破的衣袍。
牧星單手托腮,另一隻手的指尖順着他的傷口緩緩滑下。隨着她的動作,傷口周圍的空氣開始扭曲波動,如同水面泛起漣漪。鮮血並未在治癒法術中蒸發,而是詭異地逆流而上,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着重新滲回傷口深處。
傷口邊緣開始顫動,撕裂的肌肉與皮膚如同倒放的影像般層層復原。血肉重新編織,骨骼的裂縫無聲癒合,皮膚也如時光倒流般恢復如初。整個過程不過短短几秒,卻彷彿將時間壓縮至一瞬。當傷口完全消失時,唯有衣袍上殘留的大片血跡,無聲地訴說着方纔的慘烈。
帝天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已經癒合的傷口處還殘留着奇特的麻木感,彷彿他的身體曾被短暫地抽離出時間的軌跡。
“我記得你當時說過,九大龍王的權能你只收回了八個。”
牧星將手按在胸口處,一枚拳頭大小的燦金色晶體若隱若現:“因爲時間龍王的權能早已被龍神回收,他是第一個被龍神親手殺死的龍王。”那枚菱形晶體表面浮現着與金龍王鱗片相似的紋路,內部涌動着令人心悸的恐怖神力。
“時間的權能,一直都在這裡。”她雙手交迭在胸前,周圍的空間頓時泛起細微的波紋。
隨着金龍王神核的封印層層解開,她也逐漸掌握了其中蘊含的時間權能。時光回溯的力量讓她能夠從容應對各種風險,在這個位面中,任何失誤都變得可以挽回。
帝天望着她指尖流轉的時間波動,假以時日,這份力量或許將足以讓她在這個世界隨心所欲地修正過去,扭轉一切不如意的結局。
“如果能夠重來……”伊萊克斯突然現身,語氣中罕見地帶着動搖。
“想什麼呢!到了你這種境界,你應該很清楚吧,伊萊克斯卿,時間並非元素,而是精神力的衍化。怎麼說呢?我思故我在,反正我是這麼理解的。”牧星知道他在想什麼,“回到過去改變歷史……真是可怕的想法。我也曾經幻想過如果能改變從前慘痛的歷史,會不會得到一個全然不同的未來。但我覺得如果真有人得到了這種力量,那他一定會醉心於重寫過去而停止邁向明天。”
牧星的目光在帝天和伊萊克斯之間流轉,最終停在伊萊克斯身上,“往事暗沉不可追,我們最好都不要回頭。現在該說說你的事了。”
“我能有什麼事?你又想讓我做什麼?”伊萊克斯瞬間警覺。
“爲什麼把我想得那麼壞?我又不是人類。”牧星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那你說吧。”這孩子怎麼還踩一捧一呢?
“你看你已經在我的腦子裡住了那麼久,就算是殘魂,到現在也應該蘊養得差不多了吧?所以我……”
“我有用知識付費!你這麼快就想把我趕出去嗎?”伊萊克斯痛心疾首道,頗有一種被壓榨完最後一絲剩餘價值(並沒有)之後又被不肖子孫趕出家門的淒涼感。
“我只是打算給你準備一個身體,方便你以後行動,你不要給自己加這麼多的戲好嗎?”
“噢!那感情好!”伊萊克斯對此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這個謝師禮我當然很樂意收下,但你想怎麼交出這份答卷呢?”
“說起來,你應該見過我用創生的力量創造生物吧?”牧星指尖凝聚起一縷翠綠色的創生之力,那光芒在她掌心流轉,漸漸化作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就像當初用來應付那些邪魂師的黑鳶嗎?”伊萊克斯微微頷首,“那更像是我曾經所在的聖魔大陸上魔法師們製作的魔法造物。但這種技藝對你而言,似乎只是信手拈來的雕琢。”
“你說那個啊,僅僅是製作軀殼有什麼難的?”牧星手中的能量突然開始變幻,時而化作獸形,時而凝成霧影,“只需一團純淨的生命精華,塑形,注入意志,烙下我的專屬印記,它們自然會成爲我意識的延伸,直至能量耗盡。”
她突然收起所有光影,“但你和它們不一樣,我又沒打算把你做成使魔。如果用那簡陋的術式嘗試,不過是造出些扭曲的傀儡,徒增笑柄罷了。”
“那你打算用什麼作爲載體?”伊萊克斯更感興趣了,雖然實驗對象是他自己,但法爺就是有這種勇於嘗試的精神,成功了那自然皆大歡喜,失敗了大不了接着做鬼。
那很樂觀了。
當那道翠綠色的光芒閃過時,伴隨着清脆的金屬碰撞聲,一小堆泛着生命光澤的綠色金屬出現在伊萊克斯面前。不是,居然生靈之金作爲軀殼的載體?這也太豪橫了吧?!
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帝天,畢竟這些生靈之金的來歷他最清楚不過。但令他意外的是,他對牧星處置這些生命屬性至寶的行爲似乎毫不在意。
“我對她的財產沒有那種不知所謂的佔有慾。”比起這個,帝天似乎更好奇她會如何展示她擁有的權能。
牧星指尖輕點,那些珍貴的生靈之金開始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閃爍着令人目眩的光暈,伊萊克斯甚至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磅礴生命力。
“怎麼?”牧星注意到他的失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覺得用這個做載體太浪費了嗎?”她隨手拿起一塊生靈之金,那金屬在她掌心化作流動的液態,散發出令男鬼心曠神怡的生命波動。
抱歉了,王冬。伊萊克斯在心裡默唸,對她以身相許是人之常情。
你就拿這個考驗幹部,哪個幹部經得起這樣的考驗?
“那身體就按照你現在的形象來捏咯。”比起風韻猶存的老登,牧星還是更喜歡現在這個青年體型。“按你喜歡的來就行。”伊萊克斯優雅地欠了欠身。
“那……生命權杖的型號呢?也按我喜歡的來嗎?”牧星意有所指,甚至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伊萊克斯不想被龍騎,但現在他似乎沒有說“不”的權利,他再一次切身體會到了奶牛貓的惡劣程度。
已經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候了嗎?可是帝天你爲什麼在笑啊?還有金龍王,你們這羣龍真是一脈相承的惡劣!
“我能說‘不’嗎?”已經開始自暴自棄地認命了啊,伊萊克斯卿。
“當然不能。”低沉的笑聲在這片被封禁的空間蔓延,牧星指尖輕輕一挑,伊萊克斯的魂魄便化作灰色的氣流,如絲線般纏繞上她手中的生靈之金。
“許多人都以爲生命源於光明,源於溫暖的搖籃,卻不知真正的生機潛伏於死亡的深淵。”
牧星的另一隻手掌心泛起深邃的紫色光暈,毀滅屬性的能量如薄霧般瀰漫開來。她將手掌貼近正在融合的生靈之金,創生與毀滅,這本該相互排斥的兩種力量,在此刻竟交融出奇異的淡粉色輝光。
兩種能量如同交織的綢緞般彼此纏繞,在接觸面形成朦朧的光暈,液態化的生靈之金包裹着伊萊克斯的靈魂,如流動的翡翠般從她指縫間滑落。每一滴液體觸及地面的生靈之金,都會使其融化爲同樣的液態。
“首先,取一捧在絕望與遺忘中淬鍊的餘燼……”牧星掌心優雅翻轉,那團交融的能量逐漸凝聚,化作一顆金綠交織、瑩潤躍動的心臟。
若非伊萊克斯沉浸在與生靈之金融合的過程中,定要誇讚牧星幾句,能念出如此中二的咒文,說明她很有當法師的天賦。
那顆金綠色的心臟被更多液態化的生靈之金層層包裹,最終凝結成一枚散發着神聖光輝的卵。卵殼表面浮現出玄奧的紋路,在光芒中若隱若現。
“現在,它已獲得'存在'的資格。”牧星凝視着這枚一人多高的卵,指尖輕撫過上面的紋路,“但若要它真正'活着'……”
話音未落,卵殼突然傳來清脆的碎裂聲。一隻蒼白修長的手猛然破殼而出,緊緊地攥住了她的手腕。那隻手的力道大得驚人,骨節分明的手指上還纏繞着化作氣態的生靈之金。
新生軀體的每一寸線條都完美得不可思議,銀灰色的長髮溼漉漉地貼在蒼白的肌膚上。
“這份代價……”重獲新生的亡靈天災緩緩開口,“我倒是很樂意支付。”他鬆開牧星的手腕,帶着幾分新奇打量這具完美復刻他全盛時期的軀體。
修長的手指撫過銀灰色的髮絲,又順着挺拔的身形線條滑下。每一寸肌理都蘊含着澎湃的力量,左胸內那顆金綠交織的心臟正有力地跳動着。最令他滿意的是,這具身體完美保留了他作爲亡靈法師的所有特質,蒼白的肌膚下流動着死亡的氣息,卻又因生靈之金的融合而煥發出詭異的生機。
“唉呀,伊萊克斯卿不在了,有點寂寞呢!”金龍王百無聊賴地趴在精神之海構造的空中庭院裡,用尾巴將那些向日葵連根拔起。
“把神核留下,你也可以滾出去。”牧星顯然已經預謀許久了。
“……”這下被趕出家門的淒涼感落到金龍王身上了。
牧星眯起眼睛,像打量一件新得的玩具般繞着伊萊克斯緩緩踱步。她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低下頭來。
“讓我想想……”她指尖劃過他新生的喉結,聲音帶着明顯的不懷好意,“該讓你先做點什麼呢?”
完了,要被龍騎了!伊萊克斯再次握住她的手腕,新生軀體的力量恰到好處地制住她的動作。
就在這僵持的時刻,一股熟悉的毀滅氣息突然穿透空間而來。
牧星微微偏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整個斗羅位面能擁有與她同源毀滅神力的,只有王冬。
“算了。”牧星收起來捉弄伊萊克斯的心思,“你去勸勸她吧。”
與此同時,天魂帝國境內某處,王冬呆立在原地,周身毀滅神力不受控制地翻涌。她方纔分明感知到了母親和弟弟的氣息,可那血脈相連的感覺僅僅維持了一瞬,便徹底斷絕。
她死死咬住下脣,直到嚐到血腥味也渾然不覺。
“怎麼會?”那種血脈相連的溫暖還殘留在感知裡,可轉眼間就像被生生斬斷般消失無蹤。她早該想到的,毀滅之神會對她的親人下手,卻沒想到會如此之快,如此決絕。
“媽媽……弟弟……”她喃喃自語,明明早就預見到這個結局,卻還是自欺欺人地抱着一絲僥倖。那個尚未出世的孩子,甚至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
“很難過吧?”
王冬緩緩擡頭,紫黑色的毀滅能量在她眼角凝結成淚滴的形狀。她怔怔地望着突然出現的伊萊克斯,此刻的他與記憶中那個亡靈法師截然不同。銀灰色的長髮在帶着毀滅屬性的風暴中紋絲不動,那雙灰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天光下顯得格外妖異。明明帶着生人勿近的壓迫感,卻莫名讓她感到一絲真實。
“你……”王冬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你來做什麼?”周身的毀滅之力隨着情緒波動驟然暴漲,卻在觸及伊萊克斯身前半米處詭異地平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