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啊？難道這些事閉上眼睛就不存在了嗎？而且你可以……”王冬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着用詞，“你們明明有打破規則的能力，爲什麼還要遵守他們定下的規則？”她不明白，龍閣在龍逍遙的領導下和邪魂師鬥爭了那麼多年，爲何現在他卻對邪魂師當場吃人的行徑熟視無睹？
“東陵說得沒錯，你身上有一種堪稱愚蠢的天真，這個世界不適合你。”龍逍遙眼尾笑紋裡還殘留着未褪盡的冷意，“就算我救得了那個年輕人，難道還能救下所有對上聖靈教的的參賽者嗎？你若是不服氣，將來對上聖靈教的時候，我讓你第一個上場。”
“上就上！”王冬氣得像只河豚。
“如果你死了，我會爲你哀悼。”龍逍遙對上王冬那不服氣的眼神，“真心的。”
“我不會死在這裡的，我自會爲他們討回公道。”王冬倔強地轉過頭，望着朝邪魂師們抗議的天都學院代表隊。雖然她很討厭那個死人爹，但唐門作爲曾經的大陸第一宗門，不該成爲那些邪魂師肆意妄爲的保護色。
“之前的比賽又不是沒有死過人，你們有本事，也可以殺我們的人。”
清冷的聲音響起，貝貝下意識地望向聲源處，唐雅冷漠得令他心驚膽戰。
天都學院的帶隊老師臉色連變，接着，他快步走向待戰區。
“站住，帶隊老師不可以進入待戰區指揮比賽，否則判負。”大賽組委會自然有人攔住他的去路。
“不打了，我們認輸了。”這位老師帶着激動的情緒憤怒地咆哮，“這是比賽，不是生死搏鬥！完全是謀殺，大家都看到了，這完全是謀殺，根本就不是在比賽中出現意外的誤殺。我們天都學院退出本屆大賽，都給我回來，我們不比了！”
望着天都學院那位帶隊老師，王冬不禁想起了一位故人，她用力甩了甩頭，怒氣衝衝地離開了賽場。
代表唐門的邪魂師僅出戰了一場，就嚇退了對手，同樣以十二分滿分成績晉級。當那身着黑衣的聖靈教青年走下臺的時候，大片的噓聲隨之響起，他那殘忍的手段不只激起了休息區其他參賽隊伍的憤怒，也令民衆們大爲不滿。
各大學院和宗門代表隊的抗議聲四起，主席臺上，徐天然皺了皺眉，輕描淡寫地將鍋甩給了鍾離烏，“國師，讓你的人不要太過分了，這畢竟只是比賽。在另一處，有你們施展身手的機會，不能落人口實。”
你在狗叫什麼？！剛剛是誰讓我想辦法在大賽中幹掉霍雨浩的？
“嗯。”最終，鍾離烏也只是淡淡地答應了一聲。
我人麻了。鍾離烏很心累。
“啊——”刺耳的尖叫驟然響起，先一步回到明悅酒店頂層的王冬剛剛踏進空中花園，那一瞬間攀升的高分貝險些將整個明悅酒店震塌。
修長的龍軀盤踞在泳池中段，尾尖正懶洋洋地攪動水面。那些黑白鱗片並非簡單交錯，而是如陰陽雙魚般遊走流轉，每當龍身稍動，無數菱形鱗甲便折射出炫目的光暈，在瓷磚上投下流動的星圖。
龍翼收攏時沿着脊椎凹陷處服帖地嵌在身軀兩側，如同一幅潑墨山水畫，漆黑的翅膜在正午陽光下泛着油彩般的虹光，翼骨在水面上投下細密的格柵狀陰影，而這些陰影竟也染上了翅膜的七彩光暈，在池底瓷磚上織就一片流動的光斑。主翼骨與翅膜交界處，漆黑的膜質漸變爲半透明，露出內部縱橫交錯的乳白色軟骨，宛如冰裂瓷器上最精緻的紋樣。
王冬注意到了最靠近池沿的龍爪——五根白玉柱似的趾節正搭在防浪磚上，每個關節凸起的金色螺旋紋都像被能工巧匠熔鑄而成，陽光掠過時竟有液態金屬般的質感。
“閉嘴！”龍首自水霧中俯下，那雙熔金般的豎瞳隨着眼瞼開合忽明忽暗，水珠順着鱗片滾落，在王冬腳邊濺起水花。
尖叫聲戛然而止。
“原來是你啊……”王冬心有餘悸地捂着胸口。
這龍特喵的真好看，別說那條陰暗的黑龍了，她見了也喜歡！王冬還是第一次見到牧星的真身，說實話，在看到牧星的龍形態的時候，她內心的驚歎其實是蓋過了恐懼的。
當初在神界的時候，牧星曾經嚴詞拒絕過以龍形示人，這一舉動後來被唐三解釋爲溼生卵化之輩對血統的自卑，就連小舞也在私底下肆意嘲笑過她，再怎麼掩飾將來也是給小七當坐騎的命。
坐騎？毀滅之神和生命女神怎麼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都不在了……
原來從那時，不，甚至更早的時候，她的父母就對毀滅之神一家有這麼深的惡意了嗎？這些惡意到底從何而來，她不得而知，但自打她記事起，牧星確實承受了不少來自她的親人們的惡意。
“對了，你不怕被人看到嗎？明都有高空探測魂導器！”震驚難過之餘，王冬後知後覺地想起了一些事。
“爲什麼你會覺得被發現後該害怕的是我？難道不是那些人類嗎？”龍尾拍打着水面，掀起的巨浪將王冬澆成了落湯雞。
只需稍微扭曲一下光線就可以隱去身形，屏蔽高空探測魂導器的監視。牧星不止一次覺得王冬智商堪憂，不知是遺傳了她母親的腦容量還是被她父親撕裂靈魂之後的後遺症。
比如現在。
“我有預感，我弟弟大概是出事了，將來……我能不能用我的命，來換我媽媽……”
龍尾悄無聲息地攀上王冬的頸項，那些黑白相間的鱗片刮擦過她的下頜，帶來金屬般的寒意。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片龍鱗邊緣的鋒利，以及鱗片下虯結肌肉的脈動。尾尖優雅地收緊，像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行刑者在調試絞索的鬆緊。
龍鱗的觸感出乎意料的冰涼，王冬能感覺到尾鱗上細密的紋路碾過頸動脈，缺氧讓她的意識開始模糊，視野邊緣泛起黑暈，耳膜鼓脹着血液奔涌的轟鳴，龍尾收緊的節奏更是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等…不要……”她試圖發聲，但聲帶被壓迫得只能發出氣音，武魂附體之後生出龍鱗的手指無力地抓撓着龍尾，利爪在鱗片上留下幾道蒼白的劃痕，卻連最表層的角質都無法穿透。
就在意識即將消散的瞬間，龍尾突然鬆開，新鮮的空氣涌入肺部，帶來灼燒般的疼痛。王冬癱軟在泳池邊上，劇烈地咳嗽着。
“說什麼傻話呢……”
她聽見了龍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