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億謀從演奏廳出來的時候，腦子裡就一直在重複着《冰與火之歌》的旋律。
本身就是大師級的知名導演，對音樂背後帶着怎樣的情緒、旋律背後又蘊含着怎樣的氣場，他比一般的音樂家還要清楚。
當他聽到這首曲子的時候，就覺得好像看見了千軍萬馬陣列前方，正準備與敵人輸死拼殺。
那一刻，他腦海中想到的，便是自己的電影片段。
有一個瞬間，他動過一個念頭，如果這首曲子能做《英雄》的配樂，那就再好不過了，宏大的場面，用這樣的音樂，他覺得更加合適。
可是，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是所有電影的拷貝，都已經制作完畢了，內地甚至已經開始輪番上映，根本來不及做調整。
眼下的電影播映，就是靠着一卷卷電影膠片，這種拷貝製作成本很高，而且一旦封裝，基本上很難再對內容做出修改，除非對幾百上千個拷貝分別調整。
就連北美的版本，也已經進入到了封裝階段，這時候想換一首背景音樂，成本太高太麻煩。
思前想後，他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可是，沒想到自己剛把念頭打消不久，陳程忽然一句話，又把自己的心思勾了起來。
他覺得，就連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在聽到那首曲子的時候，都會想到自己的電影，這就證明，這曲子確實適合自己的那部《英雄》！
於是，他有些遺憾的對陳程說：“小兄弟說的很對，今晚演奏會開場的曲子，確實跟《英雄》的風格很貼合。”
坐他身邊的譚頓也贊同的表示：“今晚開場的那首曲子，確實非常恢弘，曲調也很好，很適合用作古代戰爭電影的配樂，我個人感覺，跟《英雄》也非常契合，而且曲調感覺也更與國際接軌，如果跟咱們原本中國古典風的配樂結合起來，感覺會更立體、更全面。”
張億謀聽他都這麼說，心裡更是遺憾，無奈的搖頭說：“只是聽到的晚了，國內版的拷貝都已經制作完了，美國那邊的字幕版拷貝也不歸我們來做，這時候想臨時往裡面加一首配樂，怕是不容易啊！重新制作拷貝就是一大筆錢，關鍵時間也慢。”
陳程故作好奇的問：“張導，您的新戲什麼時候在北美上映？”
張億謀說：“這個還要看發行公司那邊怎麼安排，不過應該也快了，很可能是明年的年初，也就是未來一兩個月的事情。”
陳程點點頭，說：“要是沒機會做配樂，或許可以拿來做宣傳片的配樂，那樣相對就簡單不少了。”
張億謀眼前一亮，讚歎道：“這倒是個好主意，我先跟愛樂樂團那邊溝通一下版權的問題，如果確定可以授權給我，那我就跟美國那邊的發行方聯繫一下，讓愛樂樂團給我一個音頻，發過去讓美國那邊的人感受感受，我覺得只要他們那邊對這首曲子也認可，以他們做事不計成本的風格，重新制作一批拷貝不在話下，如果他們實在不願意折騰，就把版權給他們，用來做宣傳片，我今天現場聽的時候，感覺這曲子也就兩分多鐘，剛好合適，想想那個層層遞進的音樂，再配上一些精彩的鏡頭、對白，效果絕對好！”
拷貝成本很高，但也只是相對而言，所有拷貝全換掉，在美國可能需要上百萬美金的成本，但如果對票房有足夠的信心，這根本算不得什麼。
退一步說，能作爲宣傳片的配樂，也算是多少能發揮點作用。
陳程見自己有心的一提，剛好提到了張億謀心裡的痛點，說不定這首曲子還真能有機會趕上《英雄》在美國上映、成爲正片的配樂之一。
這時，一旁的譚頓提醒張億謀：“我覺得你最好現在就打電話問一下，剛好美國那邊有時差，差不多也到上班時間了，而且你讓他們找一找中央臺，我聽說中央臺今晚有同步錄音，抓緊時間弄一個小樣出來，給美國那邊發過去。”
張億謀看着譚頓，豎起大拇指道：“還得是譚大師想的周全，我這就跟他們聯繫一下。”
——
劉詩語此時正在參加樂團的慶功宴。
今晚的演出作爲樂團今年的封箱演出，算得上是最重要的一場，而且演出效果很好，超出了所有人的心理預期。
團長早就安排好了演奏廳附近的酒店，連同央視主管樂團的領導都來爲樂團成員慶功。
無論是樂團成員，還是主管領導，都能看得出，今晚最出彩的一首曲目，就是劉詩語主奏的開場曲，那首《冰與火之歌》主旋律奏響的時候，臺下每個人都深受吸引。
雖然領導和同事們紛紛向她表示祝賀，但劉詩語心裡一直惦記着陳程，總覺得今天也沒顧上跟陳程打個招呼，心裡多少有些遺憾，而且陳程明天就要走了，未必有時間一起吃頓飯。
也不知怎的，最近每天只要不在練琴的時間，自己腦子裡想的就全是陳程，翻來覆去都是他，以前自己大大小小的演出場合也經歷過許多，從未有過明顯的緊張感，可今天遠遠看到陳程坐在臺下，自己心跳加速比健身之後的心跳速度還要快，感覺這小子就像有什麼魔力似的，讓人無法逃脫。
大家在宴席上推杯換盞的時候，團長接到了張億謀的電話，自己跑去門外接完之後，回來就是一臉的激動與興奮。
他一回來，就直奔劉詩語在的那桌，興奮不已的對她說：“詩語，天大的好消息啊！”一衆同事們都被吸引，紛紛追問：“什麼好消息啊團長？”
團長定了定心神、吞了吞口水，這才興沖沖的說：“剛纔張億謀張導給我打電話，說想買下《冰與火之歌》的電影配樂版權！他的《英雄》馬上要在北美上映了，他希望能把這首曲子放在北美版本的正片，以及宣傳片裡！”
衆人瞬間就炸開了鍋。
知道這首曲子很不錯，但沒想到竟然第一次公演，就吸引了張藝謀這樣的國內頂尖導演。
而且，大家都在京城工作，對演藝圈的動向也比較瞭解，知道《英雄》是中國商業電影歷史上前所未有的超級大製作，成本就兩三個億，這部電影註定要創造中國商業電影的歷史。
這首曲子，能被他賞識、被他選中作爲這部電影的配樂，那真的是一飛沖天了。
在這個年代，純音樂想出頭難如登天。
國人的音樂啓蒙是港臺流行樂，人聲是最主要的，追捧的是一個朗朗上口，所以《老鼠愛大米》那樣的口水歌，才能一夜之間風靡大江南北。
但是，國內的純音樂，在未來二十年裡，也幾乎沒什麼大紅大紫的作品，就算火，也只是在特定的小圈子裡火。
如果現在做個調研，一百個人裡，會有八十個人聽過《老鼠愛大米》，但如果問他們聽沒聽過譚頓的作品，八十個人會先問一句譚頓是誰。
大家對《冰與火之歌》的最高期待，就是希望它能夠成爲國家愛樂樂團的招牌開場曲目，讓全國的同行、喜歡聽交響樂的人，能夠知道這首曲子、喜歡這首曲子。
但誰也不敢奢望，這曲子能被大衆熟知和認可。
如果這曲子真能搭上《英雄》的順風車，別說火遍全國，甚至有可能火遍世界。
一時間，所有人興奮無比，雖然他們更羨慕甚至嫉妒劉詩語，但畢竟這首曲子是大家一起演奏的，每個人都參與其中，自然也有一層集體榮譽感。
團長一臉期待的看向劉詩語：“詩語，你問問你那個作曲的朋友，能不能把版權授權一下？只要他能授權，所以版權費咱們團裡分文不取，全都給他，我只有一個請求，就是這曲子的正式錄音版，讓咱們愛樂樂團來演奏！”
曲子的版權，一切都在作曲家手裡。
就像這首《冰與火之歌》，張億謀喜歡、想買，也只有原作者點頭才能用。
而曲子的版權給了張億謀，張億謀可以指定演奏團隊，原作者也可以指定。
如果原作者說，這首曲子，希望讓柏林愛樂樂團來演奏，然後成品的版權授權給張億謀，那等於國家愛樂樂團就沒有了參與的資格，將來這曲子要是真的火了，演奏的名單也跟國家愛樂樂團沒有任何關係。
所以團長必須要爭取到這個演奏權。
劉詩語一下子也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沒想到，陳程一句玩笑般的話，竟然真的一語成讖。
她心裡暗想：“陳程難道能未卜先知嗎？他怎麼知道，張億謀會對這首曲子感興趣？”
團長見她還有些失神，趕緊又問：“詩語，你看這件事，能行嗎？要不你打個電話問問？”
劉詩語回過神來，說：“版權的話……我那個朋友說過，如果有人想買來做電影配樂，版權是可以賣的，只是價格有點高……”
“價格高？有多高？”
團長試探着問了一嘴，同時也做好了心理建設，都這麼說了，得個幾十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