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在棲梧待了幾日便啓程返回,臨走時告知雲卿,方瓊和棲眉在無方城活的很好,也好讓雲卿放下心來。
因水閣那裡還在修繕,所以這些日子云卿住的地方都是西梧王在棲梧的府邸。
人人都爲那晚雲卿的舞迷戀不已,棲梧中好多貴族都遞上了帖子想要拜見,西梧王府,柳昱徐祁煙等都是常客,而她最想見的人,卻對她不聞不問,到最後,是她終忍不了,打聽到他日常辦公的地方,卻每次去都撲空了。
不是說他正好休息,就是說他外出考察地方,每一次都這麼巧,她不是傻瓜,如何看不出,是樞念故意躲她。
當天她隨同西梧王送定國公離開,卻意外的看到樞念也來送人,隨同他而來的,還有一個人,那個她在街上看到的,笑容幸福的女人。
她聽樞念溫柔的喚她做寧兒,她看寧兒幸福的靠在樞念懷裡,隨同他與定國公道別,她只覺得這並不熱烈的陽光忽然間刺眼的很,讓她眼睛澀然一片。但骨子裡的高傲,還是讓她挺直了後背,面色如常的,將定國公送上了車。
西梧王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他不好說什麼,只能輕拍雲卿的肩,“回去罷!”
雲卿縱然心中委屈,也不可能讓人知道,她回以展顏一笑,朝着樞念那邊點點頭,人已坐進了馬車。
車要駛動的瞬間,寧兒有些遲疑又帶着興奮的跑到她的窗下,“郡主,雲卿郡主!”
手指撩開車簾,她笑的儘量如常,脣角輕勾間,有種說不得的韻味,“什麼事?”
寧兒猶豫了一下,還是怯怯的扯扯自己的衣襬,“我,我想學舞,可,可以嗎?”才說了一句話,她就已經羞怯的通紅了眼。
說完後,便有些溫柔的朝樞念望過去一眼,吐了吐舌頭,樞念回以寵溺的一笑,眸中看不清的黑芒,溫柔的像是要將人溺斃。
看着那兩人的互動,看着樞念眼中的笑意,胸口忽然悶悶的泛着疼,快要將人撕扯開來,曾經那樣的笑,是隻屬於紀雲卿的,可是她回來了,那人卻已當她是陌路人,誰造的孽,也不過是她紀雲卿自找的,怨恨得了誰!
“郡主!”才心痛着,寧兒又溫婉的看過來,期待的目光,讓人不忍拒絕。
她笑了起來,“可以,只不過我只會那一種舞。”
“不要緊,六皇子想看我跳,他想怎麼樣,我都要爲他努力做到!”寧兒聽她答應,眼睛笑的彎細,雲卿忽然覺得,她這些年奢求的,似乎也不過像這樣一個幸福純粹的笑,可是三年前她不得不放棄,就算悔不當初,也再沒有辦法。
人總是這樣,總是對拿不在手上的東西念念不忘,得到了又不知道珍惜。可是,她明明不是想要拋棄,只是不得已而已啊!
“是嗎!”她的笑容極淡,“以後我就住在水閣,你可以進宮來找我。”
“可我,我在青樓。”她臉有些紅,似乎是有些自卑的扯扯腰上的流蘇,“媽媽總不肯放我出來,就算出來了,也不會很長時間的!”
“那便我出來吧!”她朝樞念看過去,曾經的少年,如今的男人,面目依舊清晰,只是,樞念,已經不再是紀雲卿的樞念,他沒有背叛她,相反,這一次,是紀雲卿背棄了他。只因爲寧兒說,是樞念想要看的,那她,便教會她跳。
曾經自己說過的誓言,她沒有忘記,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只要我有!
水閣修築好的那天,雲卿和連衣站在她曾經犯
難的那條岔路口,三皇子修祈站在一條道上,笑的溫文儒雅。
“卿兒,我送你去水閣,想必你有些不認得路了吧!”一身月白錦袍的人笑的優雅,俊朗的臉上,掛着笑,雲卿幾不可聞的蹙眉,她跟簫修祈並不熱絡,可這個人卻表現的好似兩人早已熟識,這樣的感覺,她並不喜歡。
也就是從這一剎那,對這個人,起了絲嫌惡。
“雲卿……”和簫修祈寒暄了會,雲卿正有些不耐煩,有個聲音及時出現,算救得她脫離苦海。
徐祁煙笑着站在不遠處,先是朝修祈行了禮,就朝着雲卿走來,“不是說讓你在王府等我送你過來嗎,怎麼自己跑來了!”
“表少爺!”連衣高興的喚他,“郡主呆着無聊,我們就先進來走走!”
她的眼光忽然掃見一個不知何時出現在岔道上的人,有些怔愣的看了眼,旋即興奮的叫了起來,“六皇子,是六皇子嗎?”
正漠然走過的人停住了腳步,那雙黑眸往這裡瞟了瞟走來。
“哦,樞念,你也來見見卿兒!”修祈笑着拉了樞唸的手過來,“你還不知道吧,這是北至王的女兒雲卿郡主,她……”
“你好!”樞念溫和的笑了笑,“雲卿郡主大名,樞念早已聽聞!”
雲卿暗暗咬住了脣,又笑着放開,“六皇子大名,雲卿也是如雷貫耳。”
他似是沒有察覺雲卿的黯然,臉微微紅了紅,退到了修祈身邊,徐祁煙在邊上看着,妖豔的面龐上,明顯的閃過一陣怒氣。
“樞念!”他沉聲喝問,“你竟然……”
簫修祈這個時候纔像突然想起來一樣,笑着拍拍頭,“呀,我怎麼忘了,好像卿兒還養過樞念一陣日子,樞念你也真是。”他狀似責怪的瞪一眼樞念,“怎麼能裝作不認得卿兒呢!”
樞念眼裡閃過一抹暗色,靦腆的笑笑,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徐祁煙怒哼了聲,過來拉起雲卿的手便要走,“雲卿,我帶你過去!”
走了一步,便發覺了不對,他轉過頭,看到雲卿站在原地,臉上的笑,淡得像是沒有痕跡,眼中甚至還帶着些期盼,“這裡有些變了樣,樞念你帶……”
樞念不等她說完,便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飛快說道,“三哥,我忽然想起還有事沒做完,我先……”
“簫樞念!”徐祁煙氣的甩了手,衝過去揪起他的衣領,恨不得一拳揍過去。
修祈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滿意的笑意,對於樞念總在不知意的情況下得罪人,似乎感覺頗爲開心。
連衣在邊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過去,旋即小心的握住了雲卿有些顫抖的手,恨聲道,“郡主,六皇子公務繁忙,咱們就不勞煩他了,我們走吧!”
雲卿深深呼吸,慢慢吐出一口濁氣,朝簫修祈微微一笑,“多謝三皇子了,雲卿由表哥帶路便成,至於樞……六皇子,正事要緊!”她朝着徐祁煙走去,擦肩而過之際,誰都沒有開口,也沒有望過去一眼,就好像,這是兩個陌路人般。
她不在的三年,好像發生了很多事,有些人不該想了,可她不甘心啊!
水閣裡的佈置,還和她離開前的差不了多少,一樣的亭臺,一樣的樓閣,就連她原先的屋子後邊,那被樞念挖過長出野葛來的地方,也是一摸一樣,時間像是凝滯了不動,從沒有變過。
雲卿的手指從窗櫺間拂過,徐祁煙看着她,皺了皺眉,“你也不要不開心,樞念這些年,他
……”
“寧兒是怎麼回事?”雲卿問的平靜,目光幽幽,望着窗外的春水。
“不過是個青樓女子罷了!”徐祁煙說的不屑,“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小東西養着不好便不要再管了。”
雲卿見他不肯多說,也不再追問,只是暗暗對連衣使了個眼色,連衣點頭,乖順的知道該如何做。
禮部並不是清閒衙門,祁煙在水閣陪她說了會話,還是得趕回去主持工作,雲卿像往常那般送他離開,回來時,卻只有一個人,連衣已被她派去打聽那個寧兒和樞唸的事,正好,三年的空白,她也正好在這裡多走走。
水閣的路之所以會有岔路出現,只因爲離水閣最近的地方,被開闢出了一個簡單的院落,不及宮中一些寢殿的奢華,這裡顯得更多的是樸實內斂。
一枝不知名的樹枝都已經伸到了院外,雲卿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可以確信,這種樹,在宮中貌似還從未有過。
她本想要敲開那院門,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這樣很是冒昧,忍了忍,心中打定主意,還是讓連衣悄悄打聽這院子是誰住的爲好。
她懨懨的離開,經過連妃的連色殿時,本想要進去,但只要一想起簫修祈掛在臉上的笑,她就沒了興致,有些人,愛上沒有理由,就算厭惡上,同樣也不需要多少理由。
只是她的腳步才從連色殿走開不遠,就發覺有宮女驚慌不已的從裡面出來,還神色張皇的四處看着,好似在找什麼人,看到她更是臉色一喜,衝過來朝她行了禮,便是焦急開口,“郡主,不知郡主有沒有瞧見一個四五歲的孩子,穿着紅色的錦袍……”
雲卿耐心的聽她描述了遍,但畢竟沒見到過,也只好搖頭,溫言問了句,那個宮女臉色有些蒼白,吶吶道,“還不是皇長孫殿下!”
雲卿一驚,“空桐的兒子?”
那宮女小心翼翼看她一眼,說的焦急,“是,先太子唯一留下的孩子,莫桑殿下似乎被瘋了的皇后娘娘嚇壞了,神志有些不清,一直都是呆呆的樣子,也不喜歡說話,奴婢一眨眼,他,他便不見了……”
“這要是被連妃娘娘知道了,奴婢……”
雲卿蹙了蹙眉,她本不想管,可莫桑是空桐唯一的骨血,想及此,她便讓這人去她的水閣,讓你們的奴才幫着偷偷找,並不是她有多好心,只是因爲這跟死去的空桐有關。
有時候空桐於她來說,更像是朋友,那種誰都會離開你,可他不會的知己!
宮女自然是感恩戴德的謝恩,雲卿也幫着四處找了找,只是到天色都快暗下來的時候,都沒有蹤影。她正心煩意亂間,卻有抹柳色的身影停在不遠處,似笑非笑的看過來。
“原來爲了簫樞念,你當真會回來?”柳昱出現在宮裡並不奇怪,奇怪的卻是他只穿着一身便服,一身青色的衣袍,袍上幾條白色的柳葉,怎麼看怎麼一種飄然若仙的氣質,若非那人眼中的邪氣破壞,雲卿還真會有種錯覺,這人是九天降下的仙。
雲卿不禁蹙眉,在西梧王府時,柳昱每次都同徐祁煙一同過來,也不說話,只是那麼古怪的看着她,看的她心裡發毛,“你怎麼會在這裡?”
“怎麼,興你來,就不許我來?”柳昱帥氣的挑挑眉,輕佻的目光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將她掃了個遍,到了最後,又是似真似假的嘆了一氣,“雲卿,你真不該回來!”他這一次,似乎說的頗爲認真,那微眯起的眼裡,一絲擔憂和不安飛快的一閃而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