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夫,和離吧
他想轉身就走,可身旁的獄卒卻叫醒了她:“沐景,又有人來看你了。”
這個“又”,讓他幾乎無地自容,可他不能在這關頭轉身逃走,因爲她已經從被子中鑽出半個腦袋,睜開眼。
沐景其實並沒有睡着,只是待在牢裡不睡的話再沒有別的事可做,更何況她還能很舒服地睡。
她聽到了開門聲,聽到了腳步聲,雖然那腳步聲也是沉穩的,但她沒想到今天會有這麼多人來看她,更沒想到他真的會來。
他又穿着一身黑色的深衣,披了件同是黑色的斗篷,只有斗篷周圍的毛是白色的,看着像是狐毛。微弱燈光下,那一張黑色包裹中的臉極爲冷硬,看着像是來找她報仇一般。
他真的是來報仇的,沐景從地上坐起來時,他便冷聲道:“我問你,今日之事,你準備如何了結?”
沐景自然能猜到他是說的暗疾之事。
“我不過是說有暗疾而已,並沒有什麼暗疾,而且是你先說我行止不端的。”這樣仰望着他說話十分難受,可她也不想爲了他而從被子中鑽出來,而且就算站着,她也依然要微微仰一些。
“你沒有行止不端麼?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趙曄回。
“那我也是說的實話。”沐景微微撇嘴。
趙曄突然蹲了下來看向她,“沐景,你別睜着眼睛說瞎話,我真是個傻子,難道你以爲我沒碰你是因爲我有病麼!”因爲獄卒就在不遠處,他將聲音壓得極低,語氣卻恐怖兇悍,一雙眼睛瞪着她,讓她幾乎嚇得後退。
這問題……沐景臉上微微有些熱起來,低着頭並不回答:“你能冤枉我不貞,我就不能說你有病麼?你竟還到處與人說我偷人,小人行徑!”
趙曄聽得莫名其妙,立刻道:“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了,恐怕是你自己做了什麼事讓別人傳的吧!”
“是嗎,難道你沒和你那好十一弟說過?那天在酒樓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uimh。
酒樓?趙曄馬上就想起是月和酒樓,他記得那天他們並沒有談起她來,可是中途他有離開過,難道是那時候?
他沉默,沐景便當他是默認了,心中終於徹底承認就是他對人說自己偷人,一時大怒,開口道:“想起來了是不是?趙曄,你有什麼資格怪我說你,你詆譭我又豈只是這一兩次,我不過說了你一句有暗疾而已,我還嫌我客氣了呢!”
“你……”趙曄還不知道拿什麼話來回,她卻一扭頭道:“九爺還真是閒得慌,竟爲了一句話就專程跑過來找我算賬,我現在不過是個受審的囚犯,連保住性命都是問題呢,真愛惜自己的名聲,就別處說我的難聽話,你自己的妻子不端不正你很有面子麼?”
“你……果真是口舌之婦!”趙曄發覺自己完全說不過她,也不想再在這兒待下去,冷哼一聲,將袖子猛地一甩就從地上站起身來,纔要轉身,卻見有東西從地上滾到牢門裡面去,在她的被子旁停住,有綠色的方形糕點從裡面灑了出來。
沐景看看那一包東西,又看看他。
趙曄只覺得自己的臉是燙的,耳朵是燙的,甚至連脖子也是燙的,想過去立刻將東西撿起來,又想對她說一聲不是給你的,可她已看到裡面的東西,此時做什麼都似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最後終是什麼也沒做,腳步飛快,頭也不回地出了地牢。
他走後,沐景看着身側那糕點發愣。
被一張黃褐色的紙包着,手觸上去,還有微微的熱氣,似乎是新做的,她將那紙包撿起來打開,只見裡面有四五種不同的糕點,看上去俱是精緻美味,又加了類似花生桂圓肉一類的東西,看着便不是普通地方能做的,而且,也不是趙宅廚子常做的樣子。
爲什麼他身上會拿着這個,還是放在袖子中,那樣舒服麼?這樣的份量,該是直接拿在手上方便些吧?
他過來,真的只是爲那個“暗疾”,她現在在牢中,就算是想出去爲他恢復名聲也不行啊,他過來,不是有些多此一舉麼?
沐景看着那糕點,不自覺地冒起其他猜測,卻又不知道是不是要去肯定,只是心裡,有些暖,有些甜,暖過甜過,想起那白紙黑字的和離書,又有些難受,直到拿起糕點咬一口,才又覺得甜起來,心裡頭不由自主想起他看不慣她受嘲諷,爲了她不惜得罪王府的親人;想起他一聲不響,將整盤的蝦全剝出來給她;她幾次被王府的二夫人叫去時他都第一時間趕過來;爲了造假,穿着單衣去外面捉一隻麻雀來;爲了救她,冒險去相國寺放假證據……
想着想着,不覺溼了眼眶。
其實,她一點也不想與他和離,可爲什麼那個時候就說了和離的話,爲什麼一夜之間,他們就成了這樣?
趙曄回家中,竟見到了趙晟。
趙晟早在等他,從他進門就極不耐地抱怨:“九哥你去哪裡了,怎麼纔回來,我都等你老半天了!”
趙曄面色不太好,一邊往屋內走一邊沉聲道:“過來有什麼事?”
趙晟拉了他的衣袖一邊跟着他跑一邊賊賊地笑道:“九哥,聽說那女人進了牢房,而且她還在公堂上說你有病?”
趙曄瞪了他一眼,繼續往裡面走。
趙晟又說道:“九哥,怎麼回事,該不會是真的吧,我一聽到就過來了,就等你澄清呢!”
趙曄終於到了房中,用力往凳子上坐下後大聲喊道:“上茶!”
“九哥,你快說呀,那女人是胡說的吧?”趙晟又湊過來問。
看見他的臉,趙曄突然想起沐景在地牢中的話,想起那時的疑惑,看着他道:“趙晟,告訴我,那天你爲什麼要和我一起去相國寺?”
趙晟一愣,隨後才一副納悶的模樣道:“哪天?”
“有五表妹和七表妹的那天。”趙曄回,眼睛仍是一動不動看着他。
“那個……我就是想到,然後就去了唄。”趙晟“嘿嘿”笑着,“這還有什麼爲什麼。”
“是嗎?”趙曄明顯不相信地看着他:“你以前只和你那幫狐朋狗友一起去相國寺調戲女人,什麼時候陪人去過相國寺,又爲什麼別的地方不坐非要坐樓上的角落?”
“九爺,茶好了。”這時丫環送了茶了過來,趙晟趁機起身道:“啊,我想起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說着就要離開,卻被趙曄一把拉住。
“我已經知道了,今天我去過牢房,和她見過面,她都告訴我了,你以爲我猜不到麼?”
“啊?”趙晟愣住,臉上露出一副苦相。
趙曄將他拽到凳子上坐下,厲聲道:“爲什麼要騙我?”
“九哥,不能怪我,是爹讓我做的,他的吩咐我敢不聽麼……”趙晟爲難着,一邊說一邊看他的臉色。都景去過。
趙曄沒想到真有蹊蹺,立刻道:“他怎麼吩咐的?”
趙晟猶豫着勸道,“九哥,那女人有什麼好,你就和那林家的姐姐成親唄,免得我爹不高興我娘不高興林家人不高興……”
“快說!”趙曄打斷他。
趙晟苦了臉,好一會兒才軟聲道:“我說了,你不告訴我爹是我說的,要不然他又要打我了。”
趙曄沒開口,盯着他的眼神卻又狠了一些,他連忙開口道:“就讓我去找林家的五姐,與她裡應外合讓那姓沐的女人死了那份心。”隨後,才慢慢道:“一切都是我爹策劃的,我都是按他的吩咐做的,那信不是到了我爹手中麼,他知道那女人會在月和酒樓等你,剛好那天又是十五,所以就吩咐我去找了林家的五姐,讓她提議七姐去相國寺燒香,然後又勸你陪同,這樣我們就能一起去和月酒樓了。”
“然後找理由讓我離開,再有意說她的壞話?”
趙晟低頭道:“是找了理由的,後來你不是沒等林家五姐說你就?自己去買東西了麼,然後我們就聊天,不過要說的話都是爹孃告訴我的,還有林家五姐,都不是我自己想的。”
“說她偷人?”趙曄冷聲問。
趙晟點頭:“偷人……然後說你把她的信撕了,還說你要與七姐成親了……本來後來是準備在客棧當着衆人的面讓羞辱她讓她丟臉地逃走的,沒想到她卻說了蓋印的事,不過這樣正好,反正……”看着趙曄的眼神,剩下的話再也說不下去,趙晟又小聲補充道:“不關我的事,全都是爹孃吩咐的……”
趙曄看着他,並不出聲。
對於這事的猜測,之前就曾有過,現在才知道,原來她是給自己寫了信的,然後約在月和酒樓見面。會約在那個地方,是不是代表……她是有和好之意的?
他的心有些澎湃,可隨後卻被另一番情緒掩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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