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蕭若會在皇上跟前還會保持最起碼的尊嚴。皇上沒有見她，蕭若就知道意味着什麼。一哭二鬧三上吊，會起一次兩次的作用，可這種伎倆是個人都會厭，尤其是像皇上這種永遠不缺女人的男人。更何況，有時候皇上必須要給皇后一些面子，畢竟她是六宮之主。蕭若這些日子以來，的確是太獲寵了。
只不過過了三日，皇上便開始擔心起蕭若了。因爲這三日，沒有任何蕭若的消息。蕭若不曾過來，不哭不鬧，讓皇上又有些擔心了。
皇上已經動身到了門口，卻又停下來。
“皇上不打算去看貴妃娘娘了？”我跟在後頭問道。
皇上轉身看了看我，問道，“才三日，朕就過去，會不會有點沉不住氣？”
我道，“皇上沉不沉得住氣，就看皇上有多想念貴妃娘娘了。”
皇上皺着眉搖頭道，“朕覺得還是現在不宜過去。現在去，對皇后的威嚴不好。而且這件事的確是阿若太小題大做了，畢竟也是一條人命，該讓阿若吸取一個教訓。”
我笑道，“皇上這也是爲了保護貴妃娘娘吧？”
皇上故意瞪我一眼，道，“就屬你懂朕！好了，但是朕又不放心阿若，萬一她在宮內絕食或者作出什麼事來呢？這樣，你代朕去看看，只要確定阿若沒事就好。要是她問起，就說朕實在是公務繁忙，過幾日一定去看她。”
“嗻，奴才明白了。”
等我出了養心殿的時候，竟然那麼巧的遇見了姜烜。
“奴才給王爺請安！”
“蕭公公，借一步說話。”
姜烜這麼說，似是並不是要去見皇上，而是來找我的。
我跟在姜烜後頭，找了一處稍微僻靜點的地方。
“王爺有何吩咐？”
“你替我去一趟南薰殿，蕭貴妃那裡。”
姜烜這一說，我便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忙問道，“可是出什麼事了？”
姜烜神情有些凝重道，“幀兒被帶到了南薰殿兩日，我派人去將她接回來，卻被蕭貴妃拒絕了。方纔我也去了一趟，她說幀兒在睡覺，不便離開。我覺得不太對勁。”
姜士心再是小孩子，也不適合留在蕭若的宮裡。更何況身爲姜士心的爹已經派人去請，甚至親自去接，都沒有將姜士心接回來。蕭若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莫笑可有說什麼？”我問道。
“莫笑不準進屋，這兩日士心也沒有出屋。”
我心中一驚，怪不得姜烜過來找我，看來他是擔心蕭若對姜士心做了什麼。這一點，我也有些擔心起來。
“王爺，奴才本來就是奉着皇上的旨意要去南薰殿，想來貴妃娘娘不會不讓奴才進屋的。”
“好！”
“那奴才這就過去。”我也擔心姜士心的安危，所以要趕緊過去。
“阿梔！”
“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你小心行事，有什麼事就叫莫笑。”
我微微一愣，前幾日還對我那般冷冽，如今又是如此擔心我的安危，讓我動容。
我朝他點點頭，趕緊前往南薰殿。
我進南薰殿的時候，看到阿迪走了出來，然後還將門帶上。
“阿迪姑娘。”
“原來是蕭公公來了。”
“娘娘可在屋裡頭？皇上特意命雜家過來看看。”
“娘娘就在屋裡頭，蕭公公請！”
我微微一愣，不想我一來就能直接進入屋內。這一切這麼簡單，反倒讓我覺得有蹊蹺。可如今爲了姜士心，我卻不得不直接去面對。
阿迪爲我打開門，我走了進去。
我進去的時候，蕭若正靠在軟榻上，面若桃花，並不像皇上擔心的那樣有什麼想不開的地方。
我的視線微微落在屋內，看到姜士心躺在牀上。
我不能讓蕭若看到我是專門爲姜士心而來。
“奴才給娘娘請安！”我先給蕭若行了個禮。
“阿梔你不必拘禮，這屋裡頭也沒別人了。”
“多謝娘娘！”我站起身，道，“皇上擔心娘娘，特意讓奴才過來看看。”
“皇上他是不是公務繁忙，有許多奏摺要處理，所以沒時間過來看本宮，等過些日子得了空纔會來看本宮是不是？”
蕭若果然懂皇上，倒是把皇上交代我的話都說了。
我躬身道，“娘娘英明，皇上很是擔心娘娘，所以先讓奴才過來看看娘娘。”
“皇上的心意本宮知道了，皇上爲何沒來，本宮也清楚的很。本宮到今日一直閉門不出，其實不是在等皇上，而是在等你過來。”
我？我完全摸不着頭緒。
“本宮算了算日子，皇上定然已經知道事情的始末，皇上現在不過來，一是給皇后面子，二也是想讓本宮吃個教訓，以後收斂些。若不是本宮對皇上有救命之恩，此刻本宮怕是已經被打入冷宮了。皇上還念着舊情，所以遲早是會讓你過來看本宮的。本宮算了算，怎麼也不會超過三日，這不，阿梔，你來了。”
我道，“不知道娘娘你找奴才有何事？”
“本宮找你來，是有件特殊的禮物要給你。不過在禮物呈上來之前，本宮有件事要和你說。”
“娘娘請講。”
蕭若從軟榻上坐了起來，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然後道，“前幾日，孟平君這個賤人在皇后那裡告了本宮一狀，皇后早看本宮不慣，便藉着這件事教訓了本宮一番。臉上的這一巴掌，是對本宮最大的恥辱。但也讓本宮深刻的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她是皇后，無論我這個貴妃有多受寵，我就是低她一等。本宮想了很久，本宮要如何超越他。本宮自然是沒辦法殺了她，直接取而代之。但如今當本宮看到幀兒的時候，本宮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本宮可以現在屈居她之下，可是一旦本宮有了孩子呢？若是本宮的孩子當了太子，甚至當了以後的皇上呢？那這榮華，還會是皇后在本宮之上嗎？”
隨着蕭若的話出來，我越來越感到不安，彷彿已經逐漸意識到蕭若今日找我來的意圖了。
“如今這朝堂的局勢本宮也略知一二。雖然上面還有太子，可如今安閒王卻一直得了盛寵。這日後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皇上當初也不是太子，還不是靠了自己的本事坐上了如今的位置？所以，這皇位，便是能者居之。太子有皇后，有龔家。四皇子和六皇子聯手。本宮瞧着安閒王卻看起來最勢單力薄。本宮記着，安閒王的母妃彤妃過世也有些年頭了。如今讓安閒王認本宮做母妃，你覺得可以嗎？”
蕭若的意圖竟是如此，我只想過蕭若可能有意拉攏姜烜，卻不想她竟是讓姜烜認她做母妃。當初我曾經有這個念頭，讓姜烜認藺蘭芷做母妃，被姜烜直接拒絕。如今蕭若也有此意圖，姜烜必然會拒絕。不僅姜烜會拒絕，連我也會拒絕。我纔不會讓姜烜認蕭若做母妃，蕭若她並不配。
可是如今蕭若直接和我這樣說，必然做好了準備。
姜士心！
對了，她是要拿姜士心威脅我，甚至威脅姜烜。
這就是蕭若將姜士心留在宮裡的緣由。
我假裝道，“奴才並不明白娘娘找奴才來的意思……此事娘娘應該直接找安閒王纔是。”
蕭若從軟榻上起來，看着我幽幽一笑，道，“阿梔，我是你的姐姐，事到如今了，你還要騙我？你和安閒王那點事情，你當我一點都沒看出來？阿梔，我也是女人，你看安閒王的眼神，你提到安閒王的眼神，我一看就明白。你愛安閒王。安閒王也愛你，安閒王救了你多少次，難道本宮只是以爲他欣賞你？”
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原來再怎麼小心翼翼隱藏，還是被蕭若知道了。
蕭若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在我耳畔輕聲道，“安閒王他不會只願意當個王爺，你也不會。安閒王若是沒當上皇帝，以後也會像以前的那些皇子一樣。皇宮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地方。阿梔，你該明白，我如今如何得了皇上聖寵。就算是我做錯了事，皇上還是會派來你看我，他還是擔心我。等這件事的風頭過去，皇上還會對我像以前一樣。我可以幫助安閒王，我可以幫助安閒王得到皇上的歡心。只要安閒王認本宮做母妃。到時候，你也該知道我這個當母妃的一定會爲了他的前途如何用心。自然這也不是光光爲了他，只要姜烜成功，那本宮也可以母憑子貴了。這是各取所需的交易，你覺得如何？”
我當然明白蕭若打的什麼如意算盤，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我也能分辨清楚。只是我並不想讓姜烜與蕭若扯上關係。蕭若如今已經變得讓人認不清，總有一日，我擔心她會對姜烜不利。
我看着蕭若道，“此事若是安閒王不同意呢？”
我的話音一落，卻看阿迪推門進來，手裡還端着一碗熱騰騰的湯藥。
阿迪端的是什麼？
蕭若重新坐回軟榻上，玩味的說道，“不同意？真沒想到，阿梔你平日裡看着挺聰明的，怎麼今日就犯糊塗了呢？本宮與你說了那麼多，你竟是一句沒聽清楚？”
“娘娘，安閒王的事情奴才做不了主。還請娘娘不要爲難奴才。”
蕭若道，“你這是想糊弄我這個姐姐啊！安閒王有多在乎你，我看在眼裡。好在，本宮從不打無準備之仗。安閒王他很在意幀兒這個孩子吧，來了兩日，便來接了兩回了。幀兒這個孩子，本宮也很喜歡，你說若是幀兒這個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安閒王會不會很難過？”
我一急，道，“娘娘，你這是何意？幀兒如今也是受皇上喜歡，難道娘娘要對小少爺動手嗎？”
蕭若悠悠一笑，道，“你果然急了。阿梔，你敢騙我，說你不在意安閒王？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萍兒是怎麼死的？”
“苦竹花粉？”我不禁脫口而出。
“看來阿梔你的記憶力還不錯。”
“你對小少爺用了苦竹花粉？”
蕭若道，“你不用這麼擔心，阿迪知道控制分量。這苦竹花粉少用一些，只會讓人一直昏迷不醒，若是沒有解藥，任由大羅神仙也解救不了。而且很難查出癥結所在。”
“娘娘，幀兒還是個孩子。”
蕭若道，“本宮知道他是個孩子，本宮也喜歡幀兒這個孩子。可如今，幀兒的命可就在你的手上了，若是你不同意本宮的這個提議，那幀兒的事情便怪不得本宮，而是你！”
我全身已經寒的徹底。我不曾想蕭若爲了自己的目的，不惜用一個無辜的孩子的命來威脅我。
“阿若，你難道還需要考慮嗎？只要你同意了，本宮就會像皇上提這件事，只要皇上一同意，本宮就將完整無缺活蹦亂跳的幀兒送到安閒王那裡。”
我站在原地，說不出一句話來。那是因爲面對這樣的蕭若，我已經冷的透徹心扉。
“本宮覺得你已經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了。”
我語氣淡漠道，“奴才會將娘娘的意思轉達給安閒王。”
如今這樣，我還有任何選擇嗎？蕭若他早就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很好！”蕭若得意的一笑，道，“阿梔，你總算知道該如何選擇。不過本宮還有件事需要你做。”
蕭若還能做出什麼令我更寒心嗎？
蕭若指了指那一碗藥，就是阿迪端來的那一碗。
“阿若，喝了它。”
我問道，“那是什麼？難道娘娘還要奴才和毒藥嗎？”
蕭若一笑，道，“阿梔你放心，你如今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對本宮多有幫助，而且少了你，安閒王也少了左膀右臂，本宮怎麼會那麼傻的讓你喝什麼毒藥呢！這一碗呢，有個別名，叫斷子絕孫湯。”
我驚住，愣愣的看向蕭若。
蕭若溫柔的說道，“阿梔，你不必這麼驚訝。本宮其實也不是迫不得已。你是個女兒身，這件事情不必本宮來提醒你。本宮一旦成了安閒王的母妃，勢必要爲本宮和安閒王考慮。若他人安閒王真的榮登大寶，本宮怎麼能允許你一個太監懷上安閒王的孩子呢？與其逼着到時候身爲太后的我來動手，還不如現在本宮就直接未雨綢繆。”
我直接冷冷的說出蕭若的所想，道，“娘娘說什麼爲了安閒王考慮，說奴才是個太監。其實是娘娘不想讓我這個妹妹日後有希望成爲妃子吧？”
見我當衆拆穿她，蕭若也不再掩飾，直接承認道，“是！整個蕭家只能出我這麼一個皇貴妃，我這樣一個太后。我決不允許你一個庶出的小野種還能成爲皇妃。我要你記着，你只能永遠的活在我的光環之下，只要我不願意，你就只能是一個太監，永遠也別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以後，不論安閒王有多喜歡你，只要你生不出孩子，任何一個男人也不會接受。本宮讓你成爲所謂的太監總管，已經是最大的寬容。”
我冷笑一聲道，“姐姐你終於不再裝出一副好姐姐的樣子了。當你在爹和大娘跟前，一口一個阿梔，一口一個妹妹說着的時候，我簡直就想吐。”
蕭若仰頭一笑道，“看來阿梔你隱忍的也十分辛苦。但這就是命，你永遠都只能在我的光環之下，我只有給你一點光，你纔能有一點亮。本宮無論做什麼，你就算不情願，都只能忍着。記着，這就是你的命！”
“奴才謝娘娘提醒！”
“所以，去喝吧。如果你不喝，本宮不僅不會救幀兒這個孩子，也會想辦法告知皇上你與安閒王之間的私心。到時候，本宮只要說本宮一開始不忍自己的妹妹犯下欺君之罪，但是如今已經不忍看自己的妹妹一直錯下去，所以不得不大義滅親。皇上對這件事的處理態度，你該知道皇上會如何對我？我對皇上可是有救命之恩，這就是我的免死金牌。阿梔，你該怎麼做，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是，的確是不用蕭若來提醒我了。她根本就沒有給我任何選擇。
我走了過去，將那晚藥端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盡數喝了下去。
我心中有話想對蕭若說，卻沒有說出口。我想和她說的是，從萍兒之死開始，我與她沒有了姐妹情誼。可當她將這藥給我喝，親手剝奪了我作爲一個女人的權利，她不僅不是我的姐姐，更成了我的仇人。倘若我原本還不曾想過利用她，報復她。那麼這一刻開始，我必然會找尋一切機會讓蕭若償還這一切。
“奴才已經喝完了，娘娘別忘了答應奴才的。奴才這就退下，去找安閒王。”
“其實阿梔，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怎麼會一定要讓你喝這個？就算日後你不能生孩子，或許也不一定能阻止你以後的道路。”
我沒說話，關於蕭若這樣的行爲，我一點也不想知道原因。
可蕭若卻淡淡的告訴我，“那是因爲我也喝過。這東西，我怎麼能不與自己的妹妹分享呢？”
蕭若有的，我不可以有。蕭若沒有的，我更不能有！這就是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