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烜宮中用了晚膳之後,我立刻回了翠微宮。
自是不敢先回自己屋中,趕緊去了張碧彤屋中請安。
“奴才給娘娘請安。”我在屋外跪下,此時張碧彤想必也已經用了晚膳,正在喝着蓮子羹。
“進來吧!”張碧彤擡眼看到了我手上的傷,將碗放下,說道。
“謝娘娘。”
我進屋之後,恭敬的站在張碧彤跟前。
張碧彤問道,“你身上的傷如何了?”
“奴才多謝娘娘關心,奴才都是小傷,不勞娘娘關心。倒是這些日子,奴才未能盡忠職守伺候娘娘,還請娘娘不要責罰。”
“你的忠心本宮一直都知道。其實此事,本宮也有所耳聞,本宮本想過去替你求情,但無奈本宮身體有些不適,加上此事茲事體大,本宮知道太子殿下那邊已經有所懷疑是烜兒與本宮所爲,所以本宮實在不宜出面,此事你當明白其中緣由吧?”
張碧彤雖然關心我的話實在是太假,但她說的也確實是實情,她若是再參與進來,以她這種莽撞的性子,說出些什麼不應當的話來,必然會讓事情更加的複雜。
我看了一眼雲卿,想來這其中雲卿也幫忙勸了不少。
“此事已經告一段落,龔舞萼遲早要成爲太子妃,到那時,皇后的氣焰就會更加囂張。本宮真是後悔,當時竟然受了皇后蠱惑,去和她一起對付韓緋月,如今真是後悔莫及。看來那皇后早就有除掉韓緋月之心,如今她得償所願,又增加了龔家在後宮之中的實力,哎,現在太子又處處針對烜兒,烜兒與本宮的處境都不太好啊!”
張碧彤現在反應過來,也不算太笨。只是,她得罪麓甯在先,如今又入了皇后的局,已經是兩頭不討好。以我看,張碧彤怕是沒有什麼更上一層樓的空間了。
“娘娘不必憂心,太后和皇后那裡自然要處變不驚,但一切的操作還是在皇上那裡。娘娘只要抓住皇上的心,便可平步青雲,九皇子自然也會得到皇上恩寵。”雲卿在一旁道。
“這些道理本宮都知道。只不過,這後宮之中的鶯鶯燕燕何其多?好不容易那個蕭若失寵了,可那個孟平君又上位了。孟平君和林檀微二人聯手,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霸佔着皇上,實在是可氣。”
“娘娘不必擔心,要知道韻貴人很快就要臨盆,到時候皇上的心思一定會在韻貴人那裡。”
“水韻秋?本宮差點都把她忘了。也不知道她能生出個皇子還是公主,若是公主還好,若是皇子,豈不是又要霸佔着皇上。後宮已經多日不曾添丁,皇上一定會很開心。”
“娘娘,雖然韻貴人即將臨盆,但她畢竟生過孩子,就算是得了盛寵,一時間也無法給皇上侍寢。娘娘不必擔憂!”
張碧彤卻道,“本宮不得不以防萬一,多個人便多個競爭,若是水韻秋生下一個皇子,本宮的恩寵又會被剝奪一分。若是水韻秋的孩子沒有生下來該多好”
“啊?”屋外突然傳來一聲驚呼,雲卿趕忙警惕的朝外面一看,卻看到了外面是孟平君的宮女茹兒。
“什麼人,膽敢偷聽本宮說話?”張碧彤冷喝一聲,茹兒趕忙走進來跪下。
“奴婢給娘娘請安。”茹兒戰戰兢兢的說道。
張碧彤繼續呵斥道,“你鬼鬼祟祟的在那裡做什麼?是不是刻意來偷聽本宮說話的?”
茹兒趕緊解釋道,“娘娘,奴婢冤枉。奴婢是奉了小主之命,來請娘娘過去聽琴。奴婢本想找人通稟,卻不想院中無人。奴婢只好走了進來,不想卻在階梯那裡崴了一下腳,奴婢實在沒有去偷聽娘娘說話。”
茹兒說的十分在理,張碧彤也挑不出刺來,立刻道,“藍煙這個丫頭死哪裡去了?越來越沒規矩了。”
雲卿道,“娘娘,藍煙按照你的懿旨在小廚房給您熬凝神湯。”
“那小允子呢?”
“許是偷懶去了,奴婢找到他一定責罰他。”
“罷了罷了,這翠微宮裡頭的確奴才少了些。茹兒,你家主子好好的爲何請本宮去聽琴?”
茹兒回道,“娘娘,小主是見今晚月色好,加上皇上也說要過去聽琴,娘娘待小主不錯,便特意命奴婢過來請娘娘過去。”
張碧彤一聽,立刻喜道,“你是說皇上也會去?皇上已經到了嗎?”
茹兒如實道,“裘公公來報,說皇上正在處理一些奏摺,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就該過去了。”
“一炷香,那也沒有多少時間了。雲卿,你快些給本宮挑件衣裳換上。”
“是!”
茹兒起身道,“那奴婢先回去稟告小主,好讓小主做好準備。”
“嗯嗯,快些去吧。”
“奴婢告退!”
等到雲卿給張碧彤去拿衣裳,張碧彤便坐在了梳妝檯前對着銅鏡略微的補了一下妝容。
雲卿伺候她換衣服的時候,只聽張碧彤道,“看來本宮當日無心幫她一回,她倒是記着,如今就過來報恩了。”
“君貴人倒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娘娘也有些日子沒有見到皇上了吧?”
張碧彤理了一下雲鬢,道,“雖然是沾了那個孟平君的光,但本宮見到皇上才能讓皇上記得本宮,如此一來,纔會寵幸本宮,你說是不是?”
雲卿忙點頭道,“娘娘能這麼想是極好的。”
“嗯,好了,趕緊的出發吧。”
“娘娘,奴婢今日身子不爽,怕是”
“也對,你又到日子了。罷了,小蕭子這身子也不能陪着本宮去,就讓藍煙陪本宮去吧。”
“那奴才去叫藍煙姐姐。”我主動說道。
“嗯。”
我將藍煙叫了過來,看着她伺候張碧彤離開。
雲卿對我道,“娘娘今日也無需你伺候了,看樣子娘娘還是知道你受了傷,多有體諒。你早些回去歇着吧,這傷還得好好養着。”
“奴才謝姑姑。”我剛要回屋,突然一想,便問雲卿道,“方纔娘娘說無心幫了君貴人,是怎麼回事?”
雲卿道,“這些日子君貴人受了恩寵,去坤寧宮給皇后請安的時候,難免有些小主會言語上攻擊君貴人,這在後宮之中也是常有之事。那日,是娘娘心直口快,便替君貴人說了幾句。”
張碧彤明明言語中也是嫉妒孟平君的,所以必然也不是好心出言幫她。恐怕當時不是爲了嗆皇后,就是爲了嗆蔣梓芊或者林檀微。
我後來沒有與雲卿多言,也實在是身體太過勞累,畢竟身上的傷比較嚴重。
連着幾日,雲卿都沒有安排我去做什麼重活,頂多也只是在門口候着。那三日,每每到了吃藥之時,便有芳兒過來叫我,因着按時吃藥,又得到了歇息,不曾勞累。身上的傷倒是好了不少。手上仍舊有些疼痛感,但如今稍稍碰觸,不似前兩日那般錐心刺骨的疼痛了。
原本這一日下午我在門口候着,張碧彤在屋內歇息。從藍煙那裡得知今日是韓緋月離宮的日子,說麓甯未免傷心,只讓慕言送到宮門口。這幾日因爲韓緋月的事情,麓甯的身體有些抱恙。但儘管如此,也不能再耽擱韓緋月離宮的日子。
朝堂之上,甚至有人已經在上奏,韓緋月此舉不應當只是貶爲庶民逐出皇宮這麼簡單。所以,韓緋月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能讓此事平息。
那些所謂上奏之人不過也是受了龔相指使,目的是擔心遲則生變,想給皇上施壓,儘快讓韓緋月離宮。
得知韓緋月要離開,我突然很想去送她一下。無論她出於什麼目的,但我的一條命能撿回來,的確是因爲她。因爲她在慈寧宮,我不便過去道謝。如今她已經要離開,這一走,也不知下一次見面是何時。我與她也算主僕一場,她失了孩子,我始終心中有愧。
張碧彤還在歇息,我便與藍煙稍稍說了緣由。藍煙倒也理解,便讓我去了,只說張碧彤這裡有她便好。
我匆匆趕往宮門口,深怕去遲了便再也見不到韓緋月。
等我跑到宮門口時,趕巧看到韓緋月尚未離開。她此時又着了一襲紅衣,雖然面容憔悴,但風采卻較前幾日添了不少。
“慕言姑姑,以後辛苦姑姑照顧皇祖母,請皇祖母饒恕緋月不孝。”韓緋月對慕言頷首道。
“太后總會明白姑娘你的無奈,太后畢竟年紀大了,對於離別總有些難以接受,我一定多加勸慰。以後若有機會,還望姑娘多些時候回來看望太后。”慕言溫言道。
“緋月一定。那恭送姑姑!”
慕言微微頷首,“姑娘慢走,此去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姑姑放心。”
慕言轉過身看到我,然後移開視線,朝前而去。
我走到韓緋月跟前,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韓緋月。想了一下,還是要行禮,卻被韓緋月止住,她笑道,“我已經是一屆庶民,沒有什麼尊貴身份,與你一樣,你見到我不必行禮。你若是還認我,便繼續喚我一聲緋月姑娘。”
“緋月姑娘。”
“嗯,我知你今日來所爲何事,你不必與我道謝。發生那種事,如今讓我得償所願,這收穫最大的是我。倒是害了你受了不少的苦,所以你更不必謝我。對了,你手上的傷好點沒有?”
“勞姑娘費心,奴才沒事了。姑娘雖然這般說,但奴才還是要感謝姑娘。但再多的話,奴才也不多說了,知道姑娘也不喜歡聽。奴才來送姑娘一程,也希望姑娘出去之後,能照顧好自己,快意恩仇,瀟灑自在。”
韓緋月燦爛的一笑,“小蕭子,你這話說的我很舒心。快意恩仇,瀟灑自在,這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如今一身輕鬆,我再好不過了。小蕭子,你也好好照顧自己,在這宮中步步爲營,我是已經逃出去了,你也要好好的,可別又着了別人的道。”
“姑娘若是有機會,想知道那背後之人是誰嗎?”
韓緋月一愣,隨後道,“自然是想知道,他畢竟害了我的孩子。但其實又覺得無所謂了,就當是我自私好了,用了孩子的命換了我的自由。我不是個好母親,以後也不會再當母親了。”
“姑娘”我爲之一驚,韓緋月這意思是以後再也不願嫁人了麼?
韓緋月無所謂的一笑道,“小蕭子,倘若有一日你真心喜歡上一個人,你的心裡便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了。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妥協接受那樁錯誤的婚姻,現如今,是我讓這錯誤提早結束了。”
韓緋月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着我的身後。我知道那長長的宮道之上,韓緋月在期待一個身影。
“好了。”韓緋月呼出一口氣,“時辰不早了,我也該走了。小蕭子,咱們後會有期。以後若是在宮外相見,我請你喝酒。”
“好,那就一言爲定。”我也灑脫的說道。
韓緋月依舊望着我的身後,然後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終是收回了視線,然後轉過身去。
那打開的宮門,逐漸的掩埋了她的身影。
龍戰終是沒有來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