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記不得咬了多久，只知道又鹹又澀的溫熱血液幾乎要將整個口腔灌滿。
但就算這樣他也沒有鬆口，依然死死咬着，直到阿方索的身體漸漸癱軟，瞳孔慢慢渙散。
阿方索恐怕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剛纔那番話成了他最後的遺言。
不知是天註定還是湊巧，湯姆的牙齒一口咬到阿方索的大動脈，雖然不如手術刀鋒利，但在猝不及防間卻也讓男人大量失血，加上腿部的麻藥還未過去，讓阿方索這樣力大如牛的男人竟然都沒能在第一時間將湯姆甩開，乃至於用平日裡他最熟悉的方法死去。
失血過多至死的屍體躺在地上，血液順着地板流淌，嗅到鼻尖的血腥氣息，海倫幾乎要昏過去。
她從未想過湯姆竟然能有這種勇氣，雖然有種得救了的慶幸，但也被嚇了一跳。
湯姆的舉止神色，簡直像野獸般。
尋常孩子能做到這種程度嗎？
“我……我是怪物。”
湯姆雙目無神喃喃自語，看着已經沒有氣息的阿方索，似是失了魂。
“湯姆！”
溫柔的聲音倏爾傳來，男孩呆滯地轉過頭，就看到一雙藏着陽光般的眼睛。
“謝謝，你是我的騎士。”
莫名的溫度就從男孩臉上慢慢回暖。
他不是怪物——是騎士嗎？
薛雪明白湯姆的心結，聲音越發溫柔，“如果不是你，我現在恐怕和他一樣了。”
薛雪看向地上的屍體，有時候不得不相信命運啊，誰也沒想到阿方索的死法竟然和許多被他割掉面龐或者劃開喉嚨的人一樣，完全是失血過多而死。
真是天道好輪迴，蒼天繞過誰。
“Sue，你流血了。”湯姆忽然就看見阿方索手術刀之前劃破的地方開始沁出血液，薛雪這才感覺到疼痛般。
“沒事，不過是小傷。”
手術刀很是鋒利，但切口也很整齊，並不會留下傷口。
湯姆指尖顫抖着剛準備給薛雪解開繩子，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經從門外衝了進來，狹長又深邃的鳳眼似是盛滿焦急，將月光都凝結成冰霜。
“雪兒！”
下一秒繩子被解開，薛雪被姬永緊緊抱在懷中。
“阿永，我沒事的，你弄疼我了。”薛雪儘量用輕描淡寫的口吻說着，但男人抱住她的手臂卻不曾放鬆。
好在看到女孩面上的鮮血，他急忙拿出帕子止血，目光順勢落在地上的阿方索，那眼中的憎惡恨不得鞭屍般。
片刻後，褚明澤也趕來了，他盯着阿方索屍體的神色很是怪異，似是解脫，又像迷茫。
一股莫名的東西慢慢從體內開始抽走，他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真的就這樣死掉了，甚至伸手揭開戴着霍華德面具的這張臉，看着下面一張屬於中年男人，看起來有幾分詭異的面孔，微微吐出一口氣。
那些困擾着他的噩夢，恐怕從今天開始，都會統統消失不見了吧。
警察也很快趕來，這個案子也因爲在霍華德居住的單身宿舍找到阿方索收藏的面具和藏在冰箱中男孩的屍塊，終於能確定這個戴着特富森大學第一名面龐的男人，就是傳說中的惡魔阿方索。
畢竟爲了逃避法律的制裁，這個男人已經將指紋都磨掉了，在案子平息後的一兩個月內還有人懷疑對方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畢竟阿方索在傳言中可是千變萬化，誰也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麼。
就連經手這個案子的警察也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男人，最後竟然死在一個小男孩的手裡，這算不算一種諷刺？尤其這個男孩還是曾經被阿方索親手調教過的。
至於海倫一直跟着薛雪和姬永來到醫院，雖然薛雪臉上的刀口很淺而且醫生再三確認並不會留下疤痕，但姬永冷冽的目光還是讓治療醫生戰戰兢兢做了最好的治療，確保連一根頭髮絲的傷口都不會留下，才終於能鬆口氣。
海倫的面色有些複雜，在病房中陪了一夜，等早晨姬永好不容易出門買早餐的時候，海倫終於找到機會，問出一個心中最大的疑惑。
“Sue，爲什麼阿方索說你和他是同類？”海倫抿着嘴脣，褐色的瞳孔倒映着薛雪精緻臉龐，“還有湯姆，他應該也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吧。”
薛雪倏爾笑了，只是這笑容不小心牽動傷口，女孩又發出嘶嘶痛呼聲，表情明明應該算滑稽，卻讓人可愛地想將她捧在手中。
只是她說出口的話語卻並不那麼可愛了。
“因爲我也是一個變態啊。”女孩歪着頭，沒有說謊的意思，對朋友，她從來不會說謊，“湯姆以前也算是，不過我想以後，他應該能慢慢從陰影中走出來。”
海倫瞠目結舌地看着薛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雖然這件事後冷靜下來，她也猜到了阿方索想表達的含義，何況那個時候薛雪沒有任何驚慌，冷靜地過分，包括說出口的那些話語都不像一個正常人能幹得出來的，但親耳聽到，還是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那麼——你準備怎麼辦呢，要向警察舉報我嗎？過會你就要去做筆錄了吧。”薛雪微微笑着。
海倫握住病牀扶手的指尖死死用力，乃至於變成一片慘白。
半晌後她倏爾也同樣露出笑容，“不，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我已經完全昏了過去，所以什麼都沒有聽到。”她伸出手，握住薛雪的手掌，沒有懼怕也沒有厭惡，和往常一樣帶着點小傲嬌，“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這就夠了。”說着撅了嘴，“既然是救命恩人，那我就不和你搶Jaye了，不過成績的話我還是會努力超過你的，哼。”
她明明可以將薛雪是變態的事情公之於衆，這樣薛雪幾乎在世俗的眼光下是不可能和姬永在一起的，但她沒有。
有時候女孩面對情敵有的不僅僅是嫉妒心，還有從小到大就潛藏在骨子裡的驕傲。
薛雪勾起脣角，輕輕反握住海倫的手掌。
“好啊，我等着你。”
——
一年後。
雖然特富森大學在那件事後經歷了短暫的恐慌，但畢竟也是百年名校，鮑爾校長很快出臺了一系列更加令人放心的安全措施。
再加上那個案子已經結案，校園秩序恢復正常，很快大家的生活又變得和往常一樣規律起來，阿方索也成了茶餘飯後偶爾的談資罷了。
只是某個老師一直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現在想想那個論文恐怕就是阿方索寫得，自己竟然和他面對面還能活着，這算不算一種幸運。
當然，如果被他知道阿方索根本看不上他這張滿是皺紋的臉，不知道會更加慶幸還是有什麼別的想法。
現在特富森大學最大的話題在一個名叫Sue的女孩身上，畢竟她是既Jaye之後第二個在一年之內就修夠所有學分，並且以積分第一的成績畢業，尤其這兩人還是情侶，更讓人相信優秀的人之間有一種吸引力這句話。
當然作爲霍爾曼家族的紅玫瑰，雖然海倫也同樣優秀，只可惜最終還是差了幾個學分，需要留到下學期才能修完畢業。
不過輸的心服口服的她並不會因此而嫉妒，畢竟爲了答謝這位可敬的對手，薛雪邀請她在婚禮上擔任伴娘。
同樣擔任伴娘的還有叫曲野和柳柳的姑娘，這場堪稱世紀婚禮就在衆人矚目中緩緩拉來帷幕。
值得一提的是亞當斯家族的獨女喬娜原本也想當伴娘來着，只可惜她已經和布魯斯訂婚，在華夏看來身份已經不太適合成爲伴娘，這也讓喬娜暗地裡給薛雪抱怨了許久，直到薛雪答應在婚禮後抽時間帶她遊玩華夏，喬娜才終於轉嗔爲喜。
不過這場婚禮雖然在媒體口中被譽爲世紀婚禮，但薛雪並不準備大辦。
當初訂婚的時候他們已經驚動了不少媒體，這次婚禮她倒喜歡是專屬於自己和阿永的。
她要圓滿，要喜歡的朋友和親人在身前，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有一個婚禮。
婚禮的地點定在S郊北的一個莊園中，這也是當初薛家發現金礦的地方，在旁邊就近建了一個度假村掩人耳目，卻始終沒有公開招待客人。
誰能想到第一次使用竟然是爲了小雪的婚禮，對這一切，抱着裹成小糉子的兒子傻笑的薛楠表示很滿意。
參加婚禮的人身份不凡，有杏林世家的褚家，也有已經成爲國際巨星的韓俊和白恬，包括薛雪向來的好朋友，曲家千金曲野，還有國內巨頭企業星際未來的最高管理層。
至於國外的朋友也非同凡響，米國四大家族中除了喬恩家族只是送上賀禮外，其他三大家族的人都來齊了。
亞當斯家族的喬娜，維恩家族的布魯斯以及霍爾曼家族的海倫，恐怕除了薛雪的婚禮，其他的人也無法將他們都湊到一起了。
姬家的老爺子坐在太師椅上，模樣威嚴又透着慈祥，自從薛雪將用虛擬現實打磨出來的禮物送了他，他真的彷彿回到當初和妻子戀愛的時光般，看起來年輕了十餘歲，星際未來自然也因爲這個產業大賺一筆，再次開創潮流，讓人不得不感慨薛雪每一步都走在人前，簡直就像能預知未來般神奇。
隨着悠揚的音樂緩緩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紅毯那端，眼中閃爍着淚水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