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家,三樓,姬荃的書房。
姬荃坐在書桌後面,薛雪站在對面,男人銳利的審視目光就像刀子把人剖開一樣的,帶着暴戾的殺氣,叫人覺得萬分害怕,然而對面的薛雪卻神色不動,沒有絲毫覺得不適一般,甚至溫柔地笑了笑。
不由自主的,姬荃也跟着露出笑容,但下一秒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蠢事般,繃着臉哼了聲。
“不愧是讓小永都看上的,果然有兩把刷子。”
“您過獎了。”薛雪偏着頭,彷彿聽不出裡面的諷刺似的。
“今天剛一來就讓我把姬菱趕出去了,你不覺得你的手段太厲害了點嗎?”
薛雪挑眉,“把她趕出去的人是您。”
姬荃眸中厲色濃郁幾分,眉宇滿是陰婺。
還敢裝傻,分明是薛雪戳中了自己和姬菱內心最忌諱的東西,他可不相信女孩說得那幾句話只是碰巧,明知道姬菱看起來張揚跋扈,但卻並非嫡系,只是因爲父親早亡才能得到寵愛,卻故意牽引出身份這個話題,要不然姬菱怎麼會口不擇言。
當然知道這些是一回事,把姬菱趕出去又是另一回事,畢竟恃寵而驕說了那些決不能容忍的話,趕出去也是應該的。
“我希望小永以後娶得人能單純點,不需要什麼複雜背景,也不用幫到他什麼,但絕對不能成爲他的軟肋。”姬荃盯着薛雪,彷彿要從女孩臉上找到心虛,“從遇見你到現在,他出過多少危險你最清楚,我不希望這種事繼續發生。”
的確,無論是地震那次還是森林中的大火,亦或者姬永跑到米國卻發現薛雪在地下室,也不知爲何,重生以後她總是遇到危險,而姬永則在最關鍵的時刻從天而降,或許冥冥之中有一種特殊的羈絆。
“阿永平常在姬家遇到的危險更多。”薛雪語調溫柔,卻一針見血。
只要身處姬家,掛着繼承人的身份,危險二字就如影隨形,絕對不會因爲姬永的愛人是誰而改變,當然薛雪也承認她的存在的確也讓姬永遇到的危險更多了點。
但老爺子何曾被人頂撞過,頓時眸光一沉,“你在頂撞我?”
看着那雙和姬永極其相似卻又完全不同的眼眸,薛雪很平靜,微微笑着,“只是陳述事實罷了。”
“哼。”姬荃瞪着薛雪,“對了,雖然姬永娶了你,但你也別想拴着他,畢竟作爲姬家的男人,外面想要撲上來的女人太多了,你可以體諒吧。”
想也不想,薛雪就搖頭,“三妻四妾餓的舊社會早就過去了,姬老爺子,我的人生中沒有出軌,只有喪偶。”
一瞬間,老爺子狠狠拍了桌子,上面亂七八糟的書都跳將起來,薛雪卻巋然不同,姬荃更實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薛雪,萬萬沒想到女孩溫溫柔柔,竟然會說出這樣決然的話。
什麼叫沒有出軌只有喪偶,難不成以後姬永在外面逢場作戲,她還是殺了他不成,一瞬間他的眼中浮現驚悸,覺得這個女孩不能留。
“你現在走吧,就當沒有來過姬家。”
“下一步要殺人滅口?”薛雪擡眸,老爺子有點驚怒,女孩悠悠說着,“阿永是你一手帶大的,我要出了什麼事難道他猜不到是誰做的嗎?”
如果到了那種地步,姬永能做出什麼可怕的事,絕對不敢想象,一瞬間老爺子也變得猶豫起來,正如薛雪所說,姬永是什麼Xing子他最清楚不過,姬家的癡情被他繼承了個十成十,他也不想與親手帶大的孫子反目成仇。
“何況阿永喜歡上別人,我也不相信有這種可能。”薛雪看向老爺子,“這點你最清楚吧。”
老爺子沉默,腦海中像有一隻手打消了剛纔升騰的念頭,薛雪的聰明名不虛傳,但越是這樣,他越是忌諱,腦海中想到那個人,越發覺得不舒服起來,用下巴指着門。
“你走吧。”
姬荃半天沒聽到動靜,好一會兒奇怪的轉頭,卻看到本來站在辦公桌對面的薛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他身後,那雙溫柔仿若泉水的眼睛似是能把人的心底最深處都看穿的眼眸近在咫尺,頓時嚇了老頭子一跳,“嚯!你幹什麼?!”
“要捏肩嗎?”薛雪問道。
姬荃瞪大了眼睛看着薛雪,剛剛被嚇了一跳,此時有點惱羞成怒,“不要!”
“捶腿呢?”薛雪笑了笑。
姬荃腦子裡出現薛雪蹲着笑容可掬給他捶腿的樣子,頓時有種孫女在膝下的感覺,卻又被這種溫暖嚇了一跳,這可不是屬於姬家人的情緒,便羞惱道:“不要!你到底要幹什麼?!”
“獻殷勤。”薛雪毫無壓力的說道,那些小說電視裡面,不都是說獻獻殷勤就可以讓挑剔的傢伙接受你麼?她現學現用,不過好像沒什麼作用的樣子。
“出去!”姬荃氣得頭髮都有點亂了,這丫頭一點誠意都沒有!有人獻殷勤這樣獻的嗎?竟然還說的這麼直白!最重要的是,這丫頭光說不做啊!分明是打定了主意不會給他捏肩捶腿的!
“要不然下盤棋。”薛雪看着他放在書桌一旁的棋盤,那是一張特別精緻的棋盤,光滑鮮亮的黑子白子被裝在白玉做的棋盅裡,一看便知十分不凡。
這下子老頭子有興趣了,看着薛雪溫柔的笑靨,眼中多了幾分驕傲,哼了哼,“小丫頭,不自量力,看我殺的你片甲不留!”
“鹿死誰手還不一定。”薛雪坐下,拉過黑棋。
姬荃頓時瞪過去,“黑棋是我的!”
“比起白色我更喜歡黑色。”薛雪捻起一顆棋子,沒有把黑棋讓給老頭子的打算。
姬荃頓時眼睛瞪得更大了,薛雪真的有對他獻殷勤的打算嗎?真的有嗎?臥槽!而且薛雪這樣天使般的女孩子,明明拿白棋更好點吧!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在下面等着的姬永與姬夜各懷心思,兩人坐在沙發對面,卻一副話不投機的樣子,以前兩人還能說幾句,但自從姬明被派往南非後,姬夜難免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但現在撤手又不可能,姬家家主的位置只有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當初老爺子不也是這樣上位,現在不過是歷史重演罷了。
但氣氛委實有點太尷尬,就連管家都看不下去,藉着倒茶的機會問道:“二少爺,小少爺,距離午餐還有一刻鐘。”
姬家家規很嚴,連帶着連三餐的時間都按鍾按點,若是有人沒有及時趕到,老爺子絕對不會讓廚娘再做一份,既然來不及就餓肚子好了。
“嗯。”兩人同時應了聲,互相對視,微微皺眉。
管家悄無聲息地退下,姬夜總算先開了口。
“小永,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他原本想說姬明被派去南非的那件事,畢竟姬永以前對姬家的人很寬厚,他想着能不能把姬明再叫回來,但姬永卻倏爾問道。
“姬菱是你叫回來的。”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
一瞬間,姬夜臉頰僵住,“怎麼可能。”
“你去南非陪姬明。”
“小永……”姬夜緩和了口氣,剛想說不要做得那麼絕,爲了一個女人影響姬家團結,就聽到樓上忽然傳來又驚又怒的聲音。
“你怎麼能斷了我的大龍?!”
“你輸了。”薛雪柔和的嗓音,宣佈的是事實,而不是在炫耀。
“你就不能讓讓我嗎?!”姬荃難得想要抓狂,連着下了兩盤,這個小丫頭竟然都把他吃得死死的!這是要獻殷勤的模樣嗎?這是要討好他的模樣嗎?魂淡!而且對面還是個女孩子
“棋如人生,退讓你一步,我可就滿盤皆輸了。”薛雪偏着頭,看向姬荃,眼中滿是認真。
姬荃怔了下,隨後緩緩的笑出了聲,方纔那副抓狂生氣的樣子全然消失不見,眼中暴戾的神色沖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霸氣的張狂冷酷,“好!你最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姬永跟你在一起,若是日後遇上任何阻礙和坎坷,你若是敢退讓一步,就是滿盤皆輸!”
薛雪把手中最後一個棋放入棋盤,姬荃的棋子再無起死回生的可能,她道:“即使是命運,也無法讓我退讓即使半步。”
女孩坐在那裡,眼中似是住着兩個小太陽,溫暖的如她整個人給人的氣質,可就是這麼坐在那裡,用這麼溫柔的語氣說出這種話,也叫人有種抑制不住的激動感和霸氣,自信到了極點,似是整個未來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不愧是姬永看上的女人……
姬荃心道,心裡的滿意不是一點兩點。
棋路如人生,如果剛纔還因爲女孩的聰慧有些不滿,那麼現在就完全成了加分項,在下棋時薛雪每一步看似無意的棋子,都是下一步的伏筆。
這樣對棋局精湛的掌控力,也只有在那個人身上纔看見過。
老爺子的眸光又有點深邃,就聽到管家小心翼翼地前來彙報即將開餐,老爺子看了眼薛雪。
“怎麼,還讓我請你嗎?”雖然看起來囂張,態度卻顯然將薛雪當成自己人。
女孩笑着點頭,“吶,不然呢?”
管家一時之間被驚住,萬萬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聽到有人敢這樣和姬荃說話,老爺子心中卻浮現一絲異樣。
如果他也有一個女兒,應該也會用這樣撒嬌的口吻說話吧,男人哼了聲。
“那還快點,看你瘦成這樣,以後怎麼給小永生孩子。”
管家這下是真的被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