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時候,姜七終於出來。
她頭髮有點溼,臉色蒼白。上衣的扣子扣得一絲不苟,漆黑的眼眸中尚有瑩光來不及消散,整個人有一種難以描述的感覺。
“他睡着了。”姜七垂着眉眼,低語一句。
那聲音,聽着讓人有點麻,有點癢。
衛真心口跳得厲害,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猶豫了半天,掏出一個東西遞給姜七,低着頭不敢看她。
姜七瞧了一眼上面的字,撕開包裝乾嚥了下去,苦的厲害。
白澤跳到她的肩膀上,神色頹靡,眼眶都是紅的,大概悄悄哭過一場。
姜七隨意把包裝丟給衛真,擡步離開,身影很快消失。
衛真的鞋尖在牆角蹭着,所有的睏意都消散了,看起來頗爲沮喪,嘟嘟囔囔的說道:“這算怎麼回事兒……”
明一早,周時醒過來,還不知道怎麼辦。
給個甜棗再打個巴掌,太狠了。
……
姜七回到宿舍的時候,張小花從睡夢中驚醒,打開手機藉着光線往下看了一眼,嚇了一跳:“姜七,你回來了啊?”
“抱歉,吵醒你了。”姜七有些歉疚。
張小花坐起來,連忙說道:“沒有沒有,我淺眠。”
手機上顯示凌晨四點,張小花迷迷糊糊的想着,這個點宿舍樓門都關了,她是怎麼上來的。腦海中有無數個念頭,都被她壓了下去。
姜七枯坐在那兒,喝了許多水,眉眼始終低垂着,看不透她的想法。
白澤坐在桌上,爪子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嘆息。
過了一會兒,姜七縱身一躍,跳到了牀上,悄無聲息。
她閉上眼睛,告訴自己,都過去了。
白澤蜷縮在她的身側,也很快睡過去。
這一晚,像是風過青萍,毫無痕跡。
……
周時醒來的時候,躺了幾秒鐘,然後猛然坐起。
他看了看空蕩蕩的身側,跳下去打開臥室的門,外面也是空蕩蕩的,誰都不在。
盯着空無一人的房間看了一會兒,周時慢慢轉身回去。他散發赤足,眼尾微紅。
眉心的硃砂痣,鮮紅欲滴。
周時站在牀邊,仔仔細細的看着牀鋪,半跪在牀上,一根一根的撿着頭髮。
衛真聽到動靜,敲門進來,恭敬的說道:“少爺,現在用飯嗎?”
周時平時都是六點起牀,現在已經七點半了,可見他昨晚睡得相當不錯。
每個人都佯裝平靜,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昨晚我又產生幻覺了。”周時裹着黑色的睡袍,將那些髮絲攏起來,編成一根。他放置在掌心,看着柔軟漆黑的髮絲,神色平靜。
衛真心頭髮緊,編着瞎話:“對,在藏書閣,我把您帶回來的。”
就當是一場幻覺吧,總比夢醒空留恨意強。
周時慢慢轉身,看向衛真。他銀色的長髮墜在腳踝邊上,金色的瞳眸冷的厲害。那張妖異的容顏,今天又透着不尋常的魅惑。
細長的眼尾微微一挑,金色的眼眸中流光轉動,就讓人心甘情願獻出靈魂。
他看着衛真,又像是沒看他。眸光像墜落的星辰,四散着。
衛真脊背發緊,卻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威壓,慢慢跪下去,咬着牙沒有說話。經過昨晚,帝少的容顏竟然更加妖異,到了讓人驚心動魄的地步,真是匪夷所思。
周時剪了一縷自己的銀髮,跟那些黑髮纏繞在一起,旖旎不已。
“姜七,你答應過我,要負責的。”周時手中的幽冥火一閃而逝,纏繞的髮絲燒了個乾淨。他面色疏冷,眼中透着恨意:“既然你一定要做個始亂終棄,背信棄義的小人,我就成全你。”
衛真聽着他的話,脊骨發涼,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喉頭乾澀。
“阿真,你怕什麼?”周時看向微微顫抖的衛真,一笑,無比涼薄。
衛真搖頭,只覺得苦澀。
周時起身去更衣室,褪了睡袍更衣。鎖骨上的曼陀硃砂已經消失,同心咒徹底從他跟姜七之間消失。惡魔契約也解了,周時笑的妖異。昨晚她那樣哄着他,別說解除惡魔契約,就算是要他的靈魂,他也跪着奉上。
他跟姜七之間,再無瓜葛,退到原點。
因爲周贏牽連羈絆,因爲周贏土崩瓦解。
周時觸摸着鎖骨,哪裡空蕩蕩的。肩頭的咬痕,昭示着昨晚發生了什麼。
他一拳砸在鏡子上,鏡片碎的滿地都是。
每一面破碎的鏡子上,都映着一個周時,一個破碎的周時。
“姜七,你不要我,你怎麼能不要我……”
衛真守在門外,聽到裡面傳出的聲音,眼眶發熱。
……
“帝少。”
“帝少。”
“帝少。”
周時所過之處,恭敬的聲音跌宕起伏。
等他走後,有悄然議論聲。
“帝少,這是打算用真容示人嗎?”
“許久沒見過帝少這幅容顏了,多看一眼都覺得要沉淪。”
周時推門進入,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再難挪開。
他穿着白衣黑褲,站在門口,所有的光都籠罩在他的身上。
銀髮垂於身後,妖異的容顏像是蠱惑靈魂的彼岸花,眉心的硃砂痣看第二遍的時候,靈魂都被吸走。
他金色的瞳眸中,沒有感情,疏冷而荒蕪。
周時站在那兒,光在身後,如神祗降臨。
吧嗒……
華清放下湯勺,磕在碗邊,發出清脆的響動,
打破了詭異的寧靜。
周振年輕咳一聲,不贊同的說道:“怎麼回事?”
自周時七歲時,就遮掩容貌,並不讓人看到真容。
周時走過去,在華清身邊坐下,神色冷漠的說道:“遮不住了。”
他試過幾次,這張臉無論如何都遮不住了。
華清的眉頭輕輕一皺,目光在周時的身上幾經流動,似乎想要看透什麼。他襯衫的扣子系的嚴嚴實實,一點不透。
周振年顯然沒有想到,有點詫異。
“遮不住就不遮了。”華清重新捏起湯勺,輕描淡寫的說道:“眼看着就要過二十一歲生辰了,往後跟人接觸,用真容也好。”
她這麼一說,把周振年的話堵了回去,他只是說道:“也好,男子漢大丈夫,該坦蕩做人。周時能力擺在那兒,也不怕別人拿他的長相做文章。”
一桌子用早飯的嫡系,眼底神色各不一樣。跟人接觸?跟什麼人接觸?周家十個種子,固然周時能力突出,難不成周家家主的位置,一定落在他頭上?
呵,有個放蕩的母親就是好,迷的家主團團轉,說什麼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