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揭奸摘伏 棋逢敵手

申三峰冷笑一聲,道:“本座同來之人,就有少林、武當兩派名宿,不知田堡主還要本座舉出何人?”

田堡主冷笑一聲,道:“申幫主既有同來之人,何不問問他們,申幫主是否能夠代表?”

申幫主呆了一呆,回頭望了浮雲大師和青風子一眼。

白天平突然接口說道:“幫主,這裡明明是武家堡,但堡主卻自稱姓田……”

田堡主怒道:“我田無畏,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難道還說了假姓不成?”

申三峰奇道:“你是田無畏,田大俠……”

田無畏接道:“怎麼,申幫主可是不信?”

申三峰道:“信!在下雖沒有見過田大俠,不過,卻聽說過田大俠威武形貌,素有賽武聖之稱,今日一見,果然非凡。”

田無畏道:“申幫主既然相信在下的身份,那就該相信在下的話。”

白天平突然微微一笑,道:“田大俠,既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人物,不知何以要借屍還魂……”

田無畏臉色一變,道:“初生之犢不畏虎,年輕人,你怎麼稱呼?”

白天平道:“在下白天平。”

田無畏點點頭道:“一舉間,搏殺本堡四煞星的,是你吧?”

白天平道:“正是區區。”

田無畏道:“才俊之士,難改高傲之性,本堡主也不和你計較了。”

白天平笑一笑,道:“田大俠,以丐幫幫主之尊,對你田大俠,亦極推祟,足見田大俠的高明瞭,不知何以竟替武家堡這地方,出任堡主了?”

田無畏道:“難道武家堡的堡主,一定也要姓武不成?”

白天平道:“顧名思義,武家堡中人,應該大部姓武,至少他們的堡主,不會姓田,田大俠身任武家堡中堡主,恐怕是非出自願吧?”

田無畏冷笑一聲,道:“年輕人,禍從口出,你不覺着自己說話太多了嗎?”

白天平笑一笑,道:“武家堡佈下了天羅地網,咱們既然敢來,就不會害怕。”

田無畏冷冷說道:“區區不願和你多費口舌……”目光轉到申三峰的身上,道:“申幫主,咱們談正事要緊。”

申三峰已然覺到情勢對自己不利,但箭在弦上,不能不發,目光轉到浮雲大師的臉上,神情一片嚴肅,緩緩說道:“大師聽到我們的談話了?”

浮雲大師道:“老衲聽到了。”

申三峰道:“希望大師能給在下一個明確的答覆。”

浮雲大師輕輕嘆息一聲,道:“申幫主,你不能這樣問的。”

申三峰笑一笑,道:“使你很難回答,是嗎?”

浮雲大師道:“不錯,申幫主,事已如此,老衲就是不回答,你也應該明白了。”

申三峰皺皺眉頭,還未來得及回答,田無畏卻突然接口說道:“不行,大師,如今事情已經明朗了,不能不說個清楚!”

浮雲大師合掌喧了一聲佛號,道:“申幫主,你一定想聽清楚嗎?”

申三峰道:“其實已經用不着再說了。”

白天平道:“申幫主,他非說不可。”

浮雲大師瞪了白天平一眼,道:“白少俠,老衲很想領教你幾招。”

白天平道:“有機會,大師不用慌,咱們早晚會有一場搏殺的。”

浮雲大師冷哼一聲,道:“申幫主,你聽着,你不能代表少林。”

明明知道了是這麼一個結果,但聽入了申三峰的耳中,仍有着利刃刺心的感覺。但他乃一幫之尊,定力修養,都有了相當的火候,淡淡一笑,道:“大師說的很明白了。”目光轉到青風子的身上,道:“道長,你也可以表明一下身份了?”

青風子道:“申幫主,你也不能代表武當。”

申三峰道:“撇開兩位少林、武當的身份不談,你們都是武林名宿,這事情,如非從兩位口中說出,就算別人告訴我,我也是不會相信。”他說的很緩和,但字字句句裡面,都含蘊了無比的沉痛。

青風子黯然一嘆,垂首不語。

白天平仰天大笑三聲,道:“申幫主,這樣也好,這好比潛在體內的毒瘤,如今出了頭,咱們也可以操刀一割了。”

浮雲大師雙目圓睜,直似要噴出火來,冷冷的目光盯住在白天平的身上,道:“操刀一割,那要看你的手段了。”

白天平笑道:“大師,你是少林派中的名宿,平日裡受盡了武林同道的敬重、尊仰,但你今日的行爲,如是一旦傳揚於江湖之上,只怕你一世的英名,盡都付於流水了。”

浮雲大師冷哼一聲,道:“田堡主,在下請求堡主下令,讓老衲生劈了這姓白的小子。”

田無畏笑一笑,道:“大師,他們既然到這裡來了,早晚都會有一場血戰,大師也不用急在一時。”目光轉到白天平的身上,笑道:“白少俠,年輕人,血氣方剛,你這份豪氣,雖然叫人佩服,不過,盲目逞能,只怕要招致兇禍臨頭。”

白天平回顧了一眼,笑道:“在下來此之時,早已想得清楚了。”

田無畏笑一笑,道:“那很好,你想得十分清楚,咱們可以仔細的談談了。”

白天平道:“談什麼?”

田無畏道:“白少俠,我們正準備公開出現江湖,正在需用人手,像你白少俠這等人才,正是我等所需。”

白天平淡然一笑,道:“多謝你田堡主看得起白某人。”

田無畏笑一笑,道:“諸位原本要以丐幫爲主向本堡展開總攻,何以又忽然停止了?”

白天平笑一笑,道:“原因很簡單,我們發覺有了內奸,那就不得不停止這場總攻了。”

田無畏道:“幸好你們能及時而止,如是不停下這番總攻,這一戰下來,我們就可以殲滅丐幫大部精銳。”

白天平道:“這樣嚴重嗎?”

田無畏道:“不錯,我們有了很精密的佈置。”

白天平道:“現在,可以用這些精密的佈置,對付我們了。”

田無畏道:“那倒用不着了,對諸位,我們希望以真正的武功,和你們分個高下出來。”

白天平點點頭,道:“那很好,希望你們手段光明一些。”

田無畏道:“不過,以白少俠的聰明,應該是看得很清楚了。”

白天平道:“過獎,過獎,在下看不出什麼。”

田無畏道:“一旦動上了手,只怕吃虧的是你白少俠了。”

白天平道:“你們準備以多爲勝嗎?”

田無畏道:“白少俠如是確有過人之能,至少也得闖過幾關,才能離開武家堡。”

白天平四顧了一眼,笑道:“多謝堡主指點。”

田無畏哈哈一笑,離座而起,一揮手,道:“撤去酒席。”

幾個迎客的女婢,應聲動手,她們動作奇快,片刻之間,已收好桌椅退下。原本寬闊的大廳,也就更顯得寬闊了。這時,黑、白雙衛已悄然移動身軀,到了申幫主的身後。

田無畏身側兩個劍童,右手已按在了劍柄上,身後巨人,也似有躍躍欲動的樣子。一瞬間,大廳中,形成了劍拔弩張之局。

田無畏搖搖頭,阻止了身側劍童,道:“白少俠,你初出茅廬,在江湖上識人不多,年紀輕,武功好,我們很需要像你白少俠這樣的人。”

白天平道:“承你看得起,可惜的是,在下無意在武家堡中任職。”

田無畏道:“既是這樣,只有得罪了。大師,你同白少俠過幾招。”

浮雲大師一合掌,道:“謝堡主。”目光轉到白天平的臉上,道:“小娃兒,不幸被你言中了,咱們終有一場搏殺,想不到的是這麼快就動上了手。”

白天平笑一笑,道:“大師,似乎是有把握勝我了。”

浮雲大師道:“白少俠,老衲對你已經忍耐得太多了,咱們這一番動手,正好一泄心中之忿。”

白天平淡淡一笑,道:“大師如是勝了在下,自然可以殺我泄忿,不過……”

浮雲大師道:“不過什麼??

白天平道:“不過,我未死之前,想請教大師一事。”

浮雲大師道:“好,你說吧。”

白天平道:“大師在少林寺的身份,不去談它,就是在武林中的地位,也是極受尊祟,像大師這樣一個身份很高、備受敬慕的人,怎會甘爲武家堡的鷹犬呢?”

浮雲大師臉上掠過一抹慚愧之色,道:“老衲的事,用不着你白少俠費心。”口氣之間,又有改變,似乎是對白天平尊敬了不少。

白天平嘆口氣,道:“大師,你定有什麼苦衷?”

浮雲大師道:“老衲沒有什麼苦衷,用不着你多管閒事。”

白天平淡然一笑,道:“我生也晚,不知這位武家堡的田堡主,是何許人物,但聽申幫主對他的擡舉,這田無畏似乎也是一位甚受江湖同道尊敬的人……”

浮雲大師淡然地接道:“白天平,這時刻咱們似乎不是談論江湖是非的時間,你可以出手了。”

白天平看情形,似乎巳無法避免去這一戰,嘆口氣,道:“田堡主,在下有幾件事情請教。”

田無畏道:“你如是改變心意,敝堡是歡迎得很。”

白天平道:“很難,田堡主,白某不會做貴堡的鷹犬,爲惡江湖。”

這話明裡是回答田堡主,暗裡卻無疑是諷勸浮雲大師,和青風子。

浮雲大師突然一上步,右掌一探,迎面劈了下去。白天平右手一擡,硬接下了浮雲大師的掌勢。但聞砰然一聲,雙掌接實。

這浮雲大師,有數十年的深厚功力,掌勢雄厚無比,心想白天平應該以巧招取勝,決未想到他會硬接下自己的掌力。雙掌接實之下,白天平被震得向後退了兩步,浮雲大師也被震得向後退開了一步。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大師,好雄渾的掌力。”突然飛身而起,雙掌連環拍出,攻勢猛烈異常,掌指招式,一直不離浮雲大師的要害大穴。

兩人接實了一掌,浮雲大師心中有數,這白天平的功夫,確然能夠傷害到他。因此,不得不小心應付。浮雲大師心中有了顧慮,出手反而大受拘束。

白天平搶盡先機,攻勢愈來愈是凌厲。兩人動手打了一百招,仍保持個不勝不敗之局,浮雲大師的掌力,愈是凌厲,強猛的掌力,激盪整個大廳。

忽然間,白天平身子一側,滾入了浮雲大師的掌影之中。只聽一聲冷哼,浮雲大師突然收住掌勢,身軀搖顫,不自主的向後退了五步。

白天平臉色嚴肅,冷冷說道:“大師,承讓了。”

申三峰想不到白天平的武功,竟然高明到如此境界,以浮雲大師武功之高,仍然是傷在他的手中。

浮雲大師臉色蒼白,垂首而立,顯然巳無再戰之能。

田無畏臉色一變,道:“白少俠,果然是高明得很。”

白天平道:“堡主誇獎了。”

田無畏冷哼一聲,道:“白少俠,今日不是比武會友,大家點到爲止……”

白天平接道:“堡主的意思是……”

田無畏接道:“大家要打一個生死存亡出來,幾位如若能衝出武家堡,那就是諸位的武功高強。”

白天平道:“換一句話說,那就是我們衝出武家堡,也要全靠這身武功了,如是我們衝不出武家堡,那就要埋骨於此了?”

田無畏道:“好像如此,諸位既然進了武家堡,如若不留下性命,那就請留下武功。”

白天平道:“好!哪一位再和區區動手?”

田無畏笑一笑,目光轉到青風子的身上,道:“道長是否願意出手試試呢?”

青風子道:“貧道悉憑堡主之命。”

白天平哈哈一笑,道:“鳥盡弓藏,田堡主這樣急於謀殺功臣,未免太過急一些了。”

田無畏冷冷說道:“白少俠,你應該瞧出來了,不論你如何挑撥,只怕也無法使他們反對我了。”

白天平道:“在下看得很清楚了。”

田無畏道:“那很好,少林寺本以拳掌見長,白少俠,能夠以拳掌勝了少林高僧,武當派以劍術見長……”

白天平冷冷說道:“田堡主之意,可是要在下,以劍術對抗嗎?”

田無畏道:“兵刃拳掌,各有所長,如是白少俠不會劍術,隨便用什麼兵刃都好。”

申三峰突然接口說道:“白少俠,這一陣讓給區區如何?”

白天平笑道:“申幫主,用不着搶了,田堡主似乎是很希望在下出手,對嗎?”

田無畏道:“本座倒無此意,如是白少俠自知氣力不繼,不妨換個人出手。”

白天平冷笑一聲,道:“田堡主不用激我,在下既然試過了少林的拳掌,希望能再試試武當的劍招了。”

田無畏冷笑一聲,未再接口。

白天平目光轉到青風子的身上,一頓,道:“道長,你應該明白了……”

青風子道:“貧道不明白。”

白天平冷冷道:“你如是還不明白,在下就不能怪你了,也不忍怪你。”

青風子道:“白少俠,你可以亮出兵刃了。”說完話,抽出背上長劍。

白天平笑一笑,道:“道長只管出手,在下該拔劍的時候,自會拔劍。”

青風子忽然揚手一劍,刺了過來。

白天平劍未出鞘,也未封擋,一吸氣,閃避三尺。

青風子一劍未中,立時連環進招,劍招相連,有如長江大河一般,一招緊過一招,攻勢綿密異常。

白天平閃避開四五劍後,人已被那綿密的劍勢圈住,不得不拔劍還擊。但聞一連串金鐵交鳴之聲,青風子的攻勢,盡被白天平封擋開去。

田無畏一直很留心看着那白天平出手的攻勢、劍路。

申三峰迴顧了黑、白雙衛一眼,低聲說道:“你們兩個準備一下,看看咱們如何能破圍而出?”

黑、白雙衛,滿臉都是激忿之色,沉聲道:“想不到平日裡受盡咱們敬重的浮雲大師和青風子道長,竟然是兩個內奸。”

申三峰苦笑一下,道:“如非白少俠洞燭先機,只怕咱們整個的丐幫精銳,都將盡入敵人的陰謀佈置之中。”

就是這談上幾句話的工夫,白天平已和青風子分出了勝敗。

青風子道長,本是極爲擅長用劍之人,但他傷在了白天平的劍下。

掌傷浮雲大師,白天平也許還有些取巧的行爲,但劍傷青風子,那確是真本領,硬功夫,必得以高絕的劍招才成。

青風子左臂上一道四五寸長的口子,鮮血淋漓而下。

白天平收住劍勢,冷冷道:“道長,夠了吧……”

青風子滿臉愧色,垂首而退。

田無畏笑一笑,道:“白少俠掌力深厚,劍法高明,當真是能者無所不能了。”

白天平冷冷說道:“不是在下高明,而是他們兩位心中有所顧忌。”

申三峰道:“什麼顧忌?”

白天平笑一笑,道:“他們沒有用出全力對付我。”

申三峰暗暗忖道:這孩子究竟是年輕得很,這些話,怎麼也能夠隨便說出口來,也許這兩位武林名宿別有用心,這豈不是一指點穿。

只聽田無畏緩緩說道:“原來白少俠也瞧出來了。”

白天平道:“他們的掌力、劍勁,都是差那麼一點,那不是他們的火候不到,而是他們受到了禁制而已。”

申三峰道:“白少俠,你是說他們……”

白天平道:“他們太怕死,身上受了禁制,所以,只有聽擺佈了。”

申三峰轉臉望去,只見浮雲大師和青風子,背靠大廳的牆壁上,臉色蒼白,似乎是害了很久的大病。他心中立刻生出極大的驚懼,道:“白少俠,他們傷得很重,是嗎?”

白天平搖搖頭,道:“在下這點功力,如何能使這武林兩大名宿,受此重傷?”

申三峰道:“那他們……”

白天平道:“他們傷在身上的禁制,傷在他們自己的內心,他們意志早已崩潰了,功力也在逐漸的消散、減弱……”

田無畏突然嘆口氣,接道:“白天平,你太聰明瞭,這世間有一個很奇怪的定律,那就是太聰明的人,總是活不長久。”

白天平道:“田堡主,太聰明的人,也最怕死,但最怕死的人,也常常是先死的人。”

話中似乎有很深奧的道理,聽起來若有所指,但如是不用心想仔細,很不容易想得明白。

田無畏濃眉聳揚,鳳目射光,右手一揮,兩個劍童,和身後兩十九尺巨人,一齊圍了上來。

申三峰冷笑一聲,道:“白少俠,請稍息片刻,這一陣讓給區區。”

黑、白雙衛,齊齊跨前一步,道:“不勞幫主出手。”同時一探右手,取出了一支短棒,那短棒粗如鴨蛋,長不過一尺二寸,但一抖手,忽然間長逾三尺,但卻變細了很多。

白天平緩緩向後退了五尺,站在申三峰的身側。

黑、白雙衛,各向橫裡跨出兩步,保持了三尺的距離。

兩個青衣劍童,突然抽出長劍,道:“請賜教。”口中客氣,手中長劍卻閃起朵朵劍花,攻向兩人。這兩個年紀不大,但劍招卻是快速得很,一眨眼,兩人已各自攻出八劍。

黑、白雙衛都是身經百戰的高手,哪裡會把兩個十幾歲的童子放在心上。一念輕敵,立時陷身於兩個劍童的快速劍招之中。

但見寒芒閃閃,黑、白雙衛竟然被逼得手忙腳亂,無法還手。

中三峰一皺眉頭,低聲道:”好快的劍法。”

但黑、白雙衛,終是久經大敵之人,雖落下風,都能鎮靜心神。

兩個青衣劍童各自攻出了三十六劍之後,劍勢突然一緩。

就是那一緩的空隙,黑、白雙衛,手中的如意打狗棒,立時展開了反擊。剎那間,棒影輪起,帶着嘯風之聲,罩向了兩位青衣劍童。

兩位青衣倒童,立時被捲入那重重的棒影之中。

那兩個身逾九尺的巨人,站在五尺以外,望着四人動手的情形,苦於兩個劍童困於棒影中無法脫身,兩人也無法出手攻敵。

白天平低聲對申三峰道:“幫主,你看到那兩個巨人了嗎?”

申三峰點點頭,道:“瞧到了,這兩人體形特異,似人似獸,恐怕是有着很特異的武功,必得設法早些把兩人除去纔是。”

白天平道:“晚輩也這樣想,一般體型高大的人,都不太適合練小巧靈動的工夫,照晚輩的看法,這兩個似乎是有着一身橫練的硬功,而且,亦必有着奇大的氣力,黑、白雙衛,善於硬戰,如是和這兩個人動上了手,硬拼可能要吃大虧……”

申三峰接道:“白少俠的意思呢?”

白天平道:“晚輩之意是,先行下手把兩人除了。”

申三峰道:“你準備如何出手?”

白天平道:“晚輩覺着如其等他們出手,不如咱們先行出手,一舉擊斃強敵,就算取不了兩人之命,只要能把兩人擊傷,對咱們突圍之舉,可減去不少阻力。”

申三峰皺皺眉頭,未置可否。他是武林第一大幫的幫主身份,如是要他暗施算計傷敵,自然很難出口。

白天平笑一笑,道:“幫主之意,可是和他們明來明往的搏殺一陣嗎?”

申三峰道:“在下生平從沒突然對人施襲的事,早些除去兩人,也不能有失光明的手段,咱們合力出手,各自對付一人,這兩人縱然是天生異稟,但咱們兩人,也可應付了!”

白天平道:“幫主光明磊落,不願暗施偷襲,但晚輩覺着,咱們今日的處境不同,不能以常情而論,如是晚輩出手施襲,希望幫主不要見怪纔好。”

申三峰道:“對敵之道,本不厭詐,只是有很多權詐之術,在下不能施用罷了。”言下並無阻止白天平偷襲之意。

白天平點點頭,緩步向兩個巨人行去。

田無畏一直留心着白天平的舉動,眼看他和申三峰談了半天,心中早有警惕,又看他繞向兩個巨人,立時沉聲喝道:“大虎、二虎,留神了。”

站在左首是大虎,轉目一掠白天平,突然揮手一掌,拍了過去。巨靈之掌,力逾千斤,迎面劈到,有如鐵錘擊巖一般。

白天平感覺到那劈來掌力,十分強大,但也看出他的出掌很笨,舉動之間,不夠靈活,當下一矮身,閃在那大虎身旁,左掌一揮,切向大虎出拳的右臂。

但聞砰的一聲,掌勢正中大虎。那大虎體壯皮粗,中了一掌,只不過一皺眉頭。

白天平這一掌雖只用了五成力道,但也有二三百斤氣力,竟然未能使那大虎臂斷骨折,心中已確定這巨人,果然練有一身橫練功夫,只有看準他要害,全力一擊。就在他心中念轉之間,忽覺一股掌風,斜裡撞了過來。

原來,二虎一拳擊了過來。這一拳,力道奇猛,正好封住了大虎拳勢不及的空檔。

大虎、二虎似乎早知道了自己的缺點,身軀轉動不靈,所以兩人練了一套很奇怪的拳法,彼此配合。但見四隻小鬥般的拳頭,飛舞揮擊,綿密異常。

這是一套合出嚴密的拳法,白天平施展一套很奇快的身法,有如風中之絮,隨着兩人呼呼的拳風,旋轉、飄蕩。

儘管是大虎、二虎的拳勢綿密,但卻始終無法傷到白天平。

田無畏一皺眉頭,道:“飄花步。”

白天平突然大喝一聲,疾出一掌避過了那綿密的拳勢,擊在了大虎的後背之上。這一掌,白天平用出了八成勁力,只打得大虎巨大的身軀,不由自主的向前衝了三步。

這一來,兩人合擊的拳網,立刻有了極大的漏洞。

白天平疾如飄風一般,一閃身,繞到了二虎前面,迎面一掌,拍向二虎的面門。二虎一偏頭,閃避了一擊。

哪知白天平掌勢突然一轉,擊在了二虎的臉上。這一掌落勢奇重,只打得二虎,打了兩個旋轉,才穩下身軀。白天平一掌擊中二虎,身子立時飛躍而起。大虎回身發拳擊來,白天平已然閃避開去。

田無畏突然大喝一聲,道:“住手。”

兩個巨人,應聲退下,兩個劍童也急攻兩劍,後退三步。

田無畏淡然一笑,道:“白少俠不但武功高強,而且藝業博雜,在下要親自領教幾招了。”

申三峰一抱拳,道:“田堡主如想動手,老叫化奉陪。”

田無畏目光一掠白天平,道:“白少俠,可是不敢和在下動手嗎?”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申幫主,既是田堡主有意和晚輩一戰,申幫主就請再讓一陣如何?”

申三峰道:“你已經連搏數陣,理應由老叫化子出戰。”

白天平道:“晚輩自信體能還可以支持得住。”

申三峰微微一笑,道:“田堡主,難道老叫化子不配和你田堡主動手嗎?”

田無畏道:“如是申幫主很希望和在下動手,那就請等候一陣,待在下對付過白少俠之後,再和你申幫主動手不遲。”

申三峰還未來得及答話,白天平已轉身一躍,到了田無畏的身前。

田無畏點點頭,道:“咱們動兵刃暱,還是比拳掌。”

白天平道:“但憑田堡主。”

田無畏道:“咱們比試拳掌一百招,如是無法分出勝敗,再以兵刃相搏。”

白天平道:“好,田堡主小心了。”呼的一掌,拍了出去。

田無畏冷笑一聲,右掌推出,硬接掌勢。

這次,白天平忽然改變了方法,不和田無畏硬拼掌勢,右手一翻,五指開合,疾向田無畏手腕上抓去。

田無畏沉腕變招,倏忽間,彈出了三縷指風,襲向白天平的前胸三處大穴。

白天平一閃避開,雙掌連環拍出,展開一輪猛攻。

申三峰眼看着兩人的搏鬥,心中既感奇怪,又是不安,忖道:田無畏何以不願和我動手,卻要和白天平動手?論聲望我老叫化是一幫幫主,難道不勝不過白天平嗎?

心念轉動之間,忽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喝道:“住手!”

申三峰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身着玄色勁裝,姿容絕世的少女,當門而立。

田無畏疾急的拍出兩掌,逼住了白天平的攻勢,道:“公主來了。”疾快地向後退出三步。

白天平緩緩轉過身子,只見那玄衣少女,正是那日古廟中遇上的姑娘。

玄衣少女冷冷地說道:“田堡主,還有些什麼人?”

田無畏道:“浮雲大師、青風子道長,都早已歸服咱們,如能對付這位白少俠和申幫主,這一戰咱們就大獲全勝,再借勢反擊,也可能瓦解丐幫精銳。”

玄衣少女向白天平行了過去,一面緩緩說道:“咱們見過一次了,是嗎?”

白天平吸一口氣,道:“不錯。”

玄衣少女道:“當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咱們今天又碰上了頭。”

白天平道:“姑娘的意思是……”

玄衣少女笑一笑,道:”我的意思是咱們不應該再碰頭的。”

白天平道:“很不幸的是咱們又碰上了。”

玄衣少女點點頭,笑道:“既然有這麼一個不幸,應該有一個解決的辦法,是嗎?”

白天平道:“姑娘此刻現身,想是早已胸有成竹了?”

玄衣少女道:“本來,我還沒有什麼打算,但現在我已有了決定。”

白天平道:“姑娘可否見告呢?”

玄衣少女道:“以白少俠的智慧,說出來,只怕你也不會相信了。”

白天平道:“在下心中也想到了一些,但不知對是不對?”

玄衣少女道:“說說看。”

白天平道:“姑娘可是覺得咱們兩人之間,該有一場搏殺,是嗎?”

玄衣少女道:“你說的大致不錯,唯一要修正的是,咱們之間,要有一個死亡。”

白天平朗朗一笑,道:“彼此無怨無仇,兩度會面,就要以命相搏,姑娘不覺得太過份一些嗎?”

玄衣少女道:“我不想和你擡槓,也不願多費口舌。”

白天平道:“看來,咱們是非得有這一場兇險的搏殺不可了?”

玄衣少女道:“好像是無別的選擇了。”

白天平道:“好吧!姑娘既然決心要和在下一戰,那麼咱們只好放手一拼了。”

玄衣少女點點頭,道:“你準備出手吧!”

白天平笑一笑,道:“姑娘準備如何和在下動手?”

玄衣少女道:“悉聽尊便。”

白天平道:“兵刃太兇險,咱們在拳腳上比個勝負就是……”

玄衣少女道:“好,你出手。”

白天平道:“在下男子漢,應該由姑娘先行出手。”

玄衣少女道:“當真嗎?”

白天平還未來及答話,忽覺一股暗勁,直向身上撞來。

那玄衣少女手未擡動,腳未踢出,這一股暗勁不知由何處攻來。

白天平吃了一驚,暗道:這是什麼武功?心中駭然,右手卻疾快的拍出一掌,迎向那暗勁擊出。但覺那拍出的掌力,忽然落空,可是發出的力道,卻並未停止,似是被一股引力導向別處。

忽聞申三峰冷哼一聲,揚手拍出一掌。

白天平只覺身軀一震,身不由主的向後退了一步。敢情,他和申三峰拼了一掌。

申三峰功力深厚,發出的內力,十分雄猛,白天平被震得退了一步。

那股力道來得太過奇怪,申三峰還未覺出是何人所發,但白天平卻是心中明白,有如啞子吃黃連有苦難言。

就是這一瞬的工夫,玄衣少女已然欺到了白天平的身前兩尺左右處,右手一擡,點向白天平的前胸。她的舉動優美快速,但纖指點向的穴道,卻是白天平的死穴要害。

白天平已然覺到玄衣少女,身負莫可估測的奇技,哪裡還敢大意,瞧不出她這一指中,還蘊含有什麼詭異變化,不敢出手封架,一吸氣,陡然間退後八尺。他身子靈的有如落葉飄絮,隨着那點來的一指,飄然退去。

玄衣少女淡淡一笑,道:“白天平,你的‘飄花步’大概已有了八成的火候。”

白天平聽她一開口叫出了飄花步,心中雖然驚訝,但更驚駭的是,她竟能說出自已有了幾成火候,而且一點不錯。

玄衣少女很快的又欺近身側,接道:“咱們再試試吧!”一掌拍向前胸。

白天平既震驚這玄衣少女的武功,深不可測,又驚於這少女的見識之廣,當下不再讓步,起手一招“剪腕手”,橫向那少女腕脈上搭去。

玄衣少女渾如不覺,掌發如故,直叩前胸。

白天平一吸氣,身軀後縮半尺,右手卻已搭上玄衣少女的右腕。

玄衣少女拍出的掌勢,本是虛無輕飄未見內勁,但白天平的右手搭上了右腕脈穴之後,卻感到一股疾勁涌出,撞中前胸。

力道強大,撞得白天平身不由己的後退了五步,內腑血涌。

玄衣少女微微一笑,一跨步,人又欺到了白天平的身前,左手一探,抓向白天平的右腕。

她每一招的武功路數,完全不同,看上去平平常常,不見有什麼精奇變化。但白天平連吃過兩次苦頭之後,已然明白,這玄衣少女的武功,實已到了化繁爲簡,變化隨心的境界,揮手投足之間,藏奇變於平實之中。

因此,他沒有硬接那玄衣少女的攻勢,施展“飄花步”一連向旁側讓開了五尺。

玄衣少女兩度連擊,都被“飄花步”閃避過去,不禁微微一笑,道:“男子漢,大丈夫,原來只學的閃避功夫。”

白天平心中暗道:這位玄衣姑娘,被人稱作公主,武功又十分博雜、高強,不知是個什麼來路,萬萬不能被她激出怒火,未了然內情之前,似是也用不着和她以命相拼。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說道:“在下已然連搏數陣,姑娘……”

玄衣少女冷笑一聲,接道:“你可是想和我訂期再戰?”

白天平心中一動,暗道:浮雲大師和青風子道長,已然證明確爲敵用,一着失錯,滿盤皆輸,丐幫佈置在武家堡外的上百名弟子還在待命,此事必得早些處置,如能借和她訂約之賭,暫時退出武家堡,實爲上策。暗中定了主意,淡然一笑,道:“如若姑娘敢和在下單獨一會,希望能訂約在三日以內。”

玄衣少女冷笑一聲,道:“後天午時,咱們在武家堡正北方十里左右,大水塘會面。”

白天平嗯了一聲,道:“好!希望姑娘屆時能如約趕往。”

玄衣少女道:“失約的,只怕是你白天平。”

白天平道:“姑娘,白某後時必到。”抱拳接道:“我們告辭。”

玄衣少女一揮手,道:“恕不送客。”

田無畏冷笑一聲,道:“白少俠,就這樣離開嗎?”

白天平道:“堡主的意思是?”

田無畏笑道:“武家堡什麼所在,豈是任人來去的嗎?”

白天平哈哈一笑,道:“田堡主如此用心,是想要阻攔在下和這位姑娘之約了。”

玄衣少女一揚柳眉兒,道:“田堡主,放他離去。”

田無畏道:“公主,放申三峰等離開,何異是縱虎歸山,屬下盡了全力,安排了近年之久,纔有今日一個機會,咱們如若輕輕放過,豈不是可惜得很?”

玄衣少女冷冷道:“放他們離開。”這時,兩個劍童,和那兩個巨人,都已堵在門口。

田無畏對那玄衣少女,似是十分敬畏,一聽口氣不對,立時一擺手,道:“你們閃開。”

白天平大步行了過來,低聲說道:“申幫主,咱們走吧!”

申三峰略一猶豫,舉步向前行去,黑、白雙衛,分隨兩側而行。

那玄衣少女的話,似是有無比的威嚴,武家堡重重埋伏,竟無人敢施暗算。

申三峰等四個人,安然的撤出了武家堡。

一離險地,申三峰立刻吩咐黑、白雙衛,道:“快些傳令,要幫中弟子撤退到三十里外,等候令諭。”

黑、白雙衛心中也知道,這次因無少林、武當兩派弟子相助,集中於此的,都是幫裡百中選一的好手,實爲全幫精英,動手搏殺,決無所畏,但如被人暗施算計,傷一人都會叫人痛心。

當下疾步飛馳而去。

申三峰目睹黑、白雙衛奔去,才長長噓一口氣,道:“老弟,老叫化真得謝謝你了。”

白天平道:“爲什麼?”

申三峰道:“分集在武家堡外,兩百多丐幫弟子,是我丐幫精英所聚,如不是你老弟揭穿了浮雲大師和青風子的陰謀,本幫精英,必然會被他們誘入絕地,唉,老實說,這兩百多人的生死,對丐幫關係太大了。”

白天平道:“貴幫遍佈大江南北,人手衆逾數萬,兩百多人,就有這大影響嗎?”

申三峰道:“老弟,這兩百多人的關係太大了,如是折損太多,將使我丐幫至少要在江湖萎縮十幾二十年。”

事情這麼大,白天平卻有些想不通了,沉吟了一陣,道:“申幫主,可以見告嗎?”

申三峰道:“這原是本幫之秘,但你老弟不是外人,自可奉告……”略一沉思,接道:

“本幫能在武林中盛名不衰,幫規不壞,全賴我們有一種良好的制度。那就是,我們每一代都有一批中堅人物,爲幫中骨幹,這些人,都是費去近二十年心血,培養出來的人材,他們有的是孤兒,有的是本幫千方百計謀求所得,所以,他們都有很好的資質,至少都會有相當的成就,他們都是本幫中未來的分舵主、護法、巡察,其中也可能有下一代的幫主,他們來歷單純,幼小都經有嚴格的教養,所以忠於幫規,心存丐幫,別無他念,支撐了丐幫這龐大的組織。”

白天平道:“這果然是一個很大的隱秘,幫主不說,只怕很少有人知曉了。”

申三峰嘆口氣,道:“這一批兩百多人,剛剛離開他們學藝之處,爲了增長一些閱歷,我把他們作爲這次攻打武家堡的力量,唉!憑仗武功硬拼,縱遇高手,他們也能對付,但他們的閱歷太淺了,怕的是中人埋伏,這兩百多人,如果損傷太大,申某就變成丐幫的大罪人了,再要培養這批人手,至少還要二十年的時間了。”

白天平笑道:“幸好,貴幫中這些精華,還無傷損。”

申三峰道:“這都是白少俠的幫忙。”

白天平道:“晚輩只是胡撞瞎猜的碰上了一次。”

申三峰道:“浮雲大師、青風子,用心顯然很惡毒,誠心要把我丐幫這些骨幹一舉斷送,不過,他們也並非完全不能有所傷亡,他們要接替幫中各重位要職前,也必得經過一番歷練。”

白天平道:“我明白。”

申三峰道:“所以,白少俠如需用助拳人手時,但請吩咐一聲。”

白天平道:“晚輩如有需要,自會請命幫主。”

申三峰道:“白少俠你和那玄衣姑娘,訂下的後日中午之約,是否要如約趕往呢?”

白天平道:“自然要去,但不知那個大水塘,是一個什麼樣的地形?”

申三峰道:“那個大水塘的形勢很怪,是一個很大的池塘,四周都是水,中間有一片突出水面的旱地。”

白天平道:“她約我在那裡動手,大約就是想在那環水旱地之上相搏了。”

談話之間,已然行到了丐幫居住的農舍附近。這時,黑、白雙衛,也同時趕了回來。

申三峰沉聲道:“他們都撤回來了?”

黑、白雙衛齊聲應道:“他們已然撤回到預定的防守之處。”

申三峰點點頭,似是放下了很大的心事,回頭對白天平,道:“白少俠,那位玄衣姑娘的權勢很重,但不知她的武功如何呢?”

白天平道:“很高明,是在下生平所遇中,武功最強的人。”

申三峰道:“那一戰,你是全無把握了?”

白天平道:“坦白點說,這一戰,我的勝算很小,而是十之八九要敗。”

申三峰道:“那又何必要去呢?”

白天平道:“我心中有很多疑點,希望能在她身上求證一下……”話題突然一變,道:

“申幫主,咱們混入武家堡中的人,是何人派遣?”

申三峰道:“我們丐幫中,也有五個弟子被選了去,但卻一去不歸,如今是全無音息。”

白天平心中暗道:看來,金萍、金芝的事,申幫主也不太清楚,此事不可泄漏的太多。

心中念轉,話題又變,道:“申幫主,你們是否認爲這武家堡是目下江湖禍亂之源?”

申三峰道:“過去,我是這樣想,但現在,我這想法有些變了,武家堡,似乎是隻是一處分舵。”

兩人邊談邊走,行入茅舍。這茅舍中還留下兩個小叫化子。

申三峰、白天平相對坐下,兩個小叫化立刻獻上了香茗。黑白雙衛,守在茅舍門外。

申三峰喝了口茶,嘆道:“老弟,我一直不太明白,你怎麼能夠一眼間,瞧出浮雲大師、青風子道長,爲敵所用呢?”

白天平道:“晚輩覺着很多事機,不該泄漏,但卻不幸的泄漏了出去,能夠泄此隱秘的人,只有參與機要的人,才能知此機密,晚輩來此之後,發覺參與機要的人,除了幫主之外,就只有在下和他們兩人了……”

申三峰接道:“原本還有本幫中幾位長老參與,因爲,過去常有泄密的事,本座只好把參與此機要會商的三位長老,遣走了他們,白少俠未來此之前,只有老叫化和浮雲、青風子三位研商大事,分四批兩略攻入武家堡的計劃,也是我們三人研商而定。”

白天平道:“這主意可是浮雲大師想出來的嗎?”

申三峰道:“不錯,正是那老和尚提出來的辦法……”語聲微微一頓之後,又道:“本幫三位長老離去之後,有很多機密,確然不再外泄,當時,老叫化還在想,我們丐幫三老之中,哪一位是臥底的奸細,準備想法查出來,以最嚴厲的幫規懲罰,想不到,這竟然都是他們的陰謀詭計,幾乎使老叫化又上了當。”

白天平道:“幫主迷信他們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所以,想不到這兩個人,會是敵人派來的奸細。”

申三峰道:“白少俠,十年之前,老叫化曾和浮雲、青風子合手剿滅血手教,那時的兩人奮不顧身,勇猛非凡,如是兩個有變,也就是十年以內的事了。”

白天平點點頭,道:“這就是他們的厲害了。”

申三峰道:“老叫化想不明白,以他們的地位,爲什麼會做出此事,唉!當真是生不如死了……”目光轉到白天平的身上,接道:“白少俠,他們用的什麼方法,能使這兩位武林名宿,甘願爲其效命?”

白天平道:“有一件事,申幫主是否瞧出一些內情?”

申三峰道:“老叫化沒有瞧出來。”

白天平道:“他們兩人的武功,似乎是減弱了很多。”

申三峰精神一振,道:“對!白少俠雖然身負絕技,但也不能輕易勝得兩人。”

白天平道:“像浮雲大師、青風子那樣的高手,都是幼年扎基,武功也應該愈來愈好纔是,怎會愈來愈差呢?”

申三峰道:“這中間,定然是有原因了。”

白天平道:“這就是他們控制屬下的手段,浮雲大師、青風子,不但武功消減,而且他們的志節,也有很大的虧損,本是武林名宿,英雄人物,但目下卻淪落到貪生畏死,任人擺佈。”

申三峰道:“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他們用什麼辦法,能使志節受損呢?”

白天平道:“晚輩也無法知曉,但那是他們控制武林高手的方法,我們能找出原因,進而解決此事,纔可使敵勢崩潰。”

申三峰道:“古住今來,很多妄圖稱霸武林的梟雄、魔頭,大都借重用毒手段,但不知他們是否也是用毒?”

白天平道:“可能用毒,不過,所用之毒,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

申三峰道:“這話怎麼說?”

白天平道:“浮雲大師和青風子,在貴幫弟子環伺之中,住了月餘之久,如是他們每日在一定的時辰之內,非用解藥,只怕也無法瞞得過諸位的雙目了。”

申三峰點了點頭,道:“不錯,白少俠。”

白天平道:“如是有別人按時送上解毒的藥物,那也是無法躲過貴幫的監視了。”

申三峰又點點頭。

白天平道:“所以,晚輩覺着,如是他們受毒藥控制,那毒藥必已經過了改良,每隔一次相當的時間,纔會發作……”

申三峰接道:“老弟,這不太可能,毒性發作,不會超過一十二個時辰,就算功力高絕,能夠逼毒,也無法等過三天,而且,這三日還不能太勞動,再就是能把毒力遁聚一處,或是逼出體外,那就對人不會再有傷害了。如是浮雲大師、青風子等服了毒藥,爲人控制,必得常服解藥才成,再不然,他們已擺脫了毒藥控制。”

白天平道:“晚輩也覺着有些奇怪,他兩人不像中毒。”

申三峰道:“老叫化了解他們,他們本來都是一代名宿,武林高人,但目下,他們卻變得很懦弱,很畏縮。”

白天平道:“難道武家堡有一種方法能改變人性?”

申三峰霍然站起身子,道:“老叫化早該想到這些了。”

白天平道:“幫主,目下最要緊的一件事是,咱們應該先設法找出原因,他們爲什麼會被控制?”

申三峰道:“可惜,他們都留在了武家堡。”

白天平沉吟了一陣,道:“幫主,武家堡已然明目張膽的出手,罪證明確,貴幫和少林、武當一向是聯手維護江湖正義,這一次,少林、武當兩大門派,派來的主持人物,竟是敵人臥底的內奸,這關係何等重大,但不知幫主對此事有何處置?”

申三峰道:“唉!這件事確很重大,也很意外,我必須早些通知少林、武當兩派中的掌門人才是。”

白天平道:“以最快的方法,幫主要多長的時間,才能將這件事通知到少林和武當門中?”

申三峰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因此,我準備親自走一趟少林、武當。”

白天平道:“武家堡的惡行,已然暴露江湖,似是用不着急急對付他們,倒是貴幫和少林、武當之間,必須有一個圓滿的協調纔好,他們加害浮雲大師,和青風子道長,只怕主要的也在離間貴幫和兩大門派,因此,晚輩希望幫主,見着兩大門派執事人時,能以忍耐爲上。”

申三峰微微一笑,道:“老叫化明白,白少俠這點年紀,能夠面面顧到,真是天縱之才,不過老叫化去後,此地無人……”

白天平接道:“留在武家堡,可讓對方暫安其心,晚一些發動,時間對咱們有利。”

申三峰道:“白少俠一人留此,力量難免太過單薄,老叫化想選二十名幫中最精銳年輕的高手,由兩位長老率領,助你一臂之力,不知你意下如何?”

白天平笑一笑,道:“多謝幫主的盛情,不過,晚輩覺着,咱們目下既無意和武家堡硬拼一場,人多也是無用,晚輩一人,行動也方便一些,但晚輩希望能和兩位申姑娘多談談,不知幫主可否賜允?”

申三峰道:“春、秋兩個丫頭,經過了這番挫折之後,自覺武功太淺,磨着要再求精進,她們雖非正式加入丐幫的弟子,但甚得本幫中幾位長老的愛護,也正因爲如此,使她們方便了不少,昨天已隨本幫中一位長老離開此地了。”

白天平道:“兩位姑娘既已離去,那就算了,貴幫也可以撤走了。”

申三峰點點頭,道:“留在武家堡,也可以暫時穩定一下敵人,不致於放手胡爲,但老叫化總覺着你一個人……”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幫主不用爲在下擔心,我先告辭了。”

申三峰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弟,你一身藝業成就,確非小可,不過,對手也很高明,你要小心些,老叫化身爲一幫之主,行動不便,無法陪你了。”

白天平一抱拳,道:“幫主下顧,晚輩感激不盡,但願幫主此行少林、武當,說服兩派掌門人,多遣高手,合力對付強敵。”

申三峰道:“區區會盡全力,據理力爭。”

白天平一抱拳,轉身而去。

對這位膽大心細,武功傑出的年輕人,申三峰有一份偏愛,也有一份羨慕,可惜的他不是丐幫中人,無法傳讓他幫主之位。

目睹白天平背影消失,申三峰突然一招手,喚過黑衛莫宗元道:“傳諭下去,留下龍、虎兩位總巡查,要他各選十名高手,留此監視武家堡。”

莫宗元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申三峰沉聲喝道:“回來,交代他們,暗中接應白天平,不得延誤,敵人太強大,準他們便宜行事。”安排好人手,這位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立時動身趕赴武當。

且說白天平離去之後,立時趕往武家堡西北十里的大水塘,查看了一下形勢,找了一處隱秘地方,坐息下來。他必須好好保養體能,那位玄衣少女,是他遇上的第一強敵。

第三天中午時分,白天平依約趕至。這是一片很大的水塘,四周都是水,中間有一片突出的旱地,方圓有四五十丈大小。水塘邊早泊了一艘木船,一個青衣少女,坐在船頭上。

白天平行近塘邊,那青衣少女霍然起身,望望天色,道:“你還算守信。”

白天平笑一笑,道:“貴公主來了嗎?”

青衣女道:“候駕多時了。”

白天平飛上木舟,道:“有勞姑娘。”

青衣女忽然一笑,道:“你敢來趕約,倒是有點英雄氣概。”

白天平道:“姑娘誇獎了。”

青衣女划動木舟,直馳水中旱地。

這是正午時刻,農人大都歸家進餐,四外靜靜得不見人蹤。

木船離岸還有兩丈,白天平暗提真氣,一躍登岸。

一張黃色的錦墩上,端坐着那玄衣少女。在她身後,並立着兩個青衣女婢。一婢手中捧着一束鮮花,一個懷抱長劍。

白天平皺皺眉頭,暗道:“那丫頭捧了一束鮮花,不知是何用心?”心中念轉,人卻一抱拳,道:“白天平如約而來。”

玄衣少女緩緩站起身子,冷冷地說道:“你可以不來的,但你卻來了,兩天的時間,你可以逃的遠遠的,爲什麼不逃?”

白天平淡淡一笑,道:“我爲什麼要逃?”

玄衣少女冷笑一聲,道:“你真的不明白嗎?來了,就得死,我已替你準備了一束鮮花。”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如是死得這等瀟灑,死而何憾?”

玄衣少女道:“你好像是一點也不怕死?”

白天平道:“像這樣一片絕地,在下就算怕死,也是無處可逃了。”

玄衣少女道:“你見到了這麼一處絕地,就不應該逞強上來。”

白天平道:“在下赴約而來,怎能失約不來。”

玄衣少女道:“很英雄,咱們可以動手了!”

白天平道:“姑娘先請出手。”

玄衣少女道:“拳掌、兵刃,你哪一方面的修爲深些?”

白天平道:“在下覺着,咱們還是比試拳掌的好。”

玄衣少女道:“悉聽尊便。”

白天平一欺身,道:“看來,姑娘是不會先出手了。”右手一揮,拍了過去。掌力奇猛,帶起了一股凌厲的掌風。

玄衣少女突然一轉嬌軀,避開了掌勢。

白天平一皺眉頭,道:“姑娘,你這是什麼身法?”

玄衣少女道:“比你的飄花步如何?”

白天平道:“伯仲之間。”雙掌連環擊出,一招快過一招。片刻間,幻起了漫天的掌影。

玄衣少女似是有意在賣弄,竟然不出手封擋對方的攻勢,只憑怪異的身法,閃讓開白天平的攻勢。

白天平一連擊出了五十六掌,仍然未能擊中那玄衣少女一掌。

白天平收住了掌勢,微微一笑,道:“姑娘高明得很。”

玄衣少女道:“現在,你要小心了。”突然雙手並出,一片指風,直襲過來。

白天平一吸氣,疾快的打了兩個轉身,避開指風,人已欺到了玄衣少女的身側,右手一揮,疾向那玄衣少女的手腕上抓去。

玄衣少女冷笑一聲,五指反劃,疾掃白天平的脈穴。

白天平暴退五步,正待再行攻上,突覺跟前人影一花,那玄衣少女人已欺到了身前。玉腕一揮,五縷指風,直襲面門。白天平吃了一驚,仰身倒臥,退出了七八尺遠。身子剛挺起,玄衣少女又到了身前,右掌一揮切下。

這一招並不奇玄,但運用的恰到好處,使招術變化的威力,發揮到極致,當真是化腐朽爲神奇。不論白天平翻掌縮腕,都無法避開那落下的掌勢。他身子還未站穩,正是餘力盡處,新招未發的空隙。

那只是一剎那的空隙,卻被玄衣少女掌握控制,運用先機。

纖長的玉指,切中了白天平的右手,不過,掌勢卻避開了白天平的要害,落在了白天平的手背上,而且甚微。電光石火般輕微一觸,玄衣少女忽然向後退開。

白天平站穩了身軀,臉上是一片羞紅,呆呆的望着那玄衣少女。

玄衣少女雖然手下留情,但臉色卻是一片冷漠,說道:“白天平,你是否覺出我手下留情?”

白天平只覺胸中熱血上涌,臉上一片愧色。

但他仍然按捺下了激動的心情,道:“我知道,但在下想不出爲什麼姑娘要手下留情。”

玄衣少女道:“看在你授業恩師無名子的份上。”

這一下,使白天平受的震動,比之被人掌勢切中,更爲驚駭難忘。長長吸一口氣,按捺下激動的心情,道:“姑娘,對在下似乎是知曉的很清楚?”

玄衣少女道:“不錯,你的家世、父母,我們也都知道的很詳盡。”

白天平淺淺一笑,道:“姑娘等對我白天平這樣重視,實叫在下有着榮寵的感覺,不過,咱們該談談別的事了。”

玄衣少女冷笑一聲,道:“你想談些什麼?”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姑娘,安排這處絕地,定然是別有用心的了?”

玄衣少女道:“第一不讓你有逃走的機會,第二,我存了殺你之心,所以,使你置身絕地。”

白天平道:“但姑娘爲什麼又改了心意呢?”

玄衣少女道:“我說過了,看在無名子的份上。”

白天平淺淺一笑,道:“剛纔,在下雖然是受制姑娘,但並非是全無反擊之能。”

玄衣少女道:“所以,我留給你機會,讓你再打一場。”

白天平一聳劍眉,但未發作出來,緩緩說道:“還是姑娘和區區動手嗎?”

玄衣少女道:“不錯,不過,我也有條件。”

白天平道:“姑娘請說。”

玄衣少女道:“這次,你如不幸又敗了,那就要一切從我之命。”

白天平道:“那要看什麼事了。”

玄衣少女道:“不論什麼事,你都要答應。”

白天平道:“姑娘,有很多事,就是丟了性命,也不能答應。”

玄衣少女道:“那隻怕由不得你了。”

白天平看她雙目閃動着寒芒,隨時可能出手,立時暗中運氣戒備。這一次,他決心不再搶先出手,以飄花步閃避那玄衣少女的攻勢,再找適當的機會反擊,能攻則攻,不能攻,只好以防守爲主。白天平全神戒備,雙目凝注到玄衣少女的身上,全神貫注。

玄衣少女向前行了兩步,道:“小心了。”

突然揮手一掌,拍了過去。白天平施展飄花步,身子搖了兩搖,人已閃避開去。

玄衣少女冷哼一聲,道:“飄花步雖然含蘊玄機,但我不信我對付不了。”突然間,雙手齊出,每手各自攻出了五掌。左右兩手,分進合擊,兩手分攻是兩處方位,心分二用,竟然能運用自如。

白天平只覺那玄衣少女,每出一掌,就帶有一股強大的暗勁,涌了過來,這是什麼武功,怎會有如此的威勢。就這念頭一轉間,不自覺手腳一緩。

玄衣少女乘虛而入,指點掌劈,一直逼得白天平不停的向後退避。一直退了三丈多遠,再要後退,就要跌入了水中,白天平才緩過雙手,還擊了兩招。

原來,那玄衣少女雙手攻勢太快,指影點點,盡都是襲向白天平的雙腕,白天平一直想抽出來迎敵,卻一直無法穩住對方的攻勢。

玄衣少女掌指忽然慢了下來,口中說道:“白天平,你應該認輸了。”

白天平突然躍起,連環踢出了一十二腿,才着實落地。踢出的這十二腿,連環快速,逼得那玄衣少女也退了四五步。

玄衣少女道:“我忽略了無名子那牛鼻子老道,也忘去了他這十二招彈腿了……”口中說話,人卻極力反擊,希望能把白天平飛腿招數給壓制下去。

雙方以快打快,不久工夫,又鬥了五六十個照面。白天平這才感覺到遇上強過自己的敵手,交手數十招,十之七八是受人攻襲。但飄花步佳妙的身法,配合着截脈突穴的掌指,白天平可以勉力支持着不敗。他自知勝人無望,所以不再存心攻敵,全力防守。這一來,門戶嚴密,玄衣少女放手攻過百招,仍然無法擊敗強敵。

這時,太陽已然偏西,兩人動手已過了四五百招,白天平雖是一直處在下風,但他也一直未敗。玄衣少女搶盡了先機,一直是攻多守少,但動手五百招後,仍然是無法制服住白天平。

三個女婢,也都看的呆在當場。在她們記憶之中,公主和人動手,從未超過十招,十招之內,對方不死亦傷,但這年輕人,竟能和公主惡鬥了五百招,不分勝敗,在三婢心目之中,實是一樁大爲驚奇的事了。

忽然間,玄衣少女向後疾退了五步,說道:“住手。”

白天平收住了掌拳,道:“姑娘有何見教?”

玄衣少女冷冷說道:“你拳掌很高明,不過一千招,只怕也很難分出勝敗。”

白天平道:“姑娘之意呢?”

玄衣少女道:“咱們比兵刃吧!”

白天平略一沉吟道:“好!在下聽憑吩咐。”

玄衣少女一揚秀眉兒,道:“你爲人很和氣啊!”

白天平道:“姑娘乃在下生平所遇唯一勁敵,五百餘招動手搏殺之中,姑娘攻出四百一十二招,我白某人還擊了八十八招,姑娘攻出四招多些.在下才能還擊一招,那足證姑娘的修爲高出我白某多了。”

玄衣少女道:“你也很謙虛啊!”

白天平道:“在下說的,句句真實,白某人和姑娘動手,只有十之一二的勝算。”

玄衣少女道:“那你爲什麼仍不肯逃?”

白天平道:“因爲,我無法逃,也不能逃,所以,只有捨命一拼了。”

玄衣少女美目閃起了一片殺機,道:“好吧,你想碰碰運氣?”

白天平肅然答說道:“不錯,我要碰碰運氣,如果在下今日逃了,過不了十天中,在下可能還會和公主碰頭,對嗎?”

玄衣少女點點,道:“這麼說來,咱們之間,必將有一個埋骨這片小島之上了。”

白天平道:“至少,我要證明一件事,姑娘的武功造詣,雖然高明,但卻殺不了我。”

玄衣少女道:“兵刃和拳掌,有些不同,也比拳掌兇險很多。”

白天平道:“在下明白。”

玄衣少女舉手一招,捧劍女婢應手奔來,奉上寶劍。

白天平長長吁一口氣,揮手從懷中取出了兩把短金劍。那金劍長一尺四五,只有一般寶劍的一半。

玄衣少女緩緩抽出寶劍,冷笑一聲,道:“白天平,還要我先出手嗎?”

白天平道:“姑娘請。”

玄衣少女突然一振右腕,手中長劍忽然間幻起了一片劍花,激射而至。

白天平看她起手一劍,就凌厲無比,心中更是驚惕,一面閃身退避,左手短劍卻一招“攔江截鬥”,橫向對方長劍上撩去。

右手劍平於胸前,不敢同時用於攻敵。

但聞噹的一聲,白天平左手短劍,竟然撩中了玄衣少女手中的寶劍,不禁大生意外。哪知變生肘腋,就在白天平撩中那玄衣少女寶劍的同時,玄衣少女手腕突然一翻,劍芒一閃,反削了過來。

這一下,變化快速至極,但幸白天平早已心存驚惕,向後閃退了一步,劍光劃過左肋,挑破了一片衣服,傷及肌膚,左肋下,劃了一道三寸長的血口。若是白天平未先向後閃退了一步,這一劍,必會使白天平重傷劍下。

玄衣少女未再攻出第二劍,突然收劍退後了五尺。

領教了玄衣少女詭異多變的劍招,使得白天平大大的吃了一驚,也使他更提高了戒備之心,不敢看傷勢一眼,依然全神戒備。他心目中明白,以這玄衣少女劍招之快,稍一分神,就可重傷在劍下。雙方又成了一個握劍對峙之局。

玄衣少女冷笑一聲,道:“白天平,你怎麼不出手反擊?”

白天平雙目看注在玄衣少女的長劍之上,既不答話,也不出手。

玄衣少女又舉步向前行來,而且長劍斜垂,故意露開了門戶。

但白天平確有着過人沉着,既不爲對方言詞激怒,也不肯出手攻襲。

兩人拳掌搏鬥了五百餘招之後,白天平已覺着對方的武功,確然比自己高出了一籌,而且,對方劍上的詭異變化,似是尤過拳掌。這就要沉着應付,不得絲毫大意,只好以守待敵,以靜待變。

玄衣少女直到白天平身前兩尺左右處,已是白天平手中短劍伸手可及之處,但白天平仍然沒有出手。

玄衣少女淡淡一笑,道:“你怎麼不出手啊!”喝聲中長劍疾起,向上撩襲。

白天平左手短劍向下一壓玄衣少女的劍勢,右手短劍疾快絕倫的刺向玄衣少女的左臂。

但覺左手向下壓逼長劍的短劍,忽然被一股滑力滑開,玄衣少女長劍疾翻而起,劍尖寒芒閃動,長劍已然頂在了白天平左肋要害。

白天平大驚之下,短劍一送,也找上了玄衣少女的左肩“肩井穴”。

兩人都是內外兼修的高手,都已達爐火純青之境,一種本能的反應,使兩人的劍勢都及時停住。因爲,兩人都感覺到,內力一送,立可把對方傷斃劍下,但同時,卻也無法保住自己,是一個玉石俱焚的同歸於盡。

這是個很尷尬、也很驚險的畫面,二個人斜斜而立,彼此都用劍頂在對方的要害、重穴之上。四目相注,臉色一片嚴肅。

玄衣少女臉色由嚴肅、冷漠,緩緩的解凍,變成了一臉笑容,道:“你怎麼不下手啊?”

白天平道:“姑娘的機會比我好,你的劍先找上我,但姑娘卻手下留情。”

玄衣少女道:“那是我感覺到自己無法自保,我一劍可以置你死地,但我也可能死在你的劍下。”

白天平道:“姑娘的快劍,是在下生平所遇中第一個強過我的人。”

玄衣少女道:“你也是唯一可和我動手過招的人。”

兩人口中雖然互相稱讚對方,但逼在對方要害的劍尖,卻不肯移開。兩人心中都明白,任何人移開劍尖,就立刻受制於對方的劍下。

玄衣少女忽然嘆了口氣,道:“咱們這樣僵持下去,總非了局,應該彼此撤去劍勢。”

白天平道:“姑娘說的是,但應該誰先撤呢?”

玄衣少女道:“自然是你了。”

白天平淡淡一笑,道:“如若咱們搏殺,只是個人恩怨,白某人就算死在姑娘的劍下,亦是毫無怨言……”

玄衣少女接道:“你怕我藉機會殺了你?”

白天平道:“不錯,在下對姑娘的爲人,知曉不多,所以我也……”

玄衣少女笑一笑,接道:“你不敢信任我,是嗎?”

白天平道:“正是如此。”

玄衣少女道:“如是我先撤劍呢?”

白天平道:“在下決不會傷害姑娘。”

玄衣少女道:“你不信任我,我又如何能信得過你?”

白天平道:“姑娘,你非得冒一下險不可,否則咱們對峙下去,或是同歸於盡。”

玄衣少女道:“我有兩個女婢,她們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白天平道:“以姑娘的聰慧,應不會冒這個險的,需知姑娘任何一個行動,都可能造成大錯,使咱們同歸於盡。”

玄衣少女突然收了抵在白天平肋上的長劍,道:“你現在可以殺死我了。”

白天平有些意外的感覺,呆呆地望着那玄衣少女,心中輪轉,暗暗地忖道:此女武功之高,世所罕見,如是此刻一劍把她殺了,可絕後患。

但見那玄衣少女,甚是鎮靜,似是對他有着無比的信心,相信不會在自己撤劍之後,白天平會藉機傷害自己。三個青衣女婢,內心中焦慮如焚,但表面上,又不敢擅自行動。

白天平笑一笑,道:“姑娘還要比試下去嗎?”

玄衣少女道:“用不到了,今天咱們打了一個平分秋色,你如是心中不服,咱們半年以後再比一次就是。”

白天平道:“姑娘,今日之戰,就此作罷,咱們兩個人,都可以活下去了,是嗎?”

玄衣少女道:“那是當然,兩無損傷之局,自然是兩個人,都可以活下去了。”

白天平道:“請姑娘吩咐女婢,送在下登岸。”

玄衣少女點點頭,立刻吩咐女婢,划來小舟。

白天平一收雙劍,平橫胸前,笑一笑,道:“姑娘武功高明,在下告辭了。”

玄衣少女輕輕嘆息一聲,突然一抖手中的長劍。但見那百鍊精鋼的長劍,忽然間,化作了三截。

玄衣少女一振腕,把手中的半截長劍突然投擲出手。但見那一截斷劍,直入高空。震斷了長劍,投出手中的劍柄,玄衣少女心中之氣,才似是消卻了一些。緩緩說道:“不用客氣了,希望咱們近日之中,別再見面。”

白天平微微一笑,躍上小舟,一揮手,吩咐那划船女婢,向岸上行去。

青衣女婢雙手運槳,但卻劃得很慢,一付有氣無力的樣子。

白天平道:“姑娘,你……”

青衣女婢冷冷接道:“你惹她生了氣,她竟然會放你離開。”

白天平道:“她沒有法子不放我。”

青衣女婢冷笑一聲,道:“你太低估我們的公主了。”

白天平微微一怔,暗道;這丫頭說得十分認真,難道公主還有什麼花招不成?自和玄衣少女交手之後,白天平心中的自負,大大的消減,至少,那玄衣少女比自己高明,造成這樣一個全身而退的局面,是那玄衣少女缺少對敵經驗。心中念轉,立刻提高了驚覺,全神戒備。

又是一次意外,小舟平安的到達了岸畔。

青衣女婢冷漠地說道:“你記着,我們公主並非是不能留下你,而是她有意的放了你。”

白天平飛躍登岸,笑一笑,道:“多謝姑娘指教,請代復貴上,就說我白某很感激她手下留情。”

青衣女婢忽然微微一笑,道:“這還像句人話。”轉過小舟,急馳而去。

白天平也同時加快了腳步,向前奔去。行約二里左右,瞥見人影一閃,一個五十上下的叫化子,攔住了去路。

那老叫化生像很怪,方臉長耳,雙手長及膝下,灰衣上打着九個補釘。竟然是丐幫中的九袋弟子。白天平一拱手,道:“老前輩……”他雖然瞧出了這人的是丐幫中的弟子,但卻從未晤面。

老叫化接道:“老叫化遊一龍,現任丐幫總巡查。”

白天平道:“龍、虎兩位總巡查,巡視天下丐幫弟子,執法如山,丐幫的規戒,賴以維持,在下常聽申幫主說起兩位,今日有幸,得會前輩。”

遊一龍笑一笑,道:“白少俠太客氣了,老叫化和一虎兄,奉命留此,藉爲少俠臂助,因此,在這大池塘的四周,已然滿布了咱們丐幫中的人手了。”

白天平道:“老前輩,快叫他們撤退……”

他本想說那玄衣少女武功厲害,但深恐此言激起那遊一龍的反感,只好說了一半,住口不言。

遊一龍輕輕咳了一聲,道:“幫主交代咱們,儘量避免和武家堡中的人衝突,所以,咱們丐幫從不改裝,但爲了適應這番情形,也只好改扮易容了。”

白天平道:“這法子很好,過去,咱們在明處,敵人在暗處,咱們的一舉一動,敵人無不了如指掌,但是敵人的一切情形,咱們卻是全無所知,這就吃了很大的虧。”一面說話,一面舉步而行。

遊一龍道:“咱們在各處要道,埋伏了人手,萬一白少俠不幸落入敵人手中,咱們準備集中全力救人。”

白天平道:“貴幫主和老前輩的盛意,在下很感激,但幸好在下還未落入敵手,現在,老前輩請先行撤退埋伏的人手,免得造成衝突。”

遊一龍道:“不要緊,他們都奉有密令,未得我的通知,不會和敵人衝突……”語聲一頓,接道:“目下,白少俠有何打算?”

白天平道:“晚輩心中倒有一些計劃,不過,還得跟兩位商量一下,借重兩位的經驗,研商一番,再作決定。”

遊一龍道:“距此十餘里處,有一處獵戶住的石屋,地方很隱秘,不知自少俠是否願去瞧瞧……”

白天平接道:”貴幫中人,可是要在那裡會聚?”

遊一龍道:“不錯,但敝幫主臨去之際,曾經吩咐下來,要我們多多小心,隨時以本幫特異的暗記,變更會合之地。”

白天平道:“貴幫主這等謹慎行事,實在早有所見,敵勢太強大。”

遊一龍道:“白少俠適才和人動手,勝負如何?”

白天平道:“單以武功而言,在下已經敗在那位姑娘手中。”

遊一龍道:“白少俠單身赴約,能在那孤島上全身而退,雖然敗了,也只是毫釐之差,如若那位姑娘,能夠完全制服了你白少俠,只怕她不會輕易的放你離開了。”

白天平笑一笑,道:“因爲她的經驗不足,授我以可乘之機,造成了一個兩敗俱傷的對峙局面,她不願和我一起死,只好放我離開了。”

遊一龍笑一笑,道:“白少俠,聽說那位公主很美,是嗎?”

白天平嗯了一聲,道:“不錯,國色天香,豔絕人寰。”

遊一龍微微一笑,道:“白少俠,你說她是不是有意的放你離開?”

白天平呆了一呆,道:“不會吧!”但他開始很認真去思索這個問題了,那青衣女婢,和這老叫化的話,似乎都若有所指。一個是那公主的貼身女婢,一個是江湖上閱歷豐富的丐幫巡查。

只聽遊一龍道:“敝幫主臨去之際,交代過在下一句話,除了留給我龍、虎二巡查二十名聽候調遣的高手之外,另有兩位長老率領五十名弟子,接應你白少俠,敝幫主的嚴令,是五十二個人,再加上我們龍、虎雙巡,和二十個相從高手,合共是七十四條人命,生要奪下你白少俠的人,死要拿回你白少俠的屍,以酬謝你挽救丐幫精銳的深情、厚恩……”

白天平大爲感動地接道:“貴幫主對晚輩,當真是恩情如山了。”

遊一龍笑一笑,接道:“咱們沒有想到是這麼一個結果,你白少俠孤劍深入絕地,又安安全全的退回來。”

白天平道:“不管如何,丐幫對我這份情意,白某是終身難忘,但不知是哪兩位長老帶人留此?”

遊一龍道:“老叫化已傳出暗記,白少俠安然脫險,要他們回師武當,保護幫主去了。”

白天平道:“申幫主先到武當山去了?”

遊一龍道:“是的,敝幫主和當代的武當掌門人,私交甚篤,所以,想先行拜訪武當派掌門人之後,再聯袂去訪少林。”

白天平道:“但願貴幫主進行的順利,消除江湖上這三大門戶的誤會……”

遊一龍奇道:“誤會,什麼誤會?青風子、浮雲大師離經叛道,變節降敵,他們還會有什麼誤會可說?”

白天平嘆口氣,道:“老前輩,浮雲大師和青風子,都是兩派中的長老人物,在少林、武當中,都有一定的地位,貴幫主先因機密泄漏,遣走了少林、武當兩派中人,恐已引起了兩派人的不滿,如今又讓浮雲、青風子失陷在武家堡中,如是兩派中人,能夠了然內情,自然不會責怪到貴幫主的頭上,如是兩派掌門人,心中早存成見,貴幫主這番解說,只怕要得大費周折了。”

遊一龍沉吟了一陣,道:“白少俠這麼一說,倒也是有些道理,江湖上門戶之見,十分固執,常使很多事情,造成了不必要的誤會,不過,這一次,情勢稍有不同,兩人背叛,情勢明顯,我丐幫幫主親眼所見,且有你白少俠可以做證。”

白天平笑一笑,道:“話是不錯,但願武家堡未再施別的挑撥手段。”說話之間,到了那石屋前面。那是一幢山坡前面,草、樹環繞的一座房屋,果然是隱秘得很,不到石屋跟前,很難發覺那座石屋。

白天平感覺到石屋四周布守的有人,但卻未發覺人在何處?

遊一龍把白天平讓入石屋,室內早已擺好了酒菜。滿桌雞鴨魚肉,散發出撲鼻的香味。

遊一龍道:“白少俠,餓了吧,咱們先吃點東西。”

白天平確實有些餓了,也不推辭,兩人對面而坐,大吃起來。用過飯菜,白天平讚道:

“貴幫弟子的手藝不錯。”

遊一龍笑道:“我和一虎兄,輕淡名利,執法如山,丐幫中弟子,如說是尊重我們,倒不如說是害怕我們恰當一些,但丐幫兩位總巡查,有一個最大的毛病,就是愛吃,不過,吃過、喝過了,還是公事公辦,誰也別想我老叫化徇私。”

白天平笑一笑,道:“兩位執法森嚴,不但丐幫中人知曉,就是在江湖上,也是無人不知了。”

遊一龍喝了一口酒,笑道:“白少俠,敝幫主還吩咐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要我們今後的行止,聽憑白少俠的吩咐。”

白天平搖搖頭,道:“老前輩,這個不敢當,兩番對敵之後,使晚輩已覺着敵勢太強大,不出奇兵,很難操掌勝算了。”

遊-龍道:“白少俠準備如何派出奇兵,老叫化願率丐幫弟子,爲其先驅。”

白天平嘆道:“貴幫忠義幫風,實較各大門派的森嚴幫規,更受武林欽敬,但晚輩只是有些感想,還未有具體行動的計劃。”

語聲微微一頓,突然轉了話題,道:“老前輩久年在江湖上走動,對武林中事物,知曉甚多,在下想向老前輩打聽一個人,不知老前輩可否見告?”

遊一龍道:“白少俠,想問什麼?只管告訴老叫化就是。”

白天平道:“有一位丐仙袁道,和貴幫是否有關?”

遊一龍道:“你是說袁大俠?”

白天平道:“正是袁大俠。”

遊一龍沉吟了一陣,道:“就老叫化所知,袁大俠和我丐幫,似無直接關係,但卻有一種相關的淵源,這淵源如何?老叫化就不清楚了。”語聲微微一頓,道:“白少俠和袁大俠很熟識嗎?”

白天平道:“袁大俠是晚輩的義父。” www ✿тт kǎn ✿¢○

遊一龍道:“啊!那就難怪白少俠有這身造詣了。”

白天平從無名子學藝的事,江湖上知曉不多,而且無名子隱居深山,很少在江湖上走動,說起無名子,也很少有人知曉,當下含含糊糊地應道:“是的,晚輩得義父指點很多。”

忽聞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打斷了兩人談話。

白天平霍然站起身子,道:“什麼人?”

遊一龍大笑,道:“一虎弟,快些過來,替你引見一位少年高人。”

一個身軀魁梧的叫化子,大步行了進來,道:“是白少俠嗎?”

白天平一抱拳,道:“晚輩白天平。”

來人正是丐幫中龍虎兩總巡查的黃一虎。黃一虎哈哈一笑,道:“常聽敝幫主談起白少俠,叫化子心儀已久,今日有幸一會。”

白天平道:“不敢當,天平少不更事,還得兩位多多指點。”

黃一虎道:“言重!言重,少俠請坐。”語聲一頓,接道:“那位約鬥白少俠的玄衣姑娘,已帶了三位女婢離去,大約是她敗在了白少俠的手中吧,模樣兒很傷心。”

白天平啊了一聲,道:“她很傷心?”

黃一虎道:“是的,據本幫一位假扮農人的弟子所見,那位姑娘,似是流着淚水離開。”

白天平心中暗暗忖道:這丫頭也未免太過好強了,其實這場比試,她並未敗,而且還勝我一籌……

驀地裡,一道破空鈴聲,傳了過來。龍、虎二總巡查臉色一變,霍然站起了身子。

白天平卻是第一次聽到這等鈴聲,只覺它流速甚大,似是很快的由高空劃過。

但見龍、虎雙巡的驚駭、緊張的神色,不禁一皺眉頭,道:“這鈴聲是怎麼回事?”

遊一龍似是未聽到白天平的問話,凝神傾聽了一陣,不再聞劃空鈴聲,大大籲一口氣,道:“真是邪門,老叫化從未見過那等怪異的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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