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在高高興興的收拾東西,這廂老花家大房一回自己的屋子就一個個都黑了臉,一貫淡然溫婉的袁茹更是氣得將桌上的茶具都掀到了地上,指着花繼祖開口就罵。
“怎麼回事,不是說好了就我們自己去!如今這樣算什麼?你難道啞巴了?就不會多說一些,就不會拒絕!你看看你們家這些人,一個個的都什麼德行!你是去上任,可不是去玩兒,這羣人哪一個是上得了檯面的!你就不怕帶着他們自毀前程!”
袁茹一想到花家那些人的嘴臉就覺得心裡犯惡心,那一個個就像是狗皮膏藥一般的,黏上來就別想再撕下去!
袁茹本就跟花繼祖商量好了,這次去清豐縣上任,就他們一家子,最多帶上花齊兩口子。老花家的其他人她從未考慮過!原本以爲花繼祖會跟他們說清楚,但沒想到這個男人這般的沒用!竟是就說了一句,被人頂嘴了難道就不會頂回來?虧得還是個舉人!
袁茹氣不過老花家這些沒臉沒皮的親戚,但更氣花繼祖的不作爲。若是花繼祖能強硬一點,現在又怎麼可能會是這樣的情況!聽着外面那些人歡歡喜喜的聲音,袁茹恨不得現在就跟那些撕破臉!
“現在都已經這樣了,你還想我如何?”耳邊盡是袁茹的罵罵咧咧,花繼祖難得的對自己的夫人黑了臉,就連聲音也是冷了幾分,“你也知道那些人是什麼德行,難道我說不同意,他們就不會跟麼!你也看到了,今日這局面,明顯父親也是站在他們那邊的!難道還能忤逆父親不成,我現在已經是官身了,若是被人說不孝不義,這舉人怕是就要被剝奪了去!”
袁茹的臉色變換不斷,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她心中有氣,但又清楚的知曉花繼祖所說全是事實。老花家這些人可都不好惹,花善民那些威脅的話她也是聽得清清楚楚,一個不慎別說是縣令了,怕是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官身都會被剝奪。可,她怎麼甘心讓那些人如願!
袁茹咬牙切齒道:“讓他們跟也可以,但我一定要讓他們清楚的知曉,這個花家,整個縣衙誰纔是真正的主事者!我們可不能讓他們牽着鼻子走!”
花繼祖看着發狠的袁茹按了按自己越發疼痛的額角:“行,你是縣令夫人,這後宅之事當然是歸你來管,你高興就好。”
花澤川推門而進,目光從袁茹和花繼祖的臉上掃過,瞧着兩人不約而同露出的愁眉苦臉,挑了挑眉:“怎麼?”
“澤川。”見到最出色的兒子,袁茹終於是露出一絲笑意來,“東西收拾得怎麼樣了?可別落下了?衣裳那些就算了,到時候娘去給你做新的,務必要讓我兒帥氣逼人,風流倜儻。”
袁茹想了想,又搖頭道:“算了還是帶着吧,你這些衣裳都是好的,到時候可以給你兄長還是花青竹他們,畢竟衣裳都是好的。你爹爹也只是個縣令還要養着這一家子人,哎,縣城可不像村裡田地,所以咱們還是節儉一些。”說着袁茹皺起了眉頭,又嘆了口氣。
花澤川笑了笑,袁茹說什麼他都應了下來,非常的順和。跟花澤川嘮叨了幾句,袁茹這心情也好了起來,拉着花澤川在凳子上坐下,“你這些親戚啊,往後還不知道要讓我操多少心呢。這沒有官身也不好,有了官身才發現更不好,你看看你小叔和小姑,這還沒去清豐縣呢,就已經把未來的打算都做好了。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我真擔心你爹這縣令能不能坐穩。”
花澤川輕瞥了眼依舊在按壓着自己額角的花繼祖,勾了勾脣角:“娘,不用擔心,不是還有我麼?”
“對,還有你!”袁茹拍拍花澤川的肩,“你可得好好的幫幫你爹。有你在,我也放心了一些。”
花澤川又跟袁茹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袁茹原本激動又失落憤恨的複雜情緒終於平靜下來。面對自己最喜歡的兒子袁茹自己是滿滿的關心,自然是不會將那些負面的情緒加諸在他的身上。
不過花澤川沒打算聊聊就離開,待袁茹和花繼祖都平復心情之後,他這纔開口道:“爹孃,可有覺得奶奶這段時間有些不對勁?”
“嗯?”花繼祖擡頭,顯然沒想到花澤川會說起溫氏。
“今日奶奶沒有說話,而且在宴席之時,奶奶也只是做了一個旁觀者,我覺得奶奶有些奇怪。”花澤川皺了皺眉,不知是不是他多心,總覺得如此安靜的溫氏渾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難以言喻的,讓人無法不警惕的東西。具體是什麼,花澤川也不知,但他卻隱隱覺得溫氏的存在,會對他們造成非常大的影響。
聽着花澤川的話,袁茹和花繼祖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想到了溫氏最近的表現,與那個隨時隨地要強和歇斯底里的悍婦不同,最近的溫氏簡直安靜如寂,彷彿感覺不到這個人的存在,完全不知道溫氏究竟在想什麼。雖然這麼安靜很好,但正如花澤川所說的,這樣的溫氏讓他們無法掌控!他們更希望,溫氏和老花家的其他人一樣,有所求有私心有慾望,這樣就能絕對的被他們掌控。
花繼祖覺得自己的頭更疼了,而且一跳一跳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腦子裡一直的搗亂,一直的跳動踩踏,讓他根本就無法靜下心來思考。花繼祖揮揮手:“你平日裡多注意些她,可不能讓她弄出什麼幺蛾子來。”
花繼祖的眸子裡閃過陰鶩,“溫氏可不是個善茬,當年的事情若沒有她的幫忙,花齊哪裡能得手。當年爲了嫁給花齊,她做了多少事,如今爲了她自己,她就能做出多少來!澤川,絕對不能讓這個人毀了我們父子兩!”
“當年?”花澤川皺眉,花澤川知曉溫氏並不是花繼祖的生母,這個事情在因爲花卿顏的事情爆出來後就已經不是秘密了,但這其中的真相他們並不清楚。花澤川只知曉,溫氏的狠辣,但並不瞭解她究竟有多麼的不折手段。但聽花繼祖這麼一說,他也有些擔心。
“溫氏他……“袁茹想了想,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該怎麼評價這個婆婆。其實一直以來在老花家對她最爲照顧的人是溫氏。嫁到老花家之後,溫氏並沒有因爲她是秀才的千金對她格外的關照,該說的會說,該罵的也會罵,但溫氏對她卻是有足夠的耐心的,如何做媳婦,如何做母親,都是溫氏一點點教她的。
面對溫氏,她的心情非常的複雜。
從花繼祖夫妻倆房間出來,花澤川就遇到了花青竹。他從遠處走過來,顯然是沒有聽到他們在房間裡討論的內容。雖然都是老花家的人,也是同一輩,也在同一個書院讀書,但花澤川跟花青竹沒有交集,無論是在書院還是家,他們都沒有專門爲了對方而停下腳步交談過。
就像這樣,花澤川沒打算跟花青竹交談,他目不斜視的從花青竹身邊走過。但卻被花青竹拉住了。
花澤川看着握着自己手腕的那隻手,眉頭緊蹙,一甩手掙脫掙脫,花澤川扭頭看他:“花青竹,你想做什麼?”
花青竹表情淡漠,彷彿剛剛拉住花澤川的人不是他。他的目光清淡淡的落在花澤川的身上,淡淡的說:“花澤川,恭喜你。”
這些日子以來,花澤川聽過無數的恭喜,來自於不同的人,不同的身份。老花家的人也是每天都把恭喜掛在嘴邊,聽得他耳中起繭。但,花澤川知道,花青竹從未跟他說過這兩個字。花澤川以爲自己不在乎,但此刻聽到這兩個字,他的心情不知爲何雀躍起來,就連得到先生的認可時也未出現過這樣的情緒!
這一瞬間,花澤川有些心慌,爲自己這莫名的情緒。
他背過身,不去看花青竹,努力壓着聲音道:“謝謝,也恭喜你。”
“呵。”花青竹輕笑一聲,“不用恭喜我,在老花家,在所有人眼裡,我都沒有你出色。”
聽了這話,花澤川不知這人究竟想說什麼,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話。或許,他跟花青竹根本就不適合交談。
花青竹似乎也不在乎他是否會搭話,而是自顧自的道:“花澤川,這麼多年家裡傾盡所有的助你和大伯,所有好的東西都在你們大房,無論是在哪方面家裡都會給你們安排最好的。”
說着花青竹頓了頓,隨即又自嘲的輕笑了一聲,“我承認我是嫉妒的。憑什麼我也是花家人,同樣的我也在念書,可爲什麼我沒有像你和大伯那樣的待遇呢?憑什麼我要撿你們剩下的呢,明明我也同樣的出色……”
“你究竟想說什麼?”花澤川有些不耐的打斷花青竹,沒有回身但聲音卻是冷了下來,“花青竹,你是在對我和我爹不滿麼?還是說,你對做決定的我們的爺爺不滿?我不覺得,你在這裡跟我說這些廢話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面對這如同挑釁般的話語花青竹又是一聲淡笑:“我並不是想跟你爭什麼,只是想讓對老花家的人好一些,畢竟,他們爲你們付出了那麼多。關照他們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