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鎩羽而歸

餓鷹諸一波口中叫了聲:“朋友!你還想走麼?”

陡然間一擰掌中劍,用“金蛇吐信”的招式,把這口劍抖了出去,直往餘燕青後心就扎。

這一招在諸一波施來,可以說不謂不快了,可是那前行的燕青,只把身軀向前微微一伏,容諸一波的劍尖,已到了他背後,陡然間見他向左一橫步,背心貼着劍尖,刷地一個猛轉,身子已經轉了過來,同時諸一波的這口劍,可也走了空招。

一招遞空,在對敵來說自屬常事,可是餓鷹諸一波這情形,可有區別了。

長劍刺出,見燕青這一轉回,他猛地裡往回一收劍,可露出了破綻。

燕青也就在這時,猛地劈出一掌,直向餓鷹諸一波胸前就劈。

諸一波暗叫了聲不好,總還算他身上有真功力,在危急之時,仍未忘了心寸,倏地一分左腕,用螺旋絞掌直向燕青右手腕子繞去。

燕青哼了聲“好!”身形微微向後一坐,忙速收掌盤身,諸一波這時也把長劍掣回,用“刺頸針”的招式,直直地把劍刃遞出,疾點燕青咽喉。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諸一波這一動手,在燕青眼中看來,的確是有真功夫,他不由吃了一驚,因自己是徒手,而對方卻有兵刃在手,可不敢給他硬來,當時一點足尖,使出“燕子飛雲縱”的輕功絕技,一連兩個起落,已撲出了四五丈以外。

諸一波還只當他是想逃,哪裡肯依,他冷笑了聲:“朋友!想走可不成!”

他說着,一面回頭看了錢千里一眼,卻見他正扒在一截禿牆之上,不上不下。

諸一波這一看氣可大了,狠狠的叱了聲:“你倒好,我玩命,你看着玩,還不快跟着?”

說着忙展輕功,疾捉燕青而上,錢千里口中嘟嚷着道:“你光叫我,我也得上得了手呀?”

不得已,還只好壓着折鐵鋼刀,隨着諸一波身形猛撲而上。

餓鷹諸一波身形向前一撲,卻見燕青身形下伏,他不問三七二十一,掌中劍“秋水長虹”,倏地遞出,直點燕青後心。

可是這位公子,倏的一個翻身,只見眼前白光一閃,再看,他手中卻多了一口長劍。

名劍出鞘,畢竟不凡,閃爍的銀光裡,餓鷹諸一波不由打了一個寒顫,慌忙向後一擰劍把,燕青的劍光,卻由他頭上邁了過去,把一頂風氈帽尖兒,也給削了下來,諸一波不由嚇得“哦”了一聲。

他打了個旋風腿,竄到了一邊,一橫掌中劍,道:“你果真是餘燕青麼?”

燕青點了點頭道:“正是餘某,朋友你貴姓?”

諸一波冷笑了一聲道:“你既來北京城,卻連九門四鷹的大名都不知道,也未免太寡聞了!”

說着聳肩一笑道“餘燕青,我勸你還是少給我們爲難,你一個人初來北京,善緣未結,卻得罪了好朋友,可是不大上算呀!嘿嘿!你仔細琢磨吧!”

說着兩雙鼠目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燕青,連連冷笑不已。這時禿鷹錢千里也自後面趕了上來,持刀緊立在師兄身後,冷斥道:“師兄,哪有這麼多話給他說呀?上吧!”

燕青哂笑道:“錢老師也來了,好得很,今天我倒要看看錢老師有什麼能耐,再能逃出我的手法?”

說着一雙眸子向錢千里一溜,錢千里不自然地冷笑了一聲,用手輕輕推了諸一波一把道:“師兄上!上!”

諸一波恨極,猛然回過頭來,真想給他一個大嘴巴,只是當着餘燕青的面,又不好給他難看了,只氣得回頭狠狠盯了他一眼,小聲道:“你幹什麼?有種你自己上呀!”

禿鷹錢千里,萬想不到師兄會當着人前,給自己來這一套,頓時不由怔了一下,吶吶道:“師哥……您這是……”

諸一波實在氣不過,冷笑道:“你既不能上,就給我規規矩矩站在一邊,把你的鳥嘴給我閉上!”

錢千哩氣得往邊上站了一步,嘴裡小聲嘟嚷着,說道:“你行,我瞧你的!”

諸一波聽了正要喝叱,突然發現敵人還在旁邊,這麼吵起來,真是叫人笑話了。

當時只冷笑了一聲,遂回過身子來,右手一平劍,左手駢中食二指,向劍面上一貼道:“朋友既不聽諸某良言相勸,說不得只好向閣下請教了!”

他冷哼了聲:“朋友請!”

餘燕青心中暗想:“看樣子,這老的分明被那錢千里愚弄至此,我卻不便過於難爲他,只把他制服了,再對付那錢千里也不爲遲!”

想着也把掌中劍向懷中一抱,“蘇秦抱劍”,微微含笑道:“請!”

這請字方一出口,諸一波早已電閃而至,掌中劍“春蟬劃枝”,陡地分心就刺。

餘燕青向下微微一矮,長劍用“盤劍”的手法,向胸前一絞,暗忖:“你這一劍只要叫我碰上,看它斷不斷?”

可是諸一波卻是老謀深算,餘燕青只一亮劍,他已知道來人所持之劍,定非凡物,哪裡再能叫他碰上自己這口劍?

燕青劍光向上一繞,諸一波不退反進,一挺掌中劍,用師門絕學“浪子踢球”,倏地身形騰起,在空中一拆腰,掌中劍就勢用“流星墜地”的疾招,直向餘燕青後面挑去。

這一招用得相當陰損,就連餘燕青無及之下,也不由大吃了一驚,當時忙向前一搶步,掌中劍“孔雀剔翎”,倏地向後一揮,直斬諸一波手腕子。

諸一波出了一身冷汗,心說好厲害的小子,今夜我要不施出些絕活來,看樣子怕是要毀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手中了!

思念之間,哪裡再敢怠慢,慌不迭向回一抽劍,向前一塌腰,掌中劍“橫掃千軍”,直向燕青腰上猛斬了過去,又疾又勁!

餘燕青不退不進,右手豎劍,倏地一個盤旋,只要諸一波真敢砍,他那口劍可就別想要了。

諸一波恨得牙癢癢,氣的是並非技不如人,卻是爲了兵刃,處處受治於人!

想着往回拉劍,可算着了餘燕青的道兒了。

猛然他見對方把劍也向回一收,諸一波不由大喜,暗忖:“好!你收我就進!”

他想着又迅速地把掌中劍向外一抖,可是燕青收劍本是虛式,他是成心要把諸一波這口劍給毀了。

當時見諸一波果然上當,不由暗喜,一擰身,這口劍繞了一片劍花,只聽見“嗆啷啷!”幾聲大響,隨着“錚!”的一聲,落下一物。

諸一波低頭一看,不由嚇了個落魂失魄,原來掌中劍,只剩下了一個把子了。

這一驚,可是嚇了個不輕,正要回身退出,可是餘燕青卻不容他如此任意了。

只見他向前一伏,掌中劍“獨釣寒江”向外一點,諸一波只覺眼前銀光一閃,遂覺肩頭一冷,再看時,不禁嚇得“啊!”了一聲。

原來燕青那口吹毛斷髮,冷氣森森的長劍,已經壓在了自己肩上!

他不由嚇得冷汗直流,這種情形下,燕青只要一翻手腕子,諸一波有兩條命也完了。

生死關頭,是給人的一種考驗!

餓鷹諸一波自知完了,倒不失好漢本色,只見他把雙目一閉,不言不語。

燕青冷笑了聲:“如此膿包,也配爲人撐腰?”

諸一波方要說話,但覺肩頭一麻,已爲對方點中了“肩井穴”,當時“吭!”的一聲,咕嚕就倒下了。

餘燕青輕而易舉的料理了諸一波,再一回頭,已失了那錢千里的影子。

當時不由一怔,慌忙展動身形,竄上了牆頭,月夜之下,果見那錢千里,忘命也似地往前奔着。

燕青不由冷笑了一聲,用“八步趕蟬”的輕功絕技,三起三落,已到了他身後,冷叱了聲:“姓錢的!別跑了!”

錢千里口中怪叫了一聲,慌忙轉過了身來,一時抖成一氣,道:“餘……餘大俠……饒命!”

燕青冷冷一笑道:“你怎麼不厲害了呀?”

這錢千里倒也能屈能伸,當時腿一彎,“噗通!”的一聲,竟自跪了下來。

燕青倒怔了一下道:“咦!幹什麼?”

錢千里一時磕頭如搗蒜道:“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可積點德,可不能殺了我,我家裡還有八十老母……”

燕青實在是恨透他了,本想抓住他,給一個厲害的,可是見他如此,反而倒覺不忍了。

當時冷笑了聲道:“我纔不殺你呢!你起來!”

錢千里像是在做夢一般,摸了摸頭,抖着站了起來,似哭非笑道:“真……真不殺?”

燕青斥道:“殺了你,還髒了我的寶劍呢?像你這種窩囊廢,也出來現眼,真把練武人的臉都丟完了!”

錢千里被罵得哭喪着臉連道:“是……是……我太差了……”

燕青把劍還於鞘內道:“來!來!你跟我來!”

錢千里抖道:“做什麼?……”

燕青怒道:“叫你來你就來,多什麼嘴?”

這一下,又把這小子嚇壞了,連聲道:“是!是!大俠客您老別生氣……您老說一是一,我哪敢放屁呀?”

燕青也不理他,一個人在前走着,錢千里在後面跟着,口中兀自道:“您老叫我上東,我不敢上西,叫我打狗,我不敢攆雞!”

燕青又氣又笑,心想這種人,也真有他一套,倒能順應時局,此時聞言,雖是討厭,也沒理他,走了一程已到了方纔地方。

燕青用手一指諸一波道:“你把他背起來!”

錢千里嚇得一怔道:“他……他死了?”

燕青也沒理他,錢千里不由咧口大哭道:“師兄呀!師兄呀!兄弟我可把你給害苦了……我的老天啊!”

他說着一面用頭撞地,大叫道:“都是我叫你來的呀!哎呀!我的老哥哥,你變了鬼也不能饒我啊……”

燕青真想過去狠踢他一腳,不由大叫道:“你哭什麼哭?”

錢千里怔了一下抽搐道:“哭什麼?你把他殺了我還不哭?我什麼時候哭!你也太狠心了……啊……”

一面說着又自痛哭了起來,燕青只微微一笑,心想我正在發愁,想不出一個治你的方法,你這一哭,我倒有主意了。

想着往旁邊一坐,冷笑道:“你就哭吧!”

錢千里哭得可真厲害,一面還用頭撞地,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直哭了個聲盡力歇,到後來只有喘氣的份了。餘燕青心說差不多了,這才站起來道:“哭夠了吧?”

錢千里沒有理他。燕青道:“走吧!扛着人,時候久了他可要悶過氣了!”

錢千里一怔道:“什麼?誰悶過氣?”

燕青差一點想笑,當時忍着笑,一指諸一波道:“他呀?”

錢千里猛然站起道:“他……他不是死了麼?”

燕青一翻眼睛道:“誰說死了?我只把他點了穴!”

錢千里過去用手在諸一波鼻子口試了試,果然還有氣息,不由氣得回過頭來叫道:“我的爺!你怎麼不早說?……”

燕青一笑道:“早說你就不哭了,你這種東西,只有讓你自己制自己!還不扛着他走路?”

錢千里哭得全身都酸了,到後來才知人家是耍自己的,心裡可火大了。

只是此時命還在人家手中呢,他又敢怎麼樣?當時嘆了一下道:“這算什麼話嘛?哪有這麼整制人的!”

說着一面過去,把這位拜兄扛在了肩擺之上。燕青冷笑了一聲道:“按說,我就應該把你押着去見尚書去……”

方說到此,那錢千里“噗通”一聲又跪下了,一面叫道:“爺爺!你老千萬……”

燕青怒道:“起來!起來!怎麼逢人就叫爺爺!我話還沒說完呢!”

錢千里口中嘟嚕道:“叫爺爺還有人不願意……”

一面說着已站了起來,燕青看了他一眼,見他這麼大的人了,哭成淚人一樣,心中暗忖道:“這人雖是小人,倒也有些感情……”

想着冷笑了一聲道:“你只要以後改過自新,我就放了你去,並且不在陸大人面前提起……”

才說到此,這老小子又叫道:“謝謝爺爺……”

燕青皺了一下眉,錢千里慌忙改口道:“啊!不是爺爺……啊!啊!”

燕青看着嘔心,當時一揮手道:“揹着你師兄滾吧,以後再要犯在我手中,你們誰也別想活命!”

錢千里大喜過望,彎腰不是彎腰,磕頭又不是磕頭,對着燕青反正來了一下,回頭就走。

燕青又喊了聲:“回來!”

錢千里怔了一下,慢慢回過身來,哭喪着臉道:“還有事麼?”

燕青走過去猛一伸手,錢千里嚇得鬼叫一聲,再看燕青,人已退出七尺以外。

他自己覺得又不痛又不癢,心中正自狐疑,才聽到肩上的帥兄“哎唷”了一聲。

這才知道,原來燕青方纔伸手,是爲師兄解穴,倒把自己給嚇壞了。

想着真是羞愧無地,同時更感到,自己這身功夫,真是給人家提鞋人家都不要。

當時只苦笑了笑,揹着諸一波又回頭跑了。

燕青直見他們消失於視線之外,這才展動身形,一路向陸府奔馳而去。

他回到了房中,所幸並無任何人發覺,想到了方纔遭遇,亦可謂之是一番驚險了。

第二天他起牀之後,見院中百花凋零,唯獨老梅參差,枝枝吐蕾散芬,不由負手踱至梅下,正在心領神會之際,卻見二虎子在房後一探頭,又縮了回去。

燕青不由笑道:“出來!出來!藏什麼?我看見你了!”

二虎子這才咧着大口,笑嘻嘻地踱了出來,一面走一面晃着大頭道:“在相公面前是耍不開……嘻!”

燕青見這小子憨得可以,當時笑道:“你來做什麼?”

二虎子嘿嘿一笑道:“來侍候你呀!”

說着小眼朝上下望了望,才又道:“不知大眉兒那丫頭答不答應?”

方說到此,卻見大眉兒,正自一手端着個大瓶,一隻手拿着剪子,正在往院裡走,遠遠的叫了聲:“公子起來啦!我這給您打水去!”

燕青笑道:“不用!我已經洗過了!”

大眉兒笑眯眯的走近,看了二虎子一眼,笑道:“你昨晚帶他到哪去玩了?”

二虎子“嘖”了一聲,又是“嘻”的一聲,道:“可有意思啦……去了個好地方……”

說着仰着臉問燕青道:“公子!您說是不是?”

燕青臉色微微一紅,搭訕着道:“還好……”

大眉兒轉着眼珠子,正想說什麼,二虎子已上前咧着大嘴笑道:“開口笑我有件事……”

才說到此,大眉兒已一挑秀眉道:“胡說八道!誰是開口笑,你這小子欠揍是不是?”

二虎子縮了一下脖子笑道:“好!好!不是開口笑……好厲害……我二虎子算是服氣你了!”他說着用手摸着頭一道:“我想給你商量件事怎麼樣?”

大眉兒搖頭道:“咱們沒啥好商量的,你滿街跑請吧!”

二虎子乾笑了笑道:“我想來侍候餘公子,勞你駕,你給上房裡說一聲行不行?”

大眉兒搖頭道:“不行!你還會侍候人呀?別罵人了!”

二虎子苦笑道:“這是什麼話……”

他說着話,擡頭看了燕青一眼道:“公子!你要不要我吧?”

燕青笑道:“我要你幹嘛?”

大眉兒不由跳起來笑道:“好!這一釘子可碰得好,你小子怎麼長的了,這麼大個子連話都說不清,要不要你?你是個姑娘呀?”

二虎子說得臉一紅道:“你這丫頭是真損!我不給你談了,有這功夫,我睡覺多好?”

大眉兒也嗔道:“你早就該歇着啦!”

二虎子氣得晃着大頭真走了,走了十來步,又忍不住回頭對燕青道:“公子!不要忘了哼!哼!”

說着又回過身來。燕青笑道:“忘了什麼?”

二虎子又回過頭來,又擠鼻子又弄眼道:“咳!咳!今天晚上……”

燕青笑道:“我知道了,到時候,你來找我就是了!”

二虎子這才撇着京腔,叫了聲:“得——令呀!”

晃着大頭走了。大眉兒等他走遠了,這才笑着走過來道:“公子你們今晚上哪兒去呀?”

燕青笑道:“隨便走走,不上那去!”

大眉兒一甩身後大辮子道:“算啦!不告訴咱們就得了,幹嘛還騙人哪?”

燕青不由被逗得笑了起來,正要說什麼,忽見月圓洞口又跑出了個丫環,遠遠就叫道:“老爺有急事請餘公子!”

燕青答應了聲:“就來!”

大眉兒笑道:“文姐姐什麼事呀,大早就來了?”

那丫環只道了聲不知道,扭回頭就跑了。大眉兒往空啐了一口道:“什麼了不起嘛?給你說話都不理!”

燕青這時匆匆進室,大眉兒也跟了進來,對着鏡子把衣服理了一下,就往陸大人那邊去了。

待到了客廳,陸治已早坐在那裡了,他見燕青進來,不由一笑道:“你來了,我等你呢!”

燕青臉一紅道:“小侄來晚了,老伯原諒!”

老尚書微微一笑道:“你坐下,坐下!”

燕青告禮落坐,陸尚書嘿嘿一笑道:“我是告訴你一個頂好的消息!”

燕青驚道:“什麼好消息?”

陸尚書笑了笑道:“我前些天不是給你談過用兵的事麼?現在聖上已下了旨了,各府州縣早貼了告示了,定今明後三天,正式在大校場比技選試,選出三名武功最高的差用重職,……這不是你的好機會麼?”

要按說餘燕青討厭仕途,只是如今萬念俱灰,聽到這消息,倒不禁一喜,當時道:“就是今天?”

老尚書笑道:“是太急了一點,我還是昨日上朝才知道,聖上指派我爲統監法官,今日午時,正式開始,我已叫人給你報了名了,你去準備吧,這可是爲朝廷效命的好機會……”

燕青心中又驚又喜,當時由位子站起,告了謝,正要告辭,陸尚書破口笑道:“我對你期望極深,希望你要好好應陣,須知一時輕敵,我雖是監法官,恐怕也救不了你……”

燕青笑道:“伯父所說極是!小侄定會小心從事……”

陸治點頭道:“我此時即要上大校場,親爲安置事宜,在午時以前你一定要到,在門口自有人等你!”

燕青躬身告辭,陸尚書也匆匆出了花廳,逕向大門走去,燕青一個人匆匆回房,準備着午時應試的一切,首先把劍配好,又把鏢囊裝滿了暗器,心想我不如早一點去,也好看看地勢情形。

想着一個人匆匆出來,方走出洞門,卻見陸小姐正披着一個大紅斗篷,向自己院中走來,遠遠看見自己,不由招手笑道:“大哥早啊!”

燕青含笑道:“賢妹有事麼?”

用梅笑道:“你是上校場去麼?”

燕青點頭笑道:“我是想早點去看看,賢妹如何得知?”

用梅抿嘴笑道:“你的事,我怎麼會不知道?我也要去呢!”

燕青怔道:“妹妹也要去?”

用梅一歪頭,淺笑道:“怎麼樣?我是去給你捧場去的!”

燕青忙道:“不敢當!不敢當!要是丟人,妹妹你可不要笑我纔好!”

二人邊說邊走,已出了一層院落,用梅問:“你現在就去麼?”

燕青點了點頭。陸用梅一笑道:“我去叫他們用車送你!”

燕青忙搖手道:“不用!不用!我可不敢如此招搖,只借一匹馬就行了!”

用梅回頭叫了聲大眉兒,不一會大眉兒已笑着跑了過來,用梅安置她到前院去關照給餘公子備一匹馬,大眉兒答應着跑去。

一會大眉兒喘着跑回道:“公子請!馬已備好了!”

說着又看了小姐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燕青不由奇道:“還有事麼?”

大眉兒笑道:“二虎子聽說公子要出門,也備好了馬,說是爲公子領路呢!”

用梅卻皺了一下秀眉道:“誰是二虎子?”

大眉兒笑道:“就是那個外號叫滿街跑的傻小子……”

用梅一笑道:“就是他呀!正好叫他領路好了!”

燕青遂一抱拳道:“愚兄去了,賢妹請回去吧!”

陸小姐脈脈含情的瞟了他一眼,笑道:“餘大哥一馬領先,我等一會和媽一塊去!”

燕青笑了笑,遂轉身而出,他心中不由想到,這陸小姐,看樣子似對自己處處體貼,只是她卻不知,如今自己哪裡還有如此心情……看樣子早晚定是要令她傷心……

不由他心中一驚,暗忖:“我此番如能考中,還是早早入營,離開的好,以免日子久了……”

他腦子裡這麼想着,已走到了門口。卻見二虎子正由馬房裡走出,一個人牽着兩匹馬,遠遠看見燕青就大叫道:“喂!喂!公子!您快來,這匹棗兒紅,可真難帶,您快接過去吧!”

燕青笑着走過,接過了馬,一面道:“到哪去,都有你的份,你又跟着幹嘛?”

二虎子嘿嘿一笑道:“今天這個熱鬧可不能不看,要是相公中了狀元,我二虎子是跟到底了!”

燕青笑了笑道:“我要是落了榜,我也就不回來了……”

二虎子似極有信心,連道:不會!不會!說着已把馬牽出了大門,二人各上了馬,燕青道:“你認識路不認識?”

二虎子翻了一下白眼道:“沒給您說過麼,我滿街跑還會有不認路的?你只管跟着我,決錯不了!”

說着一領馬繮,這馬得!得!的就出了大門,在大門口叫了聲:“我是奉命送餘公子去的!”

燕青暗笑這小子真會亮藉口,想着二馬已出了大門,二人抖開繮繩,兩匹馬可是跑得真快,須臾已跑到了大街之上。

一時之間但見鞭紅帽影,人影幌幌,車如水來馬如龍,二人不得不把馬匹放慢。

又拐了一條大街,遠遠見有一處地方,圍着不少人,大門外還站的有兵,晃亮的槍尖子,迎着日光閃閃生輝,二虎子一指道:“喂!您看,那就是校場子,今幾個可真熱鬧,人真不少!”

燕青看着這種氣派,也自心驚,大門外,青衣小隊子,少說有二百以上,都是青巾包頭,穿着前勇後卒的號衣,有的抱着明晃晃的鬼頭刀,有的端着長臉,血紅的槍尖子迎着風沙晃來晃去。

大門左邊,一串十幾張桌子,卻坐着武職的小官,凡是入場子應試者,都要經過這些小官事先的盤問,才發給證明,由側門人內。

燕青遠遠下了馬,卻見一個四十上下模樣的官人,打量着自己,燕青不由對他笑了笑道:“小弟來此應試,不知如何辦理?”

這人皺了一下眉道:“你是陸尚書府來的麼?”

燕青點頭道:“正是……”

這人一抱拳道:“久仰!久仰!老尚書已關照好了……”

說着由身上掏出一個紅色紙籤,雙手遞上道:“這是應考證,請閣下佩帶在身上,兄弟因公事在身,我不送你了!”

燕青忙道了謝,遂和二虎子拉馬而入,門哨問二虎子是於什麼的,非不叫進。

直把二虎子急得想哭。後來還是先前那個小官跑過來說了幾句,那門哨才特意通行。

二人進入之後,但見裡面地勢極大,從東面一直到西面,一溜敞蓬,此時賓客已坐了滿滿一地。

進門口是接待室,靠牆邊是馬房,馬差不多都滿了,各色各樣的馬都有。

場正中,插着紅藍色旗子,有一條極整齊的道路,直通至中軍大帳。

燕青已猜知,那定是總監考官,和監考官坐觀之處,場子共分三個。

差不多每一場都有十丈見方,各色兵刃,各種競技陳設,真是琳琅滿目。

進場後,繳上應考證,就有接待官另發下一個黃籤子,上有應考人姓名,把這個籤子別在衣服上,然後被領入專門的一座敞蓬。

這敞蓬爲長方形,內設靠椅百十座,已被應考人坐得滿滿的。

燕青被帶到前排一個空位處坐下,這時蓬內亂哄哄的,仔細看看,真是三教九流,什麼樣人都有,有的靜坐不動,有的卻在蓬座高談闊論着,有的還拉着架式,彎腰踢腿似在活動筋骨。

燕青看到此,不由暗笑,心說要是現在纔開始練功夫,哪還來得及?

他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裡,心中也不知何感覺,患得患失,真是感慨不已!

正在發愣的當兒,忽見一邊側門開處,進來了一個武職軍官。

這小官入內後,回頭擡手道:“喂!你往哪裡走呀?這裡纔是老生休息的地方呀?”

這才見一個黃衣少年,慢慢走了進來,這少年一入內,全蓬考生,均不禁吃了一驚!都不由暗忖:“怎麼這種人也來應考了?”

原來這少年,頎長的個子,卻是滿臉病容,形容憔悴已極,雙目深深地陷在目眶子裡,看起來,幾乎連擡眼皮的力量都沒有。

少年生相怪異,滿頭黃髮,雖是戴着帽子,可是由帽邊下穿刺出來,想必是亂髮如草,一雙長眉,卻也是其黃如蠟,再加上膚色如臘,所以看起來,簡直是一團黃,倒是標準的黃種人!

他一進來,先向那小官叫了聲:“謝謝!”

遂不自主地咳了起來,又吐了一口痰,那小官目光之中似憐憫又似責怪,望着他皺眉道:“你也是來考試的?”

這少年雙手合攏,抱了抱拳道:“正是!”

說着又自咳了起來,一雙深陷在目眶之內的眸子,向四下不停的轉着,出息發聲極大。

這種情形令人看起來都會大吃一驚,分明是得了陳年癆病行將就木之人,他不在家中好好療養,卻還跑出來應考,這真是奇聞了!

尤其是他這一抱拳,衆人才看清了,原來他右手上,還拿着一根絲帶子,帶上還捆着幾卷破書。

那小武官眨了眨眼道:“這不是文考。這是考武狀元的,你可別弄錯了!”

黃衣少年又一躬道:“小生知道,大人請吧!”

這小官才又看了他幾眼,遂回身而去,一面口中尚自嘮叨道:“報名處是他媽的死人,這種病人,也準他來考試,這不是開玩笑嘛?”

那黃衣少年,聽到了卻裝作未聞,遂走向座位而去,可是位子都滿了。

他踟躇地向四下望着,遂慢慢走到了燕青身邊,正好那個位子,就是他的。

燕青見他由破書裡面,翻出一張應考的號碼,和位字上的對了對,這才坐了下去……

燕青這一遠看,這黃衣少年,生就皮包骨頭,一雙顴骨生得極高,可是卻是一口潔白細齒,那件黃衣服,質料也是極佳,洗得乾乾淨淨的。

他並不像別的考生一樣,帶的有各種兵器,他卻是什麼都沒帶,反倒帶了幾本書,莫怪那武官,把他誤認爲是來考翰林的呢!

餘燕青不禁對這奇怪的少年,發生了濃厚的興趣,一雙目光,自他一入場後,就從沒有離開過他,心中對這人真是猜他不透。

黃衣少年自落坐之後,對於全場,包括任何人在內,也不看一眼,只把一雙眼皮閉上了,看樣子像是在假眠一般。

這時卻偏過頭,張開眼,對着燕青一笑,露出滿口白牙。燕青不由臉一紅,也回笑了笑。

於是二人又把目光轉過了,那病書生仍是閉上眼睡他的覺。

燕青心中不由暗暗想道:“聞師父說過,江湖之中,愈是不顯眼之人,愈是有出奇的功夫。眼前這人,看來真是弱不禁風,他不是一無所成定必就是一身懷絕技之人,對這人,我可要小心了,說不定此人就是我一個大大的勁敵!”

他想着,不禁又仔細地打量着這少年,見他喘得更厲害了,而且咳聲不歇,一隻瘦手壓在胸脯上,連連搓揉着,像似有無限痛苦一般,燕青不禁爲他難受不已。

這少年喘了一陣,才又張開目光,四下掃了一眼,對着燕青一笑道:“這位仁兄,可肯賞一口水麼?”

燕青忙道:“有!有!不必客氣!”

說着遂自水囊中,倒了一杯,雙手遞過,一面道:“兄臺!我扶着你!”

這人一笑,掙扎着坐起道:“不用!我自己來,哎呀!真謝謝了!”

說着接過杯子,一飲而盡,一雙黃眼珠子,又向燕青看了一眼,燕青不由問道:“還要麼?”

黃衣少年苦笑道:“謝謝!我還要一杯!”

燕青淺笑道:“無妨,兄臺口渴,儘管喝好了!”

說着把水囊遞過,這病書生接過了水囊,似猶豫了一會,才點頭道了聲:“謝謝!”

遂見他一杯一杯,直喝了六杯,才把水囊遞過道:“差不多了!謝謝兄臺!”

燕青在他喝水之時,心中不由暗驚,一面思忖道:“這人何至於如此渴呢?難道他連喝口水的錢都沒有麼?……可是他穿着,又不似窮困之人,這人真是離奇古怪!”

想着不由含笑道:“還沒請教兄臺貴姓呢?”

這人看了燕青一眼,點了點頭道:“我姓呂……”

燕青點頭笑道:“原來是呂兄,呂兄看來染有貴恙,卻要小心修養,不宜出走勞動呢!”

黃衣書生微微一笑,黃蠟的麪皮上,掀起了兩道皺紋,吶吶道:“我這病已不是一年兩年了,無關緊要,只是看起來厲害而已,其實沒什麼!”

燕青不由怔了一下,心說:“我都爲你害怕,你倒說沒什麼。唉!天下還真有這些怪人啊!”

黃衣少年喝了這麼多水,精神似乎好多了,他一隻手插到衣袋內,摸了半天,掏出了一個梨,用手擦了擦,就口咬着。

燕青心中一愣,暗想這人真怪,自己有梨不吃,卻向我討水,而且我在旁邊,卻讓也不讓一下,也未免太小器一點了!

想着笑了笑,也沒介意。黃衣少年吃完了一個梨,手又伸到衣袋之中,摸了半天,才又摸出了一個大柑子,又紅又大!

他面上帶着無比喜色,用長指甲把柑子皮劃開,然後剝下了皮,剝了一瓣塞入口中,又剝了一小片,遞與燕青道:“兄臺來嚐嚐,這是四川來的……”

燕青幾乎想笑了,一小片橘子也來敬人,當時搖手笑道:“小弟口不渴,兄臺請自用吧!”

黃衣少年口中“啊啊”了兩聲,又把那一小片橘子,放到了自己口中。

這個橘子也如風捲殘雲也似的下了肚,少年遂又把手探入袋中,一陣摸索着。

燕青不由皺着眉,心說:“倒看不出,他衣袋裡裝的東西不少呢!倒是什麼玩藝都有!”

想着,病書生已自袋中摸出了一個油紙包,打開來,內中是四色菜,和十來個鮮肉大包子,他先拿了一個雞腿,就嘴咬了一口,也不讓人,遂自大吃了起來。

他這種動作,不止吸引了燕青一個人,幾十道目光全爲他燕青因靠他最近,此時這一看他吃飯,不由嚇了個目瞪口呆,暗想:“我的媽呼!這傢伙還有病呢!”

原來那一包,包括一隻整雞,和十幾個包子,還有牛肉豆腐乾等……少說也夠二人食量的東西,居然被他風捲殘雲也似地吃完了。

看樣子,他仍像是不會飽的樣子,兩隻油手,東看看西望望,最後還是用原來包的紙擦了擦算了。

這時進來兩個小兵,肩上挑着一個竹籃子,另有一個小兵,由籃中拿起一包食物,分發給應考之人。黃衣少年看了一眼,說道:“怎麼?還有呀!”

說着又坐了下來,規規矩矩的,似等着再領一份,一會就發到他了。

原來凡是應考的,都有一份午餐,另有熱茶供應,這是公家的福利。

姓呂的少年,又領了一份,依然是片甲不留,吃了一個精光,又喝了兩杯熱茶,可把一邊的餘燕青給嚇壞了,他幾乎忘了自己吃了,一雙眼只是瞪着這黃衣少年看個不停。

這病書生吃了這麼多東西,果然是精神大振,他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兩隻手往前面欄干上一紮,打量着場子裡設備,叫道:“好傢伙!玩藝兒還真不少呢!”

然後自言自語又說了幾句,嘻嘻笑了幾聲,把頭上帽子也摘了下來,露出像猴子也似的一頭黃髮,加上他那瘦癯的面容,真就像是一隻大猴子!

餘燕青到此時,仍分析不出,這人到底是何來路,只看着他發愣。

這人似也覺察出燕青一直在看他,此時偏頭笑了笑,對燕青道:“兄臺你貴姓?大名如何稱呼?”

燕青忙答禮道:“小弟姓餘名燕青……兄臺大名是。”

黃衣少年只點了點頭,卻是沒有答燕青的問話。燕青心中不由有些不快,暗想你這人也太自大了,怎麼你問人家,人家問你你就不說了!”

他朝着燕青翻了翻眼皮道:“兄臺府可是湘省?”

燕青一愣道:“是呀!你怎會知道?”

黃衣少年嘻嘻一笑道:“小弟生平閱人頗多,尤其善觀頭骨,兄臺頭骨前圓後扁,故一看就知是湘省人了……”

燕青真是哭笑不得,當時只好紅着臉點了點頭道:“這麼說兄臺也是湘省人了?”

少年搖頭道:“非也!”

燕青暗罵道:“非也!我用箭射你,看你那頭的樣子,纔是前圓後扁呢!”

這病書生吃飽了,精神可大了,他用手指着自己頭道:“小弟頭呈椎形,下腮亦尖,俗謂鑽天入地,這種頭骨是正宗江人頭骨,據考證,吾族生生世世的遷陡來說……”

燕青幾乎大笑了起來,也沒心聽他說這些。這黃衣少年正在談得起勁,忽聽校場,碰!碰!碰!三聲炮響,全場震驚!

總校場子上,一軍官手持黃旗揮了起來,一時全場都鴉雀無聲。

那軍官揮了半天旗子,就見由兩邊雁翅也似的排開了兩隊勇卒,一個個衣械鮮明,十分威武。

隨後又走上了七八名武職軍官,看樣子官位都似不低,上了校臺之後,依次往兩邊位子上坐下,只是當中楠木長案,鑲銅的大師座上,卻空無一人。

燕青正在詫異,卻聞得一陣虎威之聲,遂見兩旁將官一齊離座彎腰,長案後閃出了那位威風凜凜的朝廷命官——兵部尚書陸治來!

他出來後,略微點了點頭。即走上位坐下,兩旁將官才又坐下,案邊同時閃出了兩個文生打扮的人來,一個捧着一疊典冊,一個卻抱着用黃綢子包着的大印。二人出來,向陸尚書行了一禮,遂也在尚書左右落了坐,這時一個全身武裝的三品軍官,走至案前,行禮後,說了些什麼。

燕青只見尚書連連點頭,遂見那軍官回過身來,走至臺前,大聲道:“各考生,各位來賓注意,現在我們要開始考試了,考生可按號數,分爲三隊進行比武,每隊選出三名,然後再九名會試,由陸總監考官,親自監考,各考生務要遵守考場規章,否則立刻驅逐考場,重則押扣察辦!”

一時全場默默無語,這寧靜的氣氛中,忽然傳出了一陣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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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矚目,卻見又是那黃衣少年,他扶在欄杆上,咳聲不此,那發話的武官正在講話,聞聲皺了皺眉,立刻就有兩個小武官跑了過來。

燕青最靠近這黃衣少年,當時唯恐他吃虧,忙用手輕輕一拉他衣袖道:“喂!呂兄!還是先忍忍!”

不想那病書生,卻是咳得更厲害了,他那瘦黃的臉色,再一漲氣,看來愈是可怕。

餘燕青不由爲他着急萬分,這時那兩個小官已聞聲跑了過來,爲首一黑高武弁,怒叱道:“你叫什麼名字?”

黃衣少年喘道:“兵老爺,我實在是忍不住……咳!咳!”

說着又自咳了起來,這武弁不由濃眉一挑,正要喝叱,不想他身後那小官卻皺眉道:“這種人,怎麼也會入了考場?不要難爲他,把他扶出去算了!”

那武弁答應了一聲是!遂走了過來,冷笑道:“走吧!回家上炕吃藥去吧!”

說着伸手往黃衣書生胳臂上就抓。那少年卻只是咳嗽,這武弁拉着他一雙手,拖拉了半天,竟是沒有把他拖動一分一釐!

他也不想想,憑自己這麼大力,對方又是一骨瘦如柴的病人,怎會連拖都拖不動人家?這分明是來頭不簡單,可笑這武弁即惱羞成怒,大吼了聲:“媽的!你走不走?”

說着掄拳,瞧着這黃衣少年肩上就打,黃衣少年口中大叫道:“哎唷!打死人了……”

其不知,痛的卻是那名武弁,這一拳簡直就像是打在了石頭上一樣,一時痛徹心肺,偏偏對方反倒大叫了起來,只把這兵弁氣得臉色發青。

病書生這一叫一吵,可把全武場驚動了,就連坐在臺上的陸尚書及各位大員全都驚動了。

那名臺上的三品武官,他是管考生的,聞聲可嚇壞了,要是尚書怪罪下來,自己可就有失察的罪名,一時又驚又怒!

他臉色愣了一下,立刻回過身來,向臺上彎腰變着顏色道:“卑職一時失察,有此無賴混入考場,待卑職親察後,再請大人定罪!”

陸尚書微微點頭道:“你去看看也好,不過你要記住,千萬不要爲難考生,須知朝廷旨在用人……”

這位陸尚書,果然閱歷過人,已自覺察出事態可疑,所以如此關照。

這位武官答應了一聲:“卑職遵命!”

說着轉過身來,急忙由將校臺上跑了下來,這時那蓬中更是鬧得厲害了。

原來那小兵又吃了大虧了,只見他指着胳膊,大聲罵道:“這小子打人,媽的!反了!反了!”

病書生卻是一臉哭相又咳又喘道:“兵老爺,你行行好,可別屈說我,我怎麼敢打你,這真冤死人了……”

他一面說着,一面又咳又喘,是令任何人看見他這種情形,也會相信他是真的。

先前那小官這時也跑了過來,拉着那個小兵,怒叱道:“你叫什麼?金大人來了!”

這小兵哭喪着臉道:“老總!您不知道……我……”

小武官一瞪眼道:“好啦!別說了……”

不想這小兵眼見金總兵就來了,自己吃了這窮書生的大虧,哪肯如此就完了,當時猛的撲上,怒叱道:“小子!老子不把你蛋黃給踹出來,我可真就是你養的!”

說着猛的一腳,直朝着這黃衣少年小腹上踢了過去。

黃衣少年口中尚自喘道:“小的不敢當……”

說着話,這一腳已來了,燕青方自大吃一驚,心說這一腳要踢上了,黃衣少年可能就許橫屍當場!

誰知事實上大是不然,只聽見“噗!”的一聲,那小兵口中殺豬也似的怪叫了一聲,頓時就倒在了地上了,黃衣少年冷笑了聲道:“我可不要你這現眼的兒子……”

他這一句話,說得聲音極小,也只有燕青聽到了,別人誰也沒聽見!

遂見這黃衣少年,猛然一指肚子,又怪叫道:“哎唷!踢死人了……唷唷……”

馬上又是一陣咳嗽。這時那小武官慌忙跑到了那小兵身前看了看,見已昏了過去,一時大怒。反過臉來,正要喝叱。

可是黃衣少年這種呼痛的慘相,分明受傷不輕,一時不由到口的話又忍住了。

這時那位金總兵已走到了,他身後隨了十來個器械鮮明的兵弁,一進來,就低叱道:“這是什麼事?”

那小官慌忙跑過,彎身道:“稟大人!出……出了事了……”

這位金大人也是武校出身,如今居總兵,此次也是奉旨,辦理招考事宜,卻想不到,第一天,就會出了這種事情,在陸尚書面前,他面子十分難看,當時厲叱了聲:“混蛋!說話都說不清!”

當時匆匆走了進去。看到了眼前的情形,他也不由一愣,當時用手一指黃衣少年道:“是你鬧事不是?”

黃衣少年此時指着肚子“哎唷”道:“小人天膽也不敢鬧事,只因咳了幾聲,這位兵大爺過來動手就打人……哎唷……”

金大人皺了皺眉,實在這黃衣少年看來太不起眼了,當時哼道:“既是他打人,怎麼他反而躺下了?這是怎麼回事?你說!須知,這是考武才的場子,有王法的地方,可不容許你如此胡鬧!我要重重辦你!”

黃衣少年一聽立刻大叫了起來,一面更是咳個不已,金大人聽他咳叫之聲太大,生怕又驚了陸大人,當時低叱道:“混蛋!你叫什麼叫!我只是說說,也沒有真辦你,你倒是說呀!”

黃衣少年這才由地上爬起,朝着金大人一拜道:“小人謝謝大人,大人可不能不叫我考試,小人盼這一天,已盼了好幾年了……”

金總兵不耐道:“我是問你爲什麼打人?”

黃衣少年哭道:“小人怎敢打人?小人因練過幾年氣功,這位兵大爺不知道,用腳踢小人小腹,一時踢得過重,大概是扭了腳了,痛昏了過去……”

金大人在他說話之時,上下打量着他,心中不由暗忖道:“倒看不出,他還練過氣功,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因爲陸大人還在臺上,他可不敢久耽誤,當時哼了一聲道:“既如此,你當然知治法,你把他治醒了沒事,要不然我要重辦你!”

他說着回頭向一羣兵弁道:“把他押下去!”

黃衣少年大驚,立刻擺手道:“大人慢來!我來看看他!”

金大人冷笑道:“好!你真能把他治過來,我就不辦你……”

說着雙手互抱着,連聲冷笑不已。黃衣少年抖顫顫地走了過去,吃力的把那小兵翻了過來,先翻開他眼皮看了看,又看看嘴皮。

金大人不耐道:“你會不會治?大人可沒工夫瞎耽誤?”

黃衣少年連道:“會!會!”

說着,只見他一隻瘦手,只在那小兵胸前摸了一下,口中叫道:“醒了!醒了!”

說着忙跑至一邊。金大人怔道:“你跑什麼?他人也沒醒!”

黃衣少年笑道:“他醒了一定要給我拚命……”

金大人方一瞪眼,果見那小兵睜開了兩眼,叫了聲:“啊唷!痛死咱了……”

眼看見金大人,嚇得把話閉住了,可是依然忍不住呻吟着。金大人見人已活了,當時狠狠地看了黃衣少年一眼,冷笑道:“這一次暫且饒你,你規規矩矩的在這裡等着,要是再敢生事,本大人就要斬你!”

黃衣少年嚇得摸了一下脖子,金大人遂冷笑地看了地上小兵一眼,回頭道:“把他摻回去!”

說着逕自轉身而去,那小兵在夥計的摻扶下,總算站了起來,一隻腳,這一會工夫,已腫成了水桶一般大小,他咬着牙,

回頭看了黃衣少年一眼道:“小子!你等着好了!”

黃衣少年卻學着他方纔的口氣喘道:“兵大爺,好好走!上炕吃藥去吧!”

這小兵哪能聽不出來,真氣得臉一陣青,又叫了一聲:“他媽的……”

說着又要回頭,卻被幾個同伴硬給拉了出去。黃衣少年卻似沒事一般,又拍了拍身上的灰,這纔回到位子上坐了下來。

這時金大人已回完了話,對臺下交待了考場規章,及比試方法,遂退回臺上。

一時炮響三聲,比武算是正式開始了。

只見穿着紅衣的兵勇,把考場的柵門拉開了,有小官按着名冊,一一叫名出來。

第一場是單人射藝,很快的每一個人都過去了,燕青和那黃衣少年,是挨在一塊的,這時武官高叫道:“第七十六號餘燕青!”

燕青立刻答了一聲:“有!”

遂站起了身子,向黃衣少年一抱拳道,“小弟先去了!”

黃衣少年拱了一下手道:“請便!請便!”

燕青遂走了出來,先到校臺前躬身行了一禮,卻見陸尚書正含笑向自己點頭,出乎意料之外,在臺邊另一彩帳內,竟有不少女眷,燕青這一出來,發出了一片鶯鶯燕燕之聲。

燕青側頭一看,卻見陸夫人和陸用梅都在首座,另有幾個府中的小丫環,也在座,用梅正對着自己微笑。燕青不由臉一紅,忙把頭轉了過來。

遂自走入場中,見那箭鵠立在七丈以外,上面是一個黑心白字的大光字,另有一圈紅邊,一圈黑邊,再外面就是黃色木頭了。

凡能射中“光”字的,都是最佳分數,依次紅圈黑圈都有分數,只是射在木頭上可就沒有分數了。

這時侍場拿過了一張弓和一壺箭,先是靜式不動,發箭三支。

燕青站上發箭臺,心中卻想,如此近的距離,還用得着弓麼?

想着順手由箭壺內抽出一箭,含笑對那侍場道:“我就用手試試看吧!”

說着一翻手腕,暗中以食指及無名指,夾着箭尾,以甩手箭的打法,向外一翻,只聽“嗤嗤”的一聲,這支箭,不偏不倚,正射在了那黑心白字的“光”字正中,一時全場掌心如雷!

就連將臺上也起了一陣歡聲,燕青第二支箭,依然是向外一翻,“篤!”一聲,卻是並排和前箭列着,又是一陣歡呼之聲!

最後一支箭,餘燕青向下一蹲,口中道了聲:“獻醜!”

這一支箭他竟是由下往上,只一揮掌就出去了,只聽見“篤!”地一聲,依然是射中了那個光字正中,三箭一排,排得又密又齊。

這一來。臺上所有官員可全都驚動了,紛紛交頭接耳問着。

陸尚書笑得口都並不攏來,連聲讚道:“神射!神射!”

然後一兵弁拉過了一匹馬,燕青上了馬,那馬就圍着場子跑開了。

等跑到第二圈時,場中才挑起了一個布人,是人用竹竿挑着的,監場喝了聲“射!”

他手中銅鑼一敲,“搜!”一箭已射了過來,馬已跑出丈許,那布人在空中,依然動來動去,隨着銅鑼又連響了兩聲,燕青連發二箭,那馬已繞到了射臺,隨着下馬,侍場的取下布人一看,三支箭全中了布人頭上,兩支中目,一支穿口!

到目前爲止,所有考生,沒有一人有此成績,於是整個校場子都驚動了。

這一場,餘燕青得了個滿分,直把一邊看蓬內的陸小姐喜壞了。

這時叫號的陸續往下叫着七十七號呂超。那病書生,竟自沒有答應。

原來他竟睡着了。

這時燕青和其他隊上選出的六個人,同坐在距場最近的一個小蓬之中。

此時見狀,大家都不由笑起來了。

燕青看着卻皺了一下眉,心說這呂超分明是一武林奇人,卻爲何如此做作?看來此人定有一身出奇的功夫!

想着愈發注意了起來,那跑過去的人,走到呂超身前,推了他一把道:“喂!喂!你考不考呀?該你了?”

黃衣少年才朦朧醒轉,立刻大驚失色道:“哎呀!我真該死,快點去吧……”

那兵弁冷笑了一聲,遂前走着,呂超跟在後面,還拿着他那兩卷破書,一路上猴頭猴腦,東張張西望望,待到了射臺,他往上一站,被陽光一照,一連打了幾個噴嚏,全場都笑了!

就連將臺上各大員,看着他這份德性,也不禁含笑了。待場送過了箭和弓,告訴射發之後,這呂超嘻嘻笑道:“是射那光字不是?這容易!”

他說着兩隻手,往箭壺裡一抓,扭頭對侍場一笑道:“射中了有賞沒有?”

那侍場還是個小官,見他如此,也懶得答理他,只皺眉道:“你快射吧!還有別位等着呢?”

就見這呂超齜牙一笑,道了聲:“好!”

只見他大袖向外一翻,隨着走下了臺來。那侍場一怔,再往那箭鵠上一望,不由嚇了個目瞪口呆,原來不知何時,這黃

衣少年,手中箭已出了手,他這種射法,可真是驚人了。

三隻箭,如同一支一樣,第一支箭射在正中光字,第二箭,卻射在第一支箭上,只射劈了一半,第三支箭,卻又射在第二支箭上,仍是射劈了一半,乍看起來,就像是一支一樣,細看之下,才知所以然。

他這種神射,立刻又驚動了全場,這侍場還不相信,親自過去察看了半天,把箭鵠前後看了看,這才深信不疑,一時嚇得變了顏色。

黃衣少年卻像沒事一般的走了下來,又咳了幾聲,這時有小兵拉過了馬來,他翻身上了馬,馬跑一圈,鑼聲響了第一響,他卻把馬勒住了,再看布人上,三箭和燕青一樣,一中口,兩中雙目!全場先是一靜,隨後爆出了一聲好!

那監場和侍場都呆了,黃衣少年遂笑嘻嘻地自己走到了小蓬之內,坐到燕青身邊。

燕青微微一笑道:“兄臺好一手箭法!可敬!可敬!”

黃衣少年一笑道:“彼此!彼此!”

他又扒在了自己胳膊窩裡,睡開覺來了。這時又陸續叫着號比了十幾個人,這第三隊也全部結束了。

三隊九員優勝者,全聚一蓬,眼前可就要開始比功夫了。大家爲了明瞭一下對手,都各自互相觀察了一番,燕青心中對其餘七人,倒不放在心上,唯獨這黃衣少年,是自己一個大敵,以方纔射箭來論,故是不分上下,可是人家這種射法,已比自己高上了一籌。

這小蓬之中,六箭得全滿分的,只有三人,除去燕青和那黃衣少年之外,另外還有一個姓花名銅的,這人是一個高個子,二十五六的年歲,一身黑衣服,也是在一邊一句不說。

他目光偶爾向場子外看看,樣子也十分悠閒。

燕青對他倒也心存小心,這時外面撒了箭鵠子,監場官報告了九人名字後,第二場比武開始了。

第一陣是比拳掌功夫,很有幾個有真功夫的!

拳腳上動手難免有人受傷的,凡是受傷的,都擡了下去。

差不多一個多時辰之後,喝號人才又叫到了餘燕青的名字。

燕青上了陣,見場上立一箇中年漢子,這人連勝了兩陣,依然面不紅心不喘!

他向着燕青抱拳道:“兄臺貴姓,咱李龍這裡有禮了!”

燕青報名之後,正在緊鞋,不想那李龍,卻一陣風也似的撲到近前,喝道:“看掌!”

猛見一下腰,劈出一掌,撲打燕青後心,餘燕青向下一矮身錯步盤身,李龍這一掌打了空。燕青不由冷笑了一聲,向左一晃,不想這李龍對招,要訣只是在一個“快”字上。這時見燕青身手不弱,心中已着了急,此時見他一偏身露出左肋,如何肯放過這個機會?當時猛然用“秋風掃落葉”的身法,陡然飛起一腿,直向燕青左肋上踢了過去!

燕青喊了聲:“來得好!”

他猛然一吸小腹,背後現手伸前一把,已抓住了這李龍足踝之上,只向外一翻,口中道:“朋友去吧!”

這李龍頓時被摔出了丈許以外,一時抱頭而去。場中爆出了一片笑聲。繼而燕青又勝了兩人。

報號人叫了聲:“花銅!”

燕青心中一驚,心知這比試,已到了最後關頭了,自己如能把最後二人敗於手下,今日這武狀元當可高中無疑。不過即使不勝,也是第三名想必沒有問題。

想着往臺上一看,老尚書笑看着自己,似乎對己甚有信心。

這時這叫花銅的人,已走進場中,他似對燕青也心存敬愛,恭恭敬敬一抱拳道:“餘兄掌技高明,尚請掌下留情!”

燕青也抱拳道:“花兄過譽了,我們快快把這場結束了,也好回家休息了!”

二人隨着一笑,花銅忽笑道:“拳來掌去,太過粗魯,餘兄有同感否?”

燕青心中一驚,已知這花銅定有別的玩藝,當時怎肯示弱,忙笑道:“如此說,花兄定有高見了,小弟願洗耳恭聽!”

花銅哈哈一笑道:“我二人不仿各伸雙掌,在地上劃一條線,四掌互貼,看誰先出線,誰就輸了,如何?”

燕青心中一驚,別聽着簡單而容易,這種功夫,如果沒有高深內功,根本連邊也沾不上!

想着不由一笑道:“花兄所見,果是高明,如此甚好,我們就請吧!”

說着以足尖在身後劃了一條線,比了比部位,花銅也用足尖劃了一線。

二人各以足尖跟齊線,相視一笑,各自道了聲:“請!”

遂緩緩伸出雙掌。這時全場千餘人一見二人這種新鮮比法,都不由心存稀罕,一時鴉雀無聲地注視着二人,都想看看這是怎麼個比法。

二人四隻手緩緩伸出,忽地往中一聚,只聽見“啪!”地一聲,立刻如同蜜糖也似的粘在了一塊,紋絲不動!

遂見二人全身抖動不已,約半盞茶後,二人竟自全身汗下不已……

燕青倒不怎麼,那花銅臉色竟是像充滿了血一樣,又過了一會,忽見花銅足跟向後一錯,一旋身,飄出了五尺以外。

他一抱拳苦笑道:“餘兄內力驚人,花某甘拜下風!”

燕青雖勝了花銅,也累了個不輕。這時隔場也爆出陣陣驚叫笑聲,原來此時那黃衣少年,也到另一場中去比武去了,也不知他的勝負如何!

燕青勝了花銅之後,這時那侍場把燕青名字記了下來,飛跑至將臺上,過了一會又跑回,向燕青恭喜道:“餘燕青,你好好的,再有一陣得勝,你就是頭名狀元了,小的先恭喜你!”

他說着竟自彎腰行了一禮。燕青心中一喜,忙把這小武弁摻了起來,原來凡是中在前三名的,朝廷都要重用,起碼也有一官半職,所以這小武弁對前三名的,都不敢得罪!

這時隔場爆笑之聲迭出不已,小武官趨前笑道:“想不到那病書生也是一個奇人,竟連勝了三場,和餘兄一樣!……”

燕青點了點頭道:“這位呂兄有真功夫,小弟恐非其敵!”

說着果見那呂超大搖大擺走了進來,二人相視又是一笑,燕青道:“恭喜呂兄!”

黃衣少年仍是嘻嘻一笑道:“彼此!彼此!”

他說着遂坐了下來,依然是閉着眼睛不動。燕青也把眼睛閉了閉,暗自運氣調息。這時監武官金大人在臺上報告了成績,餘燕青和這呂超成績一樣,並宣佈這場比試結果,將成立一神技營,以前二名分任神技營正副統領!

二人聽到此,各自對看了一眼。這時侍場向二人一揖道:“這一場,該二位了,恭喜二位!”

二人都不由從位子上一站而起,走向了場中,燕青笑了笑道:“呂兄神技,小弟萬萬不敢,只請掌下留情!”

呂超含笑拱了拱手道:“大漠嶺竹杖翁仲元,是閣下什麼人?”

燕青一驚道:“那是家師,兄臺何人?如何會識得?”

這黃衣少年呵呵一笑道:“這纔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

第十章 百花奇峒第二十二章 鎩羽而歸第八章 江湖女兒第七章 痛定思痛第十六章 生命之火花第二十一章 蛾眉感虎目第十五章 救命郎中第七章 痛定思痛第三章 永結同心第十一章 淚眼問君第十五章 救命郎中第八章 江湖女兒第六章 風塵多餘恨第九章 古劍吟第一章 暴風之夜第五章 同是斷腸人第十九章 晴梅豔雪第十三章 二老戲風塵第五章 同是斷腸人第五章 同是斷腸人第十四章 刃戰雙魔第六章 風塵多餘恨第七章 痛定思痛第四章 隔牆窺影第五章 同是斷腸人第十章 百花奇峒第十六章 生命之火花第十六章 生命之火花第二十一章 蛾眉感虎目第九章 古劍吟第十三章 二老戲風塵第一章 暴風之夜第十三章 二老戲風塵第十五章 救命郎中第二十一章 蛾眉感虎目第十七章 春蠶之死第八章 江湖女兒第一章 暴風之夜第十八章 邂逅第十七章 春蠶之死第十一章 淚眼問君第六章 風塵多餘恨第十一章 淚眼問君第十五章 救命郎中第六章 風塵多餘恨第四章 隔牆窺影第三章 永結同心第一章 暴風之夜第七章 痛定思痛第二十一章 蛾眉感虎目第十六章 生命之火花第十章 百花奇峒第十章 百花奇峒第十三章 二老戲風塵第十七章 春蠶之死第三章 永結同心第十章 百花奇峒第十章 百花奇峒第十一章 淚眼問君第十六章 生命之火花第五章 同是斷腸人第三章 永結同心第八章 江湖女兒第十四章 刃戰雙魔第四章 隔牆窺影第十七章 春蠶之死第九章 古劍吟第六章 風塵多餘恨第二十一章 蛾眉感虎目第十七章 春蠶之死第二十二章 鎩羽而歸第七章 痛定思痛第十一章 淚眼問君第十一章 淚眼問君第二十二章 鎩羽而歸第二十章 風塵客第二十二章 鎩羽而歸第十章 百花奇峒第十八章 邂逅第二十一章 蛾眉感虎目第十五章 救命郎中第十八章 邂逅第七章 痛定思痛第三章 永結同心第十八章 邂逅第八章 江湖女兒第八章 江湖女兒第三章 永結同心第十九章 晴梅豔雪第三章 永結同心第二十一章 蛾眉感虎目第二十一章 蛾眉感虎目第二章 倩女離魂第十七章 春蠶之死第十四章 刃戰雙魔第六章 風塵多餘恨第十一章 淚眼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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