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淚眼問君

這姑娘這麼一叫,千面姥和蝶仙都不由大吃了一驚,相互對看一眼,俱不知這姑娘是誰。但是,她們俱都被這可愛的姑娘那份素摯的感情所感動了……

尤其是蝶仙,女孩子家最同情女孩子,她看見這姑娘,哭喊着直往自己這邊跑來,不由眨了一下大眼睛道:“這人你認識麼?”

那姑娘一面哭着,一面還蹦着腳道:“我怎麼不認識!他就是跟我一塊來的……你快把他給我吧!”

蝶仙這才明白過來,不由口中啊了一聲,一面翻身下了馬嘆道:“原來是這樣,不過這位相公中毒太深……現在還不能交給你,等我師徒把他送進去,那時候你再好好照顧他吧!”

此時那姑娘還是一個勁哭着不依,蝶仙不忍,要把燕青遞過去,一邊的千面姥卻含笑道:“不要給她,他身上有毒!”

蝶仙不由一怔道:“有毒?那我們手上不都沾了蟒血了麼?”

千面姥哼了一聲道:“那可不是,不過沒有什麼關係,救人要緊!”

她說着一面轉過了臉來,對着那哭着流淚的少女微微一笑道:“女娃娃!你不要怕,這小夥子死不了,包在我老婆子身上了,你不要哭!”

那少女將信將疑地看了千面姥一眼,口中哭聲不由減低了不少,一面抽搐道:“老婆婆!你一定要救他……”

千面姥連連點頭道:“一定!一定!你請放心了……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呀?住在哪裡?”

少女一面用手擦着臉上的眼淚,一面慢吞吞地應道:“我叫雲娜,家住在大康族……”

千面姥不由皺了一下眉道:“啊!大康族,那離着這裡還遠得很呢!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呢?”

雲娜此時全心全在燕青身上,這老婆婆還一個勁多話,她真急死了,聞言後仍自用着那雙流滿了熱淚的眼睛,一個勁地看着燕青,對於千面姥的話,似乎就根本沒有聽見一樣。

此時那一大羣長頸猓猓都來了,就見爲首一個身材矮瘦,頸項特別長的猓猓,往二人立處走來。

站在千面姥身前,那兩個會說漢語的人,立刻就小聲對二人道:“我們峒主來啦,鐵花峒主來啦……”

蝶仙才知這身披鳥羽的怪相人,竟是鐵花峒主。要是平時,她要看見他這份怪樣子,早就忍不住要笑了,可是此時,卻爲懷中這素不相識相公的傷,而感到有一種莫名的傷感,因此雖見對方那付怪模怪樣的姿態,竟是笑不出來了。

鐵花峒主行近二人,想是早由那二猓猓口中,得知這師徒二人武功了得,更因助燕青除蟒有功,不由心中存下了敬仰之心。

此時離着二人尚有五六尺,就站住了腳,雙手往天上高舉着,口中呱呱亂叫了一陣,遂朝着二人拜了下去。千面姥忙含笑道:“峒主不必多禮!”

這老婆子說着話,僅平平地伸出一手,鐵花峒主立刻就覺得,前胸有一股絕大的勁力,硬把自己給逼了起來,不由嚇得呼啦的一聲怪叫,一連後退了好幾步,翻着一雙鼓泡泡的眼睛,直髮愣。

那一旁的猓猓遂向二人道:“峒主方纔說,謝謝兩位大俠客,把妖怪殺死了,他請你們到族裡去。”

千面姥看了雲娜一眼,不由笑了笑道:“小姑娘!你家既是在大康族,我們就到你家去吧?不必再在這裡耽誤了!”

雲娜只是哭着點頭,千面姥遂向那擅漢語的長頸猓猓道:“你就告訴那鐵花峒主,說這位哥兒受傷太重,我們要回去給他好好治療一下,就不到貴族去了!”

這長頸猓猓忙把話翻譯了過來,鐵花峒主雖感有點失望,可是也無可奈何。

此時令人牽來了幾匹野驢,又說了一大套話,一時全族人,都朝着千面姥等跪了下來,歡呼叫喊之聲,震耳欲聾。由此可見,這些長頸猓猓,對那大蟒毒惡之甚,對千面姥等之感激情形了。

千面姥微笑着接受了這羣猓猓的歡呼之後,這才扭轉頭來,對蝶仙看了一眼道:“我們走吧,路還遠得很呢!”

蝶仙看了一旁的雲娜一眼,只見她依然瞪着眼睛,直看着手中抱着之人,不由暗暗感嘆了一聲,忖道:“這姑娘也太癡情了……”

想着又低頭看了一下腕上託着的燕青,心中忖道:“這位相公也真是好福氣,能得到雲娜的青睞,也真是值得驕傲了……”

想着不由笑向雲娜道:“妹妹要是不放心這位相公,還是交給妹妹自己招呼吧!”

雲娜本有此意,只是難以出口,此時聞言,反倒不好意思了,當時臉紅了一下道:“還是你先抱着吧,我怕把他摔着了……”

說着話,竟低下了頭,羞得臉色通紅,千面姥一旁相窺,不由暗笑了笑。

她對這種小兒女的感情,無限感觸,尤其令她同情。只是她有一點奇怪,那就是蝶仙。今天似乎變了,怎麼竟會對這陌生受傷的人,似乎有一股說不出的味兒,似乎過分的關心……

她奇怪蝶仙自從跟隨自己以後,對於別的男孩子簡直是連看也不看一眼,當然,千面姥明白,這是因爲她有一段痛心的往事,因此只以爲她從不會再用感情了。

可是千面姥私下裡,卻暗中一直在留意,留意爲着這心愛的弟子,物色一個年貌武功才學相配的年輕人,可是,這種人選,中原已是難選,更何況是這苗疆野地,化外之區了……

因此這願望,一直存在千面姥秦瑛的心中,可是卻渺茫得如同天邊的浮雲一般,永遠似乎沒有實現的一天了……

而此時,蝶仙的這一點無意動作,就像是一點鱗火也似的,在千面姥心中突然明亮了一下……她不由心中突然一動,卻把目光仔細向那受傷的燕青望了去……

這一眼,千面姥秦瑛不由突然心中一動,雖然這受傷的人,滿身滿臉,全染滿了腥臭的蟒血,已難看出廬山真面目,可是這老婆子,卻依然由他那挺直的鼻樑,和標準的面容上判出,這是一個相當英俊的年輕人。

他那結實壯健的胴體,平躺在蝶仙雙腕之上,那麼英氣蓬勃,豪邁的起伏着,令你可想到,他受傷前的那種俊秀風采!

“這是一個難得的年輕人……”千面姥腦中這麼想着,她的目光,不由又轉到另一條驢背上的雲娜。

陽光由幾棵樹縫中射下來,正瞧着這可愛姑娘的臉盤兒,她是那麼的嬌嫩,兩頰緋紅,就像是新從山尖跳出來的太陽。

她那雙烏油油的大眼睛,在長長的睫毛掩飾之下,就像兩顆天上的星星也似,偶一顧盼,目光總是落在了燕青身上,感情在她目光之中,閃照着多麼強烈的火焰啊!……

千面姥秦瑛看到此,不由內心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她想,他們本是多麼理想的一對啊……

蹄聲得得,在山石上不停的響着,幾個人心中,都像是壓着了一塊大石頭也似的,有的低眉深思,有的淚流滿腮,只因爲她們都有一腔難忘的心事……

蝶仙見雲娜此時正馳近自己身邊,不由嫣然對她一笑說道:“妹妹也學過武功嗎?”

雲娜斜眸瞟了她一眼,不知如何,她對蝶仙自一開始,就生出衷心的好感,她覺得蝶仙不但武功高而且人也長得真美

偏又是蝶仙一口一個妹妹,叫得那麼甜,雲娜不禁更是衷心存下結納之心。

此時聞言之後,不由用手擦了一下眼睛,對着蝶仙羞澀澀一笑遂道:“姐姐千萬不要這麼稱呼,小妹可不敢當……”她說着用手裹了一下散下的頭髮,遂接道:“小妹只隨家父學過幾天,不過是略知武技皮毛而已,比之姐姐高人,真是判若雲石之別……”

蝶仙不由笑得更甜,她想不到雲娜居然也這麼會說話,當時啊喲了一聲笑道:“你可別捧我……師父聽見可又該罵我了……我這本事還差得遠呢……”

雲娜不知如何,忽然那雙已止住淚的眼睛,竟又突然一紅,亮晶晶的淚,直在她那大眼眶子裡轉呀轉呀……她把頭轉向了一邊。

蝶仙不由秀眉微微一皺,遂又問道:“咦……你這是怎麼了?”

雲娜本是觸動心事,突然想起來傷心,蝶仙這麼一問,她又不擅說謊,當時不由玉臉一紅,遂動了幾下櫻脣,才道:“我……唉……我怎麼說呢?……”

蝶仙竟由不得笑着眨了幾下眼睛道:“你說呀,沒關係,是關於他的事是不是?”

她說到這個“他”字之時,還用手指了一下半依在自己身前的燕青。

雲娜不由臉又一紅,遂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蝶仙追問了一句:“他怎麼樣呢?”

說着她不由齒咬下脣,聲音裡微微帶着些笑意。雲娜偷目看了她一眼,一時只覺得這少女真是美極了,不由暗忖:“我一定要和她交一個朋友,叫她也教我本事。”

想着不由嘆了一聲道:“我告訴姐姐,姐姐可不許笑話我!”

蝶仙含笑點頭道:“那當然……我不笑你就是。”

雲娜遂又看了看前面的千面姥,這個老婆子想是有意離着她們一段距離,讓她們談談體己話似的。雲娜這纔不由紅着臉道:“我是說燕哥本來答應我,從明天起就教我練本事的,想不到今天就會受了這麼重的傷……”

蝶仙聽到“燕哥”二字,似微微一愣,但她真是做夢也沒想到,這個燕哥,也正是她自己席夢不忘的燕青哥哥,當時雖覺耳熟,倒也聽過就算了。

當時聞言之後,掀起了一顆小小的酒窩道:“不要緊,他的傷包在我和我師父身上好了,一定把他治好……”

雲娜又小聲說了一聲:“謝謝姐姐!”

蝶仙見前路尚遙,好在閒着也是無聊,又因和這雲娜談得投機,不由乾脆打開話匣子,扭過臉來,看了雲娜的臉道:“你既然和他已經這麼好了……怎麼還叫他一個人去涉險呢?你可真放心!”

不想不說還好,蝶仙這麼一說,那小妞不由哇的一聲又哭了。

蝶仙不由吃了一驚,心中不由暗怪自己說話刺傷了她,由不住內疚十分,暗忖:“這女孩真比我還好哭。”

當時不由張大了眼睛道:“你……唉!我是隨便說說的,你可別哭呀!”

雲娜一面抽搐着,一面喘道:“姐姐說的對,都是我不對不好,不應該讓他去,只是沒想到,他會把我點了穴,自己一個人去了……要不是遇見姐姐和這位老婆婆救他……”

她說着又哭了,尚自接道:“那……那……我可怎麼得了啊?”

蝶仙不由心中深深嘆息了一聲,暗想:“這兩個人,想不到如此親愛,聽起來真是令人羨慕……唉!真希望這男的傷快點好……”

想着不由笑道:“你放一百個心,他的傷一定會好的!”

此時千面姥已在前轉過了身子笑道:“你們兩個有完沒有?一個勁在那裡嘀咕些什麼?快點走吧!”

蝶仙臉一紅,小聲對雲娜笑道:“這老太婆真討厭,我們快點走吧!”

說着雙腿一磕跨下坐騎,這匹野驢潑刺刺趕了上去,雲娜也隨後趕上,待走到了千面姥身前,見那老太太仍含笑問道:“姑娘!你哭什麼?”

雲娜不由低頭哼道:“沒有什麼,只是……難受!”

千面姥秦瑛不由呵呵笑道:“難受?……難什麼受?”

蝶仙在一旁白了師父一眼,笑道:“師父也真是……你老人家管這麼多幹什麼?……”

千面姥更不由大笑了起來,一面笑罵道:“好丫頭!只許你問,我老婆子問一句就不行……好!好!我不問,你們儘管去談你們的吧?”

說得二女都不由臉紅了,蝶仙還偎過去,舉起小拳頭不依,千面姥一面策騎後退,一面笑道:“好丫頭,你還想打師父呀?……小心你驢上的人掉下來了,到時候這位姑娘可不依你!”

蝶仙本想追過去撒嬌,此時聞言,慌不迭把身邊的燕青往懷裡緊緊一抱,待發現師父是耍自己時,不由羞了個玉面通紅,嬌哼了一聲,一時真急得要哭。

雲娜在一旁,更是羞得滿臉通紅,連頭也不敢擡了。

千面姥見自己幾句話,把兩個小姑娘都急成這樣,不由更是呵呵大笑不已,一面道:“你們臉皮可真嫩,動不動就臉紅,這有什麼害臊?我老婆子活這麼大,就不知道什麼叫臉紅……好了……我們快走吧!”

二女聞言,這才各自抖動手中繮繩,潑刺刺直向山邊小徑疾馳了去……

雲娜在馬上,向着遙遠的一片房舍指手道:“我的家到了……你們看,已經有人出來接我們了!”

話未說完,已見遠處黃泥道上,馳來了數匹怒馬,馬上皆是坐着身着大紅的苗生,馬行如風,揚起了滿天塵土,一霎時已和這邊迎了面。

雙方相互都勒住了坐騎,爲首之人翻身下馬,滿面驚喜的用苗語對雲娜說了些什麼,雲娜又回了幾句,那苗人遂上馬撥頭而去。

於是雲娜又上了驢背,遂對千面姥道:“他已去通知家父了,我們快進去吧!”

千面姥含笑點頭,一行數人策騎馳上了一條石子道,這道路是人工鋪成的,在路的兩側,都栽種着榕樹,陽光雖烈,道路上卻十分陰涼。

穿過了一片草舍,雲娜前導,已馳過了那輝煌建築的大石門。

衆人翻身下騎,卻聽見門內一陣靴履之聲,遂聞得一人大嗓門,用着極純的漢語道:“是雲兒回來了嗎?你們上哪兒去了?”

方說到此,迎面已看見了雲娜,不想雲娜早一撲上前,抱着大康土司,大哭了起來。

大康土司一面用手拉着愛女,一面驚疑的看着千面姥和蝶仙,口中連道:“好孩子有客人在,你先別哭,到底什麼事.你慢慢說呀!”

雲娜這才含淚站起,她用手一指燕青道:“燕哥哥爲了去殺一條大蟒,竟受了重傷……要不是這兩位大俠客救他,恐怕就沒有命了……”

大康土司聞言不由大吃一驚,當時竟顧不得先和蝶仙師徒見禮,已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了燕青身前,伸手就要抱過。

蝶仙卻後退了一步道:“他身上還有毒,還是我先照顧他吧!”

這老土司聞言,竟由不住咧開大口,看樣子竟像要哭的樣子。他後退了一步,抖聲大叫道:“那怎麼得了?……這……”說着他回過頭來,對身邊一人哇啦哇啦說了一大遍,那苗人領命而去。

雲娜聽出是令那人快去找一個醫生來,不由插口道:“爸爸請放心,這位老婆婆本事可大着呢!她說她能把燕青哥哥給治好!”

老土司不由一怔,遂把目光轉向一旁的千面姥,只見這老太太身高足有六尺五六,雞皮鶴髮。一對大腳,尚穿着一雙繡花段子鞋,滿面紅光,卻是如重棗也似的疊在一堆。那雞窩也似的白髮,卻打成了一個朝天髻子,那種怪樣子真可說是,連他們苗人也沒有這麼怪樣的。

可是這老太太,那雙目光之中,卻射出了令人不敢逼視的目光,閃閃逼人。

老土司一生閱人頗多,只一眼,已看出了這怪老婆子絕非尋常,當時不敢怠慢,慌忙對着二人一抱拳道:“在下巴札魯西,向二位俠客見禮,尚請入內上坐纔好……”

千面姥只是呵呵一笑道:“好!好!我們正要拜訪,走吧!”

她說着第一個邁腿就往裡走,蝶仙不由秀眉微皺,心說:“師父也是太沒禮貌了,哪有第一次見面,就這麼不客氣的?”

想着也無法,只好目光視向那老土司,大康土司面現笑容,遂對蝶仙引臂笑道:“請進!”

蝶仙也含笑點了點頭,遂跟着千面姥一併入內,這邊老土司卻小聲向雲娜道:“她們是誰呀?叫什麼名字?”

雲娜不由臉一陣紅,心中暗罵自己可真糊塗到家了,同行了這麼一大段路,又說了這麼多話,竟連對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這不是糊塗到家了麼?

她想着只對着父親搖了搖頭道:“我……我也忘了問她們……只知道她二人殺了大蟒,救了燕哥哥的命!”

大康土司不由嘆了一口氣,他心中實在是爲了燕青難受,想不到竟會受了這麼重的傷,好容易自己看上了一個理想的乘龍快婿,卻不料竟會有這種事發生,他不由又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同時足下也加快了步子前進。

千面姥秦瑛,跨着大步在前,就好像是來在她自己家一樣,該拐的地方就拐,有門就推,而且步伐之快,竟連老土司連走帶跑,跟着都嫌吃力。

好容易走完了這段內庭甬道,已來至老土司居住的那幢雄偉建築。

已有苗女先把內室閣門拉開,千面姥回頭問了聲道:“是這個門嗎?”

老土司氣喘吁吁從後跟上道:“請上!請上!”

老婆子一邁腿率先而人,進了客廳竟是不坐,遂又回頭問道:“麻煩土司,快把這位小兄弟給放在牀上,先弄一盆淨水,給他洗洗滿身的血,再換一件衣服,這一路走了這麼久,可能他中氣又接不上了,我得先趕快給他推宮過穴和和血!”

他一面說着話,一面伸胳臂挽袖子,露出一雙其黑如墨的膀臂,其上肌肉如盤龍扎絲也似的.看來真是嚇人,就是二十來歲大小夥子,膀子上肌肉,恐怕也沒有他結實了。

直看得室內各人暗暗驚心,老土司聞言忙答應着,雲娜此時早忍不住道:“來,姐姐,我帶你到他房裡去吧!”

說着她輕憷的走出廳門,蝶仙抱着燕青後跟着,千面姥也跟在後面,一行人出了客廳,穿過了一道花圃,來至燕青所居住的那間房子。

雲娜推開了門,蝶仙不由心中暗暗讚歎了聲:“多麼雅緻的一間臥室啊!”

睡榻上鋪着猩猩紅的緄氈,最上面是一張香草細編的軟席,蝶仙不由笑了笑道:“他這麼髒,怎麼往上放呀?”

雲娜不由急得道:“沒關係!救人要緊,哪裡還管得了這些!”

蝶仙一面彎身把燕青放在了牀上,一面鳳目斜瞟,直看着雲娜笑。

雲娜被看得臉色緋紅,正要說些什麼,卻有兩個苗婆,自外打水進來。

雲娜親自由盆中拿出毛巾,去爲燕青擦着臉上的血跡,熱淚又自一滴滴由她多情的雙目中滴了下來。

這時千面姥和老土司都走進來了,老土司皺着眉道:“我們出去,先叫他們給他換一身乾淨衣服,也好叫這位大俠客,給他治傷!”

雲娜含淚點了點頭,這時千面姥師徒都出去了,在室外浴面洗手,雲娜又在燕青衣箱裡,找出了一套潔淨衣服,她先把燕青最外面衣服脫了下來,見裡面衣服尚很乾淨,當時交待了一苗人幾句,囑其小心把燕青衣服換好,身上洗乾淨,這才返身出去。

這一出外,外面客廳裡,諸人都已經聊起來了,老土司正自舉杯向千面姥致謝。

這時雲娜走在千面姥和蝶仙身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道:“弟子叩謝婆婆及這位姐姐,救了燕哥一命,……”說着竟朝着千面姥和蝶仙,深深的鞠了一躬,千面姥不由呵呵笑了幾聲,連道:“不要客氣!不要客氣!姑娘,他衣服換好了沒有?”

雲娜回頭看了一下道:“大概快了吧……”

忽然她眨了一下眼睛道:“弟子真是失禮,走了這麼一大段路,竟還不知道婆婆及這位姐姐的名字呢?”

千面姥不由笑了笑道:“啊!你問我叫什麼名字嗎?……呵呵……”

她說着不由又笑了好幾聲,遂止住了笑聲道:“人家都管我叫秦七婆婆,你也叫我秦七婆婆好了!……”

此言一出,舉座震驚,那老土司更不由口中啊了一聲,由位子上猛然站了起來。

他直眉豎眼的道:“什……什麼!你老人家就是千面姥秦七婆婆?……”

秦七婆婆翻了一下老眼,顯然對於老土司的態度,感到奇怪,可是令她奇怪的更在後頭呢,一旁的雲娜竟自一交坐在了就地,蝶仙慌忙把她扶了起來,不由奇道:“妹妹,你怎麼啦……”

雲娜聞聲驚奇地看着她,吶吶道:“這麼說……姐姐你是裘蝶仙……姐姐可是?”

蝶仙不由大吃一驚,愣了一下道:“不錯呀!我是姓裘,小字蝶仙,你如何會認識我呢?”

這麼一說,雲娜更不由臉色一陣蒼白,她暗暗地叫了聲:“天啊!原來真的是她……她就是燕哥找了好幾年的那個裘姑娘,現在想不到竟找着了,……這往後可怎麼辦啊?”

想着她幾乎傷心的流下了淚,不由一時發起了愣來。此時老土司已走下位來,對着千面姥深深一拜道:“在下久仰老前輩大名,今日才能幸會,真是失敬得很……”

說着他眼珠一轉,視向蝶仙道:“這位裘姑娘既是老前輩高足,可見武功定是不凡了,老朽能迎上尊師徒貴客,真是蓬蓽生輝……”

千面姥此時真有點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由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砸了兩下嘴道:“土司你可別給我老婆子來這一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得說清楚!”

老土司也不知自己女兒突然傷心的原因,當時聞言不由一愣道:“沒有呀?……我們是久仰前輩大名……”

說着突然他想起,燕青曾告訴過自己,來苗疆,主要是找千面姥師徒的,不由口中哦了一聲。

一時竟沒有把話接下去,只是斜眼看了雲娜一眼,雲娜此時已在蝶仙摻扶之下,坐好在位子上,只是她臉上表情,更較先前顯得悲傷。

她只是低着頭,千面姥不由更奇怪的“咦”了一聲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快說呀!”

老土司才慢吞吞地道:“不是的!是一個人找你們,找了好幾年啦!”

雲娜不由擡起了頭,忍住淚看了蝶仙一眼道:“姐姐,你們不知道?”

蝶仙不由臉一紅,她又意料到,可能是雷鳴子來了,可是她仍不由搖了搖頭道:“我們怎麼知道?”

此時千面姥的目光,也轉向了雲娜,雲娜不由睜大了眼睛道:“有一個姓餘的,叫餘燕青的,你們不認識?”

蝶仙不由一陣喜悅,她衝動得往起一站道:“什麼?是他!……他……他在哪裡?”

說着她的臉馬上紅了,聲音竟也變得低了。千面姥此時倒也明白過來了,她早由蝶仙口中,得知燕青和蝶仙之間的一段事,此時聞言後,不由“哦”了一聲。

她笑嘻嘻地看了蝶仙一眼道:“這可是找你的,沒有我老婆子什麼事,你們談談吧,我去給那小夥子治傷去了!”

她說着話方往起一站,正好那苗人來報,已替燕青沐浴更衣好了。

於是千面姥答應着,就進去了。

雲娜此時早已忍不住又流出了淚,她心中可真是奇怪,暗道:“她明明救了他,抱了他一路,怎麼還會沒看出來是他呢?”

想着她不由擦了一下流出來的淚,慢慢擡起了頭道:“姐姐真不認識他?”

蝶仙眨了一下眼道:“不!我認識他,我和他很熟,只是好幾年沒有見面了,你……你見過他嗎?他現在在哪裡?”

雲娜一陣心酸,真是酸心到了底,聞言之後咬着嘴脣,定了一會心才道:“好!我帶姐姐去看他。”

蝶仙不由似笑又顰的愣了一下才道:“你別逗我……到底他在哪呀?”

雲娜苦笑了一下道:“誰逗你?來!姐姐跟我來!”

蝶仙將信又疑的站起身子來,懷疑的看着雲娜,殊不知此時雲娜已經寒心到了家,當時款動蓮足,直向前走去,蝶仙滿心狐疑的跟着她走了幾步。

廊前懸着一面黃閃閃的古銅鏡,蝶仙忽然站住了腳步,輕聲道:“妹妹,到底是真是假呀?”

雲娜頭也不回,只短短的道:“是真是假,你一看就知道!”

蝶仙雖覺此時雲娜口氣,似不如方纔那麼客氣了,可是她此時,滿心都爲着這嶄新的希望所充滿了,只想着一見自己心上人,所以倒不在意雲娜對她的態度如何了。聞言之後不由羞笑了笑道:“那麼,妹妹你等我一下,我的頭髮……”

雲娜不得不停住了腳步,慢慢回過頭,卻見蝶仙正紅着臉對着鏡子,用手在理那一頭散亂的青絲。

鏡子裡的她,是那麼明豔若仙,長身修立,櫻櫻瑤鼻……雲娜看着更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只覺得鼻子酸酸的,一時沒說什麼。

蝶仙慌慌的用手把頭髮理了一下,又整了一下衣服,還回眸笑道:“妹妹不要笑話我,我這個樣子,實在是見不得人……”

雲娜偷偷擦了一下淚,苦笑道:“已經夠漂亮,不要再照了!”

蝶仙不由一驚,才覺出雲娜語氣不善,不由轉過臉來,皺着眉道:“妹妹……你怎麼了?是不是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你了?你怎麼……”

雲娜不由鼻子一酸,眼淚由不住撲簌簌落了下來。蝶仙忙上前用手扶着她,只覺得她身子隱隱在抖着,當時耐着性子道:“妹妹……你這是怎麼了?是我……”

雲娜不由一把抱住蝶仙的脖子,哭道:“不!姐姐你沒有錯……只是……我怎麼辦呢?……”說着更不由香肩連聳地泣不成聲了。

蝶仙不禁秀肩微顰,她一面緊緊地摟着雲娜的上肩,一面和聲慰道:“好妹妹!你別哭,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要能幫忙,一定幫你忙就是了!”

雲娜聞言不由也頗感動,她慢慢擡起了頭,用含淚的雙目看了蝶仙一眼,苦笑道:“姐姐是不會幫我的,只怪我生來命苦就是了……”

說着嘴角往上一挑,那樣子可真是傷心到家了。蝶仙方要再安慰她幾句,雲娜已長嘆了一口氣,轉過了身子,道:“我們走吧,我帶你去看他吧!”

說着逕自往燕青房中走去,蝶仙不由怔道:“妹妹走錯了,那是你朋友的房間呢?”

可是雲娜卻理也不理地,一手已把燕青房門推開了,千面姥此時正在燕青身上,用兩隻手掌推行着,見雲娜進來,不由一笑道:“姑娘放心,他不妨事了!”

方說完這句話,蝶仙已隨後進來了,她滿心狐疑地跟了進來。

不想她目光方自一接觸到牀上的他,不由頓時怔住了,她身子一陣戰抖,用着嚅嚅的聲音道:“啊……是他……”

忽然她像瘋子也似的撲到了牀前,口中驚叫了聲:“燕青……燕青……怎麼是你?”

她說着雙手已經抱在了燕青的雙腿之上,可是當她目光一接觸在千面姥身上,不由忙收回了手,一連後退了好幾步,哭着低下了頭。

一旁的雲娜,更是扭過了身子,她流着淚,根本不敢看蝶仙的表情。

千面姥此時可真是急了,她怪叫了聲:“丫頭,你怎麼了?……你認識他?”

蝶仙此時真有無比的辛酸,似有萬種幽情,只是在她一看到燕青的剎時,都勾引出來了。

她真想抱緊了他,大大的痛哭一場,可是師父就在一旁,還有云娜,自然她做不出來。

可是她內心一時真就像萬刀齊扎一般,聽見師父的話,她哭着點了點頭道:“師父……他就是餘燕……青……就是弟子給你說的燕青……”

這位老太太不由愣得直翻白眼,她口中“哦”了一聲,不由把目光轉向了雲娜。

雲娜本已止淚,千面姥這麼一看她,她不由地把頭低下來了,一面更是傷心得掉下淚來。

千面姥此時也顧不得再在燕青身上推行了,她直起了腰,嘆了一口氣道:“這事情很有點怪,我老婆子也知道,你們都別傷心了,他是不妨事了,也很快就醒過來了!”

二女只是在一旁落淚,這一會,她們心中都不由想了很多事。

雲娜心中是想,燕青本來就只是把自己當妹妹一樣,他傷前腦中念念不忘的,只是蝶仙一人,此時要是見到他,自然那種喜悅,是可想到的了。

只是誰也不知道她肚子裡的失望和傷心。要知道她們苗女,用情最專,要不就是不愛,只要她們愛上了一個人,決不會中途變節,就是至死也只愛此一人,休想再去移愛第二人。

雲娜更因爲當初燕青救她之時,已無意間和她有肌膚之親,這就更令雲娜芳心內對他專一不二了。

想不到突然之間,竟會出了個蝶仙,人家和燕青,本是有情在先,無論從那一方面來說,他們的結合都是應該的。雲娜只能痛心失望,又能如何呢?

因此雲娜此時腦中,只是一片渺茫,一霎時,她就像喪失了靈魂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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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感情如果到了此時,也正是生命有了危險,她很可能做出任何舉動,這是任何人,也難以預防和猜測到的。

她只是傻傻的站立在一邊,對於千面姥的話,她根本沒聽到,因爲她深深地陷於絕望和傷感中。

可是一旁的蝶仙呢?她又是什麼感覺呢?

裘蝶仙在初見到燕青的一霎那,卻是有無比的振奮。多少年她夢寐中以求的人,今日突然看到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諸位不難想到的。

可是當她在一邊稍微冷靜了一會,她的思慮,已令她自己感到可怕。

她忽然明白方纔雲娜爲什麼流淚了,不由令他打了一個冷戰,一個電也似的念頭,閃進了她的腦中,她不由想到:“莫非他們倆人已經很好了?要不然怎麼會?……”

她想到雲娜對燕青那種關心的樣子,二人既然同出同宿,可見感情已到了相當的地步了。

這麼一想,頓時她只覺得半身一陣發麻,由不住愣在當場,作聲不得。

她本來在燕青身邊,就有一種自卑的感覺,老以爲自己已是破絮殘花,雖然自信堅貞潔操,可是不管如何,貞操已失,和對方那麼一個翩翩少年,比較起來實在是有一點不大配。

此時再這麼來回一想,更不由一股涼氣冷到了腳底。當時偷看了一下雲娜,見她更是如癡如醉的愣愣發着神兒,眼淚淌了滿臉都是。

蝶仙不由苦笑了笑,用手把眼邊的淚擦了擦,往起一站,笑向雲娜道:“燕哥哥死裡逃生,這是一件可喜的事,妹妹幹嘛哭呀?我們還是出去談談吧!”

雲娜吸了一下鼻子,心中不由暗想:“我的傷心你哪裡知道啊……你當然高興羅,可是我呢?我到底算怎麼一回事呢?莫非我就真的,把燕哥哥讓給她了?……”

“不!我決定不能這麼做……”

她想着,不由咬着嘴脣兒,又發起愣來了,直到蝶仙推了她一下,她才驚覺,當時低頭,就跟着蝶仙一併出去了。

二人默默無語,手牽着手一起走到了客廳,廳內空空的沒有一人。

然後二人各看了對方一眼,又默默無語的坐下了。停了一會,蝶仙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唉!……我真沒想到就是他……要不是妹妹親自帶我去看,我真不敢相信!……”

雲娜也不由低低嘆息了一聲,忽然她覺得自己一雙手,被蝶仙輕輕握住了。

雲娜不由一驚,忙側過臉來看着她,心中不知要說些什麼。蝶仙苦笑了笑道:“妹妹!說實在的,你怎麼知道,我和燕青認識呢?你說給我聽!”

雲娜心裡又是一酸,暗忖道:“你可真忍心,緊問個什麼勁呢!”

可是她仍然嘆了一口氣道:“他告訴過我,我怎麼不知道呢?”

蝶仙眨了一下眼道:“他怎麼給你說來着?”

雲娜仰着臉,目視別處苦笑道:“他說他和你很好,他一直心裡就在想你,這次來苗疆就是爲了找你!”

她嘴裡說着,心中不由暗想:“這些你聽了,該舒服了吧!”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蝶仙僅僅笑了笑,這笑容多少含了某些傷感的成份,遂搖了搖頭道:“妹妹!你錯了,他是騙你的。”

雲娜不由心中一動道:“什麼?他騙我什麼?……”

蝶仙見她此時態度,竟突然變得如此振奮,由不住心中一陣發酸,暗道:“小妮子,你真存不住氣……你可知道我愛他,比你愛得更深呢!只是……”

她想着不由眼圈又紅了,但是她突然想起此時可不能讓雲娜看出一絲痕跡來,否則這事就難辦了。

所以當時她勉強把要流出的淚,強自忍了住,苦笑了笑道:“他騙你,其實我和他,只不過是普通朋友而已,很久不見了罷……”

雲娜不禁心內一陣喜悅,秀眉突的一揚,可是突然她又皺了起來,冷笑了一聲道:“姐姐!你何必騙我,我也不是小孩,什麼都看不出來,誰不知道你們彼此都深愛着……”

說着不由連聲音都有些抖了。蝶仙見狀聞言。更是一陣心酸,可是她是一個極爲沉靜的女孩子,尤其是心細如髮,做一件事,決不會拖泥帶水,儘管是她心中再難受,只要她認定了,那麼做是對的,什麼都攔她不住。此時見狀,反倒一笑道:“你真受騙了,他找我你猜是爲了什麼?”

雲娜見蝶仙此時竟是和方纔那種失神的樣子完全兩樣了,不由心中狐疑了起來。

尤其是蝶仙說的這句話,更不得不令她追問道:“是……爲了什麼呢?”

蝶仙眼睛轉了一轉,遂輕點着頭淺笑道:“我借了他一件東西,他是找我要回去的……”

雲娜不由心中一喜道:“什麼東西?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蝶仙見狀,真是一滴滴的淚,直往肚子裡流,只是此時是全心促成二人,聞言知計已得逞,雖是傷心,可是在另一方面來說,卻令她心靈上,似輕鬆了不少。當時笑了笑道:“什麼東西你就別問了,反正你知道是拿一件東西就是了……”

雲娜不由低頭想了想,她此時心中卻是有一股說不出的猜疑之情,只是她不願叫蝶仙看出來,可是她兩頰邊已由不住浮起了一對淺淺的酒窩,她心中禁不住在想:“燕哥哥也是說找她們,卻也沒說別的,也許就只是想找她要一件東西吧……”

想着她不由又暗責自己,可真是太多心啦,平白無故。不分事情本來,就亂哭一陣子,還不知叫她怎麼笑話自己呢?

這麼一想,不由臉可就紅了。

當時慢慢擡起頭,看了蝶仙一眼,卻見蝶仙正自秀眉微顰,似在凝思着什麼也似的,自己這麼一看她,她卻不由馬上又笑了。

雲娜反倒不好意思的笑道:“姐姐一路走,大概餓了吧,我去叫他們弄些點心來,我們吃着玩玩吧!”

說着話,方要站起身來,已被蝶仙一把又扯回來,卻見蝶仙微笑道:“我不餓!我們談談嘛!”

雲娜其實哪裡餓了,只不過覺得不好意思,藉故找點事情做做而已。

此時被拉了回來,一張玉臉,早已紅成了桃花也似,只好一屁股又坐下了。

蝶仙心中不由暗笑道:“小妮子,你這會準不恨我了吧!”

當時抿嘴笑了笑道:“妹妹!我是把你當成自己人,所以纔給你說這些,你可別笑話我。當我一看見你,就覺得你挺投緣,所以才……”

雲娜羞澀澀的擡起頭,看了她一眼,雖然她兩頰早已緋紅,可是你可以看出,她那種興奮的情形,並非羞澀所可能掩飾的……

一霎時,她覺得蝶仙是那麼和藹可親,由不住反過手來,緊緊地握住了蝶仙,羞笑道:“姐姐說些什麼嘛?小妹那會笑……能交到姐姐這麼一個朋友,真是小妹八輩子的福氣……”

蝶仙不由心說:“小妮子改口改得可真快……”

當時轉了一下明亮的眼睛,外表看起來,這是鎮定而悠閒的動作,其實呢,她此時內心,早已泣不成聲了。

她微微笑問雲娜道:“我你既是姐妹了,可是無話不談……我問你,你到底喜歡燕青不?”

雲娜不由臉一陣熱,馬上扭過臉,連喘帶笑道:“不要談這些嘛?……”

說着就要站起身子離去,卻又被蝶仙給拖了回來,她的臉就由不住更紅了。

其實,她就是不說,蝶仙也已經看出來了,但蝶仙心中既已有了打算,她自然更要了解對方徹底一點,當時笑眯眯道:“你說呀?”

雲娜偷看了四周一下,大廳內一個人也沒有,她不由開口欲言,可是卻又羞於出口,吞吞吐吐道:“唉!姐姐問這些做什麼嘛……”

蝶仙內心已酸到了極點,可是猶自裝着笑臉道:“當然要問羅,我可以幫你的忙呀!”

雲娜不由低下了頭,半天又哼了一聲,蝶仙知道要她說出太難,不由循其語氣,追道:“你要是喜歡他,就點點頭,要是不喜歡,就搖搖頭好不好?”

雲娜又哼了一聲,只是低頭不語。

蝶仙嘆了一口氣道:“我起先原以爲,你二人是彼此相愛的,誰知道我竟是看錯了,原來妹妹根本不愛他……看來我這個忙是幫不上了!”

她有意把這句話,說得語調又低又長,一面卻偷偷的打量她面部表情。

果然雲娜本是低頭不語,聽到了蝶仙的話後,她變得不再鎮靜了,臉上更是青一陣白一陣。

蝶仙就覺得,她那一隻抓着自己的手,愈抓愈緊了,聽到最後,竟是再也忍不住,擡起了頭。

蝶仙側臉一看她,這小妮子只紅着臉,叫了一聲:“姐姐……”

她說着話,臉變得更紅了。蝶仙又冷笑了一聲道:“算我多事好不好……”

這麼一說,雲娜可真沉不住氣了,一面緊緊搖了蝶仙的手一下,一面秀眉微皺道:“哎呀……不是嘛!……不是嘛……”

蝶仙仍然寒着臉道:“不是什麼?……不說就算了!”

雲娜不由又晃了蝶仙的手兩下,遂長嘆了一聲道:“唉……姐姐既然這麼關心我,一定要問,那小妹就告訴姐姐……”

蝶仙這纔回眸爲笑道:“這纔是我的好妹妹,你說吧!”

雲娜又是長長嘆了一口氣,未言之前,眼圈先是一紅,那淚兒不由在雙目之中,轉來轉去,似有無限傷心及委屈似的。

蝶仙不由看得心中一怔,當時翻了一下眼皮道:“你……你怎麼了?”

雲娜遂苦笑了笑,把那雙大眼睛連眨了幾下,算是沒有流出了淚,這才道:“我要是說了,姐姐可不許笑!”

蝶仙點頭道:“那是什麼話,我笑你幹什麼?”

雲娜才點了點頭道:“我……實在是愛他……”

說着她不禁又低下了頭,兩頰已紅得如火一般,蝶仙看在眼內,那份難受就別提了。

停了半天,才勉強問了一句道:“他呢?”

雲娜仍然低着頭道:“怎麼?”

蝶仙吶吶地道:“他愛不愛你呢?”

想像之中,她以爲雲娜一定也會點頭,可是這句話問了半天,雲娜也沒有答腔。蝶仙不由搖了她一下道:“我問你呢!怎麼不說話呀?”

雲娜忽然擡起了頭,淺淺地笑了笑,這笑容含了些苦笑的成份,遂跟着又長嘆了一聲。

蝶仙心中不由一動,暗忖:“莫非我猜錯了,燕青不愛她麼?”

想着不由愣愣的看着雲娜,雲娜這才秀眉微皺道:“我也不知道……有時候他對我很好,但是他腦子裡,像是永遠惦念着一個人似的……”

蝶仙不由輕輕“哦”了一聲。

遂見雲娜低下了頭,接下去道:“起先我還以爲他是懷念着姐姐……誰知姐姐一說,我才知我自己是猜錯了。可是……這真是奇怪!”

蝶仙聽她說着這些話,一時眼淚再也忍不住,撲簌簌直由眸子裡流了出來……。

多少年來,她強忍在心中的一番幽情,都爲雲娜這幾句話,給勾引了出來,她才知道,自己竟是冤枉了燕青。原來他心中,一直是想念着自己,再想想他一個人,不辭千山萬水,跑到苗疆找自己,莫非我就真忍心,不理他嗎?……

這麼一想,她頓時覺得自己真是太負情了,真後悔剛纔答應雲娜的那一番話。

想着不由移動目光,卻正與雲娜那雙充滿疑問的眼光,對了一個正着,立刻她不由打了一個冷戰。

眼前的雲娜,冰清玉秀,是那麼不染纖塵,那麼明豔奪人的一個姑娘……。

“而我呢?……”她不由自嘲了一句:“我已是一個被人姦污過了的女人而已……我是沒有資格再能得到那個英俊的年輕人的……何況,我還有一個兒子……”

這麼一想,那先前的一份熱望,頓時煙消雲散。她不由暗自慶幸自己道:“幸虧你想到了這些,否則,即便是你得到了燕青,你仍將是一個不快樂的人……”

一旁的雲娜,在一旁私看着蝶仙的表情,真是如墜五里霧中一般。

她的心不由又動了一下,暗想:“方纔的話別是她騙我吧,要不然她好好流什麼淚呢……”

想着她不由正欲開口,卻見蝶仙卻眨了幾下眼,淺笑道:“妹妹,我真感動,我真同情你……都由不住哭了!”雲娜此時已入殼中,那知真情,見狀不由心裡又快樂了,同是尚暗責自己,真是多疑!

遂見蝶仙淺笑道:“你放心,遲早燕青一定會喜歡你的,像妹妹這麼的可人兒,他不愛,那纔是個大傻瓜呢!”

雲娜的臉立時由不住大紅了,她不由依附在蝶仙臂旁淺笑道:“姐姐才真的漂亮呢……”

她本想問蝶仙到底喜歡誰呢?可是一時卻沒好意思開口。蝶仙不由苦笑了笑道:“我麼?”

一時她聲音卻變得抖了,雲娜這一句,本來是不關緊要的話,卻像一支尖刺,深深刺入了她的內心,她不由暗自傷心道:“是啊……我又何嘗比你醜呢,……只是我卻不能和你比……”

一霎那,她想起了壞了她一生幸福命運的雷鳴子,不由恨得她玉齒緊咬,無限的熱淚,都由她那水汪汪的眼睛裡淌了出來……

她不由又重新詛咒道:“雷鳴子……我要恨你一輩子,無論你如何在我面前懺悔,我都不會原諒你……”

雲娜見她突然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也不由嚇了一跳,不由在一邊咳了一聲。蝶仙這才警覺,忙又回覆了平靜的臉色。

她不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妹妹!世上每一個人,都有一件他們自己認爲傷心的事……正因爲我心中永遠存着一件傷心的事,所以變得不願去愛任何人,同時更不願再去接受任何人對我的愛了……”

雲娜張大了眼睛,似曾領略到一點她話中的意思,可是她仍然陷於迷茫之中,她不由秀眉微皺道:“姐姐!你這句話說錯了……”

她接着說:“傷心的事,固然大家都有,但是那只是人性一面陰影,最好的方法是把它趕快淡忘了……如果說爲了自己失意和傷心,而不再去愛人或沒人愛,這不是等於留戀罪惡,而拋棄光明一樣的愚蠢嗎?……”

這小姑娘,滔滔不絕說出了這一大段話,可是並不能轉回蝶仙那如同一口古井也似的心。

她那美麗青春的心扉,早已因爲失去了光明和自信,而變得枯萎了。

雖然有時也會令她想到,自己仍是一個年青的少女,可是當她再試圖用一般同齡少女一樣的心情,去率直地用她的感情之時,她就會自覺到,已失去了那股原有的青春魅力了。

也許她所表現的,更是一般少女所沒有的另一種矜持的美,可是,那卻是她自己不能體會得到的,她只道自己是不應屬於快樂這一羣的了。

因此她聽完雲娜的話後,淺淺的笑了笑,她心中暗暗讚歎,雲娜能有這一份見解,已是很不容易了。她扶起雲娜一手道:“謝謝你的安慰,只是你要明白,一個已經破碎了的心,就算能夠復原,也是殘缺不堪了!你還不明白,我此時的心情,已和你們不一樣了……”

雲娜兀自皺眉問道:“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呢?”

蝶仙見她那種天真真摯的表情,不由更是感動,不由嘆了一口氣道:“遭受過一次創傷的心靈,是不能以一個完好的心情來忖量的……”

她傷感地接下去道:“在我現在看來,我唯一的享受,就是平靜,因此我不願再把自己帶入煩惱的感情之中……妹妹!這種心情,你是不會領略到的?”

雲娜一時反倒插不進嘴了,因爲她確是沒有領略過如蝶仙所說的那種心情。她不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姐姐這麼說,我真不知怎麼勸你了,不過我總以爲,要想室內有陽光,你需先打開窗子,一個緊緊關閉着的心扉,是得不到快樂的。就如同沒有打開窗戶的房間,是得不到陽光照射的道理一樣的!”

蝶仙顯然的點了點頭,她輕輕皺眉道:“好了!我們不談這個了,換一樣話題,談談別的好不好?”

雲娜知道,她仍然固執她自己的見解,一時也沒辦法使她轉過這意念來,當時也只好淺淺一笑,道:“好吧!我們談談別的吧!”

方說到此,卻見廳簾啓處,千面姥正由廳外進來,一進門就哈哈大笑了幾聲道:“你們兩個談完了沒有?都說些什麼?這麼親熱,我老婆子也來湊湊熱鬧好不好?”

她說着遂笑嘻嘻地,直向二人走來。

蝶仙和雲娜不由臉色一紅,慌忙由位子站起迎了上去,這老婆子一把一個,把二人摟了個緊,她湊面在雲娜臉邊道:“你說,你們都談些什麼?”

說着她又回頭看了蝶仙一眼,不由口中“噫”了一聲道:“好傢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兩個人都哭得眼圈紅紅的,這到底是幹什麼?”

二女對看了一眼,更是粉頸低垂。蝶仙不得不強笑道:“沒什麼。雲妹爲了餘兄的傷,所以傷心,我勸她不聽,自然陪着她落了幾滴淚……”

千面姥秦瑛,不由心中一愣,暗忖:“這丫頭是怎麼了?從前一天到晚餘燕青如何如何,見了面也挺傷心,怎麼這一會又變得這麼冷了?……”

想着這老婆子不由暗自奇怪,又在她臉上看了看,不由冷哼了一聲道:“孩子你不要騙我,我也不問你,只是不要太糟蹋自己!燕青的傷很重,看樣子,我們還有好幾天耽誤,你可不要糊,自己好好想想!”

蝶仙不由大吃一驚,生怕雲娜聽出了語中含意又多心,當時忙打岔笑道:“弟子的事自己會辦,你老人家就別爲我操心了,倒是餘兄的傷要緊不?”

她說着話,斜目瞟視着雲娜,果然雲娜滿心全在蝶仙那一句燕青傷勢的話上,對別的倒是沒有在意,此時正是關心地看着千面姥。

千面姥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卻見蝶仙一使勁朝着自己施眼色,不由中途把話忍住沒有出口,心中懷疑,也不便馬上問,只好忍着。聞言才含笑道:“這條怪蟒可真厲害,也真難爲了這孩子,居然一個人鬥了半天……”

雲娜忙追問道:“老前輩,他傷在哪裡了?”

千面姥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他身上倒一處外傷也沒有,只是到此時,仍然暈睡不醒。依我看來,定是受了那畜牲的毒氣,由此可見這東西的厲害了!”

雲娜不由急得雙手互扭作一團,蝶仙也是心痛如絞,只是她此時早已立了心願,反倒做出漫不經心的樣子,聞言之後,微笑道:“師父看不要緊吧!”

千面姥皺了一下眉才道:“要緊大概是不要緊,不過……”

二女的心,不由同時都提到了嗓子眼,遂見千面姥鬆開二人,一屁股坐了下來,接道:“我已經把他全身三十六處大穴,穴門一一都打開了,按理說,應該是該醒了,同時他身上的毒,我已用推和之法,早就逼出來了,怎麼說也應該醒了……怎麼到現在還是昏沉沉的?奇怪!”

這麼一說,蝶仙卻沉不住氣了,不由面現驚慌,更是眼圈一紅,差一點流出了淚。

千面姥見狀不由安慰道:“你們二人不要擔心,今天叫他好好睡睡,要是到了明天他還不醒,我老婆子爲了救人,拼着損耗一些精血,定以‘八掌還魂’的手法,使他醒過來就是了……”

二女聞言這才一顆心放了下來,雲娜雖放心下來,到底還不知這“八掌還魂”是一種什麼手法,對於其是否靈驗,尚在猜測之中。

可是蝶仙因跟隨秦瑛已很久了,知道這種“八掌還魂”的手法,是一種極耗心血的手法,施功之前,先要整整坐功兩個時辰,把心火功力,全部貫於雙臂之上,施功之時,不能發一語,這還不算,並且還不能喘氣,要在一口氣之間,運行八種掌式,將病人全身穴道推行八週才止。

這種功力,直有起死回生之妙,因極耗本身功力,施功之人,非不到萬不得已,極不願施展。

千面姥擅此功之後,一生之中,也不過僅用過兩次。有一次是蝶仙親自目睹過的,所以一聽師父說出此話,頓時芳心大放。

千面姥此時看了蝶仙一眼道:“現在他靜息之時,最好誰也不要去吵他,正好我師徒利用這個時間,再到峰頂去一趟!”

蝶仙不由一愣,千面姥齜牙一笑道:“你忘了,還有那蟒皮沒有剝呢!要是有別的高手捷足先登,豈不可惜?”

蝶仙這纔想起,不由點頭道好。雲娜也要去,千面姥正色道:“姑娘!你功力有限,登那千仞高峰還是太危險,再說令尊如知道,一定也不放心,同時萬一這時燕青醒了,誰照顧他呢?”

雲娜聽到此,才暗怪自己真是荒唐,當時笑點了點頭道:“我們這有好馬,老前輩和姐姐就快一點去,快一點回來,我們等你們吃晚飯!”

千面姥笑應道:“一定趕回來吃飯!”

遂看了蝶仙一眼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就走吧!”

蝶仙雖是滿心放不下燕青,只是她想到,既然自己決心促成雲娜與他,還是狠下心一點好,否則拖泥帶水,於事無補。

當時想到此,不由笑着點頭道好。

雲娜忙出去,關照家中僕人,去備上兩匹最好的快馬,牽來前院。

於是千面姥就帶着蝶仙上馬飛馳而去,雲娜一直目送着她們背影到看不見了,才轉身回房去。

她一個人,滿懷着一腔心事,在院子裡踱着,庭院之中,藤蘿花開得正盛,成羣的蜜蜂,正來回的飛來飛去,在上面盤旋飛繞着。

天氣仍然是熱得悶人,雲娜走到花架樹蔭之下,不由望着遠山發起愣來。

無限的傷感心事,都一一浮上了她的心懷,她腦中想着裘蝶仙,暗忖:“這姑娘人真好……她和燕青之間,到底是不是如她所說的那樣,還是另有隱情呢?”

“不管如何,她總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於是她又想到了燕青的傷,她立刻顯得不安了,正不知他的傷,是否真的那麼嚴重呢?難得這千面姥古道熱腸,要是他真的今夜傷仍不好,那也只好請千面姥明日以“還魂八掌”爲他治一下了。

雲娜腦中正自這麼想着,忽然她聽到一聲小鑼敲得“當!”的一聲,跟着又響了兩聲,一人口中高高的喝着:“軀毒除瘴,擅治百病!”

那人雖是離着雲娜尚遠,可是這聲音斷斷續續的,卻能傳到了她耳中。

她不由一怔,心想:“這事真怪,怎麼這地方會出現一個漢人的郎中呢。”

想着她不由忙跑到牆邊,開了側門,走出牆外,牆外是一叢荒林,有一道羊腸小道曲折地伸向林內,那鑼聲和唱叫之聲,正由那條小徑中傳出。

須臾,一個矮小的人影,由小路中出現了。

雲娜乍看起來,不由嚇了一跳,幾乎不能相信,這人會有這麼矮。

遠遠看去,彷彿是一個老人,他頭上戴着一個極大的斗笠,大得已蓋過了眉毛。

這矮老人穿着一件雪白的麻布長衫,也是衣長人小,都拖垂到了地面。

他一隻手尚拿着一面金屬小鑼,二指上夾着小錘,一下沒一下的往鑼上敲,發出了一片清脆的“當!當!”之聲。

隨着他那矮小的人影,已慢慢接近了雲娜身前。

雲娜更得以看清了這人的樣子,只見他赤紅的臉膛,兩耳孔中垂出了挺長的兩股白鬚,隨風飄向肩後,彷彿是兩條白綢也似。

他的眼睛好像似睜又閉,只是帽子戴得太低了,令人看不大清楚。

這小老人年紀已到了耄耋,可是腰幹卻挺得直直地,布履白襪,意態卻極爲消閒。

雲娜不由看着心裡發愣,暗想:“我在這裡住了這麼久,怎麼從未見過有這麼一個人呢,他是從哪來的?”

想着,這小老人已走過了,想是天氣太熱,他走到了一棵大樹樹蔭之下,一面取下了斗笠,露出了那顆大頭,雲娜不由又吃了一驚,再看他頭髮全都白了。

這老人取下了斗笠在臉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扇着,一面左臂微曲,放下肩上一個硃紅小藥箱,口中連連叫道:“好熱的天!”

他擡起頭,當空的嬌陽,照得他眼皮直眨着,他不由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他猛然擡起了頭,似發現雲娜正望着他,他不由齜牙一笑,先向雲娜點了點頭。

雲娜不由也傻傻地點了點頭,方要回身進門,卻聽見那小老人咳了一聲道:“小姑娘慢點!”

雲娜不由一驚,忙轉過了身子,怔怔的看着這老人,遂見這小老人往前走了幾步,點着頭道:“請問,這地方是大康族不是?”

雲娜點了點頭道:“是又怎樣?”

老人嗯了一聲,又戴上了斗笠,嘻嘻一笑道:“是就對了……”

雲娜方要轉回,卻聽見這老人自言自語道:“奇怪!這麼多人,竟沒有一個是被蛇咬的,你說奇怪不奇怪?”

雲娜不由一驚,忙轉過身來道:“老先生你說什麼?”

老人嘿嘿一笑道:“我是說這麼多人,沒有一個被蛇咬,小姑娘你看我這碗飯還怎麼吃?”

雲娜不由心內一喜,忙笑道:“你是說,你會治蛇咬的病是不是!”

老人又吐了一口唾沫道:“大毒蟒,二指蟲,小花信,竹葉青,地青子,我都會治,只要經我老頭子金針紮上,保險起死回生!”

雲娜不由大喜道:“要是被毒蟒噴昏了的人,你會不會治!”

老人連連點頭道:“會!會!那最容易了。”

忽然他兩眼一翻道:“誰被蟒毒噴了?你快帶我去瞧瞧!”

雲娜不由大喜,上前一步說道:“哎呀!那可太好了,你快來吧!有人被蟒蛇傷了,已經一天一夜沒醒過來了,你快去給看看吧?”

這老人哦了一聲,就提起了小紅箱子,怔了一下道:“那可真巧,我算來着了,快帶我去瞧瞧!”

雲娜一面回過身子,一面道:“快!快!你跟我來。”

說着就領着這老人一路疾走,進了牆內,那老人一路走一路還問:“是男的還是女的?女的我可不看!”

雲娜笑道:“當然是男的!”

老人又問了一句:“是年青的還是老的?老的我可不看!”

雲娜不由回過了身子,心中暗喜,這事可真巧,當時答道:“真巧,正好是個年青的。你老人家快來吧!”

老人哼了一聲,點了點頭,這才提着小箱子,一路跟着雲娜走進室去。

雲娜一直把他帶到燕青房中,這老人一進門,先把門關上,走過牀邊,往牀上燕青看了幾眼,不由嘆息了一聲,對燕青道:“我老人家要是晚來一步,這小夥子就沒救了。”

雲娜不由嚇了一跳,遂見這老人走前一步,輕輕用手把燕青眼皮撥開了看道:“咦!奇怪?他受了這麼重的毒,怎麼身上一點毒都沒有了?”

雲娜不由道:“有一位老婆婆,給他先看過了,把毒已經先除去了,所以沒有了。”

老人點了點頭道:“我是說呢!好吧,姑娘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雲娜一怔道:“幫什麼忙?”

老人眼睛一轉,已得奇計,不由心花怒放,暗忖:“餘燕青呀餘燕青,你雖立意堅苦,要和老夫打賭爲敵,此一番,你卻是着了老夫我的道兒了,到時候我看你怎能甩開這姑娘?”

他想着不由臉色一怔,對雲娜道:“姑娘,這年輕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雲娜臉色一紅,還沒有說話,老人馬上又加了一句道:“你可願意爲他的傷犧牲一點……”

老人後語拖得極長,似難以出口,雲娜聞言低頭道:“只要能救活他,不管什麼我都願意!”

老人連連點頭道好,遂面有喜色道:“武林之中,最重道義,卻不在乎什麼小節,其實所謂犧牲,也只不過是犧牲一點虛僞的名聲問題而已……”

雲娜不由臉又一紅,她想不到老人所謂的犧牲,競和自己名節有關,當時不由怔了一怔。

老人似見其臉色微有難爲之色,不由馬上嘆了一口氣道:“姑娘要是不願意,這孩子命可就不保了!”

雲娜不由嚇得一驚,馬上應道:“老人家……我答應……只是……”

老人遂頓了頓道:“其實也沒什麼,等我爲他治療之後,你只要依我言,爲他實行推和之法就行了!”

雲娜聞言不由點了點頭道:“好!怎麼推呢?”

老人遂點了點頭道:“來!我告訴你。”

遂附近其耳,小聲說了幾句。雲娜不由一時臉紅如火,嚇得連連搖頭道:“那……怎麼行?……”老人遂冷笑了一聲道:“答應不答應,姑娘你自己看着辦吧,反正老夫言盡於此,我這就爲他治傷了!”

他說着由小箱子裡拿出了幾個竹筒子,雲娜低頭想了半天,一時真是百感交集。

她想到老人要自己做的,不由臉又一陣發熱,但是爲了救燕青哥哥的命,她只好默默心願了。

老人看了她一眼道:“姑娘放心,這事別人誰也不知道,只要半個時辰就成,如果這位哥兒知道,真要感激你一世呢!”

雲娜只是紅着臉,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老人見狀心知她已經答應了,當時咳了一聲道:“如此姑娘請先出去一下,半個時辰後再來,那時老夫已去,只姑娘一人助其康復吧!”

雲娜不由點了點頭,遂離開而去,老人待其走後,這才把燕青全身衣服脫下,把備好竹筒,一一叩在他身上三十六處大穴之上。

這才施展本身六十年精純的內力,將一股幹陽之火,自雙掌貫入燕青體內,將燕青精血整個推行起來。

須臾,燕青已通體大汗,鼻中已哼出了聲,約盞茶後,已睜開雙目。

當他目光一接觸到眼前這老人時,他不由全身一陣顫抖,只是苦於中氣不接,無法出言。

雖然這老人耳孔和頭上,以先僞裝了自發銀髯,可是燕青一眼已看出了這人竟是自己沒齒痛恨的雷鳴子,不由一時急得全身急抖。

老人嘻嘻一笑道:“餘燕青,這是老夫第二次救你性命了,你看你該如何來謝我吧,想活命就不要開口說話!”

他說着遂一一把那些竹筒,自燕青身上取下,由每一竹筒之中,傾出了不少的黑色血塊,他口中嘿嘿笑了一聲道:“好了,大功告成,老夫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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