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許大帥的車如期停在藺府公館門口。
藺市長親自出門迎接,“下官惶恐,本應今日拜訪大帥,卻不想您竟然親自來此。”
許大帥擺擺手,“好說。”接着便隨藺市長來到藺府公館的會客廳內。
坐定之後,藺市長便主動提起福利院建設的事,“下官前日與南城商會的曹會長好一番商談,他最終同意承擔福利院七成的建設費用,至於日後福利院的維持開支得需要同陽城市政獨立承擔。”
聽着事情有了進展,許大帥倒也沒再提出異議,他隨後又問道:“怎麼今日未見市長小姐?”
一聽許大帥要見自己的女兒,藺市長頓時喜上眉梢,“大帥若要見小女,下官將她叫來便是。”
“我不去。”市長小姐衝自己的爹地鬧起脾氣。
藺市長正色道:“琳達,不要任性。許大帥是一城的軍閥大帥,我們不能對他失禮,更何況他對你頗有好感......”
市長小姐道:“您從哪裡看出他對我有好感?爹地,我應該跟您說過,我的愛情您不能干涉。”
藺市長搖搖頭,“琳達,你還小,很多事情還不懂,婚姻大事始終要由父母做主。今日的許大帥你也一定要見。”隨即不由分說,便拉着市長小姐來到會客廳。
市長小姐一臉不情願的樣子,站在許大帥跟前。
“琳達,不要這麼沒禮貌,快向許大帥行個禮。”藺市長從旁提醒,市長小姐卻好似沒聽見一樣。
許大帥笑笑,“不礙事的,其實本帥這次拜訪市長小姐,是要請她幫個忙。”
“幫忙?”市長小姐疑惑地看着許大帥。
許大帥對她微微一笑,“可以借一步說話麼?”
當晚的百匯大戲院,戲目是《貴妃醉酒》。
楚雲舒正在後臺上妝默戲,許大帥與市長小姐卻突然來到。
“楚老闆,戲準備的如何?”許大帥拉着市長小姐的手,滿面紅光。
楚雲舒放下描眉的畫筆,見兩人手挽手、如此親密的樣子,心中禁不住一陣痛楚襲來——他爲何偏偏要帶着這位可愛的小姐站在自己的眼前?這位市長小姐與他的關係......果然非比尋常。
楚雲舒起身,配上臉上美豔的妝容,展顏一笑,“大帥、市長小姐有心,今晚的戲目,小人正在專心默誦。”
許大帥攬過市長小姐的肩,對楚雲舒笑道:“很好,我非常期待楚老闆今晚的表演。順便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可愛的市長小姐今天答應了我的求婚。”
“!”這句話如一道旱雷驚炸耳邊,楚雲舒頓時愣在當場,大腦一片空白;半晌,他才迸出一句話,“求婚?爲什麼......”
“因爲她非常適合做我的妻子。”
眼前人刀一樣的雙目將自己緊緊鎖住,楚雲舒的情緒全部暴露在許大帥眼前。
情緒是種很微妙的東西,有時刻意地壓制反而會令其集聚得更深、爆發的更激烈。
許大帥的眼神中充滿玩味,“怎麼,不恭喜我麼,咱們可是好朋友啊,楚老闆。”
楚雲舒咬咬牙,強撐笑容,不失風度,“恭喜大帥,能有這樣可愛的小姐做妻子,着實令人羨慕。”
許大帥滿意地欣賞着眼前這個戲子面上的表情,哈哈大笑,“屆時的訂婚喜宴,楚老闆一定要來參加纔是,你的那出《貴妃醉酒》,市長小姐、哦不,是我的未婚妻,她非常喜歡。”
楚雲舒微微頷首,嘴角輕揚,對二人道:“承蒙大帥、小姐的喜愛,小人屆時一定到場。”
許大帥轉身,剛要帶着市長小姐離開,忽又被楚雲舒叫住,“大帥請留步,小人仍有幾句話想單獨對大帥說。”
許大帥站住腳步,隨即對市長小姐言道:“琳達,你先去觀看席那兒,本帥稍後就到。”
市長小姐點點頭,便出去了。
許大帥回身道:“說吧,楚老闆還有何......”
“啪!”楚雲舒揚手,狠狠抽了他一個大巴掌!
許大帥的頭偏到一邊,臉上立時顯出一個紅紅的手掌印,“雲舒......”他輕叫一聲。
“滾!”楚雲舒的聲音近乎怒吼,他一雙眼睛通紅,兩行眼淚涌出,沾溼了臉上的胭脂。
這是楚雲舒頭一次對這個男人發怒,發怒的原因很單純也很霸道——因爲他已經不再屬於他了。是的,徹底不再屬於了,那本應是對自己千般寵萬般好的許大帥,已經有了一個十分合適的小姐做他的妻子,而他楚雲舒,連翻牌的機會都沒有了。如果那天沒有從帥府逃出來,如果當初肯委屈身段央求那個男人挽留自己,如果可以不在乎蔡副官的那句“沒有結果”,那麼今天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後悔,像一雙無情的大手,狠命地揉搓褶皺的心,令它越發酸楚!
楚雲舒高高地仰着頭,不教眼淚再輕易掉落。
許大帥試探着伸出手去,想要幫他擦去胭脂上的淚痕。
楚雲舒一把推開他,“別動我,人渣!”
許大帥識趣地將手放下,“你的妝花了。”
“用不着你管!現在馬上給我滾,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眼前,滾!!”
許大帥沒有動,一雙刀眼仍是直勾勾地看着他,“雲舒的話,我依然會聽。只是你想好,永遠不再見我,你確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後悔?”
後悔?!這男人仍是能夠一眼就看穿自己的心思......楚雲舒毫不避諱地迎上許大帥凌厲的目光,“楚雲舒後悔過許多事情,唯獨離開你這件事,我永遠不後悔,現在不會,以後更不會!”
他其實應該放下那高高在上的自尊......
“雲舒,”許大帥皺緊眉頭,“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就算你現在撒潑打滾逼我放棄市長小姐,我也不會怪你的。”
楚雲舒冷笑一聲,“許昌之,我們結束了。”
許大帥轉頭就走,毫不遲疑。
回來——楚雲舒在心底嘶喊着;“啊————!”他揮手將化妝臺前的水墨粉黛悉數掃落。
那一隻只精巧的木盒子摔翻在地,裡面盛着的胭脂水粉全撒出來,像楚雲舒的淌出的眼淚,碎的不成樣子。
許大帥鐵青着臉出了後臺,他拉起看席上的市長小姐離開戲院。市長小姐在後面一路小跑地跟着那男人,還不忘問道:“戲還沒開場呢,你這麼早拉走我幹什麼?”
來到門口的福特車前,許大帥沉聲道:“今晚的戲恐怕開不了場了。”
張經理準備到後臺去叫楚老闆候場,卻沒成想,打開化妝間的門,只剩一地的胭脂水粉。
楚雲舒就這樣穿着那套團風蟒袍的戲裝跑出來,一身楊貴妃扮相的行頭,在深黑的夜裡,顯得格外惹眼。臉上的妝容花的不成樣子,但他仍止不住抽泣。
也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到哪裡,楚雲舒拐過一個小巷子,在巷尾忽然碰上三個醉醺醺的無賴。
“大、大哥,我眼花了吧,前面咋有個特漂亮的妞兒啊?”其中一個無賴短着舌頭道。
楚雲舒稍稍止住些眼淚,下意識地退後兩步,剛要轉身走,那三個無賴竟忽然將他圍住。
“嘿嘿嘿,”領頭的無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身上的酒肉臭氣令人作嘔,“妞兒,陪大爺乾點兒高興的事兒唄。”說完一把摟住楚雲舒的腰,便朝他胸前抓去。
楚雲舒皺着眉頭喝了一聲,“放開我!”
無賴們聞聲都愣了。那無賴頭意外地望着眼前這個美人兒,“平的?媽的,這小子是個男的!”
只一剎那的時間,楚雲舒轉身就往大街上跑,誰料剛衝到熱鬧的大街,便被那三個無賴趕上,又拉回小巷子。
“大、大哥,這小子詐......詐我們。”短舌頭的那個說道。
另有一個無賴道:“看他長得不錯,大哥,不如咱就把他當女的上了吧。”
那個無賴頭聞言,一臉淫笑,“哈哈,你小子送上門兒來,大爺沒有不收的道理。”他伸手摸了摸楚雲舒的臉,又從自己懷裡掏出一包藥粉,捏着楚雲舒的嘴巴灌了進去。
“一會兒爺們兒幾個讓你爽到家!”那無賴頭說着便要去扯楚雲舒的褲子。
楚雲舒有心反抗,卻被另外兩個無賴鉗住胳膊,他只能大聲喊叫:“放開我,你們幾個無賴雜碎!”
那無賴頭子見狀,一手捂住楚雲舒的嘴,“你他媽老實點兒,不然大爺弄死你!”說罷,開始在楚雲舒脖頸上狂亂地親吻。
大概因爲剛剛那不知道是什麼的藥粉,楚雲舒漸漸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燙,腦海裡也盡是些不堪的念頭,只是揮之不去的,總有一個人......
“砰!”一聲槍響,幾個無賴頓時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停下所有的動作,望向那輛忽然出現在巷尾的福特車,和車邊那個開槍的男人。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們,你們冒犯的這位,其實是本帥的男人?”許大帥舉着槍,一步一步地走到這三個無賴跟前。
三個無賴早已嚇得癱軟在地上,拼命地磕頭;那個無賴頭直接尿了褲子。
餘光瞥見靠在牆角的雲舒,一副衣冠不整、滿面潮紅的樣子,許大帥直覺的氣血上涌,怒上心頭,“我最愛的雲舒,你們竟把他折騰成這樣!”
話音既落,扳機扣動,三個無賴幾乎同時發出慘烈的叫聲。
“這是懲罰,你們這輩子只能做太監了。”
許大帥冷聲說完,便徑直走到楚雲舒跟前,不由分說將他一把抱起,朝着停在巷尾的福特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