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大門,洛特很是好奇的打量着伯德府,他住過的最豪華的屋子便是剛纔庫裡找的那家旅店了,小時候的他,和父親一起住在一處破舊的宅院裡,自從父親過世之後,爲了安葬他,那宅院也被賣掉了,從那時起,洛特便開始了居無定所的生活,直到現在。
事實上,伯德家爵位最高的是卡巴斯基和尤里西斯兄弟二人的爺爺,一位帝國三等公爵,只不過由於這位公爵大人帶着家族中的人遠在帝都,只留下剛剛獲得爵位不久的兄弟倆,所以這座伯德府實際上是卡巴斯基兄弟二人在做主。
在卡巴斯基的引路之下,洛特在這座規模不小的宅院中一路穿行,來到了內院,這裡是兄弟二人的臥室所在。
“嗨,我親愛的弟弟,出來見見客人吧。”離着老遠,卡巴斯基就向着屋子裡喊道。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尤里西斯面色沉靜的走了出來,看樣子他還在爲斯里查潘的事情而生氣。
“咦,是你?”一見面帶淡淡笑容的洛特,尤里西斯很是驚訝的叫道。
“沒錯,是我,尊敬的子爵大人。”洛特點點頭。
“咦,你們認識?”卡巴斯基眨眨眼睛,本想介紹的話被堵在了嘴邊。
“哦,是啊,有過一面之緣。”尤里西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呵呵,是啊。”洛特也隨聲附和道。
卡巴斯基摸了摸下巴,“既然認識,那就別見外了,來,屋裡坐。”說着,伸手肅客。
洛特也不客氣,跟着尤里西斯就進了屋。這是一間書房,寬大的書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洛特見了不由臉紅了一下,因爲他想起自己可是大字不識的粗人,在學識這方面可是遠遠不及這貴族出身的兄弟倆了。
“尤里(尤里西斯的暱稱),你看看洛特背後的是什麼?”卡巴斯基指了指洛特,對尤里西斯問道。
“這是……呀,是‘雷神之錘’的鎮店之寶!”自小在這裡長大的尤里西斯自然不會陌生這把在阿里布達城極爲有名的闊劍,因爲當初此劍鑄成之後,阿加西曾放出豪言,誰能拿得起它,就將此劍送誰。無數自認勇力過人的劍士、武者、騎士都試圖在衆人面前展現自己的力量,卻都是灰頭土臉的遭到了失敗的結局,而尤里西斯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個。
這把闊劍的重量達到了一千零八十斤,若是運上鬥氣,大劍師及其他職業同級別以上的人都能拿得起來,可是誰也不能隨時開着鬥氣啊,先不說好看不好看的,這累也能把人累死了啊。
洛特這一身怪力,很是讓尤里西斯羨慕了一番,不過極有修養的他,也只是失神了片刻,很快就回過神來向洛特祝賀。
“子爵大人,我到這裡來,不是爲了聽您的祝賀的,而是有一件事想告訴你。”洛特笑眯眯的聽到尤里西斯的祝詞,這才說道。
“哦?到底有什麼事值得您親自來到寒舍呢?”尤里西斯不動聲色的問道。
“呵呵,這個嘛,今天你們二位在廣場上跟人訂下決鬥了吧?”洛特還是滿臉笑容。
“嗯,這個,確有其事,不過跟您要說的事有什麼關係嗎?”尤里西斯有些不解。
洛特站起身來,在書房裡轉了轉,“我聽說,貴族之間約定了決鬥,在決鬥日期到來之前,雙方不得向對方動手,是吧?”
卡巴斯基和尤里西斯點點頭,這是流傳已久的規則,不僅僅是貴族知道,平民也大多清楚這一點。
“我還聽說,若是在決鬥日期到來之前,挑戰者出了什麼意外,雙方就算是平局,沒錯吧?”洛特繼續問道。
尤里西斯聽到這裡,彷彿明白了什麼,“洛特先生,您是否聽到什麼風聲?”
洛特搖搖頭,“風聲倒是沒有,不過某人的嘀咕我倒是恰好聽到了一句。”說着便將在廣場上聽到斯里查潘的自語講了出來。
卡巴斯基還沒什麼,尤里西斯卻是臉色大變,因爲他知道,這個來自帝都的斯里查潘,雖然自身的實力極差,但他的手下卻有大劍師兩名,大劍士若干,若是他真的要在暗中給自己來上一下的話,這後果還真不好說。
“多謝洛特先生相告之情,還請先生儘早離開這裡,以免受到牽連。”尤里西斯很快穩住了心神,對洛特說道。
“走?”洛特淡笑一聲,“若是要走,我又何必來這一趟呢?”
“先生的意思是……”尤里西斯有些遲疑,他清楚的知道,眼前這位怪力驚人的大漢在武學上的成就並不如自己,事實上,據他的判斷,洛特頂多是個初級劍士。
“當然是留下來陪你一起招待那些黑暗中的臭蟲了。”洛特昂然道。
尤里西斯一皺眉,“多謝先生好意,只是先生可能還不清楚我這位同學的實力吧——哦,我們都是卡蘭帝國學院畢業的。據我所知,這位普羅家族的子爵手下,有兩位大劍師,還有若干大劍士,至於高級劍士更是數十位,若是動起手來,只怕……”
洛特當然明白他的話外之音,淡淡一笑,“你是認爲我的本領低微,幫不上你是吧?”
尤里西斯尷尬的一笑,“我不是這個意思……”
洛特搖手打斷他說道:“子爵大人不用解釋,事實上,我現在的實力確實不如你,我剛剛學習劍術和鬥氣沒多長時間,可是我經歷過殘酷的生死大戰,當時我們的對手比你剛纔說的這個陣容要強大得多,可我照樣挺過來了,更何況,我的力氣可不見得比鬥氣差多少,我不信有誰能經得住我這全力一擊!”
這倒是實話,闊劍本身的自重再加上洛特揮劍的力道,除非是上位劍聖,否則誰也不敢正面攖其鋒芒。
尤里西斯還要說什麼,洛特已斷然說道:“請不必拒絕,子爵大人,如果你看不起我,那我轉身就走,否則,就請讓我留下來幫你一起對敵!說實話,我不是因爲對你們有什麼好感纔來的,而是因爲我的同伴就是死於這種偷襲暗殺之下,所以我發過誓,絕對不會放過使用這種手段的人!”
見此情景,尤里西斯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得吩咐外面的僕役收拾一間客房,再備下酒席招待洛特。
讓伯德府的家丁往庫裡他們所住的旅店送了個口信之後,洛特便安心的在伯德府與兄弟二人大吃大喝起來。
夜晚很快便到來了,按照尤里西斯的估計,斯里查潘他們在凌晨之後動手的可能性最大,因爲那個時候人們的警覺性相對要低得多。不過也不排除在前半夜動手的可能,畢竟,在他們看來,尤里西斯並不知道這次偷襲暗殺行動。
夜,漸漸的深了,酒已添了數次,這種貴族常飲用的斯苔普斯酒,味道甜美,喝起來很不容易醉,以洛特的酒量,自然是像喝白水一樣。
忽然,尤里西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眼睛望向窗外。
卡巴斯基有些緊張的問道:“怎麼,來了嗎?”興趣不在武學上的他只是個初級劍士,若是有人來犯,他可沒有自保的把握。
尤里西斯點點頭,“沒錯,來得還不止一人。”
洛特陰陰一笑,“嘿嘿,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有我這個伏兵的存在,待會兒就讓我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吧!”
戰鬥很快打響了,伯德家的僕役不多,而且他們也沒有護院一類的,那些隨從們很早就睡下了,事實上,就算他們在也不會起到什麼作用,頂多是多幾個犧牲者罷了。
來犯的一共五人,據尤里西斯判斷,沒有大劍師在裡面,五個全是大劍士級別。看來斯里查潘確實對伯德家作了一番調查,弄清了他們的戰鬥力。
“各位這麼晚了,到寒舍有何貴幹?”尤里西斯含笑對着窗外說道。
“嘿嘿,沒什麼貴幹,只是來找你借樣東西而已。”一個渾身套在黑衣中的高個子陰笑道。
“借什麼東西?”尤里西斯明知故問道。
“你項上的人頭!”那高個子狠厲的叫道,說着,一縱身從窗戶躍進了書房裡。
此時在書房裡的只有尤里西斯、卡巴斯基和洛特三人,尤里西斯淡笑一聲:“呵呵,這個東西可是不能隨便外借的,本爵還要指着它吃飯呢。”
“這可由不得你了!”高個子一擺手中的細劍就要上前。
尤里西斯連忙一擺手,“慢着,這裡地方太小,不如到院裡一敘吧。”
“嘿嘿,到哪裡都是一樣的。”雖然這樣說,但那高個子還是轉身退了出去,看得出來,他對自己一方很有信心,只可惜……
“幾位是一對一呢,還是一起上?”尤里西斯三人也來到院中,各自抽出了武器,不過卡巴斯基被護在最後面,畢竟,他的實力是最弱的。
五個黑衣人齊聲笑道:“又不是決鬥,玩兒什麼一對一啊,當然是混戰了!”說罷齊齊縱身攻了過來。
不可否認,大劍士級別的實力確實比較強悍,洛特這一方中,以尤里西斯的級別最高(不是指戰鬥力),但也只是箇中級劍士,卡巴斯基是個初級劍士,至於洛特,從沒參加過職業測評的他,也分不清自己是什麼級別,不過從他那並不算多的鬥氣來看,充其量也就是個初級劍士。
面對五個大劍士的狂攻,三人很快便落在了下風,不過洛特並不着急,他知道自己有刀槍不入的特點,可以在關鍵時刻起到作用,所以他顯得很輕鬆,而卡巴斯就不行了,相差兩個階位,能夠挺到現在已經是很不錯了,隨着戰鬥的進行,這位並不以武力擅長的子爵大人,身上已經多出好幾個傷口,所幸都不嚴重,沒有太影響他的戰鬥力,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撐不了太久了。
而作爲主要被攻擊目標的尤里西斯,更是在苦苦支撐,身上汗出如漿,畢竟對方的實力高出自己太多,又是以多打少,能不狼狽嗎?
本來卡巴斯基曾經提議找幫手,可是他們認識的朋友中,並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人,而那些達到了大劍士級別的高手,則幾乎歸屬於城主等人的門下——城主可是和斯里查潘沾親帶故的,當然不可能來幫外人對付自己的親戚。
眼看卡巴斯基就要被一名黑衣人刺中要害,洛特忽然爆發了,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叮”的一聲脆響,那名黑衣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差點折斷的細劍,這本來必中的一劍,卻被合身撲上的洛特用身體給擋了下來。
不等他反應過來,洛特雙臂一用力,闊劍猛的劃過黑衣人的脖子,隨着一篷鮮血的飛濺,黑衣人的頭顱高高的飛了起來。
餘下四名黑衣人也被這異變弄得呆住了,雖然他們很快回復了過來,但卻被尤里西斯抓住機會刺傷一人,使他暫時失去了戰鬥力。
一擊得手,洛特信心大漲,長嘯一聲,轉身又撲向了剩下的三名黑衣人,不再有所保留的他,將手中的闊劍揮舞得呼呼作響,那三名黑衣人駭然發現這個看上去並不厲害的漢子忽然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那看起來並不起眼的闊劍,居然蘊含着極大的力量,根本不是他們手中的細鋼劍所能抗衡的。
“啊”的一聲慘叫,又是一名黑衣人被洛特連人帶劍給削爲兩段,慘死當場。
緊跟着,趁着另外兩人失神的工夫,洛特手中闊劍一轉,將那名受傷的黑衣人斬掉了頭顱,轉眼之間,他已連殺三人,三個大劍士級別的人!
情況已經急轉直下,剩下的兩名黑衣人已經軍心大亂,準備跑路了,他們親眼看到,自己同伴的鋼劍刺在洛特的胸口,卻被他一劍揮成兩段,在他們的心裡,恐懼的種子已經悄悄生根發芽了。
“想跑麼?”經歷過生死大戰的洛特,一眼就看出了兩人的意圖,加緊了手中的攻勢,無奈這兩人說什麼也不肯跟他對招,只是利用自己的速度閃避着,並加緊了對尤里西斯的攻勢。
洛特的優勢在於其刀槍不入的身體和勢大力沉的重擊,至於說到招式,他還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以他現在的實力,要想纏上打定主意要躲避的大劍士,還真是有點兒難度,不知不覺間,他的攻勢開始變得散亂起來。
那兩名黑衣人眼光何等毒辣,一眼看出此時的情況,於是他們改變了策略,全力遊鬥起來,受了傷的尤里西斯也拿他們沒辦法,只能一邊盡力抵擋,一邊向洛特靠攏。
數招一過,洛特火大了,怒吼一聲,放棄了招式,就這麼橫劈豎斬的攻了過去,其力道之大,讓人暗暗乍舌。
終於,洛特抓住其中一個黑衣人的破綻,與他硬拼了一記,其後果就是,那名黑衣人劍碎人亡!
“嘿嘿,我看你還能跑到哪兒去!”洛特舔了舔濺在臉上的鮮血,殘忍的笑了起來。
那僅存的黑衣人見勢不妙,緊攻了兩劍,逼退了尤里西斯,並利用他擋住了洛特的攻勢,一轉身便向院牆躍去,若是讓逃了出去,在黑夜之中還真不太好追。
“哪裡跑?”洛特見追之不及,乾脆一揚臂擲出了闊劍,闊劍帶着一股風聲,準確的將黑衣人釘在了院牆上。
“哈哈,尤里(喝了一晚上的酒,兩人的交情已經上升不少,已經開始稱呼對方的暱稱了),你看見沒有,什麼狗屁大劍士,不是照樣掛在咱們手上了嗎。”洛特指着牆上那仍在不斷掙扎的黑衣人張狂的大笑起來,他走過去,輕鬆的將闊劍抽了出來,順便在已經氣絕身亡的黑衣人身上蹭了蹭血跡。
“小心!”尤里西斯忽然指着他的身後驚呼了一聲。
洛特猛然一驚,一回頭,卻見到一股金色的光芒閃過,隨即胸口一涼,一把漆黑如墨的長劍狠狠的刺入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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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洛特艱難的吐出幾個字,同時忍着劇烈的疼痛,將手中的闊劍向着劍的主人揮去。
“喀嚓”一聲,正爲自己一劍建功自鳴得意的偷襲者毫無防備的被洛特斬於劍下,死不瞑目。
“我不是應該刀槍不入的麼……”洛特鬱悶的想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恍惚間,他聽到尤里西斯和卡巴斯基的喊叫聲,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
洛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在昏迷之前做了一件多麼驚人的事情,那個最後死於他劍下的,正是斯里查潘手下兩名大劍師之一!
洛特的刀槍不入,跟他在龍谷中所服食的那枚黑色龍果有極大的關係,那龍果本是龍族睡覺時流下的口涎所滋生,又在龍谷中吸收了大量的元氣,人類服食之後就會被其中所蘊含的能量所改造,換言之,現在的洛特,肉體已經具備了龍族的某些特性,比如,在一定強度之下,刀槍不入,不懼魔法等等。
不過,這個刀槍不入是有“一定強度”這樣一個前提的,之前無論是赤眼彪的牙齒還是大劍士的細劍,其力量都沒有超過那個臨界線,所以洛特可以安然無事,而最後那人,一來他是屬於偷襲,二來他是個大劍師,其蘊含着鬥氣的一劍自然不是前面的攻擊所能比擬的,因此破開了洛特的防禦,刺穿了他的身體。
不過當洛特明白這一切的時候,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了,此時的他,只是毫無防備的昏倒在地。
尤里西斯和卡巴斯基也顧不得是否還有別的刺殺者潛伏在暗中,手忙腳亂的將中劍的洛特擡進了房間,並搖鈴叫來了僕役。其實那些家丁僕役早已被打鬥聲驚醒,只不過尤里西斯早已騙他們說晚上可能要和朋友比武過招,讓他們不用驚訝。此刻一聽見鈴聲,連忙跑了過來。
連夜請來的牧師試圖用治療術爲洛特治好傷口,然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洛特的體質極爲特殊,光明系的魔法在他身上起不到任何作用,更何況那把黑劍上淬有劇毒,所以他們只能先用普通的止血散來阻住傷口繼續流血。
“這些人渣!我要去找他們算賬!”焦躁的卡巴斯基忽然站起來,要去找借居於城主府上的斯里查潘算賬,尤里西斯連忙攔住了他。
“哥,你現在去也是白去,難道他們會承認是自己派人來行兇的嗎?”尤里西斯皺着眉頭說道。
卡巴斯基一聽,也冷靜了下來,不過他還是憤憤難平的咒罵着:“哦,光明神在上,這些該死的雜碎,一定不得好死,願神保佑他們的靈魂被惡魔吞噬!”
那名敬業的牧師仍在盡着自己最後的努力,“真是奇怪,這種傳說中的抗魔體質已經數千年都沒有出現過了,沒想到我居然會碰上一個,噢,萬能的神啊,您這是要獎勵我還是要懲罰我呢?”牧師暗自嘀咕着。
“兩位子爵大人,我很遺憾,這位先生的傷我無能爲力,你們也看到了,他的身體似乎是傳說中的抗魔體質,我的治療術根本就對他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我建議你們還是去找醫師吧。”牧師所說的醫師,在早年曾被歸於巫師一類,後來又被單獨劃了出來,因爲他們並不依靠任何一位神明的力量,僅僅是通過一些草藥來治療人們的病患,這在大陸上人們眼中,絕對屬於是異端,好在人們並沒有因此而對他們採取什麼行動,不過願意加入醫師職業的人也是寥寥無幾,畢竟,誰也不願成爲別人眼中的異端啊。
幸好,阿里布達城所屬的一個小鎮上,就有一位醫師,那個小鎮離阿里布達城也只有三十多里路,不算遠,於是卡巴斯基自告奮勇的帶上金幣和幾個家丁備了馬車匆匆而去——那金幣是爲了打點守城的城衛兵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