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這一天,天空澄碧如洗,藍的乾淨純粹,好似被海水洗過一般。
上面的朵朵白雲,則是世間最純淨的顏色,不染任何塵污,好似繡在這條藍色絲綢上的瑰麗圖紋,淡雅素淨。
天高雲淡,雁鳴飛過,一行大雁排成一隊一字,向着南方飛去。
偶爾有兩隻蒼鷹,低鳴着劃過天空,鷹唳聲響遏行雲,爲這有些蒼涼的秋景,增添一分颯颯英氣。
皇家儀仗,車乘相銜,旌旗招展,充分的顯示帝王至尊的地位。
中間一駕帝皇色的馬車最爲寬敞,足可以容下五六人在裡面隨意躺坐,四周皆是金黃色的車幔,上繡金光熠熠的五爪金龍。
龍頭高揚,腳踩日月祥雲,龍眼凌厲,一身的威嚴氣勢。
身後則是小上一些的玄青色的馬車,上繡九尾鳳凰,只不過鳳凰並不是金色,而是白色,是太后的圖騰,可以區別於皇后的金色。
再之後的車輦便要小上許多,雖然較之平常的馬車要華貴許多,但在聖輦的對比下,卻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聖輦之前是衆大臣的奉引車隊,後面則是虎威將軍江嘯天攜兵跟隨。
引駕儀仗的前導是由十二排手執橫刀,弓箭,相隔排列的騎兵組成的衛隊。
尾後緊隨的只由一衆手執幡,幢,旌旗等組成的龐大旗陣,裡面夾雜着隨行的二十四匹御馬。
兩側則是由乾景凌與蘇晟睿隨行護駕,外圍佈列着多隊騎兵,皆配有弓箭,橫刀等武器。
騎兵後面跟着的是由孔雀扇,小團扇,方扇,黃麾,玄武幢等組成的儀仗,場面浩浩蕩蕩,十分的震撼。
走在儀仗最後的是後衛部隊,共四十八隊,分作前後兩個方陣,每隊三十人,以一面旗幟爲前導。
士兵均頭戴兜鍪,身着鎧甲,手持弓或刀、盾,每隊的裝束均爲同一種顏色,共有五種顏色,相間排列。
中間爲左、右廂黃麾仗,分爲十二行,每行十人,分別手持弓、刀、戟、盾。
黃麾仗後爲殳仗,共有五百兵士,手持孔雀氅、鵝毛氅、雞毛氅等。
最後則爲諸衛馬隊的二十四隊騎兵和十二支旗隊組成的旗陣。
每支旗隊所舉的旗上繪有同一種傳說中的神怪,有辟邪、玉馬、黃龍、麒麟、龍馬、三角獸、玄武、金牛等神獸。
旗陣後,則又是由步甲兵組成的黃麾仗,並有騎兵護衛。至此,儀仗隊纔算是堪堪結束。
之前出行行宮,蘇溶玥便曾覺得場面十分很大,那時乾景堯卻還十分淡定的說道,已經一切從簡。
今日這般看來,乾景堯倒是果然沒有騙自己,今日這番場面,實在是龐大的有些驚人!
怪不得所有的皇子都想當皇上,這做王爺與做皇帝的差距實在是天差之別!
“在想什麼?”乾景堯褪掉了身上繁複的龍袍,只剩下一件金黃色的中衣。
蘇溶玥看的一樂,往日裡乾景堯要麼是一身玄色錦袍,只有兩人的時候,穿的也都是純白的褻衣,她還從沒見過他穿的這般鮮豔!
“不好看?”乾景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帝皇色,挑了挑眉問道。
蘇溶玥搖了搖頭,“不是不好看,只是以前一直也沒覺得你是個帝王,今日這一身明晃晃的顏色,卻是第一次讓我正視了你的這個身份。”
往日乾景堯都是冷冽而邪魅的,若說他是仙,卻是又多了一絲邪佞,若說他是魔,卻又偏偏長了一張魅惑衆生的臉。
而今日這龍袍加身,卻是真真正正的體現了他帝王的氣勢,睥睨天下,莫敢不從!
“我唯一的身份便是你的夫君!你若不喜歡看,我脫掉便是!”乾景堯皺了皺眉,他不喜歡帝王這個身份,更不喜歡在蘇溶玥的眼中看到距離。
“你脫掉做什麼?”蘇溶玥制止了乾景堯的動作,看着他探尋的目光,蘇溶玥的臉微微紅了紅。
“其實,你穿成這樣挺好看的。而且,這種顏色,也只有你一人有資格來穿,換做別人,縱使龍袍加身,也沒有你一分的氣勢。”
看着蘇溶玥略有羞澀的神情,乾景堯的眸子瞬間明亮了起來,嘴角噙滿了笑意,原來,他在她的心中竟是這般的完美!
“我穿黃色真的好看?”
蘇溶玥點點頭,是真的好看,從她第一次見到乾景堯開始,就覺得乾景堯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子。
乾景堯倏然一笑,眼墜光華的望着蘇溶玥,輕聲問道:“那我是這般好看,還是不穿更好?”
蘇溶玥剛想回答,卻是突然醒悟過來,不悅的橫了他一眼,這人爲何總是這般的沒個正經。
蘇溶玥清奇的手腕,執一本微微泛黃的古籍,不徐不疾的翻閱着,泛黃的古書卻是更顯的她的皓腕凝霜賽雪,風姿清卓。
她隨意的側臥在馬車中,裙襬有些散亂的鋪在身側,卻是瀉了滿車的錦繡風華,隨意一瞥,便是滿眼驚鴻,美的足以顛覆河山。
乾景堯覺得眼前此景很美,美的他不想去打擾,不想去破壞。
馬車內的桌案上擺着各種新鮮的瓜果,不用薰香,車內便有着一種清甜自然的味道。
乾景堯拿起一顆深紫色的圓潤葡萄,纖長的手指小心的剝着果皮,露出裡面滿是汁液的晶瑩果肉。
他將裡面的果籽挑出,將甘甜的果肉送到了蘇溶玥的嘴邊。
蘇溶玥也不客氣,乾景堯送一顆她就吃一顆,而她卻依然只是在全神貫注的望着眼前的書籍,看完一頁,纔不徐不疾的向下翻閱。
蘇溶玥每次在吃葡萄時,她粉嫩的薄脣都會不可避免觸碰到乾景堯的指尖,這種癢癢麻麻的感覺卻是讓乾景堯欲罷不能。
看着蘇溶玥專心致志的模樣,乾景堯突然玩心大起,將手指伸到了蘇溶玥的嘴邊,蘇溶玥卻是仍然以爲是他遞過的葡萄,張嘴便含住了乾景堯的手指。
蘇溶玥溫熱柔嫩的小嘴,將他的指尖輕輕含住,竟讓乾景堯身子一顫,腹部陡然上了一股熱氣,本是清明的眼中染上了點點迷離。
蘇溶玥也是一愣,沒想道乾景堯竟然會這般的戲耍自己,伸手便將乾景堯的手指撥開。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手指咬下來?”蘇溶玥眉眼上揚,一雙鳳眸隱現怒氣。
“左右是玥玥喜歡,你想咬哪裡便咬哪裡”
蘇溶玥語凝,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沒有半分回嘴的餘地,真是讓人氣結!
見蘇溶玥背過身子,不再搭理自己,乾景堯卻是厚顏無恥的貼了上去,緊緊的摟着蘇溶玥。
“這馬車這般的寬敞,你爲何非要來擠着我?”蘇溶玥已經被乾景堯逼到了馬車的邊緣,再無退路。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聽聞比翼鳥便是這般的模樣”乾景堯大言不慚的胡謅着,蘇溶玥卻是懶得再與他廢話。
“你可還記得我在出宮前都說了什麼?”蘇溶玥轉過身子,直視着乾景堯。
乾景堯的眼神躲散了瞬間,遂將頭埋在蘇溶玥的發間,輕輕的磨蹭着,蘇溶玥卻是一把托住了他的下巴,眼神堅決的望着他。
“你若是再敢在馬車裡胡鬧,我便一個月不與你說話!”想起上次在馬車被乾景堯吃幹抹淨的模樣,蘇溶玥就覺得羞愧無比。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可做不來這白日宣淫的事情。
更何況外面有上千的將士,哥哥也還騎着馬跟在聖輦左右,實在是彆扭的很。
乾景堯顯得有些委屈,一雙墨眸漆光閃閃,只好退步說道:“那我只抱着你,什麼都不做”
鬼才會相信!
她已經這樣被乾景堯騙過不止一次了,那次都說的像正人君子一般,結果每一次都找個理由便將她吃幹抹淨了!
蘇溶玥坐起了身子,將車窗打開了一個小縫,頓時馬車內便灌進來了秋風獨有的味道。
那時一種有乾燥的陽光和成熟的金色麥谷混合而成的味道,聞起來只覺得溫暖而舒服。
“你還是這樣清醒一點的好!”蘇溶玥掃了乾景堯一眼,“冷淡無情”的說道。
乾景堯見她這般堅決的模樣,只好長嘆一口氣,心中暗嘲自己真是自作自受,明知道她不會配合,卻偏偏要惹得自己慾火焚身
蘇溶玥微微掀開窗簾,透過一個小縫看着外面的景緻,入眼的都是金澄澄的莊稼,讓人一見便覺得心情爽朗。
“阿堯,每年的圍獵都會殺很多的動物嗎?”蘇溶玥突然放下了窗簾,開口詢問道。
“嗯!因爲每年都會決出一個獲勝者,然後給予豐厚的獎勵。皇家圍獵的意義就在於彰顯皇威,以及鼓勵青年才俊,切勿荒廢了馬上的功夫。”
“那些動物最後又是怎麼處理的呢?”
乾景堯皺了皺眉,這件事他沒怎麼關注過,今年是他登基以來的第一次圍獵,以往他還是太子時,最重要的便是考慮如何自保,還真是沒有理會這般的事情。
蘇溶玥只“哦”了一聲,表情顯得有些失落。
“你捨不得那些小動物?”乾景堯看出了蘇溶玥的心事,開口詢問道。
蘇溶玥點了點頭,淡淡說道:“人若是爲了果腹,倒是沒有什麼不妥的,弱肉強食,本就是自然規律。可是,若是爲了人的一時消遣,卻是覺得有些殘忍了”
“我知道了。”
蘇溶玥狐疑擡頭,他知道什麼了?
乾景堯卻是不回答,而是揉了揉她的細發,在額頭上印上一吻,“你喜歡的,都我會給你,你不喜歡的,我就把它變成你喜歡的”
蘇溶玥雖是不解其意,但是這句話卻是說的極好,不輕不重的落進了她的心中,蘇溶玥揚脣一笑,將頭貼在乾景堯的胸口,輕聲說道:“我喜歡的,便是你”
西太后的馬車裡,紅羅拿出祺美人獻上的藥膏,潔白素淨的玉手,輕輕挑起一點淡紫色的藥膏,在西太后的太陽穴兩側,打圈的按摩着。
西太后閉上了眼睛,顯得十分的享受,半晌,才舒了一口氣說道:“沒想到這寧神膏還真是不錯,用上清清涼涼的,十分的舒服”
“是祺美人有心了。”紅羅嗓音淡淡的說道,手上的動作越發的輕柔。
“等回宮之後,哀家好好賞賜一番。”西太后揚脣輕笑,這藥膏果然神奇,塗抹上之後,便會頭腦就變得越加的清醒,絲毫沒有往日的昏沉。
紅羅淺笑不語,只是在繼續着手上的動作。
“紅羅”西太后開口喚道。
“是,奴婢在!”
“這幾日你不要離開哀家的身邊,這次的圍獵可不是什麼放鬆的事情。”西太后陰森一笑,眼中一片陰冷。
“太后可是有了什麼打算?”紅羅手指只頓了一頓,便繼續說道。
“這是自然。”她打的便是讓蘇溶玥她們有去無回的念頭,怎麼能白白錯過這般的機會!
“齊王可是已經知道了?”
西太后目光凝結,坐直了身子,嘆氣道:“齊王還是不知道的好,這個孩子看起來冷冰冰的,實際上,心裡卻是個軟的。
而且有些事情他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處,他可以做一個乾乾淨淨的帝王,至於那些會被人詬病的血粼粼的真相,自然可以交給厲王來做”
看到西太后陰森冷酷的表情,紅羅只淡淡垂眸,輕聲開口道:“還是太后想的周到”
皇家儀仗行進了整整一日,臨近傍晚時分纔到達了獵場,一衆貴女官婦們都已經累的面色疲倦,有些甚至出現了頭昏嘔吐的現象。
乾景堯命衆人回自己的營帳好生休息,無須再來行禮,衆人自是一陣感恩戴德,待乾景堯與西太后進了營帳,才忙不迭的都散開休整去了!
樑若蝶歲數一心都撲在了玩樂上,直接便東跑跑西跑跑的四處打量。
樑若煙一臉嫌惡的看着樑若蝶,哪裡有一點小姐應有的模樣,一會兒定是又會有人詬病,而且每次都會牽連到她的身上!
樑若煙隨着魏子眉進了自己的營帳,她打量了一下魏子眉,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姨母,我到底該怎樣才能走到陛下的身邊”
魏子眉看了一眼樑若煙,開口道:“這件事你放心就好,姨母自然會有辦法讓你站在皇帝的身邊。關於蘇溶玥,若是這次她能僥倖活下來,回京之後,我自有辦法讓她生不如死!”
魏子眉陰測測的笑了起來,可是她的寬慰這次卻是對樑若煙沒有任何的效用。
樑若煙不知道魏子眉在想着什麼,在等着什麼,她只想馬上就能站在乾景堯的身邊,也能得到他那般溫柔的呵護。
她恨不得馬上就昭告天下,將蘇溶玥的身份公之於衆,她相信,到那個時候乾景堯就一定不會再被蘇溶玥所迷惑,因爲她的身份實在是太過低賤!
可是魏子眉卻是萬般叮囑,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說出蘇溶玥的身世,她雖是不明白,卻也不敢違逆。
可現在每次看到,乾景堯對蘇溶玥的關懷備至,看到蘇溶玥幸福到讓人嫉妒的笑容,她的心中就無比的憤恨!
因爲蘇溶玥配不上這種幸福,更配不上乾景堯那種世間最爲尊貴的男子,她一定要將蘇溶玥從高位拉下,不能在讓她去玷污乾景堯的高貴!
樑若煙正是深思,卻是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了哭喊聲,一聽聲音便是樑若蝶。
魏子眉嫌惡的皺了皺眉毛,看着樑若煙說道:“管好你自己的妹妹,否則對你的名聲終是不好!”
樑若煙點頭稱是,心中卻更是恨得要命,這個樑若蝶,爲什麼不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