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溶玥本是在屋內抱着小白,翻着書卷,琉璃卻是突然腳步匆匆的跑了進來,低聲道:“娘娘,柳玉晴懸樑自盡了!”
“什麼?”蘇溶玥的手一頓,詫異的擡頭。
在她的印象中,柳玉晴是那般的高傲,怎麼可能會選擇這種方式了卻生命?
“人可救下了?”
琉璃搖了搖頭,也顯得非常的震驚,雖然她很討厭柳玉晴,畢竟她與西太后多次謀劃着要算計蘇溶玥。
可是想到之前還活生生的人,突然間便死了,心裡還是難免有些唏噓。
小白察覺到蘇溶玥的變化,微微仰起頭,有些擔憂的望着蘇溶玥,見蘇溶玥卻是仍在怔愣,便發出了嗚咽之聲。
蘇溶玥輕輕拍了拍小白的頭,將它放在榻上,“隨我去一趟吧!”
“好!”琉璃應聲,連忙爲蘇溶玥拿來了披風,蘇溶玥畏寒,已是深秋,還是要注意身體的好。
冷宮裡已經圍了一圈的人,衆人見蘇溶玥走來,連忙躬身讓開。
蘇溶玥皺了皺眉,邁進了屋內,屋子內還很是整潔,香爐內,甚是還燃着上等的香料。
蘇溶玥將視線落在了牀榻之上,曾經那個總是極盡囂張的豔麗美人,此時直挺挺的躺在牀上,身上還蓋着厚厚的錦被。
紅羅一直在屋內,見到蘇溶玥,連忙行禮問安,神色恭敬,沒有一絲的敵意。
繡荷正伏在牀榻之上,痛哭不止,她不過是去準備膳食的功夫,娘娘怎麼就能想不開了卻了生命呢!
當時繡荷精心的準備了兩樣吃食,御膳房的人不敢苛責,雖然不若往常那般恭敬,但是也還是做了兩道柳玉晴往日最喜歡的食物。
可是當她回到冷宮,推開房門時,卻是看到柳玉晴就那般直挺挺的懸在房樑上,臉色白的沒有了一點血色。
她當時被嚇傻了,沒有想到只這麼一瞬的功夫,竟會發生這般的變故,就在她喚來了人手,將柳玉晴放下來時,她的身體已經漸漸的冷了,即便是御醫趕來,也是沒有回天之力
蘇溶玥覺的事情蹊蹺,想要上前查看,可是一向默默無語的繡荷竟是伸手阻攔,琉璃立刻警惕的站在了蘇溶玥的身前,狠狠的瞪着繡荷。
“你還想做這麼,是你逼死了娘娘,難道你還不知滿足嗎?你還想對她的屍體做什麼,難道你連她的屍體都不準備放過嗎?”
繡荷看着柳玉晴從一朝貴妃淪爲最低等的常在,現在更是年紀輕輕的便去了,她雖然只是一個奴婢,卻是也在爲她家娘娘鳴不平。
論身世,她家娘娘的地位更高,論相貌,也是不輸於蘇溶玥,她家娘娘唯一不如蘇溶玥的地方,就是她不會像蘇溶玥一般的魅惑陛下!
“你說什麼呢?我家娘娘何時這般想了,我家娘娘可有苛責你們,虐待你們?聽說晴常在出了事情,我家娘娘便特意過來探望,你這奴婢還真是不辨黑白!”
“探望?說的倒是好聽,爲何不直接說是來落井下石呢!”繡荷往常是一個十分穩重的人,她倒不是說與柳玉晴的感情都多深,可是柳玉晴的死,卻是讓她彷彿瞬間失去了一切。
對於她們這些做宮女的,自己的命運都是交給了自己的主子,她們的主子爭氣了,她們便能跟着享盡榮光,否則也只能安居一隅,保全性命。
可是,像她這種失去了主子的奴婢,卻無異於喪家之犬。
“琉璃,算了”蘇溶玥不想與繡荷計較,其實柳玉晴的生死與她也無甚干係,她只是覺得事情有異,纔過來查探。
而在剛剛的那一瞬間,她已經瞥到了柳玉晴脖頸上有些淤青的指痕,想必紅羅也定然看到了。
在這宮裡誰與柳玉晴結了仇怨,又是誰能有這般的身手,結果呼之欲出。
不過,到底是否追查,便全然看西太后自己的決斷了,她的確是沒有精力來幫着柳玉晴鳴冤。
“姝妃娘娘,晴常在去了,終究是要入土爲安的,娘娘可有什麼要交代的?”紅羅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微微頷首,輕聲問道。
蘇溶玥掃了紅羅一眼,淡淡回道:“既然陛下已經奪她的貴妃之位,那麼喪葬規格自不能逾越。剩下的細節便全權交由太后吧,畢竟晴常在是太后的侄女,總歸會比本宮細緻一些。”
繡荷聞後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蘇溶玥,她竟然沒有爲難?竟然將喪葬之事,交給了太后?
“逝者已矣,縱使晴常在活着的時候,恨不得扒了本宮的皮,但是她既然已經去了,也沒有什麼放不下的。
若是有什麼東西是她喜歡的,一併隨着她葬了吧,本宮最近身體不佳,就勞煩太后費心了!”
蘇溶玥與紅羅姐說的婉轉,紅羅的意思便是不希望蘇溶玥太過插手,而蘇溶玥也是將事情全部推了出去,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紅落姑娘可是要回去與太后覆命?”蘇溶玥剛要轉身離開,卻是突然回頭說道。
紅落微微驚訝,卻是福身回道:“是,娘娘可是有何吩咐?”
“無事,只是想着也許可以與紅羅姑娘一路”蘇溶玥光亮的眸子凝望着紅羅,紅羅擡起頭,迎上了蘇溶玥的目光。
可是紅羅卻並沒有像旁人一般,迴避眼神,也沒有被蘇溶玥這雙極其清亮的眼睛逼迫得無所遁形。
若說蘇溶玥的眼睛如同一束清幽的月光,那麼紅羅的眼神便是那平靜無波的湖面,兩者相互交融,竟似乎有一種完美的契合。
“紅羅領命!”紅羅躬身垂頭,神態極其謙卑。
蘇溶玥見此,便轉身離開,紅羅看了一眼繡荷,開口道:“護好娘娘的屍體,切莫出了任何的問題。”
說罷,紅羅才擡眸,望向了門外的那抹清麗身影,擡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兩人默默無語,紅羅側頭望去,她本以爲蘇溶玥是想要從她這裡得知什麼消息,可是蘇溶玥在一直這般的沉默,卻是讓她有些摸不透。
“你覺得,本宮是想從你嘴裡得到什麼消息嗎?”蘇溶玥停住腳步,側過身子,認真的打量着身側的紅羅。
“是,奴婢是這般想的。”紅羅的坦率讓琉璃很是驚訝,她覺得西太后身邊的人應該都是一肚子的彎彎繞,卻是沒想到這紅羅卻是與衆不同。
“可是奴婢似乎沒有什麼可以告知的,娘娘不是已經成爲了這宮裡最獨一無二的存在嗎?”
紅羅的話中沒有試探,沒有奉承,也沒有任何的不甘心,只是在平淡的闡述着事實。
“那你覺得這是本宮想要的嗎?”
紅羅略略皺了皺眉,卻是沒有說話,她收回了視線,揚起了頭,望着天上的秋陽,嘴角揚起了一抹滿足的笑意,彷彿這天上溫暖卻並不晃眼的太陽,便是她最爲留戀的東西。
這一刻,蘇溶玥覺得紅羅極美,美的乾淨透徹,又帶着一絲的朦朧。
“娘娘這般的人物,心中所想所求,自然不僅僅是眼前之物”
蘇溶玥聽罷,微微揚了揚嘴角,也與紅羅一般擡起頭,望着天上的陽光。
“紅羅,那你的心中所求,又是何物?”
紅羅聞後也是一笑,側過頭,一雙淡若溪水般的眸子裡噙滿了溫和的笑意,“娘娘天資聰慧,豈會看不透奴婢的心思?”
蘇溶玥輕輕的搖了搖頭,開口道:“人心難測,沒有**的人心,更是難懂。我,從未看透過你”
紅羅的嘴角更是上揚,這已是蘇溶玥在她的臉上見過的最盛的笑容。
“娘娘謬讚,奴婢也是凡人,心中豈是會沒有**,只不過,奴婢所求之事,是註定無法實現的,而奴婢,也與娘娘非同路之人
奴婢還要回福宜宮向太后回稟,紅羅告辭!”
紅羅端端正正的行了一個禮,款款離開,蘇溶玥卻是站了半晌,一直在望着紅羅的背影。
琉璃早就已經被蘇溶玥兩人的對話攪得雲裡霧裡,此時見紅羅離開,連忙問道:“小姐,這紅羅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蘇溶玥嘆了一口氣,表情幽深的搖了搖頭。
琉璃驚訝不已,居然還有她家小姐看不透的事情,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蘇溶玥收回視線,揚脣一笑,“非同路之人?這紅羅倒還是真的有趣”
福宜宮內,西太后正披散着一頭烏髮,偎在牀榻之上,沒有往日雷厲風行的利落。
“如何?”西太后揉捏着額頭,閉着雙眸問道。
“貴妃娘娘歿了”
西太后的眼皮跳了一下,卻是仍然沒有睜開眼睛,紅羅見此繼續回道:“雖然娘娘的確是懸樑而亡,可是娘娘的脖頸上卻是有着一些淤青的指痕,顯然是生前所致”
西太后睜開了眼睛,怔然的望着紅羅,可是眼中的驚訝也不過是一瞬,“可還有人知曉?”
“除了奴婢和繡荷,還有就是,姝妃娘娘”紅羅如實回道。
“她也去過了?”西太后說罷冷笑,自言自語道,“她當然會過去,她怎麼能夠錯過自己的勝果呢?”
紅羅心中卻並不這般想,蘇溶玥不是這種心胸狹隘的人,可是她卻是沒有必要開口解釋,只垂頭聽命。
“晴兒的死已經是一大損失,切不能再影響她的名聲,你去模仿晴兒的筆跡,寫一封認罪書,切要言辭肯肯,你知道該如何去做!”
紅羅稱是,西太后是想讓晴貴妃將所有的罪名攬下,不要有損護國侯府的名聲。
“太后可還要見貴妃的最後的一面?”
紅羅忍不住開口問道,柳玉晴畢竟是西太后的親侄女,而且相較於柳玉瀅,柳玉晴陪在西太后的身邊時間更長。
自己的親人驟然離去,無論是誰,應都是難以接受吧!
西太后卻是重新閉上了眼睛,有氣無力的說道:“算了吧,免得哀家看着難過,喪葬之事便交由你去準備吧,護國侯府,也交給你去通知吧”
紅羅面上未露分毫,心中卻是不由得爲柳玉晴感到一絲悲憫。
即便是她死了,西太后心中想的,依然是如何的利用。
她不過是想讓柳玉晴承了所有的罪名,將這件事變成女人間的勾心鬥角,以保證不會影響護國侯府與齊王的名聲。
即便西太后知道,柳玉晴的死可能是另有原因,卻也是選擇了沉默以待。
紅羅有些爲柳玉晴感覺不值,柳玉晴雖然刁蠻霸道,卻是要比護國侯府的其他人有些人情味,而其他的人,纔是真的鐵石心腸
紅羅正欲離開,西太后卻是開口,仿若不經意般的問道:“你今日去了頗久,可是有什麼事耽擱了?”
紅羅躬身,平靜的回道:“是姝妃娘娘!姝妃娘娘與奴婢一同離開,問了奴婢一些閒話”
“哦?她居然會與你說閒話,倒還真是難得”
紅羅面色不變,輕聲道:“姝妃娘娘只是問奴婢所求何物?”
殿內頓時一陣寂靜,紅羅雖是垂着頭,卻也一樣能感覺到西太后那普通刀子般鋒利的眼神,在她的身上上面遊走
半晌之後,西太后的語氣恢復如常,嘆道:“這蘇溶玥竟是將手都伸到了你的身上,還真以爲這宮裡是爲她獨尊了嗎?
罷了,你下去忙吧,哀家累了,想要休息了”
“是!”紅羅仍是不多說半句,順從的離開。
“紅羅”在紅羅剛要踏出殿門的瞬間,西太后復又開口道:“那繡荷,除了吧!”
紅羅差異擡頭,卻是看到西太后正在閉目養神,絲毫沒有覺得剛纔的命令有何不妥。
彷彿在她的心中,殺人不過普通捨棄一件衣服那般,沒有什麼可值得猶豫的。
紅羅不再多留,離開了那雖然明亮,卻是陰森的寢殿。
剛纔,西太后分明是在試探她,若是她有所隱瞞,只怕只會落到與繡荷一般的下場。
西太后生性多疑,特別是在屢屢受挫後,更是的小心謹慎,甚至連她也不再相信。
今日西太后明顯是在試探她,想必在她的身邊定是也安排了人手,若是自己今日有所隱瞞,只怕定會引來西太后忌憚懷疑。
許是,西太后定會覺得她與蘇溶玥之間有着不可告人的關係,自己許是就是如那繡荷一樣,莫名的惹來了殺身的禍事。
看來,她要更加的小心謹慎了
隨着柳玉晴的離世,西太后也是一病不起,宮中的所有事宜徹底的落在了蘇溶玥的手中。
柳玉晴的離去,似乎是象徵了柳家權勢的沒落,在這場既華麗又血腥的後宮爭奪中,屬於柳家女人的輝煌已是告一段落。
而蘇溶玥這顆耀眼的新星卻是冉冉升起,深深的鑲嵌在了東乾的歷史長空中。
可是,不僅是蘇溶玥,還有其他人也都是十分的清楚,這場殊死爭奪,還遠遠沒有停止,她們所要的都不是一時的勝利,而是那金色的龍椅,是那真正至高無上的權利!
遠處,一輛奢華舒適的馬車緩緩的駛向了京都,一隻纖細的玉手掀開了車簾,露出一張略有憔悴的臉龐。
“郡主,還是趕緊將車簾放下吧,小心秋風寒涼,染了風寒。”馬車中,一個身穿翠綠衣裙的小丫鬟關切的說道。
聞言,年輕的女子緩緩放下車簾,有些殷切的望了一眼京都的方向。
“郡主,我們馬上就要回京了,你一定很開心吧?”
被稱作郡主的女子,穿着一身水藍色的宮裝,宮裝衣襟和袖口上的圖紋象徵着她的身份,此人正是李丞相的孫女,珍妃的妹妹李雪怡。
李雪怡聽聞了小丫鬟桑影的說辭,柔和一笑,無論是嘴角揚起的弧度,還是說話的嗓音,都是恰到好處,舉手投足之間,端莊大氣。
李雪怡歡愉的笑着,她自然是歡喜的,她終於又可以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