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拘留所裡最近的氣氛比起以往要明顯詭異了許多,不管是偶爾的治安事件進來之人還是幾進宮的慣犯,他們對於拘留所某個角落俱是投向或是仰慕或許忌憚的目光。
樑家才被投入‘春’城拘留所已經大半個月,鑑於他在‘春’城的身份和影響力,一個單間的小號特殊安排讓他在最基本的生活條件上沒有吃太大的虧。
無論如何北方國際在‘春’城乃至遼北都是聲名遠揚,‘春’城拘留所管理人員對於這樣一個大人物自然不敢怠慢,更不用說隨着樑家才的拘留大量的人情風也隨之而來。 ”
對於自己現在的處境,樑家才心中既是有數又是忐忑無比。
深知跟‘春’城乃至遼北某些政治人物的瓜葛不淺,這就決定了他除非真的掉進爾虞我詐生死不休的政治博弈之中,樑家才就不會有太過麻煩的事情。
從眼前的情況來看,樑家纔多少也是明白,就算他這明顯有跑路嫌疑的事情曝光不假,那些人也不會隨便拋棄他不管。而對於將自己給抓了進來的年輕市長則是樑家才真正需要琢磨的對象。
已經提審數次的樑家才現在已經明白,他的被抓完全是將手伸向了不該伸的地方。
即便如此,對於那個經常是滿面‘春’風的年輕市長,樑家才完全沒有多少從對方手裡逃過的底氣,直到現在他還清楚記得當初對自己的警告。
“樑家才,出來!”
獄警一聲大喝,看見樑家纔有些茫然的樣子,嘿嘿笑道:“樑總,你的面子還真大……”
樑家才一個愣神,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直到推開會見室的房‘門’,樑家才一眼就看見表情嚴肅的陳有爲安靜的坐在桌子對面,驚訝無比的失聲問道:“陳……陳市長?怎麼……是……您?!”
樑家才自然有他難以置信的地方,自從進了拘留所,雖然下面的一些小弟通過種種關係將他的生活搞的無微不至,不過讓他感到寒心的是,昔日‘花’下重金拉攏的關係中沒有一個人出頭‘露’面。
僅有的一次聯絡還是那些人通過獄警傳過來的話而已,簡單之極的不要‘亂’說話幾個字,已經足以讓曾經風光無限的樑家才黯然神傷。
自知現在已經如同喪家之犬,樑家才非常明白,現在的他沒有被對方給下了黑手一命嗚呼就已經非常不錯了。這也是他在接受警方詢問調查之時,除了此次鼓動徐海洋挪動公款進行的騙貸案,隻字不提其他的原因之所在。
曾經的自己人完全忽視掉自己,樑家纔對於自己的前途一片灰暗,想到自己過去的底子要是被一起掀起的話,想要重新走出去享受那自由的空氣很可能就是下輩子的事情了。
明天就是具體宣判的日子,樑家才做好了一切可能承擔的結果,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這種被別人棄之如履的時候,陳有爲這個曾經得罪不淺的年輕市長居然出人意料的出現在面前。
“坐!”陳有爲擡頭看了眼胡茬長長的樑家才,掏出香菸遞過道:“你有五十沒有?平日裡總是大光頭的形象,都不知道你的實際年齡。”
樑家才點上火,愜意的‘抽’上一口香菸,搖頭道:“我纔剛四十,哪裡有那麼老?”
“在裡面生活怎麼樣?有什麼需要儘管說!”陳有爲目光平靜的盯着臉上已經有些暮氣的樑家才問道。
“多謝陳市長關心,我現在吃的好睡的好!”
樑家才緊盯着陳有爲的雙眼,終於忍不住的問道:“陳市長,那麼多人對現在的我都是如避蛇蠍,這個時候您爲什麼來看我?按說你應該對我恨之入骨纔是!”
陳有爲小口的‘抽’着香菸,語氣平靜道:“恨之入骨?看來我在你心裡的形象不怎麼樣嘛!”
樑家才一陣錯愕,雙眼微眯着奇怪道:“難道不是?前年我那麼多小弟把你給圍住,差點惹出天大的禍端出來,這還不夠麼?”
“呵呵,正是因爲你們總是這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以你們這些人總是生活在猜忌和恐慌之中。”陳有爲搖頭嘆息道:“我記得我當初就跟你說過,過去的事情我既往不咎,關鍵還是看你們以後的表現。這話你總應該有印象吧?”
樑家才一怔,訥訥的說道:“自然沒有忘記,只不過……”
“只不過你不敢相信我說的話,是吧?”陳有爲吐出長長的煙霧,輕笑道。
樑家才一片默然,良久才擡頭鼓起勇氣問道:“不知道陳市長準備怎麼處理我?”
“怎麼處理你?明天就要開庭了,你的事情自然就‘交’由法院來依法處理了。”陳有爲似笑非笑的看着樑家才戲噓道:“怎麼?你在擔心什麼?”
樑家才目光閃爍,幽幽嘆息道:“你陳市長爲人光明磊落,栽在你手裡我絕無怨言!我擔心的自然是旁邊有人落井下石!”
“你不是栽在我手裡,你是栽在你自己的小聰明上!”
陳有爲搖頭否定着對方道:“看來直到現在你也還是沒有真正相信我。如果你以及你的北方國際能夠繼續爲‘春’城的建設發展,你們過去的事情我肯定既往不咎。偏偏你自作聰明有了別樣的心思,你卻不知道你這樣的三心二意纔是真正將你自己給害了的罪魁禍首!”
“陳市長,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不說過去我兄弟的出事跟你有關,就是我小弟得罪你的事情就足以讓我們之間有着難以抹去的仇怨。”
樑家才目光浮動,躊躇半天還是最終說道:“你跟南書記之間那麼大的罅隙,很難說不會將氣出在我這個小小的草莽身上!”
“說的貌似有些道理!”陳有爲輕輕鼓掌,起身在不大的房間裡來回踱步。
樑家才聽出對方的戲噓,不信道:“這樣的情況下,請陳市長教我,如何纔是我最佳的出路?”
“北方國際最近幾年也賺了不少錢吧?這還不夠你遠走海外的開銷?”陳有爲不屑的搖頭道。
“呵呵,要是真這麼簡單就好了,有些事兒我不說您陳市長也懂的!”樑家才‘欲’言又止,苦笑不已。
陳有爲心中瞭然,不過對此他不想窮追猛打,那樣的話既不符合他現在的工作重點,而且搞不好還會將現在相對穩定的‘春’城政局又給搞的狼煙四起。
“今天來看你沒有別的意思,我們好歹也是相識一場,你現在這般結局多少讓我有些感慨頗多!”陳有爲坐回座位上,正襟危坐滿是肅容道:“不管信也好不信也好,對於你這樣的人物我從來都是沒有太大的惡感,比起你們這些從草莽中拼殺出來的漢子,某些人還真的一文不值!”
樑家才兩眼瞪圓,難以置信。
“不過,沒有惡感也不代表就一定對你們有有好感!”
陳有爲搖頭嘆息,輕輕說道:“之所以給你留下出路,其實我還是想看看像你們這些吃過苦頭有一定打拼意識的人,能否真正的轉型成功。現在看來我還是有些一廂情願了!”
“你是說你真的給我留過活路?”樑家才滿臉的驚訝,不管過去對於這個年輕市長是多麼的忌憚,現在難得的面對面後,他終於發覺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
“其實你真正應該感謝的人是徐海洋!”
陳有爲再次遞過香菸,幫着樑家才點上火,看着對方大口的‘抽’着香菸似乎在發泄什麼,幽幽嘆息道:“沒有他的準確眼光,你們這次如果真的賠大發了的話,恐怕你就是想活命都難!”
樑家才默默無語,‘胸’口起伏不定足以說明他內心的‘激’‘蕩’。
“那些錢……都追回來了麼?”樑家才垂頭喪氣的低語道。
陳有爲很能體會對方懊喪的心情,眼見就能夠逃出生天,卻在最後時刻被抓住。尤其是那數億的資金更是和自己無關,那樣慘絕人寰的心痛實在不是外人所能體會。
“嚴格是說是我們‘春’城的運氣‘挺’好,就在將你們所有非法資產清倉後的第三天,港島的股市開始一瀉千里!”陳有爲輕輕叼着菸捲,目光浮動彷彿在想着其他的事情,良久纔回過神來笑道:“也就是說,救你一命的還有我們,真若是讓你們到了港島,萬一沒有躲過這股勢頭極大的股災,想必你們最終也是一個跳樓的結局!”
“不會吧?你剛剛也說徐海洋水平不錯!”樑家才還是有些幻想道。
陳有爲冷笑道:“你們之所以能夠賺這麼多錢就是因爲你們炒的是恆生指數,十倍的保證金制度固然讓你們收益不小,可是真到賠錢的時候,絕對是讓你們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樑家才呆若木‘雞’,這些天來他始終都是沉浸在自我反思悔恨之中,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美夢原來是如此的脆弱。
“我要感謝你樑家才!”
陳有爲目光深邃的盯着垂頭喪氣的樑家才輕聲道:“不僅僅是你給了我們‘春’城多增加了幾個億的額外收入!更是因爲從你身上,我看到了我想要得到的答案,有些事情真的不能有絲毫的僥倖心理!”
“這是不是叫做什麼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樑家才慘笑道:“我是不是就是你的試驗田?”
“或許吧!”
陳有爲起身走到房‘門’口,回頭轉身道:“你也不必太過灰心,憑藉你的能力以及這次的教訓,我相信一旦幡然醒悟的話,脫胎換骨的你終究還是有一天會真真正正回到這個充滿火熱的社會的!”
樑家才心中一振,擡頭看着那個讓他愛也不是恨也不是的年輕市長身影漸漸遠離,彷徨‘迷’茫之極。
自己真的有那樣的一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