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課上, 語文老師以“未來”爲命題,要求寫一篇1000字左右的文章,除了詩歌, 文體不限。
而佈置作文的這一天剛好是紀淮的生日, 而本來因爲暴雨而停課的週四因爲學校的抽風規定, 旋風電話打進每個學生的家裡, 將還在睡夢中的祖國花朵從溫暖的被窩裡拽了出來, 趕上了前往學校的公交車。
紀淮鬱悶不堪,先前他還愁生日趕在上課,好不容易遇上個暴雨學校停課, 他歡天喜地將生日場地選好,生日蛋糕定好, 狐朋狗友約一堆給他慶生, 他孃的, 居然又要上課。
紀淮罵道:出爾反爾非君子,這所學校遲早要倒閉。
可罵完了, 生日還是過不了,聚餐聚不成,蛋糕吃不了,還糟心地要寫什麼狗屁作文。
他越想越氣,索性將筆摔在桌子上, 腦海裡開始上演星際大戰, 他率領的學生雷霆隊, 將學校領導的豬耳朵隊打得落花流水, 佔領了高級星球, 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只可惜,夢醒了, 他還得寫作文呢。
過了一堂課,溫與憐身心輕鬆地吃完一個小麪包,扔垃圾包裝時從紀淮身邊經過。
紀淮叫住他:“溫小弟,你作文寫的啥啊,給我借鑑借鑑唄。”
溫與憐麪包還在嘴裡,聽到這句話全噎進了喉嚨,進退不是。瞪大眼睛吼道:“你他媽又想全抄我的是不是?上次你害我害得還不夠?!”
一想到上次,溫與憐頓時想要天地洪荒全都劈到紀淮頭上,這小子好啊,說好的借鑑,到他那變成複製粘貼,連標點符號都不抄錯,語文老師喊他兩過去問話,紀淮竟然還堅持咬死,作文是自己寫的,絕不存在抄襲的可能。
他說的義正言辭,信誓旦旦,語文老師看着他真誠的眼神差點信了他的鬼話,直接給他的作文批了零分。
因爲包庇罪,溫與憐沒有起到榜樣的模範作用,而被連帶,作文好好的九十二分變成了五十分,從班級最高分變成倒數第二,倒數第一是紀淮。
溫與憐死死地護住自己的寶貝作文,瞪着紀淮勸說道:“作文就是你想寫啥就寫啥唄,流水賬也行,又不是小學生錯別字一大堆,語句不通順,你還怕一分沒有?”
紀淮一半想不出好的作文思路,一半是因爲懶,他從小最怕的就是寫作文,不知道寫什麼,組織出來的話也絲毫沒有邏輯性。
“我要是想寫啥就能寫出啥就不用借鑑你的了,這不絲毫沒想法,沒靈光一現啊。”
溫與憐拉了前面桌的凳子,面朝着他,出主意道:“我有一個想法,今天不是你生日嘛,生日願望是什麼,你把它當做未來可實現的寫進作文裡,少說也能胡扯幾百字。”
紀淮:“怎麼寫?”
溫與憐:“這樣,你生日願望是什麼?”
“生日願望我有三個,第一,我家變得很有錢,出手零花錢幾百萬的那種。第二,我要的年級第一,上的大學要好。第三,我想成爲我想要成爲的人,能夠掌控一切。”
溫與憐一拍桌子,道:“多好的願望,樸實純真無暇,字裡行間透露着窮人鹹魚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渴望,你就這樣寫,寫的越誇張,老師覺得你很不容易,能有個同情分。”
紀淮思考了一下,不禁懷疑:“我怎麼覺得像你是在坑我呢?”
溫與憐猴着眼睛:“你懷疑我?”
“不是……”
“那你就按照我說的寫,你信誰你不信我是不是?我語文多好你不信我是不是?”
接連幾個發問,紀淮點頭不及,拾起筆振奮道:“不是,信你,我他媽這就寫,寫的天花亂墜,天馬行空,最好能感動到老師哭爹喊娘,一把鼻涕一把淚!”
溫與憐瘋狂點頭贊同,繼而冷靜下來思考說:“呃,其實,也不用那麼誇張。”
後來作文交上去,溫與憐的作文穩坐第一寶座,而紀淮的作文這次雖然沒有拿零蛋,但很榮幸入了語文老師的法眼,被帶到課堂上來充當反面教材告誡學生禁止寫作文濫用想象力,尤其不能出現侮辱傷害老師尊嚴的不實想象!
溫與憐憋笑憋出病來,放學路上推着紀淮因氣憤被丟棄的二手自行車,跟後面追着問:“你幹嘛神經病似的生氣,這不挺好的麼,二十分總比零分來的強,你進步了。”
紀淮沒好氣說:“這個進步我擔當不起,爲了這個二十分我還得回家讓我老爸簽字,他要是看到我說未來我的語文老師由於過度操勞變成智障,他一定會削死我。”
溫與憐搖頭:“非也,現在很多老師因爲工作壓力大變成精神病,你的假設沒有那麼不切實際。”
紀淮重重說道:“但是這不妨礙我爸揍我啊。”他長舒一口氣,脾氣軟下來:“我怕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我還幻想我家變有錢,我成富二代,這下我腦袋要變成麻瓜袋了,這可還行?”
溫與憐瞧他也慘,安慰道:“行了,非要你爸簽字啊,我給你籤不行麼。”
紀淮狂走的步子驟然慢了下來,回頭道:“是哎,你可以幫我籤哎,我怎麼沒想到呢。”
溫與憐嘴邊掛着笑,說:“想好了,真讓我籤?”
紀淮堅定:“籤,當然籤!”
溫與憐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道:“沒想到啊,我拿你當兄弟,你卻一直把我當爸爸,還讓我給你簽字,真的是絕了,好吧,我就勉爲其難給你簽了吧。”
紀淮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被佔便宜了,吼道:“溫與憐,你大爺!”他邊追着溫與憐打,邊嘴上不留德,罵的溫與憐狗血淋頭,滿校園亂竄。
傍晚回家,溫與憐開了門,發現餐桌上有一個紙條,上面是溫爸爸的留言,他說要去找溫與憐的母親,需要幾天,這幾天的飯錢他都給好了,在他房間的書桌上被壓在一本書下。
溫與憐沒在意,反正他的爸媽接連好些天都這樣了,他快習慣了。
洗完澡,他點了外賣,坐在書桌前一邊寫作業一邊等外賣,期間,紀淮還發了好幾個挑釁他的表情包,都給他一一回懟回去了。
過了三十分鐘,外賣到了。溫與憐出去領外賣,火速吃完後,看了會書,上牀睡覺。
次日,他醒來的極早,洗漱完畢,揹着書包出門,一如既往在大院門口等紀淮騎着破自行車來接他。
因爲時間尚早,溫與憐遇見了兩個早起鍛鍊身體的大媽,大媽慢走幾圈回來,站在自家院子前聊天,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能被隔壁院子門口站着的溫與憐聽見。
“可別說,這家還真是,光是吵架我就聽了起碼有四次,一般男的不動手,好像是最後一次吧,男的打了女的一耳光,聲音挺大的,我聽見了,清脆一聲,之後女的就跑出去了,你是這肯定是出了問題的呀。”
另一個聲音道:“以我多年的經驗看,要麼感情淡了,要麼女的在外面出軌了,聽你的意思,男的脾氣好的很,突然打人肯定是氣狠了纔會這樣的。”
“不清楚,昨天我看見男的拎着箱子走了,不知道去哪了,他家還有個兒子呢,上初中,還小,還什麼都不知道。”
“哎喲,這可真是,夫妻兩離婚,小孩可就慘了,要是沒人要,長大了心裡會出毛病的啊。”
“誰說不是呢。”
……
溫與憐站在自家院子前,正大光明又不太君子的聽着他的話,心裡逐漸涼了下去。
要是他的父母真的離婚了,他一個人怎麼辦?他要跟誰?還是說會有誰要他?
東邊太陽的光撒開了,照的院前道路上一片金黃,飄着清晨固有的清香,純淨。
紀淮一陣風似的過來,剎車,朝他吹了吹口哨,瞥了瞥後座,道:“上車。”
溫與憐上去後,腦袋貼着他的後背,聲音低沉。“今天不想上課。”
紀淮立馬察覺不對勁,道:“心情不好?那哥帶你逃課去。”
當真兩個人騎着輛破自行車轉了大半個安寧市,到了半陽山腳下,丟下自行車,徒步爬山。
半陽山不難爬,山路並不陡峭,路也是政府事先就修好的,呈自然狀態,兩邊還有成片茂盛的草。
這裡出名勝在早晨看日出不論爬上哪個山頭,看到的都只有半個太陽,因此得名。只不過現在太陽早出來了,他們也不是特意來看日出的。
到了山頂,找了一處平坦的石子地坐下,紀淮扔掉書包,問他:“今天怎麼心情不好了?”
溫與憐一般不怎麼容易心情不好,他只要吃好睡好,就什麼也不愁,看他爛的一塌糊塗的數學英語成績就該知道,他不是愛愁的命,就像他花明天的錢圓今天的夢一樣,船到橋頭自然直,他愛咋咋地。
只是鬱悶起來的溫與憐看着挺委屈,挺讓人心疼的,悶聲不說話,眼裡盡是迷茫。
“我爸媽最近一段日子鬧不愉快了,我不知道原因,但我知道肯定不好,我爸昨天給我留了筆錢,說是找我媽去了。”
紀淮歪頭看他:“你可知道什麼不愉快?”
溫與憐搖頭:“我要是知道,我就不至於煩成這樣,關鍵我不知道,他們經常吵架,沒原因的,我媽,也沒有以前那麼溫柔了。”
“你在害怕?”
當然害怕。害怕有一天,他們出現在溫與憐面前,一個兩個揚着頭,說不要他,誰也不願再見他,像丟垃圾一樣把他掃地出門。
紀淮撫摸他的背,安慰道:“別怕,不還有我呢,你要是在他們倆大人之間周旋覺得累,你就來找我,我家那破房子至少可以擋雨。”
溫與憐心裡暖和,卻還是表現得滿不在乎:“滾,老子需要你家那幾寸地擋雨?”
紀淮炸了眉毛。“你還嫌棄是不是。”
“對,嫌棄死了。”
“媽的,有老子發達的時候,到時候你別夾着尾巴住我家幾寸遮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