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與憐有兩天兩夜沒閤眼了, 他在醫院病房裡盯着他媽媽掛的吊水發呆，晚上不需要照顧病人，但他就是睡不着, 沒有瞌睡, 白天精神萎靡, 卻也難以闔眼小眯一會。
每當醫院醫生來查房時都能看見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不幹別的, 瞪着眼睛盯着某處看。
估計除了生理產生的飢餓迫使他去醫院食堂打餐，其餘時間，他都在充滿消毒水味的空間裡愣神。
溫與憐父親的後事是他老家那邊人辦的, 除了第三天出殯，他回去了一趟, 沒怎麼吃喝, 待了一個白天, 當天晚上就回了醫院守着他媽媽。
溫與憐也不怕把一身晦氣帶給母親，可他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他沒地方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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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有個男人拎着兩袋水果站在病房門前，叫道：“溫與憐。”
坐在凳子上發呆的溫與憐聞聲反應遲鈍地往門那看了眼，張口無聲喊道：“大伯。”聲音啞在喉嚨裡沒出來，溫與憐站起來, 清了清嗓子, 提高音量。“大伯。”
大伯走進來, 把水果放到正對牀的桌子上, 說：“你在這待了多少天了, 沒睡好啊，臉色看着不好。”
溫與憐揉了揉眼睛, 說：“沒怎麼睡。”
大伯搭了下他的肩膀，說：“也要注意休息，別把自己身體搞垮了。”
“嗯。”
大伯繞到他右手邊，隨手撥弄了一下牀頭擺放的花籃，道：“你爸胃癌死的，他給你留了一筆遺產，在我那，要我等到你成年後在給你。他也給了我一筆錢，拜託我照顧你們。”
溫與憐隱約心裡有數，靜靜看着他。
大伯繼續說：“我是這樣想的，畢竟我和你爸是兄弟，你爸走了，我也有責任照顧你，我之前去你家裡和學校都沒找到你，你看這樣，學是要繼續上的，你搬來和我們一起住行不行？”
大伯的家也在安寧市，不過不在一個地方，他那個地段名叫長水街，有一個比較知名的高中，因爲學校的優勢，周圍的商店也多，人流量也每年都在增加。
溫與憐才上初一，初中還有兩年的時間，他要是搬去和大伯一起住的話，每天上學就必須提前半個小時，他考慮的很簡單，一來他不願麻煩大伯家，二來，他早上上學起太早他起不來。
再者，他現在心情不太明光，不想去掂量其他的事。
“我還是就住在家裡吧，太遠了，每天上下學我不方便。”
大伯含糊地嗯了兩聲，起身道：“那行，過幾天我再來看看你和你媽，然後，對了，早點回去上學，振奮起來，別這麼頹廢，要是讓你爸知道了，在下面他也不會開心的。”
溫與憐溫順地點頭，“我知道了，大伯。”
大伯隨後又寒暄了幾句，丟下一個電話號碼，是新的，他拿出手機記號碼的時候，溫與憐看見了，那是一部新手機，手機屏幕上的指印都還沒有幾個。
送走了大伯之後，溫與憐給紀淮發了個短信。
【明天下午回去上學，你來接我。】
點擊發送後，溫與憐注意了聽了手機鈴聲，然而過了十五分鐘，半個小時，他沒有收到回信。
肚子有點餓了，他下樓去食堂打餐回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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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五六點，他從醫院回家，半路上他遇見幾箇中年人，走路成一排，把整個石板路給堵嚴實了，溫與憐不趕時間，就走在他們身後。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這麼安排，溫與憐這一慢走，沒差點氣出心臟病來。
前面這一幫中年人都是住在這一片周圍的，平時愛一起八卦打牌，什麼事都喜歡打聽一下，久而久之，能靠着一些支離破碎的碎片信息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故事出來，而往往這些故事百分之八十都是真的。
“我上次跟你們說的住在我隔壁那一家，這一家，嘖嘖，真的是掃把星降臨了，男的得病死了，女的出了車禍，還剩一個小孩，這日子要怎麼過。”
“好像小孩也有好多天沒去上學了，我聽我家娃說的。”
最左邊一個阿姨接着說：“哎喲，這一家可真是奇葩，男的是暴發戶，前陣子做什麼生意有了錢，哪想到有錢之後就幹缺德事了，坑了自己的兄弟，捲走了錢，我看他這病啊是報應哦。”
“是說啊，早些時候，這男的就跟他老婆吵架，他老婆好像也是在外面有人了，要和男的離婚，天天在家吵架呢，我在家待着都能聽見。”
幾個中年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後來又說：“男的不厚道，女的也不檢點，可憐小孩了，不過這小孩長大從此以後沒人管教，也不知道以後能長成什麼樣子。”
有人咂嘴：“上樑不正下樑歪啊。”
“男的幹壞事得病，女的不檢點出門被車撞，真的應了那句話，舉頭三尺有神明，做人做事都得心裡有把尺。”
“嗯，對對對。”
“……”
一路聽着謠言回到家，溫與憐開門的手都是顫抖的，他氣得發瘋，恨不得上去把那些嚼舌根的人的嘴都給撕爛，讓他們亂說！
他越想越後悔當時沒有站出來教訓他們，他自己也是膽小鬼，人前聽着別人談論自家的事，卻不敢站出來辯駁的膽小鬼。
溫與憐收拾着書本，裝好書包，準備明天上學，忽然，他整理書的手一頓，下一刻，手上的書泄憤般的地被扔了出去。
罵的！！
他在心裡狠狠啐了一口，都他媽不是好東西。
溫與憐惡狠狠地詛咒道：祝你們全都早死！
溫與憐才上初一，正處脾氣暴躁不便收斂的時期，他生氣易怒，想問題簡單，容易衝動，他其實懂得分寸，可有時候氣急了，他也會罵髒話，他不喜歡受委屈，他就要發泄出來。
那些人有一個點說對了，就是他從今往後沒人管教，他的路會越走越偏，以至於後來同道中人甚少，他一個人在黑暗裡看不見路，就會觸及深淵。
發泄完後，溫與憐掏手機看信息，屏幕上還是沒有紀淮的回信。
溫與憐心頭火還沒下去，吼了一句：“狗屁朋友，有了錢不知道死哪去了，都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