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蛾眉杏眼小蠻靴

頭戴太歲小銀盔,身穿百彩戰裙,腳下一雙鹿皮蠻靴,腰肢細細,襯着肋邊一朵顫顫紅纓,仙姿逸貌,幽步窈窕—一時美嬌這身裝扮,可真俊俏。

將一面飄香令旗高舉空中,揮了一揮,轉交身邊的無音,這才轉身落座。

艙面上儼然已是大軍待陣,三百名門下弟子,一色的青布扎頭,手持長刀,左弓右箭,整齊劃一,較諸對方的正規軍容,並不含糊。

簡崑崙在無音的帶領之下,恰於這時來到眼前。

十二面彩色大旗,在風勢裡獵獵起舞劈啪作響,饒有氣勢。以寒梅、金蘭、杜鵑、牡丹、木蘭、芍藥、月季、翠荷、扶桑、山茶、秋菊、水仙所顯示的十二花名,其實正是萬花飄香這個龐大的黑道組織素來所標榜,由於主人柳蝶衣的愛花成癡,舉凡一切,無不顯示出與花有關,乃至兩軍對壘打出來的旗幟,竟然也是十二花名,未免天真好笑。

時美嬌居中而坐,身邊是飛花堂的兩名副堂主海客劉青和玉彈金弓馬福全。正是昨日焚草舍時,出現於時美嬌身邊一高一矮的兩個華服男子。

簡崑崙被安置在正中核心,在四個主座之一的一張空位上坐下來。

隆隆炮聲裡,對面鐵甲戰船猶自發炮不已,只是炮位既定,射程終不能遠越,仍然也只是落在先前地位,平白攪起了一天狂濤,聲勢固然驚人,卻是於敵無損。

江面上巨浪時掀,浪拍金舟,捲起千堆雪,聲勢好不驚人。

時美嬌指揮若定,神色從容,絲毫也不慌張。雙目以下那一襲薄薄玄紗,紗質極薄,一如蟬翼,透襯着她神姿冰清的絕世芳容,高秀超逸,風神獨豔。

時有飛奔而來的號子,由她手上接過顯示號令的三角小旗,這類小小的旗幟,色澤各異,滿插在她面前沙盤之內,每一支都似有獨特的意義。

號子接過之後,即行轉發下去。

大船兩弦,滿是勁裝水靠的卒子,接令後躍身江水,置身於碧波駭浪,極快的時間內,即能將號令轉示別船,機動快速,顯示着豐富熟練的戰鬥經驗。

一陣緊湊的傳令之後,才似稍有空閒,時美嬌這才轉目簡崑崙,略略點頭道:“簡兄來了?傷勢可好了些?”

簡崑崙說:“不礙事,姑娘召見是……”

“沒什麼!”嘴角輕輕牽起一絲微笑:“怕你一個人間得慌,放着眼前這等熱鬧,錯過了豈不可惜?纔想到讓你出來瞧瞧!”

隨即指向身邊高矮二人,爲之介紹。

海客劉青瘦高白皙。玉彈金弓馬福全黧黑矮壯。前者一身雪白緞質長衣,其上滿繡梅花,神采斐然,頗有幾分書卷氣息。後者卻穿着繡有大朵金蘭的一襲火紅袍子,襯以繞嘴的濃密落腮黑髯,一如畫上的鐘馗。

兩個人既能身任飛花堂副座職位,當然絕非等閒,即使初一照面的當兒,簡崑崙亦能感覺出他二人凌人氣勢。

卻見雪白長衫的海客劉青,微微一笑,向着簡崑崙道:“今日之事,未始與閣下沒有關係,是以才請你出來,等一會少俠就知道了。”

說話之間,隆隆炮聲又起,又是一排落彈,墜向船前,激起滔天巨浪。

海客劉青長眉微挑,向時美嬌道:“對方的排炮未免過於囂張,請示堂主可要還以顏色?”

時美嬌微微點了一下頭:“時候倒也差不多了,依我之見,何妨再等片刻,料想着他們定將耐不住,這就要靠近了。”

貌似鍾馗的另一位副堂主玉彈金弓馬福全,聆聽之下,頻頻點頭道:“堂主所料不差,我算計他們也差不多了。”

時美嬌目注劉青道:“話雖如此,卻也不可掉以輕心,劉副座你就暫時偏勞指揮一陣吧!”

海客劉青應了聲:“遵令。”即向沙盤中拔起一支水仙四角小旗,轉向正前待令的號子吩咐一聲:“八音號角響起,吩咐各船鴛鴦炮待命!”

號子接過旗令,轉身傳令。

一霎間,主船上吹起了頗似海螺的號音,其聲嘹亮,卻是層次分明地響起了八個音節。

八音號角方自響起,包括主船在內的五艘大船,頓時各有異動。四名身着鮮亮紅衣的炮手,倏地自兩側船舷飛步快出,二人一組,分兩起,於極快的一瞬,已在兩側船艙板上安好了移動火炮的機動鐵軌,緊接着軋軋的聲響中,兩門所謂的鴛鴦炮,已自推出,卻是罩着紅色炮衣,暫時看它不見。

海客劉青奉令指揮,已自離座站起,神態從容地步向大船船首,在一張鋪有軟墊的太師椅上坐下來,兩側十二名飛花堂職司,雁翅排開,望之神勇,各有氣勢。

對方在一陣緊密的炮火之後,轉趨寂靜。江面上散置着一層淡淡白煙,隨着徐徐江風,傳散着濃重的硝磺氣味。

時美嬌秀眉輕起,向着對方船陣打量一眼,笑道:“劉副座的一番佈置,看來正是時候,他們果然是沉不住氣了。”

說話之間,即聽得嘩啦啦鎖鏈聲響,一條粗若兒臂的長長鎖鏈,已自對方船首抽起。

原來對方鐵甲船陣,一字橫江,皆由一條極長鎖鏈由船頭鋼環串聯而過,乃得一字橫江,排成固定不移船陣,這一霎鎖鏈抽起,當是顯示有所異動。

黧黑矮壯的馬福全嘿嘿笑了兩聲:“他們的炮多。若是讓他們來近了,怕是不妥!”

時美嬌道:“劉副座心裡有數,大可放心!”

果然,話聲方落,海客劉青已頒下號令,主船一面已發炮還擊。

簡崑崙坐處居中,視野遼闊,主客兩方,正可一覽無遺,乃將此一番戰況,看得甚是清楚。

先者,對方以貫穿船陣的鐵鏈一經收起,鐵甲戰船便有所異動。就在這一霎,萬花飄香一面已發動炮擊。卻是極清脆的一發兩響,自各船相繼而起。十聲炮響,雖是響自各船,卻是密如貫珠,宛若一氣。極短的一霎,已完成發射過程。

簡崑崙在炮手褪卻炮衣的一霎,乃得窺見,那是一組兩門金色小巧炮座,看來機動小巧,甚是玲瓏,所發鉛丸,亦不甚大,卻是粒粒沉實,漆以硃紅,十分醒目。

金色小炮雖是看來小巧,射程卻也不差。隨着一陣緊密急迫的炮火之後,鐵甲船陣內立時傳過來一陣混亂之聲,頃刻間,已有兩艘着彈,燃燒起來。

海客劉青頗是知兵善戰,一次開炮之後,隨即二次頒下急令,五艘大船在極短的一霎,紛紛收起了鐵錨,循着指示的號令,在江面上機動而快速地排開了一個陣勢。瞬息間,主船超越,四舟殿後,成了一二二之勢,對方在一陣混亂之後,也自變了陣勢,看起來已不若先時從容鎮定。卻有一艘鐵甲快船,乘風破浪直趨而前。

站立在快船之首的一名將士,手豎大旗,作勢左右揮舞,嘴裡大聲呼叫不已。

時美嬌冷笑道:“我只當有什麼了不起的陣仗,不過如此而已。”

說話時海客劉青已自迴轉道:“他們要見堂主,是否賜見?”

時美嬌冷冷道:“我以爲他們伎倆不只如此,且不可過於大意,叫他們過來吧!”

劉青代傳令後隨即歸座。

主船這邊立刻向對方傳活過去。眼看着那艘鐵甲戰船乘風破浪直趨當前,雙方距離,約在丈許左右,來船才忽然停在江上。

水波乍興,涌起了小山般的一個巨浪。

卻自來船上現出一個武職軍官,大聲吆喝道:“滇東總兵孫大人使者二人,求見貴派主人!”

說聲方頓,即由來船上倏地騰起一雙人影,身形絕快,宛若一雙海鳥,起落之間,已落向主方大船之上。

來者二人,一個年過六旬的瘦削老者,一個赤眉壯叟,均着便服,亦不曾留着髮辮,卻是精神抖擻,染有濃重的一身江湖風塵氣息,望之即知出身黑道,絕非善類。

二人亦不曾攜帶兵刃,想是專爲傳話而來。

站定之後,瘦削老者上前一步,雙手抱拳,打着一口鄂省官話,沉聲道:“平西王邸尚揚飛、金大開,求見柳先生,有密事相商。”

說聲方頓,即見大船這面閃出一人——黑瘦的塊頭,濃眉大眼,正是當日打劫永曆帝不成,鎩羽而歸的九尾桑弧。

“柳先生不在這裡,眼前是我家時堂主,你二人小心答話,還不上前見過?”

雙方過去幾度交往,頗似相識。

瘦前老者聆聽之下,鷹也似的一聲怪笑,打量着面前的桑弧道:“桑朋友麼?我們見過……好說,好說,此前足下曾經關照過我們一位老兄弟,隆情待報……這是後話,貴派柳先生雖然不在,時姑娘也是一樣。”

話聲未輟,桑弧已一聲斷喝道:“住口!”緊接着跨前一步,凌聲道:“時姑娘也是你叫得的?”

自稱尚揚飛的瘦削老者,卻也不是好相與,聆聽之下,陡地後退一步,臉上神色不佳。

他身邊的赤眉壯叟金大開,更似桀驁不馴,嘿嘿一笑,待將發言,主座上卻已傳過話來。

“桑門主暫且退下,堂主有請,尚、金二使者上前答話!”說話的是飛花堂的副堂主玉彈金弓馬福全,話聲出口,隨即冷冷落座,不再多說。

九尾桑弧自感僭越,聆聽之下,躬身退後。

尚、金二人對看一眼,才自注意到,對方飛花堂主時美嬌,就在當前。他二人久走江湖,經歷老道,玉手羅剎時美嬌的大名,焉能不知?先時狂態,頓時大爲收斂,諦聽之下,互看一眼,匆匆趨前。

“尚揚飛、金大開,參見姑娘……”

兩個人各自報了姓名,向着主座的時美嬌雙雙抱拳,打了一躬。

時美嬌冷冷說道:“萬花飄香與平西王邸,並無冤仇過節,爲什麼大舉興兵,攔江不容?滇東總兵姓孫的又是什麼人?”

瘦削老者尚揚飛,嘿嘿笑了兩聲:“姑娘見問,敢不據實敬告?平西王邸與貴門原是談不上什麼仇恨過節……即使有那麼一點,衝着姑娘眼前一句話,也不難化解……孫總兵,爲王爺所差,做官的就是這一套,喜歡講排場,因此如有冒犯,還請多多海涵!”

“那也不是!”時美嬌語態變得十分輕鬆,“方纔情形,你們都看見了,講打,我們可不在乎,可以隨時奉陪!”

赤眉壯叟金大開嘿嘿笑了兩聲,頗似尷尬地道:“在下二人奉有王爺的旨意,有要事與姑娘取個商量,請摒退左右,纔好說話。”

時美嬌搖搖頭說:“萬花飄香一切行事,俱稱無私,你二人有話,就當面明說吧!”

尚、金二人對看一眼,不自在地笑了笑。

仍由尚揚飛發言道:“姑娘快人快語,老朽欽佩萬分,既然如此,我們也就實話實說了。”

頓了一下,他才冷冷道:“姑娘面前不說假話,孫總兵這一趟奉差,是向姑娘討人來的……”

“要人?”

“去年在肇慶即位稱帝的朱由榔!”

尚揚飛微微笑着:“當然是有條件的,只要姑娘這麪點頭答應,王爺那邊願以黃金十萬兩奉送,人到貨到,絕不食言,眼前就可成交,姑娘意下如何?”

時美嬌側過眼來,向身邊的簡崑崙瞧了一眼,透過臉上的一襲輕紗,隱約可以窺見她盈盈的笑臉。

“這話說得好極了……”她微微笑着,“你們的消息可真靈,怎麼會知道那位朱皇帝在我這裡?”

“好說!”尚揚飛沉聲笑道:“難道不是?”

臉上堆滿了笑,金大開在一旁插口道:“我們甚至知道,那位朱先生就在眼前姑娘的座船之上。”

時美嬌笑道:“你們既已認定,我也就不再多說了。”

“姑娘快人快語,在下欽敬萬分。”

瘦削老人尚揚飛一臉世故地笑着:“十萬兩黃金,不是個小數目……只要姑娘這麪點頭放人,老朽即可馬上安排專人送到。”

金大開睜圓了眼道:“而且……以後有關貴門一切,王爺那一面大可有個擔待!”

“你們王爺真是太客氣了!”時美嬌的聲音忽似變得冷了,隱約的美嬌笑靨,一霎間也自臉上消失。

“這場交易可真不小!”她緩緩說道,“可是黃金呢,我還沒有看見!”

尚揚飛抱拳道:“一手交人,一手交貨,姑娘這邊先放人,黃金隨後就到。”

“哼,說得好!”時美嬌又似笑了,“不要忘了,眼前是你們有求於我,可不是我求你們……我的規矩是,先要錢,然後放人……”

尚揚飛怔了一怔,嘿嘿笑了兩聲:“姑娘這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金大開指了一下丈許外的金甲快船:“黃金就在船上,決計是錯不了的。”

“很好!”時美嬌一笑,指向自己的大船說:“人也在船上,決計是跑不了的。”

尚、金二人聆聽之下,互看了一眼,一時默不吭聲。

緊接着尚揚飛呵呵笑道:“姑娘所說,倒也不無道理,就依着姑娘,且先把大箱黃金運來這邊船上,姑娘先行過目,總可信得過把人交過來了?”

飛花堂副堂主之一的玉彈金弓馬福全,呵呵一笑說:“這個主意不差,堂主就準了吧!”

時美嬌點點頭說:“那就偏勞了。”

尚、金二人應了聲:“遵命!”雙雙抱拳而退。一如來時模樣,施展傑出輕功,倏地縱身而起,有如一雙剪波燕子,起落間,已落向來船。

玉彈金弓馬福全冷冷笑聲:“久聞吳三桂手下七個人各有異能,這個尚揚飛,人稱展翅金雕,最是老奸巨猾,堂主卻要防着他一點兒。”

海客劉青微微一笑:“這還用說?回頭你我各自照顧一個,叫他來得去不得。”

時美嬌道:“這個姓尚的詭計多端,不過這樣正好……”

微微一笑,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向着身邊的簡崑崙瞟了一瞟:“這麼一來,正好給我們一個機會,可以好好教訓他們一下,萬花飄香的人,一向心存忠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誰要是先惹了我們,那可是他們自取滅亡,也就怨不得誰。”

簡崑崙聽在耳裡,微微一笑,卻不禁對於眼前這個時美嬌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一面是平西王手下鷹犬,一面是名重江湖的黑道組織,針鋒相對,看來確是難得一見的好戲登場。平西王一面誤認永曆帝已在萬花飄香手裡,由於當日老瞎子——無眼太歲公冶平的敗退而誤導,尚在情理之中。妙在時美嬌的將錯就錯不與說明,更似棋高一着。

簡崑崙把眼前情形瞭然胸中,正可從容觀戰,對於時美嬌調侃的眼光,也就視而不見。

秋陽如金,在水面上交織出一片燦燦金光,時有微風斜吹着翩舞當空的小小翠鳥,方纔的凌厲炮火,並不曾爲它們帶來恐懼,或許只是它們的健忘吧,人若要追尋快樂,遠避恐懼,看來也似乎只有健忘之一途,錯在人太聰明,便不若鳥兒或其它任何禽獸那般安於現實,自得其樂。

鐵甲快船緩緩靠近。

雙方劍拔弩張,都做了必要準備。

兩船之間,搭了一道橋,尚、金二人首先走了過來,隨即指揮身後六名清兵,吃力地把一個沉重的檀木箱子擡過來,放在艙板上,又自轉回,待將擡起另一個箱子時,卻爲時美嬌手勢止住。

“夠了。”

“還有幾個!”尚揚飛說,“就一總擡過來啊!”揮揮手,六名清兵待將再擡時,玉彈金弓馬福全卻已閃身而前。

“不必,一個就夠了!”

展翅金雕尚揚飛一笑道:“也好!”

再次揮手,鐵甲快船抽回搭板,向後緩緩離開。

尚揚飛指着眼前箱子:“十足的成色,請姑娘親自驗看吧……”

說話時,向着一旁的金大開看了一眼,雙雙向後退了一步。

玉彈金弓馬福全哼了一聲:“那倒不必,一事不煩二主,就請二位自行開箱吧!”

說話時,尚、金二人神色各異卻又退了一步。卻聽得眼前檀木箱內微有異音,像是嗤嗤作響。

尚揚飛、金大開聆聽之下,陡地神色大變,待將返身而退,眼前人影乍現,已爲那位飛花堂的副堂主海客劉青攔在眼前。

“無恥之徒!”

話聲出口,雙手排山運掌發出了凌人的極大勁力,直向人人身前逼來。

事發倉猝,瞬息萬變。

海客劉青人雖斯文,功力卻是了得,雙掌力運之下,巨力無匹,尚揚飛、金大開吃他功力一逼,倉猝間無以招架,雙雙向後倒退。

這一霎,其實兇險萬分。

海客劉青掌退尚、金的一瞬,玉彈金弓馬福全早已閃身而前,欺近到嗤嗤作響的木箱旁邊,雙手向下一抓,已把那個沉重的檀木箱子掄了起來,隨着他的一聲大喝,霍地飛擲出手,卻不是飛向江裡,竟是向着丈許開外,對方那具鐵甲快船上落去。

這一手簡直出人意外。

即在衆人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之前,耳聽得轟然一聲大響,宛若鳴雷的一聲大震,整個木箱已自爆炸開來。

原來木箱裡貯置着強烈的炸藥,由一根燃着的火捻爲引,是以尚、金二人才自匆匆思退。可是這番措施,早已爲時美嬌一面所窺穿。

玉彈金弓馬福全這一手原物奉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高明之至,敵人害人不成,自身反受其害,情況絕慘。

原來敵人處心積慮,備有炸藥數箱,原指望全數搬到對方船上,一旦引爆,即可予對方毀滅性的致命打擊,是時時美嬌等一干主力非但全數殲滅,連同藏匿在對方艙內的永曆帝亦將命喪黃泉,一石二鳥,端的是再好不過。

卻不知害人不成,自身反受其報。

一炸之威,原已夠瞧,更何況放置甲板上的另外幾箱炸藥,一併爲之引爆開來,霎時間,響起了震天價的連串霹靂。

眼看着對方這艘鐵甲戰船,在一連串的爆炸裡,爆發出漫天大火,肢體破碎,流焰星飛,船上清軍,固是無一倖免,即連這有鐵甲外殼的船身,亦難以保全,流焰裡片碎星飛,剩下的半截船身,亦爲之緩緩下沉。

尚揚飛、金大開自睹之下,早已嚇得面無人色,一時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強烈的爆炸,掀起了如山巨浪,時美嬌坐鎮的大船,雖因距離較遠,未曾殃及,卻也情勢極險,艙板上到處散落的都是敵船破碎物什,更不言敵人血淋淋的斷體殘肢,真個慘不忍睹。

尚、金二人原來打算能在爆炸前,從容撤身落向己方快船,可是眼前這麼一來,卻成了喪家之犬,竟是後退無門,說不得只有抵死一拼。

像是猝然由噩夢中驚醒。

展翅金雕尚揚飛發出了淒厲的一聲狂笑,怒叱中,直向着當前海客劉青撲了過去。

事實上海客劉青卻也放不過他。

兩隻手掌猝然接觸之下,強弱立判。

這位飛花堂的副堂主,畢竟武功高強,尚揚飛已算是難見的好手,比較之下,竟是難以抗衡,相差何止一截?

隨着海客劉青掌力的一吐,尚揚飛陡地神色大變,通通通……一連向後退了三步,依然未能站穩腳步,一口怒血,竟是再也吞忍不住,噗地噴了出來。

老頭兒卻是倔強得很,寧死不屈,仗恃着輕功不弱,竟向着散飄於水面的破船板上落去。

只是卻有人容他不得。

隨着他落下的身子,方自站定的當兒,主座上的時美嬌纖手突揚,已自發了暗器散花飛針。

也只有坐在近處的簡崑崙,纔有所見。

不過是極其細微幾點流光,微微一現,便自消失無蹤。

其時尚揚飛身形方墜,簡直看不出任何反應,一腳踏下,連同整個軀體,撲通沉入水底,便再也不曾浮起。

時美嬌的即時出手,也只有緊鄰其側的簡崑崙纔有所窺,別人根本無所體會。妙在出手的散花飛針,在主人舉手之間,已自命中對方要穴,便是在平地上,尚揚飛也活不了,更何況眼前這般。

剩下的那個金大開,卻也一樣。

這樣的事發倉猝,對任何人來說都不免驚心動魄。

金大開其時已爲對方另一強者玉彈金弓馬福全,困於強大的氣勢戰圈之內。

這位飛花堂的第二流人物,功力高絕,其實對付尚、金這等身手,萬花飄香一面只需出動兩個二三流人物,便足以打發,又何需勞動劉青、馬福全這類身尊位高角色。

眼前勝負,其實不問可知。

金大開一面,無疑使出了渾身解數,奈何實力懸殊,馬福全根本不把他看在眼裡,三五個照面之後,敗像十分顯著。

論及過天星金大開的武功,實已相當不錯,眼前拼命關頭,更不惜全力以赴,一口弧形劍點、挑、崩、劈,運施得霍霍生風。

只是他的對手玉彈金弓馬福全,卻是以一雙肉掌來應付他。馬福全施展的是一套落英散花掌法,隨着他轉動的身子,時左時右,倏忽來去,金大開饒是舞起了一天劍影,卻連對方的衣邊也沾不上。

忽然啪一聲,落下的弧形劍,夾在馬福全的一雙肉掌之內。

金大開施出了全身之力,卻未能把劍奪出,隨着馬福全的一聲冷笑,猝然間腳下前踏,雙掌力合之處,硬生生把一口弧形劍奪了過來。

“啊!”金大開虎口掙裂,淌了一手的血。

將一口弧形劍平託掌上,馬福全那張黑臉上,顯示着鄙夷的笑,右掌比式若刀,直向掌上劍身切去。硬生生將之切爲三截,叮噹拋落地上。

金大開呆了一呆,直驚得面色如土。

玉彈金弓馬福全展示了一手碎玉功,將對方兵刃力折爲三,待將施展辣手,將對方斃之掌下,卻爲身後的時美嬌傳聲呼止。

“算了吧!”

馬福全聞聲而止,回首聽令。

時美嬌其時已緩緩步下位來。

金大開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上,敗軍之將,早已銳氣全消。眼看着時美嬌的來到,一是禍福難測,由不住臉色慘變。

“別害怕,我留着你一條活命,放心回去!”

“這……”金大開這才緩過氣來,抱着一雙染滿鮮血的手,“姑娘的意思是……”

“我要你回去實話實說!”

“是……”

“去告訴吳三桂!”時美嬌鋒利的目光,狠狠地盯着他:“第一,他要的人根本就不在我們這裡。第二,我們對他想要的那個人,也很有興趣。第三,凡是萬花飄香想要做的事,誰也阻攔不住,別看他平西王今日高高在上。如果他有意跟我們過不去,那可就是他的死期到了……”

說到這裡,她微微地笑了。

“剛纔的事怪不了我們,你應該心裡有數。這只是給他一個見面禮……下一次可就沒有這麼便宜了……”

金大開只是頻頻苦笑了,確實也無話可說。

他總算保住了一條活命,乃得縱返船陣。

萬花飄香五艘大船隨即啓航。浩浩蕩蕩通過眼前水道時,再沒有一艘敵船敢予以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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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何堪青霜慰寂寥第二十九回 此時驪龍應吐珠第十六回 山雨欲來風滿樓第二十二回 荷露粉垂杏花香第九回 綠蔭深處桃子熟第九回 綠蔭深處桃子熟第十九回 卻道七郎好風情第五回 蛾眉杏眼小蠻靴第三十回 忽傳海外有仙山第十九回 卻道七郎好風情第十回 何堪青霜慰寂寥第十一回 龍入滄海鳥入林第十八回 恨別悵惘兩依依第三回 陌上花開君知否第三十三回 疑是天外白鶴來第三十五回 生非容易死亦難第一回 花自飄落水自流第一回 花自飄落水自流第十四回 綵鳳每愛棲崑崙第三十三回 疑是天外白鶴來第七回 橫眉冷對千夫指第二十六回 煙波江上使人愁第六回 夜半鐘聲到客船第二十六回 煙波江上使人愁第六回 夜半鐘聲到客船第二十一回 人在魂牽夢繫中第二回 匣中長劍夜自鳴第二十七回 望斷雲山多少路第三十二回 繞船明月江水寒第二十回 隔花小犬空吠影第二十八回 試把飛花卜歸期第二十四回 且彎金弓射大鷹第三十三回 疑是天外白鶴來第三十四回 爲惡多情累美人第二回 匣中長劍夜自鳴第九回 綠蔭深處桃子熟第三十四回 爲惡多情累美人第二回 匣中長劍夜自鳴第二十九回 此時驪龍應吐珠第三十回 忽傳海外有仙山第三十一回 不盡江水滾滾流第三十回 忽傳海外有仙山第十七回 畫虎畫皮難畫骨第二十四回 且彎金弓射大鷹第八回 上窮碧落下黃泉第二十八回 試把飛花卜歸期第七回 橫眉冷對千夫指第三十二回 繞船明月江水寒第二十三回 把臂一笑結風塵第五回 蛾眉杏眼小蠻靴第二十九回 此時驪龍應吐珠第十四回 綵鳳每愛棲崑崙第二十二回 荷露粉垂杏花香第十二回 風流倜儻九公子第十六回 山雨欲來風滿樓第六回 夜半鐘聲到客船第五回 蛾眉杏眼小蠻靴第二十六回 煙波江上使人愁第一回 花自飄落水自流第十五回 可喜卿能作解人第十二回 風流倜儻九公子第十七回 畫虎畫皮難畫骨第十三回 只緣本是女兒身第十七回 畫虎畫皮難畫骨第二十六回 煙波江上使人愁第二十六回 煙波江上使人愁第十九回 卻道七郎好風情第十八回 恨別悵惘兩依依第二十三回 把臂一笑結風塵第三十回 忽傳海外有仙山第三十三回 疑是天外白鶴來第二十七回 望斷雲山多少路第二十二回 荷露粉垂杏花香第十五回 可喜卿能作解人第二十六回 煙波江上使人愁第二十八回 試把飛花卜歸期第三十二回 繞船明月江水寒第二十五回 解鈴還需繫鈴人第二十六回 煙波江上使人愁第二十六回 煙波江上使人愁第十八回 恨別悵惘兩依依第二十八回 試把飛花卜歸期第十四回 綵鳳每愛棲崑崙第八回 上窮碧落下黃泉第四回 飛花江上香滿船第二十一回 人在魂牽夢繫中第十五回 可喜卿能作解人第三十五回 生非容易死亦難第八回 上窮碧落下黃泉第二十六回 煙波江上使人愁第十七回 畫虎畫皮難畫骨第二回 匣中長劍夜自鳴第三十三回 疑是天外白鶴來第十一回 龍入滄海鳥入林第二十回 隔花小犬空吠影第十三回 只緣本是女兒身第七回 橫眉冷對千夫指第三十回 忽傳海外有仙山第十五回 可喜卿能作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