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陸凡驚呼一聲，眼睜睜的看着潔白的魂魄進入了玄冰月的身體。
“不，不可以！住手！”陸凡驚叫着，身上浮現出強大的風月之力，想要穿透玄冰月的法陣，可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射回來。
“公主！”陸凡咬着嘴脣，看着眼前的一切，此刻他的內心是如此的複雜，那多麼希望墨舞能夠回來，但是，也不願意玄冰月爲此付出什麼。
艱難的抉擇，陸凡跪倒在玄冰月的腳下，墨舞和玄冰月，兩人之間，只有一個可以活下來！
手指陷入了泥土中，陸凡抓碎了地面的泥土。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算是舞兒，也不願意吧。”陸凡小聲道：“爲了復活自己，而犧牲他人，如果是舞兒你，又會怎樣選擇？”陸凡已經淚流滿面，但是還是緩緩起身，面對着眼前的一切，面前自己百般逃避的世界。
“你也是這樣認爲嗎？舞兒？”陸凡嘴角浮現出了一縷苦笑。似乎在詢問一般。
然而，卻等到了一個他不曾想到的回答。
“小凡，你做的對，舞兒也是這樣想的。”
“嗯？”陸凡猛然擡頭，看着眼前的玄冰月，不，此刻她的眼神，絕不是玄冰月，而是……而是……
陸凡愕然起身，看着眼前的玄冰月，不確定的道：“舞……舞兒？”
“小凡，你這是何苦？”就在陸凡呆住的同時，身後再一次傳來一聲讓他夢迴縈繞的聲音。
“雪……雪兒……”陸凡詫異的回頭，眼前款款而來的青色衣裙，是那麼的美麗動人。
“噓！”青雪擡起食指，輕輕按在自己的嘴脣之上，眼睛眯成了縫隙，臉上的笑容是如此的可愛。
“你……你……你……”陸凡驚駭的說不出話來，卻在此刻，竹林外傳來了鬼醫的聲音。
“很奇怪對嗎？”鬼醫站在青雪身邊，繼而看向了陸凡。
陸凡看了看青雪，有看了看鬼醫，微微點頭。
“古人云：犀角不敢燒，燃之有異香，沾衣帶，人能與鬼通”鬼醫長嘆一聲，指了指身邊的青雪：“你聞聞，是否有一股異香？”
陸凡定神一聞，果然，青雪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異香。他怔怔的看向青雪，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真的是你嗎？雪兒？”陸凡怔怔的望着眼前的青雪，不敢相信似的伸出了手，然而，他的手卻穿過了青雪的身體，虛空之中，什麼都沒有。
“這！”陸凡呆住了，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眼前的青雪。青雪嘆道：“小凡，你何必這樣，人之生死，原本就是天定的，又怎能被逆轉？”
“可是！可是！可是雪兒，你的魂魄不是已經召回來嗎？只要我們回到天都，找到你的肉身，你就可以……可以……”
“呆子，你還不懂嗎？”青雪含笑說着，繼而陸凡看見青雪眼角不斷滑落的淚珠，消散在半空中。
“不管是我，還是墨舞姐姐，都不能再回來了。”青雪伸手，想要去撫摸陸凡的臉，但是伸出的手之擡到一半，又無奈的放了下去。“你還不明白嗎？所謂的招魂，只是一個騙局罷了！”
“不可能！”陸凡大吼一聲，想要抓住青雪，但是卻穿身而過。
“的確是這樣的。”鬼醫這時開口了，陸凡此刻才注意到鬼醫手中的那一個香爐，散發出淡淡的香味。“墨舞姑娘，莫要在看了，出來吧！”
陸凡聞言回頭，果然，玄冰月“嚶嚀”了一聲，緩緩摔倒在地上，她的身上千絲萬縷的靈魂緩緩凝聚，最後化作了墨舞的樣子。
“舞兒，你……”陸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眼前出現的墨舞，那正是自己牽腸掛肚的人啊！
玄冰月緩緩睜開雙眼，入眼處正是墨舞那妖紅的長裙。那一刻，玄冰月怔住了，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墨舞，忽而又發現了什麼？看了看不遠處的青雪。
氣氛，不知何時變得怪異起來。陸凡緩緩跪倒在地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直到鬼醫放下了手中的香爐。“這種特殊的犀角香很難得，我這裡也只有這麼一點，大概只有一炷香的時間，一旦時間結束，二人的魂魄將會迴歸六道輪迴。”
“這！”陸凡突然起身，死死盯着鬼醫。
“早在之前我就點燃了犀角香，現在恐怕沒有多少了。你和她們說最後幾句話吧。”
“不可能！”陸凡突然暴起，一把揪住鬼醫的衣服。“告訴我，你在騙人，騙人，騙人對不對？”
“不，老師沒有騙你。”玄冰月在這一刻輕聲說道，包括鬼醫在內的所有人都看向了玄冰月。
“騙你的人，是我。”玄冰月低着頭。“從一開始，這就是個騙局，騙你的人，自始至終，只有我罷了。”說着說着，玄冰月的語氣中帶上了點點啜泣聲。
“一切的錯，都在我，都在我……”玄冰月伏在地面上：“我本想着，哪怕用自己的命去隱瞞謊言也在所不惜，可是？可是……你要恨，你就恨我吧！”那一刻，玄冰月罕有的歇斯底里起來，她擡起頭，嬌俏的臉上滿是淚痕。
再一次沉默，在幾人間蔓延，只剩下玄冰月低聲的啜泣聲。但是很快，玄冰月就止住了抽泣聲，緩緩擡頭，看着陸凡，又看了看站在一起的青雪和墨舞，伸手抹去了臉上的淚水，淡然道：“陸公子，我的命就在這裡，你若恨我騙了你，我的命，儘管拿去好了。”說完，玄冰月冷靜的盯着陸凡。
玄冰月怔怔的看着陸凡，似乎在等待着什麼？只見那一刻陸凡緩緩來到玄冰月身邊，伸出了手，玄冰月閉上了藍色的雙眼。
然而，陸凡只是輕輕摸了摸玄冰月的腦袋。
“你沒有錯，錯的，一直是我……”陸凡苦笑了兩聲，轉身看向身前的兩位女子。輕聲道：“雪兒，舞兒,對不起，我失敗了，沒能救回你們。”
墨舞和青雪對視一眼，繼而一起搖頭，繼而兩人一起穿過了陸凡，來到玄冰月身邊，仔細的打量着玄冰月。
“或許，這纔是最好的結局。不是嗎？”青雪仔細凝望着玄冰月的臉龐，墨舞也在同時嘆道：“你和我，終究不是他的宿命之緣。”
青雪無奈的笑了：“你和我都不是嗎？看來這一下不用妒忌了呢。”
“不管怎樣。”墨舞轉頭看向還在一邊發呆的陸凡。“我們的時代，也該結束了。”
“宿命輪迴之緣。”
“逆亂雙生之命。”
青雪和墨舞一人一句，就像是在打啞謎一般。只是兩人都不想說明一般。只是在最後，青雪臉上露出了落寞的神色。
“只是，不甘心罷了。”青雪來到陸凡身邊，輕輕伸手，想要撫摸陸凡的臉，但是伸到一半卻又縮了回來。最後，只能怔怔的望着陸凡的白髮，默默的流淚。
“雪兒，我……”陸凡欲言又止，墨舞也在這一刻上前，看向陸凡的眼神充滿了複雜的情感。
“我……捨不得……”青雪眼含熱淚，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男孩子，想要觸碰，可是她終究只是殘魂罷了。
陸凡咬住了嘴脣，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青雪，還有一邊的墨舞，他的內心此刻，百味呈雜，也有着未名的痛苦。
最後一縷異香，從香爐中溢出，最後的一點菸火，終於熄滅。
“你們的時間不多了，在最後香味消失前，最後再說些什麼。”鬼醫放下了手中的香爐，臉上沒有表情。
“只剩最後一句了嗎？”青雪微笑道，看了看墨舞：“你先說。”
墨舞含笑搖頭，最後小聲道：“小凡，不要傷心，請期待着，宿命中的重逢。”
“舞……”陸凡想要說些什麼？卻被青雪打斷了。
“小凡。你聽我說。”
青雪的眼神中的悲傷是如此的明顯。
“小凡，請帶着我的願望，走遍天涯海角吧。”青雪臉上閃現了一絲無奈的，甚至有些勉強的笑容。
“一定……”陸凡站在青雪的面前，嘴角微微抽搐，但是很快就化作了溫和的笑容。“一定帶着你的願望，一起走遍天涯海角……”
“不許騙我。”青雪嘴角微微上翹，就在那一刻，她的雙腳漸漸化作了銀色的光點，四散飄走。
“嗯，絕不騙你。”陸凡笑容是如此的燦爛，看着眼前漸漸消散的兩名女子，他始終嘴角含笑。
墨舞和青雪兩人一起揮手，緩緩升上了半空，兩人的身軀在一點點消散在空中。
玄冰月擡頭，默默的看着遠處的二女，突然間，她愣住了，看着青雪的嘴脣，似乎在緩緩動着，似乎在說話。
玄冰月微微動了動嘴脣，發出了誰也聽不到的聲音。
“我，不想走……”
…………
天地間，再一次歸於寧靜，金色的招魂陣在那一刻暗淡下去，其他的似乎沒有絲毫的改變，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陸凡跪倒在地上，雙手陷入了地面。沒有絲毫聲響，卻在那一刻咬破了嘴脣。血腥味，瀰漫在嘴脣間……
“不騙你，不騙你，不騙你……”陸凡伏在地上，嗚咽聲漸漸響起，一直在重複這那一句“不騙你”。
玄冰月將一切都看在眼中，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最後她轉頭看向鬼醫，小聲問道：“老師，您神通廣大，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鬼醫搖了搖頭，看着眼前的陸凡，突然高聲道：“你可知道我爲何被稱作鬼醫？”
陸凡沒有動，但是很明顯，他停下了喋喋不休的話語。
“所謂的鬼醫，不僅醫人，更可以醫鬼。”
“醫鬼？”不僅僅是玄冰月，就連陸凡都看向了鬼醫。
“是的，有很多這樣的人，或者鬼，他們帶着愛恨情仇，往往不願往生。”
“那麼，青雪姑娘和墨舞姑娘也？”玄冰月焦急的問道。鬼醫緩緩點頭。
“她們是萬般不捨，她們是那麼的不甘，可是？人鬼殊途，難以逆天。”
“前輩！”陸凡緩緩起身，雙眼赤紅，死死的盯着鬼醫。
鬼醫搖頭。“就算是我，也救不了她們，但是，既然是鬼醫，就能醫治。”
“醫治？”玄冰月愣住了，她實在想不到，鬼魂也能醫治？
“所謂的醫治，不過是篡改她們的記憶罷了。”鬼醫長嘆一聲。“凡人的記憶，來源於他們的切身經歷，原本不能改變，這份記憶，也會隨着人的消散，一起帶入冥界，奈何橋上，一碗孟婆湯消散一切，但是，太多的人，因爲記憶中的缺憾，他們不願喝下孟婆湯，不願過忘川，終而成爲厲鬼，被打入九幽深淵下的地獄。”
陸凡身軀一震顫抖，不願入輪迴，如果真是這樣，青雪和墨舞會甘願如輪迴嗎？
“前輩，請你救救她們！”陸凡再一次跪在鬼醫面前。
“真的要救她們嗎？”鬼醫凝重的說道。“你可知道，要想救她們，就要改變她們的記憶，彌補靈魂上的缺陷，你現在所經歷的，全都被篡改。”
“我不後悔！”陸凡伏在地上，嘶啞的聲音鄭重道。
“好，既然這樣，我就彌補上她們的縫隙。”鬼醫臉上閃現了一縷惋惜。
……
“未名大戰之後，青雪和墨舞重傷，三人回到天都，所幸玄冰天都的公主玄冰月在此做客，她看出了青雪的異樣，並使用招魂咒召回了青雪即將消散的魂魄，青雪得救。”
“七日後，墨舞重傷痊癒，因爲墨舞去留的問題，引發了風月天都內部的爭執，最後陸凡一怒之下帶着墨舞和青雪叛出天都。”
“之後十年，三人結伴同行，走遍了整個仙靈大陸，第十年，青雪有了身孕，次年，誕下一子。遂在極北之地的冰原中的一座小山谷中隱居起來，四人過着幸福般的生活。又三年，墨舞誕下一女。”
“匆匆百年，小山谷中已經熱鬧非凡，隱隱成爲了一個隱居世外的修仙家族。”
“又五十年，墨舞逝去，享年一百八十七歲，三年後，青雪逝去，享年一百一百八十二歲。兩人走時，身邊子孫滿堂，一生無悔……”
……
陸凡坐在小竹屋外的臺階上，似乎在發呆。
“吱呀”地面發出一陣陣古老的摩擦聲。
“怎麼了？還沒想開呢？”玄冰月停在了陸凡身邊。
“沒有。”陸凡淡淡的迴應了一聲，仍是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玄冰月靜靜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知道爲什麼？她看到了這個男子身上蒼涼的味道。
“她們的記憶……”玄冰月欲言又止。
“已經變得完美，不是嗎？”陸凡擡頭，看向星空：“雖然不是真的，但是對她們來說，不是很好嗎？完美的結局，不想真實的世界，如此的殘酷。”陸凡笑着，可是玄冰月卻看到他眼角的點點亮光。
“他，終究還是哭了嗎？”玄冰月這般想着，終於，她鼓起勇氣，小聲問道：“陸公子，你這麼做，公平嗎？”
“嗯？”陸凡詫異的轉過頭，看着眼前的玄冰月。
“將她們的記憶篡改，只留下自己，默默的承受着這份回憶，這份撕心裂肺的痛苦，只有你一人來承擔。這樣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
“可是……”陸凡閉上了雙眼。“我願意……”
玄冰月小口微張，驚訝的凝望着陸凡的側臉，眼睛漸漸的溼潤了。
“笨蛋……”玄冰月小聲的罵道，用誰也聽不見的聲音，輕輕的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