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常望向白狼屍體，白狼屍體上的血色遺言爆發出紅光，隨着光芒一閃，他的意識進入白狼的怨念。
這一次，吳常並非以第一人稱體驗白狼的經歷，而是以第三人稱的旁觀視角，注視着一切的發生。
怨念的切入點，在資格副本以前。
白狼並非四大組織的成員，他所在的組織名爲「圖騰」，組織實力在荒界能排到一線中游。
所謂一線超凡組織，不只與組織人數和高端戰力掛鉤，還需要在現實中擁有一定影響力。
即成爲現實中某個或某幾個小國的保護傘，幫助他們免於超凡災害。
現實中的超凡力量分佈並不平均，也不公平。
從某種程度來說，超凡者的誕生，也符合神秘學第一定律。
絕大部分超凡者，都會出現在四大組織境內，超凡者越多，所在區域出現超凡者的概率越大，出現超凡天才的概率也越大。
與四大組織緊鄰的國家，還能保證覺醒一定數量的超凡者，如果再遠，超凡者的出現就會變得稀少。
藍星上的國家數量超過200，據統計，有超凡者的國家不超過150個，而本國超凡者能支撐起獨立超凡組織的國家，則不超過40。
也就是說，沒有本土超凡組織的160個國家，在遇到超凡災害時，絕大部分都需要對外求援。
有些會選擇向鄰國求援，有些則會向獨立的超凡組織求援。
有能力解決國家級災害的組織，能夠幫助四大組織維護現實的秩序，便會被認定爲一線超凡組織。
位於一線組織的超凡者，他們在庇護的小國內，地位等同於土皇帝。
爲了保證國家的安全，也爲了保證統治的穩固，他們對小國予取予求。
有些能找到富裕小國吸血的一線組織，組織高層擁有的物資，甚至連四大組織核心成員都無法比擬。
白狼所在的「圖騰」，便是這樣的組織。
圖騰的總部位於啡州，組織內超凡者數量超過兩千，庇護着七個小國。
在他們掌控的區域，超凡者被視爲神明。
這些國家的每個單獨拿出來，人口都只有一兩千萬，但區域內盛產黃金、鑽石和各種礦物，積累了許多財富，足以供給圖騰的高層成爲氪金玩家。
靠着遠離四大組織，高層戰鬥力又足夠強，「圖騰」被光明會選中，成爲鐵甲團和深水社一樣的外圍組織。
圖騰的地位遠非兩者可比，接受到的幫助比兩者更多，光明社對圖騰的要求，自然也水漲船高。
對於圖騰組織內排在前五的玩家，光明社不僅要求他們獲得世界副本資格，還要求他們的排名必須位於前一千。
如果沒能完成，他們將失去光明社外圍成員的身份，今後無法得到光明社的任何支持。
白狼是圖騰組織的三把手，戰力榜排行第165，從數據上看他是高手，但他是高手不太可能。
他擁有的戰力許多來自氪金，嚴重虛胖，能發揮出的實力，遠不及他在戰力榜上的名次。
吳常爲什麼知道？
因爲他用第三人稱視角，懸浮在白狼背後，見證了白狼堪稱災難的資格副本發揮。
白狼的運氣很好，進入的資格副本，只是污染程度高的A級副本。
但他的運氣又很差，由於他沒有超度天賦，無法從玩家的血跡中吸取教訓，基本上精準踩中了所有副本的陷阱，獨自一人引發了三次足以團滅的危機。
一共三十五名玩家，活着通關的僅剩下六人，他們六個還都只完成了最基礎的主線任務一。
靠着踩的雷足夠多，白狼在副本結算時，獲得了副本完成度42%，副本評分D的好成績。
這是吳常第一次看其他玩家結算，也是第一次看到低評分通關的副本結算。
D級評分通關，只能獲得80%的基礎副本獎勵，讓白狼在結算時獲得了4000經驗和8000腐朽銀幣。
與之對比，吳常完成同樣是A級真實副本的厄運纏身，結算時獲得了48750經驗和97500腐朽銀幣。
吳常反覆確認了好幾次，纔敢相信白狼獲得的寒酸獎勵，是來自一個A級真實副本。
基礎獎勵之後，D級副本評分，也擁有相應階段的獎勵。
只不過和S級評分不同，D級評分不能隨意挑選道具，只能隨機獲得一件低等級道具。
白狼獲得的道具，是一套精美的瓷器茶具，出售給緋紅庭院的官方回收人，可以獲得5000腐朽銀幣。
D級評分雖然讓白狼獲得了世界副本的資格，但他邀請函上的編號只有8192，遠未達到光明社要求的前一千。
世界副本之後，白狼一定會升格進入理界，到時他將無法從現實世界獲取任何資源。
進入理界前失去光明社外圍成員身份，這讓他完全無法接受。
就在白狼滿心不安，思考如何挽回光明社對他的信任時，光明社給了他第二次機會。
一名理界玩家來到圖騰，將一枚空想神性交給他。
空想神性名爲魔狼哈提，是神話中吞噬月亮的巨狼，諸神黃昏的參與者之一。
雖然在神明中的位格不高，但戰鬥力不低，神性的特性也極爲實用。
白狼與哈提的神性完美契合，這才讓他被光明社選中，有了第二次機會。
光明社對他有兩個要求，一是在世界副本開始前，激活並融合空想神性。
二是通過寧靜教會提供的通道，進入一個副本位面，調查名爲永光教會的底細。
據光明社使者說，在剛結束的資格副本中，和平大展神威，在資格副本中，除了和平以外，還有一個存在十分引人注目，那便是永光教會。
從寧靜教會得到的情報，永光教會第一次出現，是在名爲午夜墓場的副本，該副本的破局人，剛好也是和平。
這讓光明社懷疑，永光教會與和平有關，讓他前往午夜墓場副本調查。
兩件事只要辦成，他進入理界時，便會成爲光明社正式成員。
如果把事搞砸，他會死。
聽到光明社使者的前半句，白狼就已經陷入狂喜，毫不猶豫的接下這個任務。
白狼沒想到，資格副本的失利，不僅沒對他造成影響，還讓他獲得了擁有神性，成爲光明社正式成員的機會。
這一次，不容有失。
即便他已經知道，寧靜教會替他設計好了神性覺醒儀式，爲了增加成功概率，進入午夜墓場副本之前，他還是在現實舉行了血祭。
圖騰組織在他們掌控的幾個國家內，挑選了三萬人作爲祭品，將他們的生命力，全部餵給哈提的神性。
白狼一進入午夜墓場副本，體內的神性便接近成熟，靠的就是在現實中的血祭。
完成初步準備，白狼見到了寧靜教派的聖子，也是這次神性覺醒儀式的設計者之一。
關於哈提神性的覺醒，光明社和寧靜教會針對午夜墓場位面，設計了最適合的覺醒儀式。
覺醒儀式分爲兩部分，一部分是以白狼爲中心，哈提神性的初步覺醒；另一部分是以威克爲核心，讓威克完成補月。
哈提神性覺醒，再吞噬掉完整的滿月，就能令哈提神性完全成熟。
當然，這一計劃的後半段，白狼並未告訴威克。
計劃之中，只要哈提神性完全成熟，白狼接下來就需要確定永光教會與和平的關係。
但一切以保存哈提的神性爲主，如果在行動過程中發現和平出現，就算完成任務，馬上脫離位面。
白狼接下來在午夜墓場的經歷，吳常便不需要通過怨念來了解。
在怨念最後，吳常看到了白狼的血色遺言。
【挽回資格副本的失利，在世界副本技驚四座，成爲副本中最亮眼的存在之一。】
好遺言，他喜歡。
看在白狼這麼上進的份上，他也會在世界副本對光明社重拳出擊，完成白狼的血色遺言。
從白狼的怨念中脫離，吳常的臉色變得有些怪異。
他之前以爲，寧靜教派在午夜墓場副本留了什麼後手，可以監控他的出現，發現他進入副本位面，便直接派人進來搞事。
現在來看，似乎一切都是巧合。
白狼進入副本，單純是受到光明社委託，調查永光教派相關的信息。光明社將吳常看作重要目標，自然要調查吳常周圍的所有情報，他們和寧靜教派一對情報，便發現了永光教派有問題。
說到永光教派的暴露，不得不提一個大聰明。
吳常在攻略副本過程中，以和平身份出現時，很少與永光教派同框。
而且他攻略過的副本，基本都成了他的私人副本，沒有他允許，其他玩家無法進入，也就無從調查。
唯三留下的破綻，一是蒸汽魅影副本，進入的玩家大多，存活者之中有光明社或者進化派的眼線，他們在副本中看到了永光教派。
二是沉默航線副本，他與啓示錄合作，一起陰了寧靜教會一把，搶奪了寧靜教會的地上神國，艾琳甚至還親自現身，追着萊曼的投影錘。
最後一個破綻，便是午夜墓場副本。
萊曼好歹是名震深淵的大邪神，他也是要面子的，神國被吳常侵佔，還被艾琳追着打這種事，祂絕對不會主動聲張，只會自己想辦法找回場子。
光憑蒸汽魅影副本，光明社很難發現永光教派和吳常之間的聯繫，想要要和寧靜教派對情報。
但問題在於，蒸汽魅影副本中，有個名爲祭司的玩家，曾通過神契的方式向艾琳暫時借用了神力。
神契的內容很簡單，艾琳暫時將部分神力借給祭司，作爲報酬，祭司需要在後續的三個位面替艾琳傳教，幫助永光教會在副本位面紮根。
而大聰明祭司，把現實世界當作一個位面，一結束副本，就在西聯範圍大規模傳教。
他的動作很大，傳教效率又極高，傳教第一天便被光明社的眼線發現異常。
永光教派在蒸汽魅影中的存在感太強，讓光明社無法輕視，他們順藤摸瓜，發現了午夜墓場副本，之後便有了白狼此行。
難怪猜測白狼目的時，吳常總覺得時間線對不上。
以午夜墓場位面和現實之間的時間流速差，寧靜教會應該咬不了這麼死，來得及臨時派人追進副本。
甚至從漢爾口中得到的情報來看，寧靜教會和威克搭上線，比他進入午夜墓場位面還早。
如果是巧合，那就對上了。
拋開白狼這次的巧合行動，他的怨念還展露出很多信息。
首先便是白狼體內的空想神性，原本光明社的計劃，是讓白狼在荒界將神性孵化，成爲擁有下位神力量的一招暗棋，在世界副本中發揮作用。
神性對於普通理界玩家十分珍貴，但在光明社眼中，只有高位格的空想神性纔有使用價值。
像哈提這種咖位的空想神性，通常是製造高位格空想神性失敗時產生的邊角料，論能力還比不上荒界本土誕生的饑荒之種。
這種級別的空想神性，光明社高層根本看不上，算不得珍貴。
爲了完成世界副本的計劃，像是哈提這種空想神性，光明社很可能準備了不止一個。
這些覺醒成下位神的暗棋，很難直接對吳常造成威脅，但他們對副本位面的破壞力巨大，必須有所提防。
光明社的計劃之外，白狼怨念中另一件事，也給吳常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那便是「圖騰」組織在掌控國家的所作所爲。
毫不誇張的說，在那些國家，圖騰組織纔是真正的統治者，而且是封建時期那種統治者。
他們可以肆意掠奪財富，用普通人實驗技能，爲了初步令哈提神性覺醒，更是挑選三萬人當作祭品。
在蒸汽魅影副本，吳常曾認爲艾琳一直處於保護中，沒有看清世界運行的規則，所以纔會在看到格里姆蘭底層人的生活時大受衝擊。
但現在看來，他其實也被四大組織保護得很好，過於高估了超凡者的道德底線。
畫匠在望海市搞事，大量製造野生超凡者的時候，他就已經覺得治安足夠混亂。
可在四大組織管束之外的區域，尤其在新聞報道都無法觸及的地方，很多地方的規則早已經崩塌，回到了封建時期甚至奴隸時期。
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很多事在現實世界做成本更低。
如果在真實副本，組織一場三萬人的大型獻祭，很可能因爲搶了副本BOSS的活，引來隱藏BOSS或者邪神的注意，獻祭沒完成，還要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但在現實不同，即便是邪神，都無法進入現實，只要不惹上四大組織，獻祭的成本接近於無。
在吳常看不到，也根本不會去看的角落，超凡者對於現實的影響，遠不止於深淵侵蝕。
他嘆了口氣，一線組織做的雖然很過火，但他也不可能爲此去做些什麼。
那些國家會容忍超凡者組織的做法，其根本原因，在於超凡者組織能給予他們庇護，爲他們消除超凡災難。
幹掉他們，誰來替這些國家做事。
他自己上嗎？
光保證望海市平安，就已經讓他分了不少心，他可沒時間去管那些閒事。
吳常將目光從白狼身上收回來，正巧漢爾已經換好褲子回來。
白狼和威克引發的這場神蹟引導儀式，是時候收尾了。
漢爾先是對吳常和艾琳的出手表示感謝，並將堅定之光還給了吳常。
隨着神蹟的效果消失，他的意志已經無法承載堅定之光重量。
親手將月亮砸碎，阻止神蹟引導儀式的形成，幾乎耗盡了漢爾所有的力氣，現在的他，連挪動這柄戰錘都十分吃力。
放下堅定之光，漢爾走到儀式節點所在的教堂門口，坐在最上層的石階上，看向下方的信徒。
兩處中央節點被破壞，令參與意識的信徒們從痛苦中解放，不再被抽取生命力和信仰之力，全部倒地昏死過去。
吳常來到漢爾身後，緩緩問道：“你想好要怎麼做了嗎？”
成爲超凡的守墓人，可不是嘴上說說就可以。
從白狼獲得完全體哈提神性，威克以身補月的個人角度來說，他們都失敗了。
可如果從神蹟引導儀式最初的目的，“引發神蹟”來看，他們卻是成功的。
在白狼和威克的強迫下，進入塞里納的信徒，親眼見證了破損的月亮復原，以及漢爾再次砸碎月亮，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怎麼不算一種神蹟呢？
這種情況下，想要徹底斷絕神蹟，漢爾只有一種做法，那就是滅口。
幹掉所有見證過神蹟的信徒。
漢爾知道吳常的意思，他看向癱倒在地面的信徒們，微微搖頭，說道：
“該進入王國大墓地的是我，而不是他們，他們還有未來。”
“能走到這一步已經足夠了，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時間吧。”
既然無法抹除這次神蹟的痕跡，那他只能寄希望於歷史重演，往後二三十年，人們會因爲沒有神蹟出現，再次令超凡衰退。
無論結果如何，都已經和他無關了。
吳常說道：“我相信這是個明智的決定。”
神蹟引導儀式被破壞的足夠快，至少有八成信徒還活着，先不說漢爾選擇滅口，能否真滅的乾淨，滅口之後，又是否真能讓超凡斷絕。
即便他真能做到，他動手之前，恐怕也要先過艾琳這一關。
“我雖然不能幫你滅口，但可以幫你解決一個麻煩，讓今天這一幕不會在未來重演。”
漢爾目露疑惑，沒等他發問，便感覺眼前光影流轉，等回過神來，他已經從不知名儀式節點，來到魂光大教堂的廢墟之中。
廢墟中的儀式中央節點，擺着一個巨大的火盆。
眼前的火盆，是魂光教派曾經的聖物，白狼正是通過火盆進入午夜墓場位面。
艾琳來到火盆之前，她抽出永恆之湖，隨着榮譽與秩序之劍激活，湖光沖天而起，照亮整片夜空。
緊接着艾琳向下一斬，劍鋒將火盆一分爲二，與之一同被斬斷的，還有午夜墓場和寧靜神國之間的聯繫。
午夜墓場位面所有殘存的魂光教堂，教堂中的神像，都像火盆一樣一分爲二。
正面對神像禱告的信徒，此刻同時擡起頭，望着破碎的神像，目露不解之色。
奇怪，這顆火焰形成的眼睛是什麼東西，我爲什麼在向它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