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錦繡
“老太太慈愛,因着六妹妹的字兒好,便叫她這幾日在自己房裡給她抄寫經書。”大姑娘毫不猶豫地就把老太太給賣了。
因不叫大太太插手姑娘們的事兒,老太太將幾位姑娘把得極嚴,便是有事兒也不能立時得知,因此這消息大太太竟還不知道。聽到六姑娘這明顯是被罰了,大太太臉上怒氣壓抑不住,碰地一聲便將茶盅給坐到一旁的桌上。
老太太怎麼待她她都能忍,可是若是虐待她的孩子,索性她也不要名聲了,大家撕破了臉鬧一場,只是那樣,六姑娘的名聲也就完了。
大太太手上氣得直抖,錦繡眼見不好,忙上前安撫道,“六姑娘爲了老太太竟然願意抄寫那麼複雜的經書,這般孝順,傳出去,誰不誇一聲姑娘純孝呢?”既然無法真的和老太太對着幹,那就只有想辦法找到對自己最有利的地方了。
大太太氣息平緩了些,點頭說道,“這倒是真的。”這種事兒,想要傳出去,不過就是幾張嘴的事兒。想到到時候老太太只怕會氣得不行,大太太方覺得心中怒氣稍緩。
然而到底心疼六姑娘吃苦,只皺眉道,“你們姑娘,可沒寫過那麼多的字兒呢。”
“幾位姑娘感情那麼好,姐妹情深呢。”錦繡抿嘴一笑,與大太太笑道,“您啊,就放心吧。”
大姑娘詫異地看了錦繡一眼,之後忙含笑道,“六妹妹雖然對老太太孝敬,可是女兒只能在府裡十多天了,雖然折了妹妹的心意,可是實在想和姐妹們多相聚幾日,女兒厚顏,也顧不得這些了。”到底在心裡看重了錦繡幾分,想着便是日後出閣,也要和這能在大太太面前說上話的丫頭好好相處。畢竟只有有了大太太撐腰,她方能在婆家立足。
如這樣能叫大太太對她言聽計從的丫頭,可是不能得罪。
這丫頭的一句話,說不得比她十句還管用。
“你們姐妹好,六姑娘不會在意的。”大太太果然就滿意了。見此時蘭芷去而復返,手中捧着兩個扁平的匣子,便將大姑娘喚到面前,親手打開,就見裡面是各是一套絞絲金頭面,一嵌紅寶一嵌翡翠。另有一套芙蓉白玉杯和一個羊脂玉佛手,眼見大姑娘目中詫異,她便微笑道,“你是個好孩子,這些給你帶着玩兒,等過幾日,我再給你添妝。”只要大姑娘能用心照顧六姑娘,這些東西大太太並不看在心上。
見大姑娘臉紅想要推辭,她便含笑道,“知道你不在意這些,不過這些年我並不能照拂與你,就算是你出嫁前我的一些心意。”
“多謝太太。”大姑娘恭敬接過,感激道。
有了大太太這話,她的底氣才更足了些,即將嫁去陌生人家的恐慌也消失不見。
到底,只要大太太喜歡,這裡就永遠是她的退路。
除此之外,大姑娘也不多說別的姑娘如何,只笑着說了幾句園子裡的好景色。見她並不是一味踩着別人討好她,大太太便越發地滿意,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笑模樣。到了最後,已然目中溫和,又要留大姑娘在此吃飯,只是想到要回去將六姑娘給帶出來,大姑娘到底走了。
見她走了,錦繡方纔在大太太身邊笑道,“大姑娘這一回去,咱們姑娘再不情願,也只能擱筆了。”
“你這個丫頭。”大太太含笑點了錦繡一指頭,這才嘆道,“她倒是個聰明人,只是卻要嫁人了。”
“四姑娘心裡也是明白的。”錦繡微微猶豫道。
“太小了壓不住。”大太太拉着錦繡的手恨道,“也不知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這樣天天算計着過日子,哪裡還有樂趣呢?
“奴婢只知道,若是有人待自己不好,無視她也就完了。”錦繡輕聲勸道,“若是還爲這樣的人傷心,豈不是平添煩惱?”她抿嘴一笑,方纔說道,“況且若是不能避免,倒不如想着法兒還回去,生氣的人,不知是誰呢。”
“你說的很有道理。”大太太面上一鬆,方笑道,“爲這樣的人難受,真不值得。”當初因老太太國公爺對她的態度傷心,還是因爲自己將他們當做了家人吧?若是陌路人,她會難受這麼多年?目中一冷,大太太便覺得爲這樣的人很不值,倒不如像如今這樣,關起門來過自己的舒坦日子,便是有什麼事端,事不關己便只當看戲,若是與自己有關,不動聲色抽回去還叫他們說不出苦來,方纔叫她能過得快慰。
再如何,她的兒女也漸大了,守着這一雙兒女,可比守着那對無情無義的母子靠譜多了。
錦繡見大太太的眉目舒展來,心中也很歡喜。
大太太待她太好,她不忍心叫她過那樣心裡苦的日子。
不提大太太日漸想通,卻在此時,另一處屋子裡,七姑娘正被一名年輕的美貌女子瞪着,臉上通紅。
這女子未過三旬,鳳目修眉,一臉的精明厲害。
七姑娘對着她,嘴角一動,將身後桌上的東西掩住。
見她這麼緊張,那女子目中一閃,幾步上來就將七姑娘拉到一旁,就見不大的楠木嵌螺鈿雲腿桌上,正坐着四個巴掌大的小罈子,壇口處被封着,壇身上還繪着幾株桃花,很是好看。然而她看着卻是越看越生氣,操起一個罈子就要往地上丟。
“母親!”七姑娘忙叫道。
這女子便是如今掌家的三太太,她這輩子不過也只出了一雙兒女,一個是七姑娘,另一個就是倍受老太太寵愛,甚至想要將公府爵位從世子手裡奪下來安到其頭上的五少爺。這一雙兒女中,七姑娘年紀小卻很有主意,況且女孩兒不同男孩兒,三太太真是爲她操碎了心。
然而見七姑娘緊張,她到底捨不得,只狠狠將罈子放在了桌上,怒道,“你裝病不去上學,就是在鼓搗這些東西?!”
“我沒有不去上學。”七姑娘小聲道。
身邊的丫頭見了,忙都出了屋子,只有一個年紀不小的婆子,還老神在在地坐在一邊兒的小矮榻上,對着七姑娘殺人的目光視而不見,還探出手去取桌上的罈子,顯然對裡頭有什麼很感興趣。
“誰叫你碰的!”七姑娘便指着她呵斥道。
“太太……”那婆子求救地向着三太太看去。
“你怎麼與人說話呢!”這婆子是三太太的陪房,被人叫一聲馮祥家的,最是被三太太信重,又幫着三太太管家,一般的小事兒三太太是從不揹着她的。
“我的東西,憑什麼叫別人看?”七姑娘漲紅了臉說道,“我是主子她是主子?”
“你!”
“姑娘還小,太太彆氣。”馮祥家的忙堆笑起身,安撫了橫眉立目的三太太,便小聲在她的耳邊說道,“正事兒要緊。”
果然,大太太臉上閃過幾分厲色,深呼吸了片刻,方開口問道,“你不去學詩,是六丫頭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