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上拱起的被子微微一動,他眼餘光掃見轉過身來,正好他急巡不見的女人從被中坐起身來。
瀑布般的長髮披散在肩頭,烏髮雪膚,一雙子夜般的眸澄亮如星光。
她眉頭微微糾起,滿臉被吵醒的不快。
傅靳南臉上略顯滑稽的表情定格,眨了眨眼,愣愣地問道,“你在睡覺?”
沈阮沒好氣道,“不然呢?”
不睡覺做什麼?繼續跟他置氣?
傅靳南腦回路還有點轉不過來,又問了遍,“你……從剛纔到現在一直在睡覺?”
她是怎麼睡得着的!氣着氣着就困倒了嗎?
傅靳南有點理解不過來,甚至有些哭笑不得,卻見沈阮滿臉不耐煩地道,“你要是不休息就把燈關了出去。”
他表情立馬一變,順手脫了外套連忙道,“要!誰說不休息的。”
沈阮正欲打哈欠,嘴巴微微張開時,正見他擡手脫衣,微張的嘴頓時僵硬一卡。
她急得半直起身子往前一傾,擡手隔空阻擋氣道,“你沒洗澡想幹什麼?”
要是他這麼敢這樣就上牀來,那她絕對會將人給踢下去的!
傅靳南動作一頓,滿面無辜,“我準備換衣服洗澡。”
沈阮嘴角微微一抽,勉強地扯了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出來,一句,“隨便你。”打發他。
隨即倦打了個哈欠,倒下去被子一蓋。
傅靳南不再得寸進尺地賣乖,正正經經地進了更衣間,取了衣服出來過去浴室沖洗。
溫熱的水花衝撒在他結實的肌理上,順着光滑的皮膚一路下滑。
直至走過長腿落入地面,水霧漸漸蒸騰,掩去了他深沉的黑眸。
他眼中滿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再無剛纔的侷促和慌張。
沈阮側躺着並沒睡着,實際上她哪有那般沒心沒肺的,氣着氣着自個就睡過去了。
傅靳南在外頭等她氣消了,主動出去。
她也在這裡等傅靳南自己主動進來,解釋說明一下今晚的情況。
哪怕是簡單地安慰她一番也好,可是沒有,她靜靜地房間中等着。
看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等到最後,都沒等到他進來。
於是心中愈加的沉冷下去,她不等了,關了燈躺下去,睜着眼睛發呆。
忽地才聽得那小心翼翼響起的敲門聲,沈阮只瞥了眼門的方向,便側過身去不再理會。
本以爲他還是隻敲敲便會走的,沈阮目光虛直地躺在牀上。
眸中星光暗淡,幾乎不關心外面傅靳南的動靜。
讓她沒想到的是,過了一會兒傅靳南竟然主動地來將門給推開了。
她回想過來,身邊微微一沉,熟悉的沐浴露香味靠近了她。
沈阮假寐着一動不動,傅靳南也是規律得很,躺下之後便一句話也不說了。
碰都不碰她一下,沈阮儘量使自己心無雜念,慢慢的沉入睡眠。
她現下心情真的相當的差,着實不想面對這個男人。
他安安靜靜最好,不說不吵最好。
也別解釋了,她最想聽的時候,他
躲在外面什麼都不說,現在進來是想做什麼?
沈阮閉着眼睛想着,鼻子竟是微微一酸,一股委屈的酸脹情緒在心中發酵開來。
她保持這側躺的姿勢一動未動,最終還是沒能睡覺。
在黑暗中愣愣地睜開眼,隔了好一會兒,旁邊的傅靳南卻以爲她睡了。
醞釀許久的許多話,最終只化爲一聲嘆息。
這聲嘆息在黑夜中顯得尤爲突兀,沈阮纖長的指微微收緊,捏皺了身下的牀單。
這聲複雜意味的嘆息過後,傅靳南低低地對着她的背影道了聲歉,他道,“阮阮,對不起。”
沈阮原本已經緩和得差不多的情緒,一聽到這句話,卻猶如遏制不住洪水般。
那些隱忍的,壓抑的情緒在此刻紛紛化作了一滴滴晶瑩的淚水,從她透亮的雙眸中緩緩地滑落下來,滲入枕套中。
這一整個晚上沈阮都沒有睡好,腦子裡想得很多的事情便是,傅靳南這聲嘆息和對不起,是代表了什麼意思?
糊里糊塗,半夢半醒地想了一夜,終究沒有想通。
這一夜就這麼靜悄悄的過去了,兩個互相都有情緒的人,卻是到最後什麼都沒解決。
一個小心翼翼,一個將氣憋在心中。
兩人就這麼維持着表面的平靜,一夜同牀異夢。
傅靳南心中端着事,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醒來時,發現身邊的牀位早已空了。
他掀開被子翻身起牀,踩着軟拖走出房門。
外面食物的香氣飄散的空氣中,他心有所動,往廚房走去,果不其然地看見她在廚房裡烹調早餐。
沈阮還有心情起來做早餐,看樣子應該是氣消了吧?
他心中不是很確定,走過去,張開猿臂自背後擁住了她,靠頭在她臉頰側,深吸了口氣,滿滿的煎蛋香氣。
一大早上的誘得他胃口大開。
沈阮似是早知道他從後背過來般,絲毫不意外。
傅靳南嗅完之後道,“嗯……真像你說的,我們廚房得修改一番了,或者搬去華園住也是可以。”
華園便是沈阮所住的那幢房子。
沈阮不吭聲,神情認真的翻着手中的鏟子,將蛋小心地翻了個面。
這是還在生氣麼……?
傅靳南摟着她盈盈不一握的腰身輕輕搖晃,溫溫地在她耳後敏感位置落下一枚吻。
果不其然,沈阮身體幾乎不可控制地一顫,白玉般的耳廓迅速地染上動人的霞紅。
她用手肘回別了下身後的人,似羞似怒地回過頭來道,“別鬧!”
傅靳南眸光一暗,喉結微微地上下滾動了翻,薄脣一抿,脣邊逸出一抹淺淡的笑來,低頭如一頭大狗般,討好地在她頸側蹭了蹭。
“阮阮,我錯了,對不起……”
她手上鏟子頓了頓,脣角微微一掀,卻是沒有回答,鍋裡的蛋已經可以盛出來了。
她掙了掙環住她的這雙鐵臂,“知道了,快放開,一大早的這麼黏糊做什麼?”
黏糊?
傅靳南悻悻地鬆開了手,擡手摸了摸鼻子,“不是……我……”
她擡起眼簾看過來,目光在他臉上的這些淤青上面定住,忽地問了句,“不痛嗎?”
“嗯?”他遲了幾秒此反應過來,擡手摸了摸,一觸便碰到嘴角的傷口,疼得嘶嘶地倒抽了口氣 。
他今天情況較之昨天要更嚴重了些,昨天還只是紅腫,今天全變成淤青了,看上去整張俊臉有些慘不忍睹。
痛,怎麼不痛。
昨晚完全沒處理,他是下了狠勁地揍人,胡齊聲又何嘗不是。
最重的一拳打臉左臉上,如今顴骨處,一處醒目淤青狼狽又礙眼。
傅靳南沒照鏡子,不知自己現在這有狼狽。
沈阮長吐了口氣出來,再次推了推他催促道,“刷牙洗臉去。”
等他進了洗手間,往鏡子面前這麼一照,才發現自個這張臉有多麼的狼狽。
傅靳南在裡頭耗了點時間纔出來,出來時,沈阮已將早餐擺好放桌上了。
他看了下日期,不禁疑惑道,“今天週末你又不用去上班,起這麼早做什麼。”
沈阮拉過來椅子坐下,淡淡道,“要去醫院。”
傅靳南在她對面坐下,聽得這話,正也想說,我陪你過去。
話臨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講真,他現在這樣子着實沒有勇氣外出。
沈阮彷彿明白他所想的般,似笑非笑地睨過來眼,涼涼道,“逞英雄過了,現在知道痛了?”
他尷尬地笑着,取過邊上的牛奶爲自己倒上。
沈阮道,“家裡藥箱裡面有跌打藥酒,你自己揉揉吧,我等會兒要出去,中午不一定回來。”
傅靳南低頭咬了口三明治,想了想,東西在口中嚼嚥下去後方纔開口,“我……昨天不是逞英雄。”
沈阮像在聽,又像是絲毫都不注意的模樣。
不管她信不信,傅靳南解釋 道,“被他無緣無故打了一拳。”他指了指臉頰顴骨上的烏青,再高一點便直接揍上他眼眶了。
沈阮忍住不笑。
只見他神色微妙,“無緣無故被他揍了這麼一拳, 沒當場打回去已經是夠給他面子了,這傢伙還在叫個不停……當時沒忍住。”
他這番話解釋得半模糊半真假的,一時氣怒沒忍住所以才動手了是真的,但他卻有意地避過了某個致使他憤怒的重點。
經過一晚上的沉澱,到現在若說她心底還有一絲期望,現下便如一小撮火苗,被一盆水潑了過來當即便熄滅了。
她半垂着眸子,掩去眼底的那及不可察的失望。
這段重新開始的‘婚姻’似乎在此刻,才真正地顯露出那些隱藏的問題來。
當互相磨合時,問題接二連三的暴露出來,沈阮不得不直開始直視它們。
例如自己對傅靳南並不完全的信任心,例如他在於前任方面,嘴上無數次強調着不在意,但言行舉止卻徹底的出賣了自己。
並且到這時傅靳南還在爲自己的行爲找藉口,或許他是真的不愛段新寧了,可卻無法在這短短的時間中,將這女人從心上卸掉。
她的一言一行,她的一舉一動,她若是受到了危險,傅靳南還是會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