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阮不知自己該做何反應,她一靜下來便回想起來,同葉文出去一起找人,而葉文帶着她轉來轉去。
自說是從那孩子的口中聽到了,他們家大約在什麼位置。
找來找去便找到了壓倒沈阮的那間房子,瓦片磚牆,房屋頂是粗大的橫木。
有小兩層,第二層是完全的木架子起的,房子破落,浸溼在風雨之中只顯單薄而悽靈。
雨水順着殘壁下來,潤溼了的裂縫牆彷彿隨時會倒塌般。
她們本只是路過,沈阮忽地聽到了疑似小孩子般的哭聲。
但也只是一瞬地從耳邊掠過而已,她還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聽。
隨時懷疑,但爲確保她還是同葉文講了。
沒想到葉文也說自己好像聽到了小孩子的哭聲,兩人便在這周邊轉來轉去,呼喚和尋找過後都沒發現孩子的蹤影。
周圍靜悄悄的,只剩下愈發大的雨從天上落下來,幾乎要砸得人睜不開眼睛。
周圍除了溼濘的泥土之外,便只有遠處草叢之中微弱的蛙鳴之聲了。
沈阮本打算離開,葉文卻忽地道,“你聽到沒有?”
“什麼?”她回過頭來,不解地問道。
葉文擡手指了指那幢破舊的房,“我怎麼聽見裡面有聲音傳出來?”
“有嗎?”她疑惑。
“真的!”葉文說着便急急地往前去,腳下踩到了什麼整個人一晃,驚叫了聲摔倒下去。
沈阮快步過來幫忙將她給扶起來,葉文面色一下白了下去,五官糾在一起顯得痛苦不堪。
一邊卻還擺着手衝她道,“我沒事,沒事,我真好像聽到裡面有聲音……”
雨太大,沈阮什麼也聽不見。
猶豫了下,她道,“你等等,我進去看看。”
“好,你小心。”那時她還這麼對自己說。
現在回想起來,沈阮也能確定,當時葉文應當不知道那間房子會倒。
只是她不知,爲何明明見着房子在她眼前倒塌,而沈阮她被壓在底下,葉文卻能無動於衷。
傅靳南明顯的察覺到,自她那個同事走了之後,沈阮的情緒不太對勁。
仔細地觀察了半點卻沒看出點什麼,但他若問上她兩句與楚穎談了什麼時。
沈阮便開始有意地迴避起話題來,顯然是很不想與他說這事。
傅靳南心中自有揣摩,便未再繼續追問下去,既然沈阮不是很想說他便不問。
早飯在折騰中度過,到了中午的時候,因着眼睛的不方便,傅靳南成了給沈阮餵飯的首選人。
李敏霞倒是撤消了要照顧沈阮的想法,她自個也是認清了自己着實是做不好事情。
說是照顧着沈阮,別反過來還得讓她照顧,那可真就是笑話了。
因着沈阮這突發的情況,父子二人商量過後,決定就明天回寧西城去。
起碼那邊認識的人脈和醫生都要比這裡多,醫療條件也比這裡不知好上多少。
只是前兩天沈阮的情況還不適合移動,便沒從立即走。
商定下來之後,傅歷城便提前去安排事宜了,李敏霞想了想,也跟着他一塊
去。
用午飯的時候,便只剩下他們二人。
沈阮還沒體驗過來雙目失明到底是有多不方便,從早上發現自己看不見了,再被推過去做檢查治療。
等待結果出來,適應過去後楚穎來了,兩人坐了坐,聊天喝杯茶的時間過去了。
到了吃飯的時候,沈阮鼻子是聞到了飯菜的香味,兩手往前一同黑的瞎摸。
傅靳南徐徐地過來,別住她倒騰的雙手,輕往邊上一推。
“坐好。”
沈阮微微歪頭,不知傅靳南站在哪個方向,她的視線也是茫然而毫無焦點。
她像個小學生般聽話而乖巧地坐在旁邊,神情認真地問他,“我要怎麼吃飯?”
過了開始的惶恐和驚慌,沈阮鎮定了下來,又不是好不了了。
認清這點之後,便不再像開始的那般害怕了,開始讓自己適應這一片漆黑的世界。
傅靳南詢問了些朋友,而後從他們那裡拿到了聯繫方式,叫了口碑最好的一傢俬房菜過來。
兩人的分量,菜色也是足夠的豐富。
傅靳南讓他們另外置了一套陶瓷碗筷過來,將飯菜配了份出來,喂孩子般,他也沒做過這種服侍人的事,有模有樣地端了碗,拿過來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來。
“我餵你。”
“我勺子都看不見在哪……”
他挖了點飯菜在勺子裡面,有模有樣的道,“嘴巴碰到了勺子,張開就行。”
沈阮笑了。
兩人如同小孩子過家家般,你一勺我一口。
她大傷未愈胃口也沒多好,只吃了些便吃不下去了。
傅靳南也不勉強她,讓她再喝些湯便過去了。
之後他便就着沈阮吃剩下的隨意解決午飯,下午她還有一場檢查要做。
其實沈阮自從送進醫院來,再加上昏迷的這段時間裡,一直都有人來看望她的。
但無一例外的,都被傅靳南給客拒在外了,她只需要休息,並不需要那些人前來探望。
傅歷城那邊準備得特別的快,下午電話過來的時候,所有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聯繫好了醫院和醫生,牀位和病房也定好了,明天早上便立即趕往機場去。
傅歷城先行回寧西去,而李敏霞留了下來,按着她的心裡的想法,是覺得放心不下這兩‘孩子’。
哪知這兩人好得很,開始她還有點擔心沈阮的狀態不好。
受不了這個打擊,但沈阮要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淡定許多。
甚至反過來安慰她,“媽,您別當我跟個瓷娃娃似的,暫時的看不見而已,沒那麼脆弱。”
李敏霞笑笑,擡手想撫她的一頭軟發,待要下手的時候,纔想起沈阮原本的一頭秀髮早已剃光。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剃光頭髮……
她看着沈阮這光溜溜的頭,默默地又收回了手,換做是她的話絕對無法接受。
李敏霞不擅長在語言上面表現親密,默然了好一會兒,取了擰乾的溼毛巾過來幫她擦拭了臉。
傅靳南出去了,現在病房裡頭就只有她們二人。
兩人嫌少有單獨相處的
時候,面對這一片安靜的氣氛,沈阮雙眼看不見,倒不會覺得特別的不自在。
只是和李敏霞這麼共處着一室,兩人總不好這麼呆坐着互相都不講話。
正當她尋思點和李敏霞聊些什麼,剛好護士進來爲她輸液。
在一片漆黑的時間中,她只聽見了護士推着藥車進來的聲音。
隨後便是椅子移動的聲音,李敏霞道,“這是?”
“輸液的時間到了。”護士回答道。
“哦……”
李敏霞站在邊上看着護士準備好東西,拿着沈阮的手,開始用棉球沾上碘伏擦上去消毒。
消完毒後,拿着枕頭找血管,找到之後下手利落地紮了進去。
李敏霞看着那寒閃閃的針頭,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連忙將視線從沈阮的手上面移開。
再看沈阮神情沉靜,沒有半點不適。
這幾天她一直在輸液,左手手背扎得烏青烏青的,着實不好再繼續扎,這才換了右手來。
這些李敏霞看在眼中,對沈阮的心疼更上了一層。
撇開之前的那些偏見,她現下再仔仔細細好好地端詳這個孩子。
越發的覺得,自己之前不知是怎的,居然還看不上沈阮,覺得沈阮配不上她兒子。
大概之前是腦子進了水,或者被什麼東西給夾了。
分明是她兒子配不上這姑娘,不偏心的說,放在公正角度上,若她是沈阮的親生母親,定是捨不得讓女人這麼被人糟蹋着。
這麼一想,李敏霞心中的愧疚更甚。
護士扎完了針,將吊瓶掛號,叮囑過後,就推着車子離開了。
李敏霞將一小靠背椅移了過來,在她牀邊上坐下。
沈阮聽到聲音微側了側頭,開口喚道,“媽?”
“哎,我在這。”
李敏霞看着瓶中的藥水一點一點地通過管子下來,柳眉微微擰起,心疼問道,“小阮,手上疼嗎?”
她愣了下,有些受寵若驚,“還好,不疼的。”
見沈阮的左手全是烏青,李敏霞道,“我幫你揉揉這些針眼兒,要緊嗎?可以動嗎?”
沈阮不忍心打擊她的好意,便縱容了她去,輕聲道,“不用揉,淤青自己會散,輕輕壓一壓就好。”
於是李敏霞便將她的手攥在掌心中,輕揉地按摩着她的小手,低頭看着看着,忽地就想到了,她剛到傅家的時候。
脫口而出地嘆道,“轉眼你都這麼大了,當初我看到你的時候,你的手只有我掌心這麼大。”
話落,李敏霞覺得自己簡直說了廢話,兩人又不是生疏到許久不見的狀態。
她自小看着沈阮長大的,雖說兩人之間並不親密這是事實,但現在嘆這麼一句,讓沈阮怎麼看待自己。
正當李敏霞覺得尷尬的時候,沈阮卻微微一笑接話道,“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
“嗯?”李敏霞轉移話題,跟着沈阮的花頭問道,“想到什麼了?”
沈阮此刻雙目失明毫無焦距,可看過去,卻覺得她那雙眸子清澈透亮,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含了一絲疑慮和淡淡的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