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臉漸漸發燙, 我能感覺到它腫了起來。重冥一把將雲頭上的凝魂石緊緊的抓在了手裡,接着一手拎起了我的衣襟。
我也不反抗,只是心如死灰的看着他眼裡匯聚的仇恨。我看着他, 突然就想到當日被他下縛仙咒的時候, 他也是這種表情, 而近日這種仇恨甚至比當日更甚。
我拼命撿起我支離破碎的自尊, 索性一攤手, 自己都想象不出我此刻的表情,“怎麼?你又想對我下縛仙咒嗎?真是可怕。”
“爲什麼?!”重冥突然捏住了我的脖頸,卻沒有加重任何的力氣, 可我卻感覺我差不多已經被他殺死了。
一顆心只不過拳頭大小,竟能承受如此多的失望與痛楚, 這是我從來沒想過的。
“爲什麼……落川, 你爲什麼就是不肯放過他!”
我被重冥搖晃地眼前一片模糊, 卻說不出一個字,也不想再作任何解釋。我本想伸手推開他, 突然一股鑽心的疼痛從我的左手掌心蔓延開來,饒是我這麼能忍的人此刻也忍不住將後牙槽死死咬住。
如同真火焚身的的疼痛讓我冷汗如雨,幾乎在一瞬間從我的額前滾落,掌心看不見的疼痛像是躥高的火焰一般,迅速燒上了我整個左臂。
我實在無法忍受這種痛楚, 一腳就蹬開了重冥, “滾開!”我跌跌撞撞的就要抽身離開, 卻被重冥一把拽住了左臂, 這一抓叫我再也忍不住, 一下子就跪在了雲頭,疼的左臂忍不住的痙攣。
“落……落川?”
大概是我現在的臉色確實不好, 全身的冷汗像是水洗一樣,重冥一把撕開了我的袖子。黑色的咒文自手背不斷地向上蔓延,包裹着我的左臂瘋狂的生長,就像是跳動的火焰,我疼得咬緊了牙關卻一個勁兒的倒吸氣,眼前的光暈一圈一圈的加大,像是快要昏了過去。
“破魔刃?你被破魔刃刺傷?了!”
我的眼前一片白光,我看不清重冥的樣子,只能聽到他急劇變化的語氣。
我的右手死死地往左手掌心的那道口子裡挖,血液的溫度從掌心處肆意的擴散開來。身體忽然被一個大力緊緊抱住,就在我腦袋中冒出會不會自己就這麼痛死的時候,那疼痛卻入潮退一般消失了。
我的眼前漸漸清明起來,我下意識想要動一動我的左臂,卻發現我的左臂已經被密密麻麻的咒文封印住。
破魔刃是何等兇殘的武器?
我的左臂,廢了……
“呵……”
我忍不住笑了笑,我突然覺得,如果今年的的奧斯卡最佳男主角跟最佳男配角的獎項不給雲川還有老子的話,簡直是人神共憤。
我動了動身子,震開了重冥,無力地說了一個“滾”字。
我只是平淡的說出了這個字,再提不起一絲憤恨。
我指了指重冥的手,面無表情的解釋道:“你手裡凝魂石凝結的氣澤被雲川附身了,乘風早就說過雲澤的氣澤少說也要百年才能化形。還有,之前我元神無法迴歸本體也是雲川的搞的鬼。”怕重冥聽不懂,我又補充道:“哦,雲川是我同父異母的兄長,雖然我並不認他。不過你不用擔心,雲澤的氣澤應該還在凝魂石裡,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探。”
重冥就這麼看着我,我真是可以看到他的眼裡懊惱慢慢匯聚的樣子,跟我眼下的狼狽。
我冷笑着,擡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鼓起來的臉,“我說重冥啊……打人不打臉這句話,難道沒有人教過你嗎?”
重冥看了了看我,又看了看手裡的凝魂石,像是個犯了錯被逮了個現行的孩子一樣茫然又無助,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在欺負他。
“落川……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重冥就這麼跪在我的面前,過了半天突然向我一遍又一遍的道歉,他抓起了我的左手,指尖卻在顫抖,“你的手……我……我會……”
我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得了吧,被破魔刃刺傷者,大羅神仙也難救。其實也無所謂了,就是一條胳膊而已,留着這條命也就不錯了。大不了我換個身子,來日依舊四肢健全。”
重冥猛地擡頭看我,大概他沒想過我會這麼看得開。我見他的一雙瞳仁實在抖的厲害,忍不住我揉了揉他的柔軟的碎髮,“別介啊,我好歹比你大了三萬歲,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啊?你說是吧?”
我淡淡一笑,慢騰騰的站了起來就要走。
重冥突然一步上來擋在了我的身前,張開了雙臂,“你……你要去哪?”
我覺得重冥這種崩潰的樣子實在好笑,“我能去哪,回去唄。臉腫成這樣我總不能再去還戒指吧?我說重冥……你這可屬於家暴啊。”
我說着就往回走,重冥小心翼翼的跟在我的身後,一路上一句話也沒有說。
到了別墅的時候,重冥搶先打開了別墅的大門。我左腳踩右腳脫了自己的皮鞋剛想伸出手去打開玄關旁的鞋櫃,這纔想起我的左臂已經廢了。
“我來!”
我剛想換右手,重冥便一把拉開了鞋櫃拿出了我的拖鞋,擡起了我的一隻腳就要給我穿,我動了動腿,“你這是幹什麼?我又不是癱瘓了。”
重冥也不說話,我也任由着給我穿上了脫鞋。只不過他這一擡頭,我纔看見他的雙眼,血紅一片。
我突然覺得我堅持了三萬多年的東西其實是毫無意義的,我早就應該放下這段感情,說不定如今還能跟重冥成爲酒肉朋友,各自安好。
我繞過他就往二樓走,重冥吸了吸鼻子,跟在了我的身後,我拉開了自己的房門,重冥卻伸手一推將房門關上。
“我們的房間在那邊。”
我聽着重冥這麼說,便索性往他的房間裡走,我進門就開始接上衣的扣子,重冥突然抓住了我的右手,“我來幫你,今後你想要什麼我都幫你拿,什麼都交給我。”
我點了點頭,“恩,謝謝。”
重冥手上的動作在一瞬間僵住,卻也只是一瞬。他將我的衣服脫下來扔在了地上,硬是笑着問我,“落川,你待會兒想吃什麼,我這就去做。”
我搖了搖頭,“今天太累了,我洗洗就睡了,明天再吃。”
“那……那我幫你洗澡。”
重冥說着就開始捲袖子,我靠在浴室的門上衝他道,“我得適應一下一條胳膊的日子,你去弄點飯自己吃吧。”
“落川……”
見重冥似乎不肯讓步,我終是嘆了口氣,“重冥,我的意思是說我想自己呆一會兒,成嗎?”
重冥這下子不說話了,只是低着頭站在原地,真的想一個二十出頭的人類男孩那樣,其實本來重冥年齡就不大。
我索性不再理他,走進了浴室,順帶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