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嵐顏身上的妖氣被“海光石”掩蓋,那豔麗無比的“妖霞衣”上流彩也漸漸褪去,不復那妖異的紅,反而變成了淡淡的藍白色,淺淺的一抹,像是初晨的天色,寧靜平和。
不愧是妖族的聖物,也免了她的擔憂,否則這樣一件衣衫披在身上,着實是扎眼的緊。
手指撫摸過身上的衣衫,那柔軟的觸感,彷彿有一種氣息在與她遙遙呼應着,百年了,也不過是彈指一瞬間。
嵐顏走在“封城”京師的街頭,此刻的街頭忽然安靜了好多,不復喧鬧的擁擠,就連不少攤販都不見了蹤跡。
擡頭看看,正是晌午的時光,本該是最爲熱鬧的時辰,怎的如此冷清?
身邊一個小販,揹着竹簍匆匆從我身邊經過,揹簍裡滿滿的都是新鮮的果子,她伸手將他攔下,“大爺,您這是去哪?”
“封城”京師中,尋常百姓的日子並不好過,所以這新鮮的果子摘了,斷沒有不賣的道理。
“前面。”他急匆匆的手一擡,口中碎碎唸叨着:“別耽誤我做生意。”
丟下依然不明白的她,飛也似的跑了。
我莫名地望着前方,隱約聽到叫喊聲陣陣,遙遙傳來。
嵐顏記得,前方就是“封城”京師最大的廣場,通常有什麼歌舞都在那舉行,可是再盛大的歌舞,似乎也不會讓全城仿若空城吧?
忽然間,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喃喃自語着:“不會吧?這麼快便幾日過去了嗎?”
她不過在山中吸收那妖丹一夜而已,竟然已是數日了嗎?可是除了這個,她再也想不到能吸引全城人關注的理由了。
唯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比武已經開始,對於崇尚武學的“封城”人來說這纔是大事,當然全城都去圍觀。
嵐顏腳下不由快了,對於她來說,這也是非常重要的事,因爲……她還沒有報名。
依照“封城”的規矩,除了各分家拿着名牌來參賽的人,“封城”京師中人也可以報名參加,她如果不想暴露身份而參加擂臺比武,就必須趕上報名的時間。
才靠近,就看到黑壓壓的人海,而高臺之上,兩人激鬥正酣。
嵐顏的心一沉,比武已經開始,看來她已經錯過了報名的時間。
仍然有些不死心,她擠在人羣之後,小聲地參與着議論,“打的真好看,我讓我家弟弟也去報名。”
隨便的一句話,頓時引來了旁邊人的七嘴八舌,“說話誰不會啊,能報名的時候不去,現在不讓報名了,幹說有屁用。”
嵐顏的心頭涼了,果然是錯過了。
不過……她的目光擡起,看着兩側搭起的樓臺,或許,她還有機會。
高高的擂臺四周,是搭建起的四面樓臺,將擂臺環在中間,而能上樓臺者,也就是封家的貴賓,比如蘇逸、比如段非煙,還有那原家的少城主,自然最主位是封家,其他家個字佔據一面,至於依泠月……
嵐顏的目光在風吹起紗簾時敏銳地捕捉到正前方樓臺上的那抹冰白,他身邊坐着的,正是依泠月。
面對衆人譁然和驚豔的聲音,依泠月輕柔一笑,引來更多讚歎之聲。
嵐顏撇了下嘴,比試還沒打呢,人家就以女主人自居了,看來她的確是沒人看好啊。
冷笑揚起在嘴角邊,她真的很想知道如果她贏了,依泠月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封千寒又會是什麼樣的表情。不爲了贏得封千寒,只爲了……好玩。
只這目光一瞬息的停留,封千寒立即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目光飛快地掃了過來,嵐顏一低頭,將纖細的身形隱沒在人羣中,封千寒的目光一晃而過,沒有發現什麼,又淡淡地抽了回去。
直到那鋒芒的眼神離開,嵐顏才擡起頭,不敢再盯着看,而是四下觀望着。
正北面的樓臺被封家佔據,她將目光偷偷轉向了東面。
素色的紗簾,輕輕拂動着,整個樓臺沒有任何裝束,卻隱約有種飄然的氣息透出,她依稀還嗅到了淡淡的檀香味。
以她的猜測,這似乎最符合蘇逸給人的一貫感覺,只是檀香……似乎沒在他身上嗅到過,蘇逸雖然清弱也不愛裝扮,倒還不至於到出家的地步,卻不知道這檀香爲了什麼而點了。
再看西面,紫色的紗簾,綴滿金絲的繡線,祥雲朵朵堆促,陰柔到極致的美感,讓嵐顏一看就頭皮發炸,用腳趾頭都能猜到這簾子後坐的人是段非煙了。
嵐顏很快地別過臉,卻看着最南邊的那層樓臺,因爲方向與角度,這也是讓她看的最爲清晰,也最讓她震驚的佈置。
能坐在那高樓之上,身份與地位自然都是與封千寒不相上下的人,自然在佈置上也會做到極致,符合主人的喜好與偏愛,可是眼前這個簾子……
簾子的存在,就是爲了不讓尋常百姓有太多好奇,也是對各城尊貴人物的尊重,不過用這樣的方式尊重,嵐顏還是第一次看到。
補丁綴補丁,邊緣還是破破爛爛的毛糙,還有着看不出來的油污,這哪是簾子,分明是地上隨便拿來的一塊大抹布。
原家的少城主,果然非同凡響,她嵐顏佩服。
不過這念頭也就一閃而過,嵐顏也就沒有了興趣,畢竟此刻對她來說,登上樓臺纔是最重要的事,唯有貴賓家的人,才能以切磋的形式上擂臺。而嵐顏想要尋求幫助的對象,還是蘇逸。
畢竟蘇逸給她的感覺,最沒有攻擊性。
她在等,等着那素色的遮簾打開,看到蘇逸的人,她才能傳聲。可惜,她站了許久,站到擂臺上的比武都打了三場,簾子也沒有半分晃動的跡象。
看來在這裡等是不合適了,不如等到半夜,偷入蘇逸住的驛站再說。
就在嵐顏即將轉身離開的一瞬間,忽然聽到了身邊女子的尖叫聲,“啊……是段城主呢。”
“天啊,都說他擁有天底下最魅惑的容顏,我等了幾天,就爲了等看他一眼,我要死了。”旁邊有姑娘發出花癡的聲音。
“太美了,這男人……”有人喃喃着低語,卻沒逃過嵐顏的耳朵,“能和他一夜,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
嵐顏擡頭,那紫色的簾子被掀開半邊,露出一張俊美如妖的容顏。狹長的眼睛挑着自然的風情,薄脣輕抿,似笑非笑。
是的,妖。
只有段非煙才能將這種妖的魅惑展露的徹徹底底,就是她嵐顏也甘拜下風。
武功太高似乎也不是什麼好事,所有的竊竊私語、垂涎的話,都被她聽的清清楚楚,再聯想起那段非煙的隨便,她除了撇嘴還是撇嘴。
轉身、舉步,忽然間聽到一句話送到她的耳邊,“上來。”
是段非煙的傳音。這個傢伙不僅有妖的容顏,還有妖的感知力,好強!
她不蠢,更不打算跟他有什麼牽扯,只當沒聽見這話。
於是繼續擡腿、邁步,想要走出人羣。
“臺下那姑娘,請留步。”這一嗓子忽然展開,飄蕩在人羣的上方,既溫柔又多情。
果然是不要臉的人,他居然在大庭廣衆之下,直接開口邀請姑娘,誰鳥他啊。
“他喊的是不是我啊?”
“一定是我呢。”
“是我,哎呀我要暈倒了。”
嵐顏望天翻了個白眼,腳下不停就要走,奈何所有的人都停在當場不肯動彈,尤其是姑娘,她是想擠都擠不出去。
“麻煩,讓讓。”無奈之下,嵐顏只能開口,希望趕緊遠離是非之地。
“那個藍色外衫帶面紗的姑娘,請你留步,非煙這就下來迎你。”這句話,說的是中氣十足,不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就連擂臺上比武的兩個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段非煙是說來就來,直接從樓臺上一躍而下,猶如鷹隼翱翔,飄落在她的面前,那低啞性感的聲音飄入他的耳中,“知道喊的是你,爲何還走?”
嵐顏現在可不是羞,她是怒,非常惱怒。
她不願意引人注意,尤其是封千寒,被段非煙這麼一鬧騰,只怕封千寒已經注意到了吧?
她甚至能感應到,另外三道簾子後投來的好奇目光,所幸段非煙的高大替她遮擋了不少,而她目光微擡,已經看到封千寒所在的樓臺簾子有了掀動的跡象。
“你找死是吧?”她低聲說着,恨不能現在伸手掐死他。
段非煙伸手環繞上她,將她擁在懷中,脣貼上她的耳畔,“不想被他發現,就乖乖的跟我走。”
這傢伙,太懂得拿捏人的弱點。
被他這一鬧,嵐顏想不順從都不行,她擡起頭,一雙眼眸透過面紗,惡狠狠地瞪着他。
而他,則肆無忌憚地伸出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上她的面紗,嵐顏愣了下,下意識地想要打開他,但當手擡起的那一刻,她又頓住了。
不擋,她的面容會被揭穿。
擋,她的武功過早的暴露。
猶豫間,她已經能感受到面紗飄墜時從臉頰劃過的輕柔。幾乎也就是同時,段非煙的手擡起,大氅罩上她的頭頂,將她整個人攏在自己的胸膛中。
而此刻的嵐顏,最好的選擇,就是將腦袋埋進他的懷中,任由他緊緊擁着自己。
“跟我走好嗎?”他低下頭,彷彿世間最溫柔的春風般耳語,姿勢曖昧而深情。
媽的,她不跟他走能怎麼樣?
於是,那手摟上了她的腰間,展開他的羽翼,將她護衛在他的胸前,猶如最珍貴的寶物不容他人覬覦,一步步走上臺階。
他是故意的,嵐顏在心中咒罵着。
下來的時候連蹦帶跳,上去的時候要一步一個腳印,這分明是佔夠她的便宜,還讓她不能反抗。
嵐顏咬着牙,隨着他的腳步走上樓臺,雖然事情不如她想象的那樣,好歹她也算上了這樓臺。
當簾子的遮擋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嵐顏一拳打上他的胸口,段非煙踉蹌着後退了幾步,靠在欄杆邊,笑的肆意而邪氣。
他看着她的臉,輕嘖出聲,“你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