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知道,這希望是如何的渺茫,若是那“賤人”師父真能解焚情之毒。當初賀蘭無憂不就早去找了?
如此看來,她該擔心的不是賀蘭無憂能不能守住初心,而是她是否能夠始終如一,不被心中狂念懾服,做出有違良心之事。
的確,賀蘭無憂若是就此被毒死,於她來說,真是最好的結局。
可是……
花初九擡眸,一雙清澈雙眸鎖定喬丫:“我會救陌溪,但也不會讓賀蘭無憂枉死!”
她飛身而去,喬丫在身後深深注視着她掠去的身影。
彼時,賀蘭無憂正在看那些被碧水宮滅門的門派,似是想要看到其中的關聯。
禾貞端着粥緩步進來,見賀蘭無憂認真凝神的樣子,她只靜靜地看着。也沒有出聲打擾。
良久,賀蘭無憂才擡頭,看到屋內多了一個人,眼中凝重便退了出去,淺淺一笑:“進來怎麼不叫我一聲?”
“我看你看得入神,就沒打擾你。”禾貞也是笑得溫柔,“看累了吧?我熬了一點蓮子粥,無憂,你來嚐嚐。”
“你親自熬的?”賀蘭無憂走過來,便聞到一股香氣,蓮子粥也是秀色可餐,“府裡有廚子丫鬟,你交代一聲,不必親自動手的。”
“我一個女子。也幫不上你與爹爹什麼忙,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禾貞舀了一碗蓮子粥遞給賀蘭無憂,賀蘭無憂接了過來:“很香。謝謝。”
賀蘭無憂剛拿過勺子要吃,便聽得門被衆力推開,一聲大喊:“別吃,有毒!”
賀蘭無憂動作頓住,看向扶着門框氣喘吁吁的花初九,守在外面的古信則也愣在了那裡。
“初九……”禾貞叫道。
“你方纔說什麼?”賀蘭無憂看向手中的蓮子粥,花初九呼了一口氣,指着那碗:“賀蘭無憂,你千萬別喝,那粥……那粥有毒!”
聞此言,賀蘭無憂、禾貞皆是一驚,禾貞驚疑道:“這是我親自熬的粥。怎會有毒?”
賀蘭無憂也不知從哪裡找來了銀針,一試,果然針黑半截。
賀蘭無憂面色如霜,禾貞則是嚇得面色發白,急急辯解:“無憂,這毒,我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花初九呼哧帶喘地進來:“阿貞,你不用解釋,公子自然知道此事與你無關。若真是你有心下毒,又怎會將粥分我一半兒,只有傻子才如此之做。”
賀蘭無憂只看着發黑的針頭。古信來到賀蘭無憂身側,臉色也是凝重:“公子……”
“此事先不要聲張,去將蒼先生先請來。”賀蘭無憂不動聲色道,將銀針放在了乾淨的手帕之上。
“是。”古信領命而去。
花初九根本不想見蒼舒,轉而想走,卻被賀蘭無憂吩咐道:“你也留下。”
見他面色陰沉,花初九如今膽子再大,也不敢說不了。
不多時,古信領着蒼舒而來。
蒼舒聽到賀蘭無憂險些中毒,便腳步匆匆而來,但當他看到屋內站着的那名白衣女子時,腳下忽然像是被藤蔓束縛,再也走不動了。
天地之間,似是隻剩下那一抹白色身影。
那是無數日日夜夜煎熬着他的心,讓他無時不再悔恨中度過,甚至以自我放逐的一種方式來贖罪的女子。
那是,直到失去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已然不知在何時爲之心動的女子。
那是,寧願一死,也要還欠他的承諾,就算臨死也口口聲聲說,終於擺脫他的女子。
她走得那麼決裂、乾脆,獨獨將痛徹心扉與此世都難以平復的傷痛留給了他。
這,也是他該受的。
而她,此刻卻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的身形、她的容貌早已深深扎入了他的腦海,閉目便是她的笑顏還有她對自己的恨意,讓他心痛難平,錐心刻骨。
花初九隻淡淡看了外面僵立的蒼舒一眼,便垂下眼眸。
“蒼先生……”古信也知道蒼舒現在一定情緒波動,但如今還有更要緊的事情。
蒼舒臉上已經血色盡褪,心都在隱隱顫抖,最終他邁步進入:“公子。”
“蒼先生,你來了?麻煩先生看一看,這是什麼毒。”賀蘭無憂說道,蒼舒緩步而來,拿起絹布上半黑的銀針,看了看。
賀蘭無憂又指着粥碗:“這是下了毒的粥。”
蒼舒沾了一點,湊在鼻間聞了聞:“公子可否找一隻狗來?”
古信一會兒抱來一隻小狗,將粥碗放在小狗前,小狗將粥吃完,沒多時口吐白沫就死了。
蒼舒蹲在那狗前,沉色道:“這應該是鴆毒,鴆毒無色無味,卻是死士口中必藏毒藥,一旦不幸被捉,他們便會咬破肚囊,這鴆毒,哪怕是沾一點也會立刻斃命。”
花初九聽地渾身冒冷汗,媽媽爹爹呀,你說怎麼什麼狗屎都能讓她踩到呢?若不是喬丫和葉葉謹慎,他們現在全都橫屍在地了。
蒼舒感覺到她的目光,指尖微顫,他卻不敢擡頭去看她,生怕那旁邊之人是個夢境,擡頭夢就碎了,也更怕她厭惡與憎恨的神情。
原來那晚不是夢,原來看到的人真的是她。
蒼舒的手握成拳,青筋暴出,卻依舊顫抖不止。
“鴆毒?”賀蘭無憂沉吟,擡頭看向花初九,“初九,你又是如何發現這粥被人下了毒的?”
賀蘭無憂是依照從前的習慣稱呼花初九,但這句稱呼卻刺痛了禾貞的耳朵。
初九……
從見面定親之後,賀蘭無憂喊她從來都是“禾姑娘”,她以爲他是恪守禮儀,因爲也不曾見他直呼哪個姑娘的名字,如今才知——
原來,也有讓他直呼名字的姑娘,也是讓他那日匆匆而別去見的姑娘,當着武林羣俠面前,說是他朋友的姑娘。
當日,在比武擂臺上,花初九遇險,也是他第一個飛上去的,詢問她有沒有事。
她在臺下看到二人無比熟稔的樣子,便是覺得扎眼。
而他驅逐劉彪,僅僅是因爲劉彪德行有虧,難以讓人信任嗎?他是不是擔心那劉彪害人不成,會再次加害於她?
花初九僅僅是個路人、舊識嗎?
一時之間,禾貞心中,盪漾起各種心緒,甚至蓋過了險些害死賀蘭無憂的驚悸。
花初九慢慢開口道:“公子可還記得我昨日跟你提過我的兩個姐妹?”
賀蘭無憂點頭。
“她們叫喬丫、葉葉,我今日就是帶她們上山,之後便想去廚房弄點吃的,遇上了阿貞,正好阿貞在給公子熬粥,我因爲嘴饞,便央求阿貞將蓮子粥分我一些,喬姐姐與葉葉都是江湖之人,習慣吃飯前都用個什麼銀針戳戳,就戳出來了。”花初九怎好意思說,喬丫和葉葉是因爲擔心賀蘭山莊的飯不安全,才用銀針試毒。想想之前於半路吃飯,她們也不曾試過毒。
也就是說,在喬丫和葉葉心中,這賀蘭山莊比江湖還恐怖?
賀蘭無憂露出瞭然之色,他也不覺得以花初九的單純,會特意去驗毒,原來是她帶上來的人。
花初九一看賀蘭無憂“我就猜到是這樣”的表情,就心塞,難道他認爲自己很笨嗎?
“禾姑娘,這蓮子、米,都是從何而來?你熬粥時可有假手於人?當時都有誰在場?”賀蘭無憂正色問道。
禾貞想了想,面色不禁一驚,回道:“這蓮子是我在朔州城內一個小販那裡買的,米是賀蘭山莊的,我熬粥時並未離開,中途只有初九、喬丫,還有山莊內的廚子來過。”
“蓮子可還有?”
禾貞點頭,賀蘭無憂道:“麻煩禾姑娘將剩下的蓮子拿來,讓蒼先生看一看。”
禾貞離去,屋內就只剩下尷尬的幾人。
蒼舒這纔看向她,那一頭烏黑的短髮卻似鋼針一般綿密地扎進他的眼、扎進他的心中。
比起從前,她肌膚更加雪白,卻是更具風采,沒有半點失去內力後嬌弱不堪的樣子。
她活着,還活得很好……
蒼舒眼睛不眨地盯着她,卻讓花初九不自在,她對賀蘭無憂道:”公子,若是沒什麼事了,初九就先告辭了。”
“再等等。”賀蘭無憂道。
等個毛線啊,她不過是通知他被下了毒,之後的事情和她又毛線關係啊。
“我去外面等阿貞。”花初九就出去了,蒼舒的視線也跟着出去了。
賀蘭無憂看到後,心中一聲嘆息。
禾貞拿着剩下的蓮子回來,蒼舒檢查過後,擡頭道:“這些蓮子無毒。”
一席話,更是驚心駭人。
若是這蓮子有毒,那便是那小販有問題,但這蓮子無毒,便是賀蘭山莊內出了內鬼,想要借禾貞之手毒死賀蘭山莊少主,那後果……
諸人皆不敢說話,賀蘭無憂沉色吩咐道:“古信你將府內的人集合起來,我有話要說。”
“是。”
隨後,賀蘭無憂對蒼舒道:“還要麻煩蒼先生了,只怕山莊中的所有米糧、用水、吃食,全都要由蒼先生仔細查看一番。”
“公子交代,蒼舒責無旁貸。”巨節剛扛。
花初九也着實佩服賀蘭無憂,這麼快就採取的措施,爲免後患,賀蘭山莊清查一番確實是有必要。
花初九終於能告辭離開了,蒼舒望着她的背影,情緒依然波動地厲害。
賀蘭無憂走到他身側道:“她會留在賀蘭山莊一段時間,先生忙完了,便與她去聊一聊吧,她於我都不恨,也不會恨你當日之作爲,那也是迫不得已。”
蒼舒閉上眼,睫毛輕顫。
他與她,如何一個迫不得已變能解釋清楚?
“我以爲先生聽到她回來的消息,會馬上趕來見她。”賀蘭無憂忽然道,蒼舒微驚:“公子,此話是何意?”
賀蘭無憂皺眉:“怎麼,紅姑娘沒有將花初九的事情告訴先生?”
蒼舒心中一咯噔:“許是她忘了,現在正事要緊。”
賀蘭無憂點頭,眉頭深擰:“這事,我還要去稟告父親與諸派掌門。”
隨後,賀蘭山莊悄無聲息地進行了一番清查,在確定吃食用行方面都沒問題,賀蘭無憂便將山莊衣食用度交給心腹看管,嚴加盤查從賀蘭山莊進出的食物、米麪等。
這人能在賀蘭山莊下毒,也定是賀蘭山莊內部的人,還清楚地知道這蓮子粥是禾貞做給賀蘭無憂吃的,那懷疑的對象就小了很多,不是與禾貞極爲熟識的人,便是知情者。
花初九自然是被直接踢出懷疑的對象了,而最終調查的結果也並不那麼讓人意外,因爲賀蘭山莊新請來的廚子忽然暴斃而亡,當日正是那廚子給花初九他們開的小竈,搜查的人在他房間裡搜查出了一個小牌位,上寫:龍滅天聖主之位。
據聞,碧水宮上下將龍滅天視爲天神,被洗腦的教衆都是肝腦塗地地信奉龍滅天,堅信信奉宮主龍滅天,可以永生,可以治病,可以天下無敵,可以得償所願,而龍滅天更是黑暗系的至尊代表,集合了所有邪惡的元素和名頭,讓那些邪惡之人更是對其瘋狂崇拜,紛紛歸入其麾下,更有不少教衆懷中揣着供奉龍滅天的牌位,走到哪裡都要給龍滅天磕頭燒香,其瘋狂之態可見一般。
所以,當場,這個廚子就被認爲是碧水宮派進賀蘭山莊的探子,一時,賀蘭山莊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我擦,牌位?這不是給死人才用的嗎?這根本就是咒龍滅天早死,難怪龍滅天如今如此瘋狂,不會是命不久矣,所以在臨死前就想大鬧一回,告訴衆人“我來過,請不要忘記我”吧?
在花初九看來,這碧水宮越來越像現代的傳銷組織,只是被洗腦的是一羣作惡多端的人,由此產生的後果更是可怕。
賀蘭山莊陷入不安之中,但朔城卻一片熱鬧,因爲到元宵節了,各個商家都掛出了燈籠,每家門前也掛出了燈籠,想來晚上定是熱鬧無比。
花初九是第一次在古代過元宵節,自然也想下去看看,且她也應該把令狐雪送回去過節,可去過之後,才知張長因爲“過節加班”,晚上要很晚才能回去,故而花初九隻好又帶着令狐雪出來逛街。
三人(阿九、阿雪、葉葉)都隨便的看着,雖是白天,但朔城內已是十分熱鬧,據說還有舞獅大會,看到令狐雪終於露出同齡孩子期盼的神情,她與葉葉也都相視而笑。
葉葉、喬丫都很喜歡白包子,恨不得有什麼好吃的都給他,令狐雪這小鬼嘴巴也甜,一個姐姐一個姐姐的叫個不停,自然也勾起了花初九“不快”的回憶,這小鬼第一次喊她時喊她老太婆。
三人吃吃喝喝,半路竟還遇到了幾天都忙得不見人影的賀蘭無憂、禾貞,還有一些門派弟子。
“公子,阿貞,好巧,你們也來逛了?”
賀蘭無憂點頭,目光掃了一眼葉葉,便落到了令狐雪的身上,不知爲何,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白包子,竟然往葉葉身後退了退,抓着葉葉的裙襬,偷偷看着賀蘭無憂。
“阿雪,快過來見過賀蘭山莊的少主,你現在的吃喝可是這位公子供着呢,見個禮。”花初九道,令狐雪慢慢站出來,像個小大人一樣向賀蘭無憂行了一禮:“大哥哥好。”
“初九,這孩子是誰家的孩子啊?好可愛。”禾貞蹲下來,忍不住摸摸白包子的小臉和小手。
花初九勾勾鼻子,她有些“無法面對”賀蘭無憂,當初說好只帶喬丫和葉葉上山,如今卻是又帶了一個令狐雪,以後雲陌溪再來,她真真是“拖家帶口”了。
“他是我新收的徒兒,阿雪,快叫禾姐姐。”花初九一看令狐雪像被個布娃娃一樣任人由捏,忍不住想笑,葉葉初見令狐雪時,也是對他那張臉“愛不釋手”。
“禾姐姐,你長得真好看。”令狐雪又說出一句讓花初九吐血的話,卻是逗得禾貞眉開眼笑,終是鬆開了手:“這孩子嘴真甜,阿雪也好可愛,姐姐也好喜歡阿雪。”
後來,葉葉吃醋,問道白包子爲何不說葉姐姐好看,白包子滿是認真地回答:“那些姐姐都喜歡捏阿雪的臉,只有阿雪說姐姐好看,她們纔會放開阿雪的臉。”
兩個人聽了忍不住笑了,這孩子倒是知道如何“逃出魔爪”,葉葉就一直捏着白包子的臉,直到他喊姐姐好看才放開。可這點疼,也比不得師父的“鉗子”功,那真是疼得他呲牙咧嘴啊。
“只憑你這點兒功夫,還收了徒弟?”賀蘭無憂瞥了她一眼,輕輕拉起一段弧度,“莫要耽誤了人家孩子纔是。”
賀蘭無憂的話正中花初九的心房,但她不行,她身邊有很多人行。
“公子說得極是,我自己武功尚不行,倒是還教不了這個孩子什麼,公子若是有時間,可否指點阿雪一番?這孩子別看年幼,卻是極爲聰慧,倒是練武的好苗子。”花初九趕緊給令狐雪鋪路。
賀蘭無憂的武功,她雖然完全未領教過,也知道他是深藏不露,若是白包子能得他指點一番,想必對他日後練武會有極大的裨益。
賀蘭無憂笑容更深:“挺會鋪橋搭路。”
“那公子肯給這個路纔是。”花初九也笑道,二人都是笑容淺淺,而令狐雪聽到師父請求那位賀蘭公子指點自己武功,也立刻眼巴巴地看向賀蘭無憂,懼怕倒是忘光了。
“公子,你看,這孩子是多麼期盼能得公子指點一二,這小眼神,公子若是不教,公子夜中恐怕也會睡得不安穩。”花初九捏起令狐雪的小臉,後者更是顯得眼光閃動,灼灼光華讓人無法拒絕。
賀蘭無憂看着這一大一小,倒是說不出的相似幽默,脣邊笑意更深:“……改日,你帶他來找我。”
“多謝公子!”花初九與令狐雪相視,兩人眼中皆是得逞的表情,令狐雪更是嘴甜地道:“賀蘭哥哥,你好英俊!”
賀蘭無憂別有深意地看着她,花初九心中暗忖,她可沒教過令狐雪這般拍馬屁,也附和道:“公子的確很英俊,阿雪是個孩子,童言無忌,童言更真。”
禾貞看着那二人之間的互動,便又覺心中窒悶,而她也才發現,賀蘭無憂的笑容可以有這麼多的“花樣”,每一種都似乎代表着不同的意義,而他對着她時,始終是淺笑如雲,溫熙有加,卻是沒有這麼多生動的表達。
一行人匯聚到一起在大街上像掃蕩一樣逛遊着,不時碰見其他派的弟子,皆是上前一陣寒暄。
花初九則是來到禾貞面前,道:“阿貞,你今天好漂亮啊。公子看到是不是都驚豔了?”
禾貞臉一紅:“初九你說什麼呢?”
花初九捂脣偷笑,笑容傳到心底卻只剩下苦澀,若是雲陌溪此時在她身邊就好了,他倆又會將街上的小吃攤轉個夠吧……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之後,他們又跟着賀蘭無憂與禾貞去了琴坊。
花初九對琴聲能辨出個一二好壞,但對樂器卻是一竅不通,看到賀蘭無憂與禾貞挑着琴,說着她不太懂的話,她則和葉葉、白包子在琴房裡看個興頭。
“這是什麼琴?”花初九曾在電視上看打過,琴面肚子圓圓的,白包子卻解答了她的疑惑,說道:“師父,這叫月琴。”
“你知道?”花初九驚奇地看着白包子,又指了好幾種,白包子都說了出來,更讓花初九驚訝,再一想張長在那種地方工作,“那裡”也正是歌舞之地,白包子見過並認識也不足爲奇。
“是你張叔教你的?”花初九問道,白包子垂下頭,半晌才嗯了一聲。
一看白包子失落的樣子,花初九拍拍他的頭:“我們去別處看看。”
賀蘭無憂見他們要走,方要說話,禾貞忽然說:“無憂,我想買這把琴,你覺得如何?”
賀蘭無憂遂又與禾貞說起話來。
幾人來看舞獅表演,已經人山人海,眼前都是黑壓壓的腦袋,三人好不容易纔擠了擠進去,正好看到花球被高高頂起,她也不禁叫好。但那花球卻不偏不倚地掉在了她手中,那頭“獅子”又朝她本來,她忽然起了壞心,拋起花球,像打排球一樣,將球擊了出去,頓時球就高高的飛起,誰知那獅子竟然飛撲起來,於高處叼到了花球,只可憐了後面舞獅的人,因爲獅子飛得太高,嘩啦啦都摔在了地上,一片哀嚎。
花初九低頭與令狐雪大眼相瞪,滿是心虛與驚嚇,再與葉葉同樣的目光相視,三人慌忙逃路。
夜晚,支起的花燈亮了起來,遙遙連起,不見邊際,有兔兒燈、繪着美人的六角宮燈、蓮花燈……燈芯於風中忽明忽暗,形成一道道綺麗的風景。
花初九站在一盞蓮花燈前,那蓮花燈花瓣層層疊疊,在燭光之下映出明明暗暗的色調,帶給人無限的遐想。
身邊都是三三兩兩的人,或說或笑,異常熱鬧,有一對夫妻來到攤子前,男子爲妻子買走了那盞蓮花燈,兩人手牽着手漸漸消失在長燈廊下。
花初九滿是豔羨,心中亦是落寞,陪她賞燈的那個人也在遠處思念着她吧。
雲陌溪……
她的手微微緊握,你現在可好?
掩下心中酸澀,她左右看看,依舊不見葉葉與白包子的身影,一炷香之前他們還湊在一起吃街邊小攤,等她一回頭就發現葉葉和白包子不見了,起初是以爲他們是去哪裡逛了,一會兒便回來,但等了頗長時間也不見人,她不禁此處找尋。
其實她也不必過於擔心,葉葉武功高強,兩人也不會遇到什麼危險之事。
花初九方要走,一盞花燈忽然從身後伸了過來,一個喑啞的聲音響起:“姑娘,要不要買盞蓮花燈送給心上人?”
“不要。”花初九說完就走,卻被人拉住手腕:“姑娘,可憐可憐我吧,就買一盞吧。”
花初九低頭看到一個駝背的老人,挑着一個擔子,擔子裡滿是花燈。
她從身上那處一塊碎銀子,遞了過去:“花燈我要了。”
老人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一邊說着:“姑娘,你心腸真好……”卻忽然迅猛地握住了花初九的手,花初九一驚,然而對方不給她反擊的機會,嘴裡噴出一道白煙,直撲花初九的面容,頃刻她便覺得天旋地轉。
臨暈倒的時候,她還默默吐槽,我擦,那煙究竟是怎麼吐出來的!爲什麼我暈了,他沒暈啊!不科學,這不科學哇!
頃刻之間,人來人往中,那花燈老人和花初九就不見了蹤跡。
花初九迷迷糊糊地醒來,頭也暈暈乎乎地,看到不遠處點着一隻蠟燭,燭光搖曳。
曳曳燭光旁,站着一個朦朧的黑色身影。
花初九按着腦袋爬起來,卻又摔倒在牀上,她才驚覺自己此刻渾身無力。
而背對着她,渾身泛着冷冽氣息的黑衣男子,緩緩轉身,一張鬼斧神工一般的蝴蝶面具扣在他的臉上,於燭光中隱隱泛着寒光,那蝴蝶面具將他的面容全都遮掩了去,就連一雙眼睛都是隻留了瞳孔在外。
黑白分明,卻閃着讓人心懼的寒光的眸子,望向了她,緩緩開口:“你醒了?”
花初九直直盯着那人,頓覺渾身血液驟冷,恨意襲上,她咬着銀牙恨聲道:“鳳羽!”
她想爬起來,卻再次失力,如果劍還在身旁,她一定拿劍毫不猶豫地刺過去,將他的心肺刺穿。
鳳羽走到她面前,瞥了一眼她滿是恨意交加的模樣,伸出帶着黑色絲織的手套,想要撫上她的臉,卻被她一手揮開:“鳳羽,你把我弄到這裡來,究竟想做什麼!”
鳳羽慢慢收回手:“今日元宵佳節,旁人皆是闔家歡樂,你卻形單影隻,我如今便犧牲一下自己,陪你過個節,如何?”
鳳羽不要臉地坐在她身旁,花初九死死盯着他:“鳳羽,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快點兒說出來,我沒時間跟你閒耗!”
鳳羽一雙冷眸靜靜凝視着她,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就將她拉到身前,一手摟住她的腰,冷冷開口:“如今,你就如此恨我?別忘了,你的命還是我撿回來的。”
花初九無力地推着他:“你滾開!”
啪……鳳羽卻用力將她摟進懷中,不顧她的掙扎,緊緊摟着她:“見到賀蘭無憂與蒼舒,是何感覺?”
“你滾開!”花初九怒喊,一掌拍在鳳羽的身上,卻像小孩兒撓癢癢一般,他放開手,她艱難往後退,氣喘吁吁地與鳳羽對峙。
鳳羽的眼眸略上她的髮絲,眼中的情緒不明:“爲何要把頭髮弄得這般短,爲了讓你的頭髮恢復如初,你可知我費了多大的功夫。”
花初九卻像聽到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一般:“鳳羽,你不要再在這裡虛情假意,你今日出現到底是什麼目的!”
“虛情假意?”鳳羽手骨微微凸起,將剛剛跑遠的花初九再次撈了回來,鉗制住她的手,湊過去,眼中冷意更甚,渾身都是戾氣逼人,“花初九,你說,到底誰對你虛情假意?是我費盡心力也要救活你,而蒼舒、賀蘭無憂他們卻是想要置你於死地!你對他們來說算是什麼,你難道忘了麼?!我幫你報仇,你卻虛與委蛇,半路逃跑,你還真是做得好!我真想知道,那賀蘭無憂與蒼舒到底給你下了什麼迷魂藥,讓你就算爲他們死了,也不怨恨他們半分,反而對你的救命恩人恨之入骨!”
花初九不懼地迎向他:“鳳羽,你休要再拿什麼恩情來說話!你口口聲聲說爲我報仇,你還不是想要利用我剷除賀蘭山莊,爲你碧水宮掃除威脅!我花初九雖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卻從不未自己曾經的作爲後悔過!如今,我受你鉗制,也要將做個不忠不義之人,但爲了雲陌溪,我甘願至此!鳳羽,你別再說這些廢話,直接說出你的目的來吧,你想讓我什麼?”
她目光澄澄,有一股豪氣蕩然,俯仰無愧於心,手上沒有沾染任何骯髒之血,這樣的人,卻更讓鳳羽恨得咬牙切?。
“從不後悔?”他緊咬四個字,隨後鬆開手,譏誚一笑,“那我便要看看,在雲陌溪與賀蘭無憂、蒼舒之間,你到底如何選擇。”
他擡手摸上她短短的髮絲,卻再也卷不出花來:“我倒是好奇,那雲陌溪到底有何處能比得上賀蘭無憂、蒼舒,你怎就對那樣一個一無是處的男子動了心?甚至爲他恨我如此至深,是雲陌溪單純,這樣的人更讓你容易征服控制嗎?”
“你沒資格評論他。”花初九拂開他的手,“我如今來到了賀蘭山莊,選擇已經夠明白的了吧?”
鳳羽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勒住她的身子,同時將一顆藥丸強塞進她嘴裡,一拍她的後背,她盡是嚥下,花初九惱羞成怒:“鳳羽,你又給我吃得什麼!你放開我!”
只一會兒,花初九就覺得身子更軟,軟地像一灘水,而且身子還隱隱發熱……
我擦,chun藥!
花初九腦海裡第一個蹦出來得就是這個詞兒,大罵鳳羽無恥,寧死不從等等……
鳳羽聽着搞樂,貼到她耳邊,柔聲道:“這可不是什麼chun藥,是固本培元丹,你若再不吃這個藥,頭髮很快又會變白。”
耳邊像是被人吹着風,花初九頓時安靜了,聽得而後似是帶着一聲輕笑:“即使我想要你,也會讓你主動爬上我的牀。”
花初九頓時耳根子通紅,想要離開他根本不可能,因爲她手腳此時皆是無力,只是閉上了雙眼,不再說話。
鳳羽低頭凝視着她俏麗的臉龐,起身將她抱起,在花初九無效反抗中,幾個縱躍,便上了房頂,鳳羽拿過厚厚的斗篷,把兩人一遮,只讓花初九露出個腦袋來。
“你看。”他輕語。
他們是在三層樓的樓頂,街上繁華盡收眼底,滿街燈火嘹亮,已是說不出的瑰麗壯觀。
“放我下去。”花初九閉上眼不看,只冷聲道。
鳳羽卻不理會她的要求,只緩聲道:“你以爲雲陌溪去找建仁大師,那和尚就能爲他解毒?”
一提到雲陌溪,花初九一雙眸子瞪得賊圓,恨意流瀉,竟然掙扎着要起來:“鳳羽,你把雲陌溪怎麼了!你敢動他一分,我讓你……”
鳳羽輕輕鬆鬆再次將她攬入懷中:“他此時應該到了少林寺見了他想見的賤人大師了,但若賤人大師能解焚情之毒,你就沒想過,賀蘭無憂爲何不去找這位賤人大師解毒?”
一席話重重擊在花初九的心中,將她最後的那點“自我安慰”也去除得一乾二淨。
那賤人大師,果然是無法解焚情之毒的。
“這焚情之毒若是這麼容易能解,我碧水宮還要它何用?”鳳羽側頭看到她慘白的面色,伸手摸着她的臉龐,似是愛不釋手,“只要你讓賀蘭山莊與蒼山派聯姻不成,反目成仇,我便將解藥給你,之前說的其他的可以不作數,從此以後,我也不會再去找你和那雲陌溪的麻煩,你看這筆交易如何?”
花初九閉着眼,心冷如朔風颳過,片刻,睜開眼,眼中滿是清晰:“你的話我能信嗎?”
“信不信由你。”
“只要我讓賀蘭山莊與蒼山派反目,你便給我雲陌溪的解藥?”
“嗯。”
只讓他們反目,卻不是讓她去殺人……
只要能救雲陌溪……
花初九心中又掙扎了一會兒,便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想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若是你食言,我便將你之事告知我哥哥與伯父,江湖之力無法剿滅你碧水宮,朝廷卻有數十萬大軍,即便踏一踏,也能將你碧水宮踏平。”
“真是好狠毒的話。”鳳羽又輕笑,“就這樣放你離開,我還真是有些捨不得。今日元宵佳節,阿九便與我一同賞燈如何?”
“不要叫我阿九!”花初九怒斥道,鳳羽湊到她耳邊:“爲何?雲陌溪喊得,別人喊得,爲何我就喊不得?”
就是因爲雲陌溪喊得,她才厭惡鳳羽也喊她阿九。
兩人又陷入沉默,鳳羽則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你是何時知道我的身份的?”
“碧水宮四大護法之首,朱雀護法鳳羽,就算我不想知道,這江湖已經被你們攪得天翻地覆,就連三歲孩子都已經知道你們了。”花初九瞥了一眼鳳羽所戴的面具。
說書人說朱雀護法戴的是朱雀面具,這根本就是一個蝴蝶面具好不好!
鳳羽似是對他的名號很感興趣,問道:“你聽到時有何想法?”
p感想啊!她只想殺了他,以絕後患。
“爲武林除害,除魔衛道。如果我此時有劍,我一定殺了你,鳳羽。”
兩人目光相視,花初九好不遮掩殺意,鳳羽卻捂住了她的眼,又將她往懷中抱了抱:“如何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這般說話,就不曾考慮我的感受?”
“你殺人時,可曾考慮那些被你殺了之人的感受?”花初九冷冷道。
鳳羽的手一僵,隨後聽他無比陰冷地說道:“那些人,都該死。”
“在我眼裡,你更該死。”
鳳羽勒緊了她的腰身:“賀蘭無憂、蒼舒他們在你眼裡就是不該死的嗎?他們手上的鮮血不比我手上的少,只因他們自稱名門正派,你便覺得他們殺人是對的,所殺之人皆是邪門歪道?那你告訴我,什麼正,什麼是邪?蒼舒、賀蘭無憂這些正派之人當初騙你致死就是正,我這個邪派救了你反而是邪?”
花初九一時啞言,她之前對鳳羽還懷着一些感恩之心,但在鳳羽給雲陌溪下毒之後,只剩下滔天恨意,且先不說正與邪之分,花初九聽他這話如何都是彆扭的,卻又想不出哪裡彆扭。
“如果我死了,真的就能讓你解恨?如果雲陌溪、賀蘭無憂、蒼舒他們死在你面前,你又會爲誰心痛?”鳳羽魔音再起,“你背棄與我承諾,哪怕活不成了,也不想殺賀蘭無憂與蒼舒,轉而去找雲陌溪,你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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