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新畫面影業。
張一謀和張衛平剛剛開完發佈會，一起吃完飯，把貝爾送到了酒店。
“小衛，你怎麼可以跟媒體說貝爾的片酬是八位數呢？”
“萬一記者去問環球那邊，不直接戳穿了嗎？”
張一謀現在對張衛平，是真的越來越不滿了。
他們私下裡沒人的時候，張衛平會喊他一聲謀哥，而張一謀則是稱他小衛。
貝爾的片酬其實並沒有八位數，是一個友情價。
這還是託了中影和環球的關係，之所以美國佬那麼好說話，主要他們感覺愧對老謀子，環球……撤資了。
還有江智強也撤了，主要還是慫了。
“謀哥，環球都這麼對我們了，還不允許我誇大一下？”
張衛平今天喝了點酒，這傢伙喝酒後就喜歡撒酒瘋，已經惹過不止一次的麻煩；光張一謀就幫他擦了3次屁股，最嚴重的就是趙奔山。
《三槍》慶功時喊老趙去張衛平家吃飯，兩個人說着說着就差點動手。
張衛平一直用手戳着趙奔山的額頭大罵，因爲他腦袋裡面剛剛一場大病裝了支架，想讓他直接血管爆掉；這傢伙，心理確實陰暗到了極點。
還有就是周閏發，雖然老發同志也不是啥好鳥，但張衛平更不堪。
“這不是環球的問題！”
“他們也很無奈的！”
張一謀不想跟張衛平在這件事上牽扯：“我們拍我們的！”
“哼哼！”
張衛平卻冷笑了兩聲：“還不是怕了？”
“我跟你說，小日子越是這樣，這部電影我非要把它搞出來，還有弄的越高調越好！”
“還恐嚇我？！”
“我張衛平是嚇大的？”
張衛平拉扯着衣領，一臉的蠻狠：“哥倫比亞和米高梅什麼意思你還不明白，就是不想讓《十三釵》在國外上映！”
這兩家好萊塢八大影業之二，背後都是日本的財閥。
開機前嚇退合夥投資人江智強，更表述稱絕不會讓大屠殺的題材，在海外市場獲得任何機會，並且在媒體營造了“愛國主義電影”這些概念。
所以張衛平確實一肚子火沒處發泄。
他也不是愛國，而是被逼上了梁山，這一次沒法空手套白狼，那就只能自己投資。
2個億啊！
不是一筆小錢。
對於跟張一謀合作到現在，都沒出一筆錢的他來說，當然是非常的不爽和肉疼。
“小衛，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不都是拍完了再宣傳嗎？”
現在還沒開拍，全世界弄的沸沸揚揚，貝爾加盟還特意開一場發佈會，牛逼吹的震天響。
什麼投資6個億。
哪有這麼多錢？
上映有沒有6個億老謀子都沒底。
“這你別管！”
“今日不同往日了，一謀！”
張衛平拍着張一謀的肩膀：“我們得學習老美，電影開拍前弄大了聲勢，才能一直保持熱度；上映前宣傳那點時間，哪夠？”
“我跟你說，你是要向卡梅隆、斯皮爾伯格看齊的！”
“他們的電影現在怎麼宣傳，你就怎麼弄！”
喝醉了。
這傢伙肯定又喝醉了。
老謀子擺了擺手，準備起身離開。
“坐下！”
張衛平突然大喝一聲，雙手把張一謀的肩膀用力撐住：“我話還沒說完呢，你着急走幹嘛？”
“那幾個微博曝光的，我知道你不開心，我都幫你踢了！”
“什麼？”
張一謀猛的擡起頭，一臉震驚：“你踢了她們幹什麼？大不了以後不合作好了，這過幾天就要開機了！”
“沒事！”
“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人有的是！”
“換誰不是演，我投資了那麼多，是不是要收回點成本？”
張衛平的話，讓張一謀更加傻眼。
這話的潛在意思，他再清楚不過。
賣錢！
角色賣錢了。
眼前這個人做得出來這種事。
“除了女一號，還有貝爾，其他角色，我準備都重新篩選一遍！”
“不是！”
這一次張一謀一把握住張衛平的胳膊：“小衛，李教官那角色，我留給陳瑾的！”
這可是他跟陳瑾說好的一件事。
他身爲導演當然不可能違約，不然陳瑾還會以爲，他一個堂堂國內大導演，連角色都沒法定。
雖然事實上是這樣。
《山楂樹》完全就是個例外，因爲張衛平沒把這部文藝片放在心上；這部小說，說實話還是老謀子女兒張沫推薦給他的。
讓他拍出來。
爲了完成女兒的心願，所以張衛平拉來了三方的投資。
張一謀這個人可以處處退讓，唯獨臉面問題，看的比什麼都重；不然也不會爲了他這點名聲，跟個家奴一樣，給張衛平賺錢，還不是怕私生子曝光，讓他大導的光環跌落。
死要面子活受罪，很多大導演都有這樣的毛病；陳愷歌也有，不過他受不了的是，別人罵他。
要是陳瑾知道角色沒了，他這個導演的面子往哪擱？
“500萬！”
“陳瑾能給我這麼多錢嗎？”
“一謀，陳瑾那部《失戀33天》，賺了接近3個億，他分你錢了嗎？”
張衛平冷笑道。
“一碼歸一碼！”
陳瑾當初是給張一謀監製掛名費的，銀行卡還在辦公室壓着呢：“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
“我知道你不看重這個！”
“但是現在我缺錢啊，我把自己的全部房產、物業均抵押給了銀行，這你是知道的！”
“幾個角色也能收回來不少！”
“再說，那李教官手下這麼多兵，隨便給一個不就行了麼？”
“我都賣了好幾個了！”
張一謀電影露回臉，開玩笑，哪個電視劇演員不同意。
這可是升咖的好機會。
就連黃海柏，甚至王井春都願意來參演。
這履歷說出去也響亮，主演國師張一謀年度大作《金陵十三釵》，這6個億的大製作，打破國內最高投資紀錄了。
誰不知道，明年的票王肯定是這一部鉅製，壓根都不用多想。
甚至張衛平還拍着胸脯說過，這部劇要衝擊奧斯卡，公關費都打點好了，更別說歐美上映。
貝爾的加盟，就是全球化的節奏。
所以說論吹牛逼和畫餅，陳瑾這個知曉未來的開掛人世，可能都沒張衛平來的能吹。
“不行！”
張一謀一直在擺着手搖頭：“什麼事我都能答應你，唯獨這事，我不能讓！”
“其他角色你怎麼說怎麼弄都行，但你這部電影要是還想讓我來，我就得要個角色！”
“……”
張衛平死死看着張一謀，就像是在剋制。
剋制自己發飆的脾氣。
“他是你的私生子啊，這麼護着他？”
張衛平突然笑着來了一句，有些調侃的意味。
但這話一出，就像是觸及到了張一謀的逆鱗一般，臉色瞬間就變了。
“你瞎說什麼！”
張一謀猛的站起來喝了聲。
手伸着想發句狠話，最終手頓了頓，還是放了下去：“不知所謂！”
說完，直接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張衛平臉色陰狠的盯着張一謀的背影，扯了扯衣領，吐了口唾液：“導個奧運會還真把自己當國師了！”
“你全家老小戶口本還在我家裡呢！”
張衛平咧嘴一笑，這輩子，他就休想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
吱嘎嘎！
走到新畫面樓下的張一謀，卻忍不住緊握着拳。
剛剛，他真有一拳朝張衛平打上去的衝動，但他忍下來了。
威脅！
這混蛋他媽的在威脅他。
拿出手機，張一謀翻看着短信，而後電話打給了龐立薇：“小龐，你在哪？”
“張導，我今天不舒服，我讓沫沫去接你了，她還沒到嗎？”
龐立薇有些虛弱的說着。
“好，我來跟她電話，你好好休息！”
“這幾天也累了！”
啪！
張一謀直接掛斷了電話，耳邊卻聽到了滴滴的喇叭聲。
主駕駛窗搖下來，不是自己的女兒還有誰？！
“爸！”
張沫喊了聲，張一謀笑着招了招手，而後坐在了後排。
“你喝酒啦？”
張沫聞到了張一謀身上的酒味。
“沒，小衛喝了！”
“你……沒跟他吵吧？”
知父莫若女，雖然張沫原諒張一謀才1年多，但張一謀什麼性格，身爲女兒的她，天天待在他旁邊學習，還是很清楚的。
小時候她不太能理解張一謀，總覺得出軌鞏利把母親拋棄，是個不折不扣的渣男。
但結婚慘遭家暴離婚後，她才明白很多的道理。
這世界上沒有什麼對與錯。
這個老頭爲了保護自己和這個家，付出了多少。
剛剛站在那生氣的樣子，看到自己強行擠出來的那抹笑容，讓她看的很是心酸。
“哈哈，沒有，就工作上爭論了幾句！”
張一謀笑着，張沫搖着頭：“爸，我一直不喜歡你這個合夥人！”
“爺爺臨死前那句話，你還記得嗎？”
“他想抱孫子啊，我讓他抱上了啊！”
估計也就跟張沫在一起時，他纔敢說這種話；要不是他爸這句，他也不可能生這麼多。
從小到大的教育，就是要張家開枝散葉。
“你就是這樣！”
張沫清楚張一謀知道那一句，但他就是不說。
他爺爺張秉君臨終前特意交代的：“謀子，張衛平這個人面相不善，你與他合作，讓我非常擔憂，一旦你們合作不成，肯定會遭到報復！”
最後一語成讖。
只能說老爺子不愧是當過國黨軍官和省財政廳高官的人。
這輩子接觸了這麼多人，很多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深淺。
“快了，沫沫，拍完《金陵》，我就來跟小衛說！”
“好聚好散！”
張一謀最終朝張沫說了一句，張沫開着車嘆了口氣：“爲什麼不現在說呢，《金陵》又沒拍？露姐剛剛跟我說，你把她踢出劇組了？”
“她都跟了你這麼多年了，還是因爲張衛平讓她發的微博！”
“沒有，小衛把她們踢出去的，我怎麼可能那麼做？”
“你爸什麼人你不知道？”
張一謀擡起頭：“讓露露掛個副導演吧，這角色我現在安排不了了！”
“啊？”
張沫開到一個紅燈後，忍不住回頭道：“爲什麼？這姓張的現在連選角權都不給你了？”
“嗯！”
“那你還給他拍什麼？”
“大不了一拍兩散，真的，亭姨這些年真心不容易！”
“一手帶大弟弟妹妹……到現在都沒個名分！”
“……”
張一謀捂着臉頭低着，這些他當然都知道。
“爸，真沒必要這樣！”
“大不了我們移民——”
以張一謀這身份，北美都隨便進。
“別瞎說，要移早就移了，還等到現在？”
張沫當年爲了去美國上學申請了綠卡，不到一年就退掉了。
“我給他寫封信吧，《金陵》拍完後，爸休息一陣子……”
“寫信？”
張沫是真沒法理解，當面跟張衛平說不出口嗎？
“那……《金陵》還按時開機嗎？”
張沫這次也擔了個副導演的職位。
“不知道，現在所有角色，都得換掉，除了男女主角！”
吱嘎！
一腳急剎車，差點讓張一謀整個人衝出去。
張沫把車停到了一旁，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爸：“他瘋了嗎？就這，你還導？”
“那男二呢？”
“男二我記得你答應陳瑾了啊！”
按照老頭子的性格，一口唾沫一口釘，這角色要是還換掉，那張一謀肯定是不幹的。
“……”
張一謀並沒有說話，神色看着窗外的黑。
張沫看了眼有些明白了過來。
好久，張一謀才幽幽道：“這個角色，就是我給小衛的最後體面！”
不蒸饅頭爭口氣。
前些日子張晶不給陳亭打款也就罷了，現在電影又這樣。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更何況一輩子撲在電影事業上的張一謀！
有時候，很多事情的觸發，可能往往就是因爲……一個看似很微不足道的點。
陳瑾的這個角色，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一刻，張一謀看的比什麼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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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無關於角色本身和陳瑾本人，而是張一謀內心的一股執念爆發！
一個鑽進自己給自己設定牛角尖的人，那將是相當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