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純純抱着剛剛診脈的右手，有些不解的看着孟太醫，右手中指被針紮了一下，血冒出的瞬間，被一個不明物體舔了一下，很顯然，那個不明物體就是孟太醫手中的老鼠，因爲它白色的嘴上，還有一點血痕。
烏雲方纔還陰霾密佈的面容轉眼就變成了枯黃色，就好像秋天落葉一般的蠟黃。
孟太醫抱歉的說道：“這老鼠脾氣古怪，只喝人血，我怕把娘娘嚇到，所以才欺瞞了娘娘，希望娘娘恕罪。”
說完這句，孟太醫下跪在了地上，烏純純抓着自己的手，愣了半天，才道：“沒事，孟太醫起來吧，喝人血就喝人血嘛，又不是什麼大事，不過以後還是不要編這個謊話了，狼來了的故事可是屢見不鮮的。”
孟太醫叩了首，低聲回道：“下臣知曉，下一次不會了。”
烏純純點了點頭，笑着看了烏雲一眼道：“爺爺，都中午了，要不要留下來吃飯，積德公公做飯可好吃了。”
烏雲慈愛的看着烏純純，搖了搖頭道：“不用了，雨兒還在家等我吃飯，我今天來，就是想叫孟太醫看看你的病，前些日子在路上，你不是感覺到口乾舌燥，胸口疼痛嗎，所以我就想，是不是的了什麼病，看來好像並無大礙的樣子。”
烏純純淺淺笑道：“爺爺你不要多想，我能有什麼病，孟太醫剛剛都看過了，不信，你問問孟太醫。”
孟太醫善意的點了點頭，勸說道：“娘娘並無大病，只需多加修養就好。”
烏純純聽到答案，滿意的看着烏雲道：“你看，連御醫都說我沒病，我就是沒病，你給我拿的那些藥，趕緊停了吧，沒病都吃出病了，而且，你不知道那些藥有多難喝，爺爺，趕明個你自己嚐嚐，哎呀，那味道，想想都是回味無窮，讓人作嘔。”
烏雲皺了皺臉，極不情願的說道：“都是爲你好，你還不事多，積德公公，那藥就不熬了吧。”
積德公公躬身回道：“奴才知曉。”
烏純純笑呵呵的看着烏雲甩了一下袖子，帶着孟太醫走了出去，直到兩人一搖一晃的走出了蒲草殿，才收起笑容，開口說道：“積德公公，那藥繼續熬，而且每頓都拿來給我喝。”
積德公公奇怪的看向烏純純，沒有問爲什麼，老老實實回答了一聲：“喳！”
……
寧靜的道上，風兒悠悠草兒亦幽幽，平靜的湖面上面飄着一層青黃色的柳葉，就像一片彎彎的小舟，隨着湖水的盪漾起載起浮。
烏雲走路的速度極快，可是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孟太醫揹着藥箱，滿頭大汗的跟在他的身後，明顯趕不上烏雲的步伐。
這樣一前一後很久，直到快要出宮門口，烏雲才停住了腳步，等待孟太醫的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兩人靠牆站立，秋風吹過，孟太醫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不用烏雲多問什麼，自覺的說道：“將軍，你還是……還是早早替娘娘準備後事吧。”
烏雲冷着臉，一拳錘在牆面，一堆白粉掉落，“你知道，我要的並不是這個結果，如果是這個結果，我就不會將你從大牢裡提出來，再把你送到純純面前，給她瞧病。”
“可是……”孟太醫嘆了一口氣，將藥箱中裝老鼠的盒子拿了出來，然後當着烏雲的面將盒子慢慢打開，盒中的老鼠剛剛還生龍活虎的咬了烏純純一口，現在死氣巴拉的躺在盒中。“太醫院有很多這樣的小白鼠，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嚐遍各種草藥，好讓我們區分哪種有毒，哪種無毒，這白鼠，我看用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烏雲捏了捏拳頭，冷硬的說道：“我不管這白鼠怎樣，我只想知道我的孫兒還有沒有的救。”
孟太醫合上蓋子，看着烏雲的眼睛說道：“娘娘的脈搏混亂，就在她認錯捂耳，還有抓着你的手臂時候，我看到了她手臂上的傷口，紅黑一片，雖然有用藥，可是隻能暫時緩解毒症的蔓延，過不了多久，她的傷口就會大面積的潰爛，然後整個身體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就像一個血人一樣。再過一段時間，血人就會變成一灘血水，連骨頭都不會存在。”
烏雲的拳頭捏的咯吱咯吱直響，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說道：“這麼說，她已無藥可醫，只能幹看着她死。”
孟太醫抿了抿脣，半天才道：“烏將軍，你可知道有種秘術叫做移花接玉。”
烏雲擡頭，默不作聲。
孟太醫繼續道：“我出牢房之前就說過，要麼娘娘死，要麼娘娘的至親死。原本我以爲娘娘不是這種難治之症，沒想到……既然如此，死馬只能當活馬醫，說不定還有一絲希望。”
“你說的這種秘術該怎麼做？”烏雲猶豫了好久，才冷聲聲的問道。
孟太醫看着烏雲爲難的說道：“移花接玉，有爲天命，人的生老病死早已註定，該走哪樣的道，該過哪樣的河，冥冥中自有安排，如果強行逆該，必的一命換一命，烏雲將軍，你乃元豐的神將，更是有大智慧之人，我下面說的話，你應該能聽懂，娘娘的毒已融入血脈，與她身軀合爲一體，如果想要救她，只能換血，用新鮮活躍的血液換取她的毒血，換取之後，她將延續那人的生命，而被換之人，則會代替她痛苦的死去，這就是移花接玉。”
烏雲難得露出震驚之色，吃驚的說道：“孟太醫，這有違天道的醫法，不像是太醫會做的事吧。”
孟太醫暗暗說道：“不管有沒有違背天道，只要能救人，就是好法子。不過這種救人的方法，至今無人敢嘗試，太醫院的人都是用小白鼠試之，一百隻老鼠裡面成功的只有一對，成功的那一隻……估計快要死在我的醫箱之中。”
“剛剛那隻白老鼠……”
“我才從牢中出來，還未來得及準備，就揹着醫箱去了蒲草殿，這隻老鼠本應該放在我的醫箱之中好好觀察，可是臨時出了變故，只能拿它當試驗品了。”
烏雲不由的感慨，學醫的人真的是好隨性啊。但感慨之餘，又不由的想到剛剛孟太醫說的事，“移花接玉從來沒有在活人身上做過，要是失敗，純純和換血的人會怎樣？”
孟太醫一邊收拾這醫箱，一邊埋頭答道：“當然是死。畢竟血這種東西取出來，不迅速放到另一個容器裡，跟死血沒區別，一人沒了血，當然只能死。”孟太醫背起藥箱，籌措了一下，又道：“不過話說回來，做這種事，只能是心甘情願的人來做，如果不是心甘情願的人，在換血過程中出了什麼意外，都只有死的命，這就是爲什麼一百隻老鼠裡面只有一對活了，因爲那一對正好是親母子。”
這一聲‘親母子’就如一口洪鐘，敲擊在了烏雲的心頭。
世上的人千千萬，哪會有那麼多心甘情的人，就連將軍府裡，都找不出一個心甘情願的。
孟太醫見烏雲不說話，又補充道：“將軍，此事亦快不亦慢，我看娘娘的傷口應該不止只有手臂上有吧，她被塔努部多兒的人抓住，施以鞭刑，應當全身上下都是傷口才對，恐怕此時的娘娘，軀體已經開始大面積潰爛了，要是再不快點，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烏雲捏緊的拳頭又慢慢松下，松下之後又慢慢捏緊，這樣反反覆覆很久才道：“如果真的只有這一個辦法，你看我可以替純純嗎？”
孟太醫長了一下嘴巴，半響才道：“烏將軍想要成爲那個被換之人？”
烏雲沒有回答，只用堅定的眼神看着孟太醫點了點頭。
孟太醫不可思議的說道：“烏將軍，你可想清楚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元豐的邊疆還需要將軍你來操持，要是你這樣去了，那……”
“邊疆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長江後浪推前浪，這一次戰事，我並沒有插手，如果元豐後繼無人，或許我還會猶豫着要不要這樣做，可現在我並不猶豫，天下本來就應當是年輕人的，我年事已高，苟延殘喘的活着還不如把最後的命給純純，讓她好好替我守着元豐，而且，我始終欠某人一條命，是時候還了。”
孟太醫不知道該怎麼勸阻，要是讓烏純純知道她爺爺用自己的命換她的命，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不過想想也是知道後果的，這兩爺孫的關係就如父女一般，反觀最應該是親父女的，確搞得跟仇人一樣。
孟太醫吞了一口唾液，涼涼的說道：“烏將軍，你可想好了，移花接玉並不是百分百的成功，一旦失敗，你們兩人都會死。”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人這一輩子出生就沒打算活着回去，孟太醫，我只希望，你能救活純純，哪怕我出了意外，你也要盡全力救活純純，我原想讓她成爲一個威武的將軍，可她確做了妃子，那我只能佑她能成爲一個母儀天下的皇后，不給烏家丟臉，也不會給地底下的素家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