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了易容丸?”
祝聞冷不丁問道。
這個問題其實有些貿然。
但經過剛纔的事情,明妙顯然對祝聞有着百分百的信任。
她輕輕點頭:
“嗯,我……不想被人認出來。”
祝聞眸光動了動:
“爲什麼?”
女人扯了下嘴角:
“不想讓我的仇人看到我這麼狼狽的樣子。”
光是這句話,就代表女人背後有很多故事。
祝聞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她察覺到這些對於女人來說,是難以開口的事情。
要說出來,或許還需要一些時間。
祝聞簡單休息了一會兒。
當她覺得差不多了,便提着劍起身,在山洞裡地毯式搜索了一番。
當然,着重搜查了那個孫大人的屍體,從他身上發現了一個儲物袋。
祝聞嘗試着打開它,卻差了點兒力量。
難道要等她多殺一個人?
她思索着,又另外從山洞角落裡找到一些乾糧,估計是那些男奴隸們藏起來的。
這會兒,他們看到乾糧被祝聞奪走時,連眼神都不敢望過來。
祝聞不以爲意,淡定地收好這點食物,用東西包好放在懷裡。
然後她轉身,提着劍離開。
走到山洞口的時候。
她頓住腳步,回頭看向那個叫明妙的女人。
不,或許應該叫少女。
祝聞早就發現了。
明妙有雙柔嫩到沒有半點繭子的雙手,指骨纖弱漂亮,顯然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祝聞無意中摸到了她的骨頭,便判斷明妙的年齡應該在十五、六歲左右,的確只是個少女,卻不知怎麼淪落到了這種地方。
此時,明妙沒有追上來。
她只是微微睜大眼睛,沒有表情地望着站在洞口的祝聞。
像是被拋棄過無數次的小動物,期待能有人把自己帶走,又不敢真的期待。
那眼底看似麻木到像是一潭死水,其實在水面下,還是藏着微弱希望。
她從未想過祝聞會叫自己離開。
所以現在也是靜靜地目送她離去,連多問一句都沒有。
祝聞輕嘆:
“明妙,要跟我一起嗎?”
明妙腦袋眩暈了一陣,以爲自己聽錯了:
“……什麼?”
祝聞朝她伸出手。
逆光裡,她的身影輪廓像是被光影模糊掉的神像。
“跟我離開這裡,你願意嗎?”
祝聞再次重複。
明妙的淚水險些奪眶而出。
她忙不迭點頭,像是溺水的人終於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不顧一切地起身奔向祝聞。
“我願意!我願意!”
在無數奴隸羨慕的目光裡,明妙跟上祝聞,離開了這個山洞。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祝聞離開時也是觀察到這點。
她沿着剛纔探查過的路,往某個方向走去。
可是走了許久,她都沒有看到半點可以離開的跡象。
祝聞皺皺眉,頓住腳步,回頭看向亦步亦趨跟着自己的明妙。
“我們要怎麼才能離開這裡?”
她問。
明妙疑惑地眨眨眼:
“離開?你要離開?”
這彷彿是一個讓明妙非常驚訝的提問。現在沒了旁人,祝聞也要肆無忌憚一些:
“嗯,不可以嗎?”
明妙的表情有些古怪:
“離開這裡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
“殺了剛纔那些奴隸。”
“……”
祝聞總算是意識到了問題——
沒有盡頭的延綿山脈;
走不出去的漫天綠意;
身強力壯的奴隸男人;
看守他們的修仙者;
……
“這裡是什麼地方?”
祝聞終於問到了關鍵。
明妙眸光閃爍:
“這裡是‘鬥獸場’。”
簡單來說,這裡是一個封閉式的空間。
不知情的奴隸們被投放到這個空間裡面,只給少量的食物和水。
這些所謂的奴隸,號稱是犯了各種必死重罪的人,個個窮兇極惡、不是好人。
進入這裡後便是放任自流,殺戮、欺騙、背叛……種種勾心鬥角在裡面上演。
唯一看守和管理他們的,是負責維護秩序的修仙者,也就是剛纔那個孫大人。
所謂維護秩序只是聽起來而已,這個孫大人存在的目的,是保證鬥獸場內發生的一切,符合外界大人物們的喜好。
譬如有哪個大人物喜歡的小奴隸快要死了,姓孫的就出手救治;
譬如有奴隸惹得大人物不開心了,姓孫的就把人弄死;
譬如有大人物想看特殊的戲碼,姓孫的同樣也會滿足……
到最後,唯一活下來的那個人,才能走出這片空間!
至此,祝聞恍然。
原來這裡就是一個大逃殺空間。
讓一羣人因爲一點生存資源所爭奪廝殺。
外面則有無數雙眼睛在看熱鬧,掌控這些生命,享受凌駕在上面的快感。
“所以我們現在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看着的。”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祝聞緩緩擡起視線,望向湛藍無雲的天空。
也好似透過這層屏障,看到了那些自以爲高高在上的人。
“嗤。”
祝聞輕蔑笑出聲,眼底殺意漸起。
與此同時。
外界。
原本充斥着嬉笑怒罵的場地,現在一片安靜。
大家怔怔的看着正前方懸掛的水幕。
現在,所有水幕都對準了祝聞一個人。
也對準了她那雙殺氣騰騰、冰冷無情的眼睛。
那麼瘦弱的身體、那麼狼狽的模樣、那麼卑微的螻蟻。
偏偏被她注視的人,彷彿不是在俯視她,而是反過來被她所俯視。
一股被愚弄的感覺充斥着胸腹,讓在場不少人都露出暴怒之色。
“怎麼回事!從哪兒弄來的奴隸,這麼不懂事?”
“我討厭她的眼睛!趕緊給我殺了她!殺了所有人!”
“什麼?‘鬥獸場’一旦開啓,外力便無法破開?你們的人死了管我什事,我只要這個卑賤的女人死!”
“你們的人到底怎麼做事的?一個修仙者居然被凡人殺死?真的無用至極!”
“不對,那個女人怎麼會知道‘鬥獸場’的事情?”
“最大秘密都被泄露了,這還有什麼意思?”
“趕緊給我退錢!”
“……”
整個場地躁動不已。
無數客人爲此憤怒。
他們要看的,是人性在極端情況下的醜陋、可笑。
而不是反過來被凝視、被看穿。
這不是他們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