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顏不知道蕭陽是什麼時候把武林王從杭州召來的,只是當她聽說這個消息時,想要阻止已經晚了,因爲武林王已經來到了金陵。
展顏找到蕭陽的時候,他正玩得起興,蕭陽一見展顏到來,臉上興味更深,連忙拉着展顏讓她陪着一起玩。
展顏卻是讓一旁的宮人退下,一臉正色的問道蕭陽:“陛下,我聽說你將武林王召回金陵,這是爲何?”
蕭陽本來正一臉的興致勃勃,見展顏一來就問這件事,臉上顯而易見的不高興起來。
他慢慢走回案几後方坐下,道:“皇姐,我只是將他召回金陵,又沒說要殺他,你幹嘛這麼緊張?”
知道此時說再多也沒用,蕭陽爲什麼要將武林王召回來,展顏心裡其實也清楚原因,她現在也只能希望蕭陽不要做得太過分。
展顏走到他身邊去,問道:“可是陛下,您上次不是說過嗎,永遠不讓武林王進宮的。”
蕭陽不在意道:“當時是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他不能來金陵,可現在是我將他召來,他當然得來了。”
展顏無語,他這種說法簡直就是仗勢欺人,仗着自己是皇帝,他讓人來人就得來,沒他命令就不準離開半步。
展顏又問道:“那陛下召他來,是想要做什麼?”
蕭陽一臉無辜的對她道:“皇姐,我是怕他謀反啊,你想啊,他離金陵那麼遠,要是在背後做些什麼對我們不利的動作,到時候再抓他可就來不及了,所以我現在必須將他召到宮中,看着他我才放心。”
展顏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蕭陽又道:“皇姐,你可不要攔着我,你還記得那次我們晚上跟蹤武林王妃聽到她將武林王稱作什麼吧,我可不是平白無故抓人,皇姐你也知道原因的。”
展顏解釋道:“可那武林王妃不是瘋了嗎?那是因爲她神志不清才胡言亂語的。”
蕭陽滿臉不在意:“誰知道呢?”
頓了頓,他又想到什麼繼續道:“而且,我一直都懷疑,那日在靈隱寺出現的刺客就是武林王安排的,他將我們帶去靈隱寺,就是事先安排好了殺手在裡面,其實他是想殺了我,他自己當皇帝。”
展顏無奈道:“陛下,你不會忘了吧,那時候可是武林王拼死才救了你,當時他爲了對付刺客還受傷了呢。”
蕭陽撇了撇嘴,道:“誰知道他是不是在演戲。”
展顏算是明白了,反正不管怎麼樣,蕭陽都抓定武林王了,就算他沒謀反的打算,蕭陽也要給他造出個謀反的理由,治他罪。
展顏無比鬱悶,瞥了眼蕭陽備在身側的寒月刀,腦海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沉默了一會,展顏道:“陛下,你要抓武林王我不反對,但是你要答應我不能殺他。”
蕭陽這回卻是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證:“皇姐你放心,我只是將他關起來,不會殺他的。”
展顏點點頭,想到什麼,道:“陛下,既然你要把武林王抓起來,爲了保險起見,是不是也應該防一防其他王爺呢?”
蕭陽眼睛一亮,看着她問道:“皇姐的意思是……”
展顏笑了笑,道:“陛下,我知道,您一
直想要找出那些謀反者,所以我最近也沒少在暗中觀察,我倒是覺得,那逍遙王也很可疑呢。”
展顏話音方落,蕭陽就想也不想的反對道:“皇姐,這怎麼可能?你一定是弄錯了。”
蕭陽對逍遙王如此信任的態度令展顏有些意外,她本以爲按照蕭陽現在疑神疑鬼的個性,在這方面至少會聽取她的意見,哪知他竟想也不想的就否決了她的話。
展顏微微顰眉,問道:“陛下爲何不相信我?”
蕭陽道:“皇姐,我當然相信你了,只是這件事你一定是弄錯了,逍遙王是不可能謀反的。”說着,他伸手摸了摸掛在身側的武器,“不然他就不會把寒月刀送給我了。”
蕭陽接下來的一通理由竟說得展顏啞口無言,她看着蕭陽又抽出那把森寒的刀身,如雪一樣的冰冷散發,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回府的時候,車還未到門口便停了下來,前方有什麼聲音傳來。
展顏一開始便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一掀開車簾,發現正是慕夜輝跪在門口,身邊還有一輛用木板搭造的簡陋板車,上面鋪着許多稻草,而讓展顏感到驚訝的,卻是那車上躺着的人。
雖然那人她只見過一次,但展顏卻不會忘記,那正是慕夜輝長年臥病在牀的老母。
可是,她前幾日聽醫官說,他母親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怎麼此時看起來竟是比上次見到的還要嚴重?
這是怎麼回事?
望了眼愁眉不展跪着的慕夜輝,展顏心底升起一陣疑惑,下車問道:“怎麼了?”
慕夜輝見是展顏來,連忙懇求道:“公主,求您讓駙馬救救我娘吧。”
展顏虛擡了一下手,道:“先起來吧,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前幾日你孃的病不是好了嗎?”
慕夜輝卻是不肯起,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如同稻草上躺着的那婦人臉色般灰敗:“我孃的病確實是好了,可是就在今日我回家的時候,忽然發現娘正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我上前去看,她便成了這副樣子。”
展顏順着他的目光,望見一旁躺着的婦人目光微盍,滿臉衰敗,氣若游絲,已是奄奄一息,好像隨時都會死去。
展顏問道:“你沒帶她去看大夫嗎?”
慕夜輝面色慘白,無力道:“看過了,那些大夫都說我娘中毒已深,無法醫治,所以我才帶着她前來,我知道蘇駙馬的醫術無人能及,希望他能夠救救我娘。”他擡頭祈求的看着展顏,“公主,求求你讓駙馬出來看看我娘吧。”
展顏微微俯身扶了把他的肩膀,讓他先起身再說,然而後者卻是說什麼也不肯起,非要看到蘇湛再說。
展顏無奈,只好找個人問道:“駙馬呢?”
那侍衛答道:“駙馬正在府上。”
“那他怎麼不出來?”展顏問道。
那侍衛偷偷瞄了眼展顏,又垂下目光,答道:“公主騷安勿躁,方纔已有人進去通傳,駙馬應該很快就會來了。”
展顏皺了皺眉,卻是對慕夜輝問道:“你在這跪了多久?”
慕夜輝答道:“半個時辰。”
古代半個時辰,也就是現代的一個小時。
展顏冷笑,對那侍衛一字字道:“通傳了半個時辰,駙馬還沒出來?”
“這……”
而就在這個時候,蘇湛的身影施施然地從府內走了出來。
說駙馬,駙馬就到。
蘇湛出來看見門外的展顏,微微一笑,道:“公主也在。”
展顏點點頭,道:“剛從宮中回來。”
她望了望那舊木板車上躺着的垂死婦人,對他道:“你去幫他看看,他母親到底怎麼了?”
蘇湛走過去,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輕輕搖了搖頭。
意思不言而喻:這人沒救了,趕緊準備後事吧!
慕夜輝見蘇湛如此態度,連忙爬過去求道:“駙馬,我知道您醫術高明,一定可以救我孃的,我求求您救救她吧。”
展顏也忍不住道:“你好歹也認真瞧瞧吧,就這麼看一眼就搖頭未免太過不負責。”
蘇湛無奈道:“公主,並非我不願救她,而是太晚了,現在毒已攻心,任憑我醫術再高明,也不可能起死回生。”
慕夜輝不死心道:“不可能的,我娘她還沒有死,她一定還有救,只要駙馬願意,一定有辦法的。”
他望着眼前奄奄一息的母親,聲音有些哽咽的開口道:“只要駙馬願意救我娘,不論什麼要求,我都可以答應。”
蘇湛淡淡道:“我說過,並非我不願救你娘,我想,在她中毒之後,你應該找過不少大夫,他們都說了什麼,應該不用我再重複一遍了吧。”
他望着身下滿臉悲痛的少年,臉上沒有絲毫同情,聲音無悲無喜道:“所以,恕在下無能爲力。”
說完,他又瞥見展顏的神情,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公主若是不信,我也可證明給你們看。”
說着,他掏出隨身攜帶的兩根銀針來,分別紮在那婦人的喉嚨和心臟處,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再拔出銀針時,幾人都看見,方纔銀針插入身體的那一截,顏色都變成了烏黑。
蘇湛看着銀針上那變黑的部分,道:“此毒本就無解,倘若早半個時辰,尚能爭取些時間,此時,一切已晚。”
當蘇湛說完這句的時候,展顏瞧見,那婦人的頭已經歪了過去,徹底沒了聲息。
“娘!娘!娘!”慕夜輝顯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用力搖着已經沒有了生機屍體,口中一遍遍呼喊。
然而任憑他再怎麼嘶聲竭力,迴應他的,也只有手中漸漸冰冷的屍體。
展顏還是第一次瞧見一個人從生進入死亡的過程,心神不免微微動撼,其實從生到死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卻總令人心中難以平靜,而慕夜輝哀慟的喊叫聲更是令人心頭一陣悸動。
她還是頭一次瞧見慕夜輝如此失態的模樣,哪怕是當初拜師跪上三天的痛苦也不能比之現在的一分。
展顏無法體會到慕夜輝心中的痛,只是覺得心在微微震動。
蘇湛只是淡然的望着這一幕,冰雪般的內心並沒有因爲這一切受到絲毫影響,哪怕眼前的場景再令人感到惋惜悲痛,他的心也始終不曾有過絲毫動搖。
他只是居高臨下的望着這一切,眼底深處依舊如同寒潭冰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