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中, 一輪月牙掩映在雲層後,只露出些許輪廓,散發着微弱的銀色光芒。
距離陽城很近的一處小村落在夜色中, 顯得安靜而祥和, 可以聽到此起彼伏的蟬鳴聲。
院落中, 玄機站在姬如夜身邊, 看着不遠處將自己縮成一團坐在籬笆角落裡發呆的雲蘅, 疑惑道:“主人,她怎麼了?這幾天怎麼像變了個人似得,不說話也不怎麼吃飯。”
姬如夜眼眸低垂, 沒有答話:“回屋吧,明天還要趕路。”
說着, 他轉過身, 徑直走進了小屋。
玄機愣愣站在原地, 看了眼雲蘅又看了眼姬如夜,一時間更摸不着頭腦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爲什麼自從他跟丟妖女,第二天大公子帶着妖女回來後,小妖女就變成這樣了?
失魂落魄,彷彿失去了生機的木偶一樣。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只得搖了搖頭, 也進了屋。
角落裡, 雲蘅兩眼無神地看着天上的那抹銀白, 仍然沉浸在當日姬如夜告知她身世後的震驚中。
是的, 震驚, 任由誰活了二十幾年突然被告知,啊, 原來你不是一個普通人,你上輩子是一個被三界遺棄的禍害,投胎成人會經歷各種災難,被天道引誘着步入毀滅。你死了就大快人心,世界和平了。
呵呵。
這就如同告訴她,她這一生就是一場笑話一樣。那麼,她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一瞬間,雲蘅覺得迷惘又悲哀。
她是不是該自覺點,自裁了事,免得天界的人爲了耗光她的生命,還委曲求全的僞裝成一個遊戲,一個系統來大費周章地一步步引導她走向死亡。
多麻煩,是不是?
她忍不住想起她五歲那年走丟的弟弟,六歲那年出了車禍的父母,十八歲那年收養她的奶奶病死在牀上……
難怪她身邊的親人最後都會一個一個地離開她,原來是應了那句“濁氣轉世,天煞孤星,刑剋六親。”的命格批語。
接着她又想到了身中蠱毒躺在牀上生死不明的姬傾城……她也是因爲自己才變成這樣的吧……
她不由地抱緊了胳膊,茫然無望的小臉上驀地流下兩行清淚。
隱忍許久的悲哀與恐懼在一瞬間爆發出來,她捂着嘴“嗚嗚”哭出聲來,豆大的淚珠瞬間涌出眼眶,滴落在她的衣袖上。
夜色裡,隱忍的嗚咽聲和着風聲漸漸遠去。
茅屋內,玄機已經沉沉睡去。
屋外,一襲白衣的姬如夜站在屋檐下,看着遠處失聲痛哭的雲蘅,不知站了多久。
直到哭聲漸歇,他才小心翼翼地,沒有發出一絲響動地走向她。
此時的雲蘅,已經雙手抱着膝蓋,睡了過去。只不過似乎睡得不太熟,小臉上眉頭緊皺,睫毛上還掛着幾滴淚珠,偶爾輕顫兩下。
姬如夜蹲下身,一手拂過她的睡穴。雲蘅霎時眉目舒展,小腦袋歪了歪,徹底失去意識。
他嘆息了一聲,細長手指撫上她的臉頰,替她細心擦去臉上的淚水。而後一把將她抱起,緩緩走向屋內。
一夜無眠。
次日一早,一輛不起眼的破舊馬車從村子裡出發,駛上了山間小道。
搖搖晃晃的馬車內,雲蘅醒來時,感覺頭很暈,她晃了晃了腦袋,才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姬如夜懷中。
姬如夜雖然閉着眼,但並沒有睡着,只是閉目養神而已。是以,雲蘅一動,他便有所覺地睜開眼,低頭道:“醒了?”
雲蘅臉紅着應了一聲,忽然想起她“刑剋六親”的命格,連忙推開姬如夜,退到了離姬如夜最遠的馬車角落裡:“以後……我們還是保持距離吧,我不想傷害任何人。”
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擡起頭,對着姬如夜勉強一笑:“我已經想好了,不做什麼任務了。我還是很怕死的,既然現在只剩下一條小命,那我當然要好好珍惜,這次和大公子你一起回到赤霄山莊給傾城妹妹吃了解毒丸,我就會離開赤霄山莊。”
她故作輕鬆地掀開馬車車簾,看着外面的路邊景色:“在古代一個人生活似乎也不錯,大公子……”她頓了頓,看向一直一言不發的姬如夜,露出一個清淺笑容,“我會好好照顧好自己的,以後有緣,我們也許還能相見吧。”
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幾個字幾近耳語,也不知姬如夜聽清楚了沒有。
雲蘅吸了口氣壓抑住心口的鈍痛感,低下頭。相見?何來相見,是再也不見了吧。
對不起,原諒她說謊了。
既然留在任何人身邊,都會給他們帶來災難的話,那麼除了遠離,她似乎並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了。
只希望,姬如夜他們都能好好的活着,而這,就是她最大的期望了。
姬如夜的手忽地一把抓住雲蘅的胳膊,雲蘅驚愕擡頭,整個人已經被他一個用力給帶到了他的懷中。
熟悉的幽香映入鼻息,溫熱的懷抱將她牢牢抱緊,頭頂上傳來姬如夜低沉帶着點暗啞的聲音:“好,等你看着傾城吃過藥後,我就派人將你送到一處安全的地方。待魔教之事解決,再將你接回來。”
雲蘅錯愕地推開姬如夜,擡頭:“我不是……”
“不是什麼?”姬如夜打斷她,脣邊帶着淡淡笑意,“在我們這個世界,男子若吻了女子是要負責的,不然便是好色浪子,不知羞恥的狂徒。”
他湊近她,兩人鼻息相聞:“你覺得我是那種人麼?”
雲蘅臉“唰”地紅了,腦中的那根理智之弦隱隱有崩斷之勢。
“你別岔開話題。”她努力爭辯,然而話剛出口,帶着不容拒絕的吻已經壓了下來。
柔軟的觸感,輕輕的舔舐,帶着酥麻的感覺。
輾轉纏綿,雲蘅瞬間繳械投降,只能被動地承受着姬如夜的吻,腦子一片空白。
一時間渾身力氣彷彿被抽光,她只能躺倒在姬如夜懷中,任他予取予求。
不知過了多久,姬如夜才放開她,兩人都有些喘息。
雲蘅羞紅着臉,將頭埋在姬如夜懷中一陣抓狂,又是敗在美男計上!!!
姬如夜一手將她環在懷中,一手將她的小臉給擺正,對着自己,眼神認真:“無論你的命運如何,我都會陪在你身邊,所以,不要擅作主張。否則就算你逃走了,我也會把你抓回來。”
雲蘅側過臉,仍然有些擔心:“可是……我……”
“不必擔心你的命格,我從不信命。”姬如夜眸光深遠而堅定,“命運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而非天道操控。若上天真能一錘定乾坤,在濁氣尚未生出靈智時便該將其消滅,不是麼?”
“如此可見,所謂天道,也不過是順應世間萬物的生死輪迴,掌控萬物平衡的存在。它無法插手任何生靈的死亡和發展,所以,你爲何要將所謂的命格放在心上?”
雲蘅愣愣看着姬如夜明亮有神的雙眼,陷入沉默。
良久,她驀地摟住姬如夜的脖子,緊緊抱住了他:“謝謝你,姬如夜。謝謝你在這個時候還願意對我說這樣的話。”
她哽咽着,吸了吸鼻子。
她何其有幸,能在當初選中姬如夜作爲攻略對象,所以老天爺其實也是眷顧她的,對吧?
她鬆開他,目光變得堅定起來:“好,我答應你,不走了。”
姬如夜聞言,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一言爲定。”
雲蘅亦對着他燦爛一笑:“一言爲定。”
兩天後,馬車駛入了陽城。
彼時的陽城同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依舊熱鬧非凡。
姬如夜、雲蘅、玄機三人直接馬不停蹄地趕回赤霄山莊。
一行人下了馬車,守門護衛見是姬如夜,忙驚喜地跑進莊內通報。
不過一會兒,姬如夜便在大廳裡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身藍衣,身姿挺拔的英俊青年笑意盈盈地看着姬如夜,激動道:“大哥!”
赫然正是姬如夜失蹤多日的同胞弟弟,姬如風!
姬如夜臉色微變:“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