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山，無暇宮。
“大姐，又有什麼倒黴的事情輪到我了？”
李觀玄進入宮中，第一句話便是頗爲埋怨的問道。
他總覺得，女帝找他準沒什麼好事。
女帝笑眯眯道：“北周派來使者，聲稱只要你娶了文安公主，北周願意以三成木之氣運作爲嫁妝贈予你，並且在你們倆百年好合之後，剩下的四成木之氣運也會給你。”
聽到這句話，李觀玄當場就傻眼了，反應過來後，下意識道：
“棋聖那頭老狐狸的葫蘆裡又賣着什麼狗皮膏藥？”
給他送女人，又給他送氣運？
天底下還有這麼好的事情？
李觀玄當真不信。
以他對棋聖的一些瞭解，這頭老狐狸跟儒聖那個老糊塗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文安公主身上，沒準就有什麼專門對付他的力量以及手段。
反正他是不可能接受這個婚事的。
“棋聖倒是挺有誠意的，還讓使者帶來了一成木之氣運，說即便讓你吸收了也沒事，只要能夠感受到他的誠意就好了。”女帝笑着說道。
“那一成木之氣運裡面，他難道沒有動些手腳什麼的？”李觀玄有些詫異道。
“查驗過了，沒有，我還專門送到老師那邊，讓老師幫忙查看的。”女帝回答道。
“……也就是說，我過去無悔書院的目的，老糊塗其實都心知肚明。”李觀玄嘆息道。
他臨時起意要過去無悔書院那邊，卻沒想到儒聖竟然還是看出他的那些小心思了。
被人看穿心事，對於李觀玄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天底下能瞞得過老師的人，少之又少。”
女帝看着李觀玄，解釋道：“不過，我大師兄倒是能瞞得了老師一時半刻，但隨着時間慢慢推移，老師也能看出點什麼來。”
“這句話啥意思，言黨那邊不搞什麼小動作了？”李觀玄聽出了話外之音。
“如今你替我收回了南越，還兵不血刃的讓西樑有迴歸之心，大師兄那邊就算要搞什麼小動作，也是在一統東勝神洲之後再搞。”
女帝淡笑道：“不過這些事情都太過複雜了，沒法與你細說，你要是想跟他聊聊的話，隨時都可以過去言家仙山。”
說完，女帝便將那一成木之氣運交給了李觀玄。
李觀玄伸手托住那一成木之氣運，神念探查、淨化符……一套流程拍下去，察覺到確實沒有半點異樣之後，方纔收入體內的黑暗空間裡，讓絨花靈樹吸收掉。
濃郁的仙氣頓時溢散出來，在無暇宮中流轉，實在無法吸收之後，便沉入山底裡的仙脈之中。
“事先聲明，我可不會過去北周那邊，更不會迎娶什麼文安公主。”李觀玄斬釘截鐵的說道。
“自然，一切都隨你。”女帝笑着說道。
李觀玄輕嘆道：“如今我被這老狐狸給盯上，也不知道他究竟要算計我什麼……唉，當真是煩，被陸地神仙盯上的感覺實在不好受，日後待我證得陸地劍仙，第一個便把他給斬了！”
李觀玄對棋聖是真動了殺心。
畢竟對方一直都在佈局、算計，每一次事件都有棋聖的身影在裡面，如此佈局廣大之人，着實太過可怕了。
李觀玄都擔心自己以後會不會踏入到棋聖的陷阱之中。
“待你證得陸地劍仙，我也陪你斬了他。”女帝點頭附和道。
李觀玄笑了笑，隨後臉色卻是變得嚴肅起來，說道：
“在去西樑之前，我不是過去了一趟言家仙山嗎？言閣老跟我說，遠離秋家，親近蕭家……如今我再想起來，總感覺他依舊是在害我。”
這件事情李觀玄還真是一直在惦記着。
當初他可是信了言福先至少兩成！
沒想到對方還是知道攝政王有問題，還故意讓他去親近攝政王！
女帝說道：“應該有許多因素在裡面，是在害你，其實也是在考驗你，何況他與棋聖有合作關係的話，那麼更不可能與你聊太多關於蕭家和秋家的事情，只有讓你掉入蕭家陷阱裡面，才能讓別人信任他。”
說到這裡，女帝眯起雙眼道：“這一次齊家仙人對你出手，大師兄他便出手斬了齊國命數，令得齊皇再也無法掌控木之氣運，故而使得齊國大亂，我大恆方有機會奪回一半的齊地。
觀玄，大師兄此人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亦或者他要做些什麼，連我和老師都看不清楚，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他心始終都在大恆這邊，從未變過。”
“墨州、豐州的詛咒邪氣事件，害死了那麼多修士與平民，他又該做如何解釋？”李觀玄沉聲道。
聞言，女帝並未有太多的解釋，沉默不語。
李觀玄懂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女帝能坐在這個位置上，向來都是心狠手辣，殺伐果斷，否則的話，她也坐不穩這個位置。
只是他平日裡接觸到的女帝，都是女帝將自己最大的溫柔與寵愛給了他，故而在他心裡，女帝始終是一位愛民如子的好皇帝。
所以，只要大恆能夠橫掃六合，一統東勝神洲，墨州與豐州犧牲的那些修士與平民，又算得了什麼？
“是我想法太簡單了。”李觀玄輕嘆道。
“也正因如此，你纔會這般重情重義。”
女帝笑着寬慰了一句，說道：“戰場上死傷的修士更多，想要一統東勝神洲，沒有犧牲是不可能的，有些時候不果斷一些，反而無法爭取到更大的利益……觀玄，希望你能理解。”
李觀玄微微點頭，笑道：“這些話，大姐應該從來不會與人解釋吧？”
女帝能跟他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就代表對方已經是無比的信任他，更不希望他對自己產生誤會。
這些情感，李觀玄都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
“他人也配朕解釋？”女帝淡淡道。
李觀玄哈哈一笑。
確實，只有在他面前的時候，女帝纔會自稱“我”，而非高高在上的“朕”。
“接下來，便是要對西離出手了吧？”李觀玄問道。
“西離早就已經對我們大恆出手了，慶王和陽王都已經率兵鎮守西邊，西樑那邊也派兵支援我們，但我們沒必要犧牲太多人在西邊戰場上，慢慢磨死他們就好。”
女帝解釋道：“你也無需擔憂西邊戰場，西離劍閣書院的劍聖王涅，也非尋常人能夠抵擋，他在合道期境界當中，屬於是獨一檔的存在。”
“那豈不是沒辦法攻下？”李觀玄臉色凝重道。
據他所知，離皇也是陸地神仙。
西離總共有兩位陸地神仙！
劍聖王涅若是合道期裡獨一檔的存在，那麼恐怕也就只有儒聖出手才行了！
“無所謂，我會出手。”
女帝淡笑道：“藏了這麼多年，我總該是要出手的，倘若一次出手便能拿下整個西離，就不是很虧。”
李觀玄擔憂道：“你若是暴露修爲的話，會不會引來天上仙人忌憚？”“那又如何？真當我這些年白吸了你那些本源始氣？”女帝哈哈笑道。
聞言，李觀玄輕嘆道：“那你可真得多吸點才行，別到時候出現什麼意外，多做幾手準備。”
“好。”
女帝知道李觀玄心裡擔憂，便點了點頭。
……
在無暇宮裡陪女帝一段時間後，李觀玄這才離開，然後前往言家仙山。
他倒要看看言福先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對方不是身中詛咒，無法動用修爲了嗎？
怎麼還能出手斬了齊國的命數？
當李觀玄和李忠來到言家仙山的山門前時，便看到一位青年在門前掃着雪。
青年看見李觀玄過來時，眼中露出欣喜之意，連忙放下掃帚，上前恭敬有禮的作揖道：
“朝樂見過逍遙王殿下。”
李觀玄盯着青年看了一會兒，隨後恍然大悟道：“你是那位小書童啊，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你都已經結出金丹來了。”
青年嘿嘿一笑，撓撓頭道：“都是託了老爺的福才能結出金丹。”
李觀玄笑了笑，問道：“怎麼不去外面考個功名揚名立萬，反而繼續在這裡當個小書童？”
“老爺說，我還不夠資格出去行走，讓我繼續留在山裡讀書。”
朝樂壓低聲音道：“但我偷偷跟王爺您說，其實我早就將老爺藏書閣裡的書全部都讀完了，只不過老爺孤身一人，身子骨又不是很好，時常咳嗽，我若不留在山裡陪老爺的話，老爺肯定會孤單死了。”
“身子骨不是很好？”
李觀玄哭笑不得道：“你可知道你家老爺是何等修爲？”
“據說是陸地神仙。”朝樂點點頭。
李觀玄詫異道：“你知道？你既然知道的話，那麼也應該清楚，陸地神仙已經與天同壽，他身子骨比任何人都要硬朗着。”
“但老爺看起來就是病懨懨的啊。”朝樂有些不太高興的反駁道。
他並沒有說謊。
李觀玄眯了眯雙眼，問道：“你家老爺什麼時候開始咳嗽的？”
朝樂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一百多年以前吧，好像是從王爺你渡劫那天開始的。”
一百多年前，那就是言閣老斬齊國命數的時候了……
李觀玄心裡暗暗想着，輕嘆一聲，說道：“行，你繼續掃雪吧，本王過去找你家老爺。”
“好嘞……哎，王爺，您等等！”
朝樂應了一聲，隨後似乎想起了什麼事，又叫住了李觀玄。
李觀玄回頭看他。
朝樂不好意思的撓頭說道：“王爺，山裡的書我已經看完了，您能不能從外面帶些書過來給我看看？”
“你想看什麼書？”李觀玄笑着問道。
“什麼書都行，能增長知識或者修爲的也行，我不挑書看的。”朝樂立即興沖沖道。
“好。”
李觀玄點了點頭，右手一握，斬命劍赫然出現在其手上，緊接着他便在虛空中寫下了一個“命”字。
“自己好好看吧。”
說完這句話，李觀玄便飛身前往桃花林。
“就一個字？”
朝樂瞪着雙眼。
“一個字就已經夠你看許多年的了。”李忠淡淡的說了一句，跟在李觀玄身後。
“切，我現在就已經看完了……不對！”
朝樂瞪着眼睛仔細看着面前的“命”字，發現這個名字裡面還藏着諸多細小的文字。
他單純去看還看不出什麼來，唯有運轉金丹法力，方能看到裡面的一行行字。
“有詩句，有劍術，有禪意，還有陰陽五行……王爺好厲害啊！”
朝樂看着“命”字，眼裡很快就露出了熾熱之色，雙手拄着掃帚在那，很快就看入迷了。
這一個字，確實夠他看許多年的了！
而且還有可能一輩子都沒法全看懂！
李觀玄來到桃花林，周圍花瓣飄落在地，隨後有出現在樹上繼續飄落下來，循環反覆，終年不歇。
身軀佝僂的老首輔依舊坐在其中，默默的抄寫着經文。
“坐。”
言福先察覺到李觀玄兩人過來，伸手示意一下，笑道：“這篇經文很快結束，稍等一會兒。”
李觀玄疑惑的問道：“你抄完一篇經文，上面的文字就會散去，這麼做有什麼意義？難道就跟桃花林裡的桃花一樣，落地之後就回到樹上，循環反覆？”
擱這套娃呢？
李觀玄心裡忍不住吐槽。
“每一件事都有它的意義，老朽幹這件事，覺得它有意義，便就這麼幹了。”
言福先一邊笑着回答，一邊抄寫經文。
“行行行，像你們這些老狐狸說話辦事，本王確實看不懂也聽不懂。”
李觀玄擺擺手，自顧自的端起一杯熱茶喝了一口，問道：“本王來這裡，就是想知道，你既然身中詛咒，爲何還能動用法力斬斷齊國命數？
還有，本王在去樑國之前，你與本王說的那些話，是不是覺得本王不會相信，方纔故意那麼說？”
當李觀玄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言福先也抄寫完經文了。
老首輔不急不緩的放下毛筆，端起面前的熱茶輕輕品了一口，笑呵呵道：
“棋聖是咒族人。”
聞言，李觀玄眯起雙眼。
但老首輔的下一句話，卻讓李觀玄陡然瞪大了雙眼。
“恰巧，老朽也是。”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