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前,後半夜才勉強合上眼的阿薩尼爾,被粗暴卻又不得不的呼喊聲,硬生生地從睡夢中拽了出來。
那聲音並非只是單純的叫醒,更像是一把鉤子,猛地從深海中將他提上水面,撕開了那僅存的片刻寧靜。
他睜開眼,雙眼佈滿血絲,眼神卻異常空洞。那空洞中沒有一絲起牀氣,也沒有半點睏倦帶來的慵懶,那些情緒早已被生生壓下去,像是被一塊沉重的鐵板封死在心底。
此刻,他精神的每一枚齒輪都在強行運轉,發出乾澀卻穩定的磨擦聲。
他坐在牀沿,背微微佝僂着,直勾勾地望着面前彎腰喚醒他的扈從。燭火在帳篷內搖曳,將那張緊繃的臉映得時明時暗。
當聽到那句簡短而沉重的“杜魯奇來了”時,他既沒有露出震驚的表情,也沒有如火山般爆發怒吼,更沒有慌亂失措。
只是木然地點了點頭,彷彿這一刻早已在他心中預演過無數次,像是從噩夢裡翻出來的老畫面,只是換了個地點與時間。
沒有多餘的動作,他緩緩起身,像是每一個關節都帶着重量,走向擺放在一旁的裝備架。那金屬與皮革散發着冷冽的光澤,在夜色與燭影的交錯中如同某種沉默的獸,正屏息等待主人披上它的獠牙與甲冑。
五分鐘後,在扈從熟練而急促的幫助下,阿薩尼爾全副武裝地走出了帳篷。
早在他現身之前,杜魯奇出現的消息便像野火一般順着營地的縫隙瘋長,號聲短促而急迫,如同催促心跳加速的鼓點,伴隨着沉重的腳步聲與混亂的呼喊聲,此起彼伏,像無數股潮水彼此衝撞。
眼前的景象如同一鍋被瞬間點燃的沸水:一部分士兵已經全副武裝,在軍官的帶領下迅速列隊,他們的動作乾脆利落,武器的碰撞聲與整齊的口令交織成一片;另一部分人則還在慌忙整理甲冑,手忙腳亂地裝填弓箭或繫緊劍帶,有人甚至還在嘴裡叼着乾糧,雙手胡亂扣着甲片的搭扣。
這種狀態看似有秩序,卻依然夾雜着混亂。
這並不奇怪,這支軍隊是由各個家族臨時拼湊而成。有人受過多年的訓練,能在半夢半醒間完成全套武裝;也有人第一次被如此急促地喚醒上陣,連扣好胸甲都需要旁人幫忙,甚至分不清自己的弓袋掛在哪側。
卡勒多的子民是驕傲的,但他們的驕傲並不是盲目的狂妄。
他們絕不愚蠢。
那天,突然出現在洞窟中的莉安德拉,已經用她的言語,將即將到來的危機剖白得清清楚楚,不採取行動,就等於將恥辱刻在自己的額頭。
那是一種比死亡更難以忍受的羞辱。
昨夜,這支臨時拼湊起來、交由阿薩尼爾統率的近三千人部隊,趕到了瓦爾鐵砧附近,準備圍繞此地展開部署。再加上原本就駐守於此的各家族防禦部隊,總兵力已超過五千人。
而這還是第一波,後續,這裡還會持續增兵,但那是今天以後的事了。
這五千人此刻,便是擋在杜魯奇面前的第一道,也是最後一道盾牆。
阿薩尼爾深吸一口氣,胸腔裡冰涼的空氣讓他的大腦徹底清醒了一瞬,他的手擡起,微微一擺。
扈從立刻會意,擡起號角,將軍官集合號吹響。
不一會兒,最先趕到的是駐守哨站的軍官。
那軍官在發現敵情後,便第一時間策馬狂奔回營傳訊。
“有多少人?”阿薩尼爾低聲問,聲音壓得極低,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很多。”軍官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壓抑的顫抖。
阿薩尼爾的拳頭微微握緊,指節泛白,怕什麼,偏偏就來什麼。
“什麼叫很多?到底是多少?”他咬牙切齒,卻依然努力保持冷靜。
“一艘黑色方舟,六十多艘鐵殼船,衝在最前面的,是幾艘造型很奇怪的船隻……我也不清楚那是幹什麼用的。”軍官的眉頭緊鎖,眼神中充滿了無奈。
“肯定是用來登陸的!不然它們爲什麼衝在最前面。”後趕來的阿斯塔里昂不耐煩地插了一句,語氣中帶着不耐煩的火氣。
“能再具體一點嗎?”另一名隨行的龍王子聲音冷峻,明顯對局勢充滿疑慮,他逼問着軍官,希望能獲得更多細節。
軍官搖了搖頭,無力地嘆息,顯然信息有限。
阿薩尼爾眉頭緊皺,瞬間就做出決斷。他轉頭看向阿斯塔里昂,聲音堅定,毫無遲疑。
“叔叔,這裡交給你,我去偵查。”
阿斯塔里昂沒有拒絕,而是用力點了點頭,以一種篤定的姿態迴應着。在阿薩尼爾沒到之前,作爲龍王子的他便是這裡的主心骨,肩負着守衛瓦爾鐵砧的重任。
在家族關係上,阿斯塔里昂是阿瑟里昂的親弟弟,而阿瑟里昂則是阿薩尼爾的父親。薩爾恩家族的領地位於環形山與龍脊山脈連接處的西麓,西境緊鄰泰倫洛克王國的疆土,面朝無邊浩瀚的浩瀚洋,這是一片水草豐美、土地肥沃的寶地。
卡勒多王國的重鎮——塔爾·薩爾恩,巍然屹立於此,而薩爾恩也是這個古老家族的姓氏。
如同安格瑞爾家族經營着伊泰恩王國第二大城市——安格瑞爾,薩爾恩家族同樣以他們的領地爲傲。
由於薩爾恩家族距離瓦爾鐵砧相當近,這片關鍵要地的防禦重任自然落在他們肩上。這也是阿薩尼爾被派往這裡的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另一個原因,是他擁有一隻強大的巨龍夥伴。
原本交代完軍務、準備轉身離開的阿薩尼爾,突然停下腳步,像是回想起什麼重要的細節。他回頭,眼神凝重地望向依舊站立未離去的叔叔,語氣中多了幾分不容忽視的威嚴。
“將那羣瓦爾祭司組織起來,必要時……”
“我知道!”阿斯塔里昂的眼中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說罷,他再次重重點頭,堅定如鐵。
阿薩尼爾微微頷首,隨即轉身離去。
然而,就在他剛邁出腳步的瞬間,耳畔突然傳來一聲急促而堅定的呼喚,帶着一絲不容忽視的嚴厲與關切。
“阿薩尼爾!記住,偵查完畢後馬上回來,切不可冒進!”
此刻,阿斯塔里昂心中涌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慨,彷彿風暴來臨前的那股胸悶壓抑,讓人無法舒展,卻又無從訴說。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這番叮囑,將內心沉甸甸的不安和憂慮,轉化爲簡潔有力的告誡,傳遞給這位驕傲而又固執的侄子。
“我知道。”阿薩尼爾的聲音簡短有力,沒有回頭,只是稍稍側過頭來,投以一個堅定的迴應。
話音落下,他便快步離開。
『於是,我就這樣受僱於雷馬斯親王,而在我身側站着的是精靈領主阿薩尼爾與他的巨龍——死亡之牙。阿薩尼爾曾告訴我,死亡之牙只是對這條巨龍真名的粗陋翻譯。或許如此,但我敢說,這個名字再貼切不過了。多少敵人被它噴吐的烈焰擊潰、燒盡,遑論它的獠牙與利爪——我已經數不清了。
死亡之牙比一幢聯排屋還要龐大,比一座要塞還要堅固。我親眼見過一發炮彈在它的鱗甲上彈開,而最讓我意外的,是它竟然還有幽默感。
有一場戰鬥,我們面對的是一羣身着黑黃兩色的綠皮怪物,士兵們叫它們——夜地精。它們中有個揮舞着流星錘的瘋子,幾乎就要衝進我們的陣線。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死亡之牙從天而降,一把抓住那小個子尖叫着的傢伙後頸,直接將他丟回了自己陣中,隨之而來的混亂讓那些地精四處尖叫逃竄。
在空中,我聽到一個低沉的‘呼——呼——’聲,這才意識到,死亡之牙正俯瞰着正四散奔逃的夜地精……它在笑。地精們也聽見了。一隻巨龍用輕蔑的笑聲,幾乎擊碎了它們的士氣,結果它們全都潰逃了。』
——卡羅堡戰犬團軍士烏勒爾
『勝利終於觸手可及,然而,毫無預兆地,一隻巨大的綠色巨龍從天而降,擋住了我們的去路。它的牙齒如同鐮刀,鼻孔中噴出帶着膽汁般惡臭的綠霧,而它的背上,坐着一位傲然的戰士。那便是我們第一次見到阿薩尼爾……』
——摘自《岡特·弗里斯海姆的輝煌冒險錄》
死亡之牙——在古老的艾爾薩林語中意爲『天上的復仇』,他的外形與噴吐出的龍息,都與遊弋於埃爾辛·阿爾文林海中的森林龍有着驚人的相似之處。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死亡之牙並非森林龍,而是一隻真真正正的火龍,只不過在某個不爲人知的年代裡,經歷了某種神秘的變異。
至少,死亡之牙自己是這麼認定的。
此時此刻,他似乎已然預感到眼前即將爆發的戰火。方纔還在蜷縮淺眠,享受着愜意的休憩,如今早已警覺甦醒。他四肢穩穩踏地,碩大的龍翼微微展開,尾巴在地面有節奏地輕輕拍擊,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是屬於他的專屬待命姿態,一種宣告:一切準備就緒,隨時迎接戰鬥!
阿薩尼爾看了夥伴一眼,搖頭拒絕了扈從遞來的乾糧和水袋,反而沉聲問道。
“酒。” 扈從的嘴角微微抽動,露出一個不情願的表情,但還是慢吞吞地從腰間解下那隻沉甸甸的酒袋。
然而,他的手還沒來得及伸到阿薩尼爾面前,那隻急切的手已經搶先一步抓了過去。
下一瞬,酒袋被擰開,濃烈的酒香與熱意一同涌出,阿薩尼爾仰頭灌下,一股滾燙的酒液沿着喉嚨燒入胸腔,一部分卻沿嘴角溢出,順着他的下頜與脖頸滑落,在盔甲表面泛起幾道暗色的痕跡。
“舒服!”
他重重地吐出這個詞,像是在用酒精驅趕心中的沉悶。酒袋被粗暴地塞回扈從手中,金屬護甲與皮革之間發出輕響,隨即他暴喝一聲,令身邊的空氣都似乎緊了一瞬。
在此之前,他的精神狀態一直低迷,整個人都透着一股疲倦。
他在洞窟中唱響龍之歌時,傾注了大量的力量與精力,聲聲吟誦彷彿把他體內的靈魂都抽空了。等走出洞窟後,他甚至連片刻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迫投入到一場新的緊急事務中——籌集軍隊、整合人員、下達命令、傳遞信件……每一環都如同巨石壓肩。
緊接着,又在沒有任何休整的情況下,急行軍趕往此地。
這一袋辛辣而濃烈的酒,如同一陣火焰,從喉嚨一路燒到心口,硬生生將他那幾乎熄滅的精神重新喚醒。那一瞬,他甚至感到耳中轟鳴,血液在體內變得滾燙,呼吸間帶着熱浪。
他甩了甩頭,抹去嘴角溢出的酒水,酒香和金屬味混在盔甲上,帶着一種即將出徵的氣息。
隨後,他一個跨步登上了死亡之牙的龍背,盔甲在龍鱗上發出低沉的摩擦聲。坐進龍座,他伸手抓起粗重的鎖鏈,將自己牢牢固定在座位上。
在空中,哪怕是龍背上的一陣突兀俯衝,也足以將一個疏忽的騎士甩落下去。
與此同時,扈從們早已將他的龍槍準備就緒,長槍如同黑夜中凝成的長雷,閃着寒芒。
偵查固然是任務,但他從來不是那種只看不動手的性子。對他而言,偵查和進攻之間,並沒有什麼明確的分界線。
“死亡之牙,我們出發!”他高舉龍槍,聲音如同擊響了出征的戰鼓。
另一邊……
阿拉洛斯原本回頭只是想確認一下戰場態勢,卻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一種……讓他難以形容的景象。
黑色方舟上空,那一片翻涌的奇景,讓他下意識冒出了一個詞——『海鮮盛宴』。
他仔細想了想,覺得這個形容雖然荒謬,但似乎又莫名準確。即使不準確,他也實在找不到別的合適詞彙來替代。
自從與達克烏斯接觸後,他以爲自己已經見多識廣,天下之奇事不會再讓他驚詫。然而,眼前這一幕,卻再次顛覆了他的認知。
他無法理解,這些原本只能在深海中悠遊的海獸,爲什麼會出現在天空中?
爲什麼螃蟹能在空中快速突進?
爲什麼鯊魚、鰻魚、海龜……都能在空中游曳,彷彿天空是另一片浩瀚海域?
“陸游器。”泰蘭鐸不急不緩地回頭瞥了一眼,拋出瞭解答。
“陸游器?”阿拉洛斯眯起眼重複了一遍。
“是的,陸游器,達克烏斯起的名字。”泰蘭鐸帶着一絲無奈的吐槽,“不過我一直覺得這個詞很不準確,按理說,應該叫空遊器纔對。”
“無論叫什麼,這些海獸爲什麼能飛?”阿拉洛斯的疑惑並未減少,反而更濃。
此時,泰蘭鐸的目光已不在海面上徘徊,而是轉向了第一道隘口——準確地說,是那座哨站。哨站下方,厄衛們正艱難且快速地前進,而哨站早已被原本駐守的士兵棄守。
“是陸游器的作用,激活後,會把海水性質移植到空氣中。這就是原本生活在海里的海獸,能如同在海中一般,在空中游動的原因。你仔細看,它們並不是飛,而是在遊。”
泰蘭鐸的語氣像是在上課,帶着理所當然的冷靜。
說完,他正準備轉頭去觀察駁船,查看陸軍的行進情況。
然而,就在他即將轉頭的那一瞬,一個龐大到幾乎遮天的黑影,從山體的另一側緩緩浮現出來。
“別再盯着那該死的陸游器,也別管那羣海獸了,敵人來了!”
死亡之牙載着阿薩尼爾沿着山體徑直而上,龍翼劃破氣流,發出一陣陣震耳的呼嘯。高空的風像刀子一樣拍打在他的盔甲上,令他的披風和龍槍尾綴在狂風中獵獵作響。就在飛越山峰的那一瞬間,眼前的視野驟然開闊,如同從幽暗的洞口踏入了無垠的天穹。
阿薩尼爾眯起眼,順勢展開偵查,他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那一艘艘巨大的拼接駁船,在他看來,它們如同被縫合的巨大屍骸,浮在海面上。駁船船身和之間的連接通道上,密密麻麻地挪動着無數黑點,就像一羣在糖漬麪包上爬行的螞蟻,但他很清楚,那不是螞蟻。
那是士兵。
準備上岸的士兵。
準備接下來攻擊瓦爾鐵砧的士兵。
他們的每一次腳步,都是在向戰爭的火口逼近。
阿薩尼爾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還沒來得及開口,死亡之牙便彷彿讀懂他的意圖一般,忽然收攏雙翼,猛地向海面俯衝。整個身軀宛如一柄綠色的戰矛,直指那片駁船。龍鱗與空氣劇烈摩擦,激起一陣低沉的轟鳴,猶如戰場的前奏。
狂風撲面而來,阿薩尼爾在龍背上大笑,那笑聲在風中拉成長長的迴音,帶着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快意。
一旦巨龍就位,一旦吐息噴吐而出,等待這些敵人的,將是赤裸裸的死亡!
逃跑的時間已所剩無幾!
若這些敵人還有一點自知之明,那麼在巨龍到達前,他們最好立刻跳下去,跳進冰冷刺骨的海水中,避開那條無法躲避的死亡之線,避開足以將肉骨化爲灰燼的龍息。
然而,就在他緊握龍槍,呼吸急促,等候着那一擊的降臨時,他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一瞬間,笑意像被人猛然掐滅的火焰,徹底凍結在他的頭盔之下。不可置信的神色在他眼底蔓延開來,他甚至懷疑是酒勁衝昏了腦袋。
他下意識伸手,揉自己的眼睛,但頭盔阻擋了手和雙眼之間的聯繫,他只能不停的眨眼,可眼前的景象並沒有消失。
他醉了嗎?
不……絕不是。
那是清醒到近乎冷冽的現實。
在他視線盡頭,一幕極度荒誕、卻又殘酷真實的景象正迅速逼近!
長尾戰鯊,背鰭如刀,尾部狹長如鞭,在空中高速甩動。它們張開血盆大口,滿口鋸齒般的利齒在陽光下反射着金屬般的光澤,像一列列整齊排列的屠刀。
巨甲龜緊隨其後,那背甲厚重到彷彿連山峰都能撞裂,甲面上佈滿傷痕與之前藤壺附着的痕跡,像一面經歷過無數次洗禮的古老城牆,它們每一次揮動四肢,都帶着一種壓塌空氣的沉重感。
成羣的利齒鰻在它們周圍蜿蜒遊動,身形修長而詭異,閃着寒光的牙齒在半空中若隱若現,每一次張口,似乎都能咬斷鋼鐵。
魔蟹……那更是徹底的怪物,雙螯巨大到足以夾碎一根船桅,堅硬的外殼如同黑曜石鑄成,它們揮舞着巨螯,帶着狂暴的氣息在半空快速移動。
還有一種類似鰻魚的生物,有一對前肢,末端長着能撕裂皮肉的利爪,頭上長着螺旋狀的尖角,可以用來刺死獵物和敵人;有一排排鋒利的牙齒,後肢末端長着一組如同鞭子一般的尾巴。它們的身體在風中如潮水般翻滾,尾巴每一次虛踏,周圍的氣流便如同水波一樣盪開。
這些海獸沒有翅膀,卻在空中以流暢的遊動姿態疾馳而來,就像海水被無形地搬到了天空,而它們是其中的霸主。
每一隻都比一艘小船還要龐大,每一聲嘶吼都像在掀動天與海的邊界,而且這些海獸的背上,竟還牢牢固定着蓄勢待發的杜魯奇戰士與冰冷的弩炮。那些弩炮在陽光下泛着刺目的寒光,彷彿已經鎖定了獵物,只等一個命令,便會將死亡傾瀉而出。
阿薩尼爾的心口猛地一緊,戰場被強行拖入到一個他從未設想過的維度。天空與海洋的界限在此刻被徹底抹平,敵人將海獸與空戰力量結合成了一種全新的殺戮形態。
死亡之牙在他身下低沉地咆哮着,喉嚨深處滾動着如雷的共鳴聲,龍鱗一片片豎起,折射出金屬般的冷光,那是它對威脅本能的迴應,他能感到龍背肌肉繃緊的力量,就像一張被拉滿的巨弓。
好在,他與這些海獸之間仍隔着足夠的距離,預定的俯衝打擊尚未被完全打亂,不久後,他與死亡之牙便能傾瀉第一波吐息,讓那些密集在駁船上的士兵與弩炮化爲灰燼。
等這一波攻擊結束後……
然而,就在此刻。
一聲高亢的巨鷹鳴叫穿透空氣,直鑽入他的耳膜,瓦解了浮現在他腦海中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