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以古聖神諭者的身份進入!”
緊接着,雷恩也毫不猶豫地跟着起鬨,毫無負擔地站了出來,堂而皇之地並肩站在斯普林特溫身旁,姿態自然,語氣裡滿是自豪與儀式感,彷彿那一瞬間,他不再是一個精靈,而是披上了神性外衣的古老代言人。
“我……暗影女王?”德魯薩拉猶豫片刻也加入了這一場鬧劇,但她只是張口喊了一句,語調上揚,尾音還帶着點試探,明顯處於口嗨狀態,根本沒有變化形態的想法,只是嘴上過過癮罷了。
站在一旁的阿麗莎和薩里爾對視了一眼,兩人眼神中充滿了古怪與無語,像是突然被捲進了某種中二劇場,還來不及吐槽,或是在研究是不是也加入其中。
然而,還沒等他們倆表態,達克烏斯開口了,語氣平靜,卻帶着一槌定音的分量。
“我將以烏瑪克的身份出擊!”
話音剛落,他便轉身,毫不猶豫地將右手按進了那凹槽的空置中。
沒有等待的間隙,沒有沉重遲滯的轟隆隆聲,也沒有什麼閃爍的符文開啓儀式。一切就像是被某個認定程序確認完成一般,在他觸碰的那一刻,那扇原本凝固在現實中的古老大門就那麼突兀地、乾脆地、徹底地消失了。
沒有轉場,只有開啓。
大門後面的不遠處,一道拱門悄然顯現,它沉默地立於原地,像是早就等待着被發現的守衛者。透過拱門,達克烏斯能看到一條幽深的道路,通往不知盡頭的黑暗深處,那黑暗不是單純的缺乏光線,而是一種彷彿能吞噬神智的沉靜,帶着某種古老的引力。
等了片刻,等到所有人反應過來,他微微一側身,做了個簡短的手勢。衆人心領神會,隨即在他的帶領下,緩步走向通道。
當他們抵達拱門處,一行人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隨着薩里爾打了一個響指,一道光亮術悄然亮起,宛如小太陽在掌中綻放,柔和卻穩定的光芒將四周照亮。
拱門的輪廓與細節在這一刻顯現無遺,古老的弧形邊緣佈滿了怪異、交錯、彷彿無視幾何規律的花紋狀浮雕,那些圖案不是精靈的雕飾,更非蜥蜴人慣用的對稱結構,而是某種更早期、更原始、更神性的意志印記。
而在拱門的頂端,雕刻着一隻形似蛤蟆的智慧生物,四肢粗短,雙眼微閉,神情沉思。
“奎許?”
薩里爾輕聲出聲,語氣罕見地帶着震動。他驚訝的並不是雕刻本身,這類浮雕他在埃爾辛·阿爾文時已經見得太多,沒有它們反倒更奇怪。讓他真正驚訝的,是從這拱門之中,他能感覺到正涌動着一股異常強大的能量波動。
一種與他熟悉的八風全然不同的能量。
如果他沒有判斷錯誤,那種波動是——奎許!
“奎許!”阿麗莎幾乎是第一時間接上,她的聲音堅定,沒有絲毫猶豫,直接確認了這一判斷。
“這……”德魯薩拉也面露驚訝之色。
達克烏斯挑了挑眉,眉宇微攏,目光變得深沉。他向前邁了一步,凝視着那道拱門,表情變得嚴肅,像是在解讀什麼晦澀的符文。
但很快,他搖了搖頭。
他並沒有看出什麼門道。
他沒有第二視,無法透過石料直接看到內部能量的流動路徑,也無法像薩里爾那樣通過第二視捕捉能量律動。
但他知道,他們在驚訝什麼。
魔法之風在極限壓縮後可以凝結爲實體,這便是能量石,是精靈系魔法的顯學。
而這些能量石的外觀大多如寶石一般光彩奪目,其顏色和切割形狀根據所壓縮的魔法之風類別而異,火焰系阿克夏之風壓縮出的寶石必然是深紅,生命系紀倫之風的結晶則是翠綠。
至於用途……更是遍佈精靈文明的方方面面。
裝備在杜魯奇艦船、扭曲炮和突襲艦上的秘法之球瞭解下,除了在大型器械上使用,能量石還能用來輔助施法者施法,火焰系施法者在大海上施法的時候就需要用到烈焰紅寶石。
此外,阿蘇爾施法者們還會使用能量石維持大漩渦的儀式運行,也會在維護引路石時藉助能量石穩定能量流。而在戰鬥裝備方面,能量石常被鑲嵌於武器、盔甲之中,形成各類魔法武器與防具。
然而……
奎許能量石,是不存在的。
在精靈的所有記載、所有體系中,奎許從未被壓縮過、凝固過,對於絕大部分精靈施法者來說,創造一個奎許能量石是一個困難且危險的研究實驗過程。
而現在,眼前這道門,門中涌動着的,是純粹的奎許。
這不該存在。
可它就在這裡。
當然,這對二代史蘭魔祭司來說根本不叫事。
從埃爾辛·阿爾文兜一圈回到露絲契亞大陸後,達克烏斯與馬大師進行了一次深入交談,專門瞭解奎許能量石的事宜。
結果在池子裡泡着的馬大師當場小手一舉,直接給他搓了一個奎許能量石出來。
不過……
不是當場搓出來的。
起初達克烏斯以爲像馬大師這種級別的存在,動動念頭就能完成製造,便安安靜靜坐在池裡等着。結果這一等,他居然等睡着了。等他悠悠醒來,馬大師遞給他一顆差不多與秘法之球等大、散發着奎許波動的能量石。
整個過程……差不多用了兩個小時。
怎麼說呢,奎許能量石,不具備量產性。
除非二代史蘭魔祭司們什麼事都不幹,一整天、一整週、一整年就窩在那搓石頭,那還有可能鋪開生產。否則就目前狀況來看,這玩意屬於高耗時、高強度、低迴報的特製產物。
更現實的情況是,大部分場合壓根用不上它,或者說無法適配。
比如說突襲艦完全沒必要使用這種級別的能量石,由德哈轉換而成的艾吉爾之風秘法之球,性能已綽綽有餘,壓根不需要再往上拔檔次。而且強行上奎許能量石對操控者來說也是一個很大的負擔,這直接導致絕大部分的術士無法像之前那樣操控突襲艦。
不過,這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新時代,不……新技術馬上來了!
“應該把丘帕可可叫來的。”心裡大概有了答案的達克烏斯有些迫不及待了起來,嘀咕一句後,他繼續動了。
精靈是從這個島上走出來的。
在他的刻板印象中,這地方要麼就是古聖的轉化工坊,要麼就是某種生物實驗室,裡面應該有着類似培養艙的裝置、瓶瓶罐罐什麼的,就像他曾在奧比恩的鉛堡裡發現的那些失落裝置一樣。
他當初找烏大師時,後者靈魂被重創,不就是泡在那種裝滿營養液的培養艙裡苟着的嗎?活像個待宰的冬眠體。
更何況,這個世界的絕大部分物種,本就不是自然進化來的,而是古聖根據某種超越邏輯的法則與意圖直接創制出來的。這裡指不定就藏着某些稀奇古怪的原始設計稿,說不定能發現些原型資料,甚至備用藍本。
隔壁靈族怎麼稱呼阿斯塔特來着?
蠻猴?
那靈族進行阿斯塔特改造後叫什麼?
靈猴?
啊,這是何等的褻瀆。
或是雷鑄神兵?
然而,不管是阿斯塔特也好,雷鑄神兵也罷,達克烏斯對這些並沒有興趣。在他眼中,精靈這種生物已經夠BUG的了。
除了力量稍微差點,其他方面全都拉滿。
要壽命有壽命,要身體素質有身體素質,要魔法有魔法,要混沌腐蝕抗性有抗性,連審美都是巔峰水準,可謂是完美生物。
根本不需要什麼增強,也沒有必要。
至於力量……
這世界有魔法啊,精靈有神功護體啊,力量的不足,完全可以用智慧、武技與魔法彌補。
有力量的北佬和綠皮是能用重武器給人開瓢,砸翻對手,有魔法的精靈同樣能啊,精靈有黃油刀。
既然如此,過分追求肉體力量並沒有太大意義,屬於典型的錦上添花?
一行人穿過拱門後,拱門悄無聲息地關上了。
達克烏斯停下腳步,回頭看了拱門一眼,眼神中帶着審視與警惕。隨後,他的視線掃向周圍那些散發着異樣質感的牆壁,與這個世界畫風完全不同的牆壁再次出現在他面前,那種古老而先進的結構、線條感極強的符文排列方式、金屬與石質融合的質地,無不昭示着一個事實:這是古聖的傑作。
如果他判斷沒錯,這道拱門不只是關上了那麼簡單,它在關閉的一刻,屏蔽了他的感知,同時也切斷了通往現實世界的某種聯繫。更有可能的是,當拱門閉合時,一條全新的通道、一段被隱藏的路線,悄然在空間中重組、浮現。這不是封閉,而是一種轉化。
這時候,薩里爾也停下了腳步。
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組成牆壁的一塊巨石。指尖所觸,是一種出奇的光滑表面,甚至不像石頭,反而像某種打磨至極致的奇異合金。其上密密麻麻刻着無數棱角分明、卻不失對稱美感的符文——這些符文,他在埃爾辛·阿爾文時見過,那是他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古聖留下的語言。
岩石之下,他隱隱感受到能量的涌動。不是那種暴力型的能量,而是一種沉潛在岩層之中的脈動,如同蟄伏在地底深處的星光,緩慢卻堅定地流動着,就像自造物之初便在這裡安眠,從未停息。
他收回手,低聲呢喃了一句,然後悄然跟上隊伍的步伐。
他們一路前行,直到來到最深處的那座拱門前。
這是一扇巨大的石門,紋理厚重,關閉着,冷冷地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如同一位沉默千年的守門者。
衆人停下。
薩里爾走上前去,開始仔細研究拱門上的那些繁複符文。他用指尖描摹每一條線條的走向,試圖在混亂中尋出某種秩序。他看出這些符文是一個完整系統的一部分,蘊含着某種潛藏的能量傳導結構,於是他緩緩施放了一個占卜咒。
頃刻間,整張錯綜複雜的魔法脈絡展現在他眼前。
他站在原地,目光緊緊鎖在那宛如蛛網般延展出去的符文網絡上,眼中是掩不住的震撼與敬意。
這果然是天才之作,就像是一百萬只蜘蛛花了一千年的時間織就了一張紛繁複雜的大網,層層交織,環環相扣,邏輯嚴密到近乎病態,幾乎沒有任何冗餘。他自認在魔法領域研究了幾個世紀,但眼前這張魔法之網,依舊讓他感到目眩神迷,自己就像一個尚未入門的學徒。
其中一些咒語,他辨識出是保護咒,但大多已經因爲時間流逝而失去了應有的效力,磨損殆盡,不再具有當年的威能。
可他更關注的,是這些保護咒背後保護着的東西。
這些咒語共同守護着一扇門,一扇真正的大門,一扇通往其他地方的門。
遠古時期的精靈是知道這扇門的存在的。
但因爲他們的『主』——也就是古聖,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封閉了這裡,他們的祖先便遵從命令,選擇了不去打擾,不去觸碰,不去試圖開啓。
而現在,這一切由他們重新揭開。
站在一旁、同樣在檢查的德魯薩拉,心中閃過一些想法。
她忽然想起遠古時期精靈爲了維護奧蘇安的穩定而建立的那個龐大的魔法網絡,那些環繞整個大陸、連接能量焦點的引路石陣。
想到這裡,她那張美麗的臉龐勾勒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阿蘇爾……一直認爲那些宏偉的魔法網絡是他們自己的創造,是他們才華的極致體現。
可實際上呢?
那些所謂的系統,本質上只是對古聖留下的東西做了一些加減修改,是建立在前人基礎上的衍生物而已。那些古代法師,再強大,也不過是拾遺補缺的改裝者,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沒有他們,就沒有現在這個世界。
當然,現在想這些事沒有任何意義。
時代已經改變,歷史不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現在有一件事要做。
她必須找出這一切的根源,並且解決它。
她的愛人,要穿過這扇門。
“我準備好了。”
片刻後,德魯薩拉低聲說着,聲音裡帶着一絲隱隱的緊張,但更多的是堅定與自信。她認爲自己已經找到了打開拱門的正確方式,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暫停了一下動作,目光在自己身上掃過,逐一確認法袍與護身符上的防護符文是否全部運轉良好。
“我也準備好了!”阿麗莎平靜地說道。
“我們開始?”薩里爾輕聲說道,話音未落便側頭看向達克烏斯,眼神中滿是徵詢與等待。
達克烏斯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像是按下了某個遙遠時代留下的啓動器,三位施法者立刻動了起來。
他們開始低聲吟唱,咒語如潮水般從他們的嘴脣中涌出,帶着某種悠遠古老的韻律,他們集中身上的能量,腦海中每一道咒語通路都在此刻點亮,隨後伸展開來,如觸鬚般去觸碰那座拱門中沉眠已久的咒語。
他們緩慢地、小心地,將自己的能量與古聖遺留的能量系統接駁、交匯、糾纏、融合。
一開始,什麼也沒有發生。
三位施法者不約而同的互相對視了一眼,但他們剛想要調整節奏,拱門便悄然有了反應。
起初只是極其微弱的一絲震動,如同沉睡的巨獸眼皮微動。然後,那力量逐漸增強,如涓滴匯聚成涌流,如晨光穿透雲層,如某種封印被緩緩鬆動。
德魯薩拉最先感受到變化,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拱門上咒語內部的結構正在發生細微但連續的重組,一種光芒從某塊石頭的邊緣閃現,繼而像水紋般一圈圈蔓延出去,連接另一塊石頭、再下一塊……最終,整座拱門宛如活過來了,光芒閃耀,將一切照亮。
通道打開的那一瞬間,達克烏斯的眼睛亮了。
他感應到了,他能感覺到——石板的存在!
但他沒有第一時間衝進去,他站在門前,目光銳利地投向通道深處。他感受到了,那是一種遠方傳來的極其細微的顫動,像某種能量在通道之中激盪,尚未平息。
這意味着什麼?
可能是激活後的餘波,又或是……通道深處的存在,在迴應他們的開啓。
片刻後,他做出了決定,率先跨過拱門。
隨着他邁出那一步,周圍的景物發生了變化。
一個與之前畫風完全不同的封閉岩石走廊,巨大、厚重、沉默不語,宛如深淵底部的一段神秘隧道。岩石表面整齊地雕刻着古聖符文,每一個符文都像是沉睡中的眼睛,凝視着進入者。
跟在達克烏斯身後的德魯薩拉,也清晰地感受到這股蘊藏在隧道之中的能量,那是一種不是從表層流淌,而是從整座結構本身滲透出來的力量。它就像呼吸一樣,隨着她的步伐,緩緩流動,在雕像與符文之間穿梭,構築出一個始終處於運轉狀態的能量網。
而薩里爾則被眼前的一切徹底吸引。
他的視線落在牆壁上那密密麻麻的浮雕符文上,思緒開始飛轉。他不禁在心中發問:矮人是否正是從這些符文中獲得了靈感?是否正是這些浮雕成爲了矮人符文魔法的祖型?亦或者,這一切不過是個巧合?畢竟符文作爲一種結構化語言,存在於多個文明也並不罕見……
又或者……是古聖主動教會了矮人,給予了他們使用符文魔法的知識,而這些浮雕,只是那段教學計劃的備份?
他內心深處的學術好奇被猛烈喚醒。
他希望有時間仔細研究這一切,甚至已經在心中構思要繪製一整份詳盡的草圖,帶回去分析與比對。可當他瞥了一眼走在前方的達克烏斯時,他知道,現在不是停下來做研究的時候。
達克烏斯沒有任何停留的想法,步伐堅定,目標明確。
於是他也動了,默默跟上,沿着這個隧道繼續前進。
他知道自己正置身於一箇中轉站,一個介於現實與混沌之間的界域,一個被故意藏匿起來的空間節點。這不是奧蘇安,不是任何已知世界。這裡靠近伊希爾,卻不是伊希爾的一部分。他彷彿正站在一個巨大的豎井邊緣,而那個井,正向下延伸到近乎無限的深度……
這些走廊,很奇怪。
非常奇怪。
隨着他的行進,他注意到走廊似乎在悄然變化,變得更大、更寬、更深,像是某種空間摺疊正在緩緩展開,又彷彿這個地方在迴應他們的腳步而進行着自我調整。
時間與空間似乎不再是恆定的。
他擡起頭,發現牆壁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越來越高、越來越薄,就像某種逼近極限的邊界線。而在某些地方,岩石已經開始磨損,細密的裂縫之間,透出詭異的光芒——那不是自然光,也不是魔法光,而是某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色彩。
像是……裂縫背後,另有一個世界。
然而,無論走廊如何變化,方向始終只有一個。而盡頭,終究會到來。
達克烏斯向前走着,腳步沉穩,每一步都踏在那令人敬畏的符文石板上。他的目光始終盯着前方,終於,他的腳步在某一刻輕輕頓住。
在他面前,地面忽然微微震動,隨即一道底座從岩石地面中緩緩擡起,彷彿被某種沉睡的機制喚醒。沉重而低沉的轟鳴迴盪在走廊深處,塵埃簌簌而落,一段短階梯就此顯現。
階梯盡頭,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他站在那片領域的門檻上,一時竟忘了繼續邁步。目光所及之處,是一處幾乎無法用語言描繪的空間,一處被光輝所吞噬的聖地。
“多麼美麗的景象!多麼不可思議!”他低聲喃喃,彷彿連呼吸都被這畫面撕裂又拼接,只剩下一種接近癲狂的讚美。
“它是如此明亮,像被無數太陽照耀的珍珠一樣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