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觀禮的一衆夫人卻是不知她心思,心中卻是暗贊木柔桑,都道她是個知書達理的小姑娘。
“來得早的不如趕得巧的,蘇淑人,今兒可是要叫你白跑一趟了,本宮還沒給人當過正賓呢!你今兒可不許惱我,定要依了本宮方可。”也不知懷慶公主心中打的什麼主意。
那位蘇夫人便是左夫人的手帕交,特意請來爲木柔桑當正賓的。
“公主喜歡便好,卻是木小姑娘的福氣呢!”蘇夫人也不生氣,人家公主屈尊降貴給木柔桑行及笄禮,卻是旁人求不來的榮耀。
懷慶公主完全把這兒當成了自己的家,很是自然的坐於廳堂裡,瞧着贊者以盥淨手,於西階就位,木柔桑面向西跪坐於笄者席上。
她一直到贊者爲木柔桑梳完頭,梳子又極講究的放在了她跪着的草蓆南邊位置上,懷慶公主這纔在左人佑夫婦及老夫人等人的陪同下,方來到東階之下淨手,拭去水珠,與木柔桑互作揖後,方纔歸了各自的位置。
便聽得司者唱道:“初加!”
懷慶公主便起身行至木柔桑跟前說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然後彎腰與木柔桑平視。
又小聲道:“睿兒的眼光當真不錯!”一句話便叫木柔桑後脊涼透,全身緊繃僵硬在那裡。
懷慶公主卻似沒有看到她的神情,又揮手示意司者退下,並沒有從司者所端的盤中取出發笄,而是自頭上拔下一支赤金鑲紅寶石鳳尾簪。
又伸手勾起木柔桑的下巴仔細端詳了一番,笑道:“是個好顏色,這簪子戴你頭上到是多了一份活潑。”復又把手中的金簪插於木柔桑素淨的髮髻上,自此,木柔桑告別了雙丫髻,將青絲輕輕綰起。
懷慶公主仔細打量了她一番,又對贊者說:“正笄!”
待到贊者爲其正笄後,左夫人又領着她與來的參加及笄禮的賓客見禮,一一認識了一番,又收到不少的見面禮,喜壞了後面捧着托盤的春風,只道京城的夫人都不把銀子當銀子使。
一圈下來左夫人臉上已顯疲態,木柔桑心疼地說道:“舅母可是累壞了,現下賓客見得也差不多了,不若你先去坐會子。”
“好孩子,我也正要叫你隨了贊者去東廂房坐會子,把素衣襦裙換上,等下還有二加,三加!”
木柔桑在左夫人的安排下,隨着贊者入了東廂房換了一身大紅金絲穿花蝶襦衣裙,春染又端了一個碳盆子過來,放在她身旁不遠處,說道:“姑娘可是累了,要不歪會子?”
木柔桑搖搖頭,說道:“春風,給我沏杯子濃茶來,等到三加過後,怕是要累壞了,等午飯過後,你們也自行散去睡上兩個時辰,今兒是過年,怕是家中又要鬧騰到半夜了。”
“可是呢,到了下晌午,怕是就咱們府裡頭最是安靜不過。”春意也跟着笑說,又端了一盤子糕點過來,說道:“姑娘,從早上到現在,你就只空肚子吃了杯梅花茶,先吃兩塊墊墊肚子。”
木柔桑略皺看了看那乾巴巴的點心,復又搖了搖頭伸手把春意遞過來的盤子推開,說道:“不吃,不吃,拿開!見着這些越發沒胃口!”
春景卻是剛好從外頭進來,手上還提了個小食盒,正好聽見她在使性子,便笑道:“要我說,咱姑爺就是好,這不,早就猜到姑娘沒胃口,年三十還叫人家廚師給姑娘做了幾個涼菜,又隔水溫了溫,說是即能叫姑娘開胃又能裹腹。”
“是什麼東西?”木柔桑一時好奇了!
春景提了小食盒放到她面前的,說道:“姑娘,快瞧瞧!”
木柔桑迫不及待的揭開那食盒,卻是一小碟麻辣醬牛肉,但是又不油膩,又瞧見盒子裡單放了一些小竹籤,便拿起來叉了一小片放嘴裡慢慢品嚐。
“你們也嚐嚐,這牛肉裡卻是沒那咬不碎的筋,淨是上好的牛肉片,不膩不說,就是吃起來麻麻辣辣的,越吃越有胃口。”
木柔桑又吃了兩三片,胃口到是大開了,便又從一旁的小碟捏了塊糕點放嘴裡,又吃了兩片牛肉,方纔停下來。
“姑娘不吃了?”春意見她到是多吃了兩口。
木柔桑搖搖頭,又吃了一口茶方纔說道:“不吃了,春風,沏杯子溫茶給我漱口。”
幾個丫頭伺候完她,見二加時辰還沒到,便也吃了幾片牛肉,咬了兩塊糕點塞肚子裡,都是不敢多吃,只是墊墊肚不讓肚子打饑荒。
才弄妥這些事,便聽到外頭有小丫頭來稟,說是二加時辰到了。
木柔桑方纔由春染、春意扶着,春風、春景隨伺其後,又行至花廳內跪於先前的草蓆之上,懷慶公主來她面前,又道:“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這一次卻是從司者遞來的托盤中接過一對鎏金蘭花並頭釵,彎腰輕輕爲木柔桑戴上,又請了贊者幫忙正笄,這二加算是完成。
木柔桑還沒來得及喘上口氣,又被催着進了東廂房,這一次卻是換上了金絲纏枝梅交領曲裾深衣。
又因她父母不在,復出來行大禮時拜的是老夫人與左人佑夫婦,又謝過了懷慶公主。
懷慶公主到是坐着受了她的禮,又聽到外頭司儀喊“三加,及時到!”
木柔桑又行至草蓆上跪後,便見得懷慶公主來到她面前說道:“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
一旁的贊者便爲她取掉髮釵,這次卻是要爲木柔桑加釵冠。
木柔桑的眼皮子略動了動,瞧見是一鑲雪狐皮赤金五彩薔薇小花冠,原本還有些壓不住的花冠,因添了一圈雪狐皮子相襯,卻是在貴氣中憑添了幾分活潑。
至此三加完成,春染扶了她站起來,小聲說道:“姑娘,得回東廂房換禮服了。”
木柔桑兩輩子纔有這麼一次及笄的機會,卻是屁顛屁顛地堅持完成下來了,到得此時她方纔鬆了口氣,輕輕點頭示意春染扶她回房。
去換了與花冠相襯的鏤空刺繡薔薇花織緞寬袖禮服,這才向各位觀禮者道謝。
“夫人,有位自稱是忠義侯府的婆子,說是忠義侯夫人差人的。”左夫人身邊得力的大丫頭之一翠鸚進來回稟。
左夫人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瞧了眼被衆位夫人環繞地懷慶公主,忍不住啐了一口:“兩面三刀,她不過是瞧着懷慶公主到府中來了。”
想了一下便又道:“罷了,叫她進來吧,我今日若是不客氣待之,怕咱桑兒嫁過去後又要受苦了。”
翠鸚忙勸道:“夫人多心了,那婆子怕也是被打發來送禮的。”
左夫人道:“我知是送禮的,京城哪個不說那位忠義侯夫人慣是賢慧的,你我心中又豈不清楚到底是怎回事,罷了,罷了,去叫個人把桑兒請過來。”
左夫人說完這話臉上疲態盡顯。
木柔桑正被一幫子夫人圍着,就似在看那籠子裡的稀奇物,好容易見到左夫人身邊的另一丫頭翠珠來請她。
忙告了聲罪,便離開了那堆人羣,隨着翠珠來到左夫人面前,親膩走到她身邊,幫她捏捏肩膀。
“舅母,可是找我有事。”
左夫人半眯起眼睛笑罵道:“難怪老夫人非要叫你猴兒,雖及笄了,卻還是個長不大的孩了。”
“咦,外祖母人呢?”木柔桑此時才發現左老夫人不見了。
“你外祖母到底年紀大了熬不住,先前你先三加時,她便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了,待你三加完後,我便令冬梅幾人扶了她回房睡去了。”左夫人笑着拍拍她的小手。
又道:“方纔打發人叫你過來,便是有一事需告訴你,忠義侯夫人打發人來給你送及笄禮了。”
木柔桑聞言擡頭向人羣裡看去,先前觀禮的衆男賓,已經由左人佑請了去前頭正廳入席吃酒了,是以,她並沒有看到楊子軒。
“忠義侯夫人?”她會有那麼好心?木柔桑秀眉輕擰。
左夫人瞧了說道:“要我說,她不過是看見懷慶公主來了,又因今日到場的多是三品淑人,這才巴結着來送禮,哼,不過是個封號罷了,還真覺得自家高人一等呢!”
木柔桑聞言笑道:“舅母莫要生氣了,橫豎往後我自是要分家出來過的,她是個什麼性子我自是明白,子軒是個有出息的,以後分家了,閉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不管她那邊的那些個破事。”
“是呢,你我初來京城尚不知,忠義侯府這塊子招牌卻是爛在了糞坑裡,他家的那個世子在京裡是出了名的混人,天天不是遛鳥鬥蛐蛐兒,便是瞧上了那顏色好的姑娘,搶了回去當丫頭。”左人夫卻是十分不看好楊子智,覺得他就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
遂又道:“那世子仗着家中得勢,三天兩頭的惹事兒,偏因這忠義侯夫人的孃家最得太子信任,也無人敢明言告狀,只當是吃了悶虧,又因這混人每每惹了事,不過是使些銀子給對方,只因沒有鬧出人命案來,那些窮困家見了銀子自是不敢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