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 喜馬拉雅雪人 1
已經是午夜了，k2登山營地中卻依然亮着燈，隔壁帳篷的一羣人還沒有睡覺的意思，依舊在興致勃勃地玩撲克。
羅特把自己裹在睡袋裡，藉着檯燈的柔和光線，拿着一本破舊的《神經浪遊者》百無聊賴地看着，這已經是他第十次閱讀這本書了。
他的女友蓮恩坐在帳篷另一邊，饒有興趣地修剪自己的指甲。
“真沒意思，或許我們來參加這次登山行動根本就是個錯誤。”
羅特嘆了口氣，把手中的科幻小說扔在一邊，凝視着蓮恩蒼白而美麗的臉龐，問道：“我們現在下山如何？”
蓮恩搖搖頭，認真地和他對視：“我們已經等了這麼久，爲什麼不能再等幾天呢？要攀登這座山，需要等待一個好時機，不然我們很可能會死在山上，世界上最危險的山峰可不是說着玩的。”
“等待，老子已經等了三個月了！有這種時間早就在珠穆朗瑪峰登頂了，來這裡根本就是浪費時間。”他幾乎是氣急敗壞地大吼起來。
隔壁帳篷裡很快傳來模糊不清的罵聲：“如果你的聲音造成了雪崩，我們會殺了你的！蠢貨。”
“滾蛋吧。”羅特大聲罵道，然後從睡袋裡爬出來，飛快地穿好防寒衣，拉着蓮恩的手：“走，我們現在就離開這兒。”
“放手！”蓮恩的手被他拽的生疼，惱怒地大叫起來：“你瘋了嗎？”
羅特可不管這麼多，粗暴地把她拉起來。
莫名其妙的憤怒，驅使着他的身體做出怪異的行動，他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他也不想知道。
“我們不能就這麼走下去，需要聯繫山下的嚮導！”蓮恩委屈地說着，可是羅特卻沒有一點動搖的意思：“穿上防寒服，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裡。”
“別開玩笑了……”蓮恩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帳篷外巨大的怒吼聲打斷了。
猶如獸吼的聲音在寂靜的營地中顯得格外清晰，似乎是從不遠處傳來的。
羅特的怒火被疑惑所取代，和同樣是一臉迷茫的蓮恩對視一眼，聲音低沉地自言自語：“這是怎麼回事？”
然後，他們聽到外面傳來瘋狂而壓抑的慘叫聲。羅特能認出這些混雜的慘叫聲，是另外兩個帳篷裡的登山者發出的。
“發生了什麼？”蓮恩這時候也飛快地穿上防寒服，兩個人充滿困惑地看向帳篷的門。
難道是雪崩？
羅特突然想到一個恐怖的可能性，不過又很快地排除了這個想法：如果是雪崩的話，他和蓮恩肯定也早就死了，在這麼近的距離沒可能不被波及。
“到底發生了什麼？”
聽到蓮恩顫抖而恐懼的聲音，又有一股無名火從羅特心頭升起，他拖着蓮恩一言不發地衝出了帳篷。外面依舊是一片漆黑，除了他們的帳篷，另外的兩個帳篷都被撕爛了，地上零亂地散着很多登山用具，還有噴射狀的血跡。
“啊啊啊！”蓮恩突然驚恐地大叫起來，後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
羅特皺着眉頭看向她目光所及的方向，強烈而純粹的恐懼瞬間流遍全身：不遠處的雪地上，扔着幾具已經被撕扯的不成人形的屍體，殘酷的死狀令人不忍目睹，但他還是通過屍體旁散落的一些撲克牌，判斷出這些人就是剛纔還在旁邊帳篷打牌的那些隊友。
有沉重的腳步聲從另一邊響起，羅特慢慢地扭頭，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憤怒和麪前的傢伙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一個散發出腐爛氣息的龐大身影，正大步向他們走來，發出模糊而可怖的咕噥聲，似乎正在嚥着什麼東西。
蓮恩這時候已經幾乎嚇癱在地上，羅特想拉着她逃離這裡，卻發現自己也無法移動分毫。
是太過恐懼，還是高原反應導致的反應遲鈍？他察覺到自己的雙腳就像是有千斤重，根本無法邁出一步，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死亡的化身越來越近。
不斷逼近的大傢伙揚起手，把一個血肉模糊的東西扔到羅特面前，這東西掉在地上立刻噴出猩紅的鮮血，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發出一聲壓抑的怒吼，用盡全力邁出了第一步，拉起被血濺了一身的女友：“快跑！”
在極度嚴寒中，羅特能感覺到剛噴到自己臉上的血液凍成了冰碴，甚至來不及踏出第二步，巨大的黑影已經籠罩了他的視線。
緩緩地擡起頭，同死亡的面孔對視，即使是他這種無數次死裡逃生的職業探險家，也不由自主地大聲尖叫起來。
那身影不斷逼近，他已經被極端的恐懼耗盡了力氣，兩腿一軟，癱坐在已經昏過去的蓮恩身邊。
在剛纔看清對方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徹底崩潰了。
白色的雪不斷飄落，覆蓋了整個營地，狂風肆虐地咆哮着，爲這裡的登山者奏響了一曲哀樂。
……
次日上午，裹成了接近糉子的模樣，站在海拔三千米的山麓，擡頭仰視遠方高聳入雲雪山的張洛，隨口說了一句：“原來是k2，我還以爲是珠穆朗瑪峰。”
“k2比較難爬，適合藏匿。”同樣身穿一套厚重防護服的弗蘭肯斯坦解釋道。
——喬戈裡峰在登山界被通稱爲k2，海拔8611米，是世界第二高的山峰，同時也是八千米以上攀爬難度最高的山峰之一，曾經因爲百分之二十七的攀爬死亡率，被冠以“死亡之山”的名號。
這座山的冬季攀爬成功率幾乎是零，不過即使現在已經接近十二月，還是有悍不畏死——也可以說是瘋狂作死的“勇士”，在登山營地準備攀爬這座山峰。
但即使是那些征服過這座山的職業登山家也並不知道，在k2的深處隱藏着一座由機器人建立的寺廟。而張洛和弗蘭肯斯坦這次的目的，便是前往那座寺廟拜訪在其中隱居的機械僧侶——禪雅塔了。
由於還沒體驗過攀登高峰的感覺，張洛也並沒有選擇簡單粗暴的直接飛上山去，而是換上了厚重的防寒服，打算嘗試一下以“正常”的方式登山。當然，之所以沒有選擇飛行，還有其他的某些緣由：
附近可能會有類似於毀滅之鏡那樣的“防空炮”，若是直接上去，說不定會成爲驅魔人或是怪物的活靶子。在目前這種混亂的局勢下，張洛並不打算繼續作死。
“奇怪。”
看着空空蕩蕩的登山營地，弗蘭肯斯坦口罩上方露出的雙眼眯了起來，漆黑的長髮在狂風中不斷搖曳。
——若是平時，即使是冬天難以攀爬的時段，登山營地也應該有人在纔對，但今天卻沒有一個人，情況實在是有些不對勁。
走進一個黑色的帳篷，感受着裡面的餘溫，低頭看了看扔在裡面的睡袋和生活垃圾，張洛抱起雙臂評論道：“人好像剛走。”
“嗯。”弗蘭肯斯坦點點頭。
看起來，這裡的人出於某種原因慌忙離開了營地——如果是普通的撤離，他們應該是不會丟下睡袋的。
正在饒有興致的思考究竟是什麼情況，纔會導致登山者匆忙逃跑的時候。張洛聽到帳篷外面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他和弗蘭肯斯坦對視一眼，走出了空無一人的帳篷，只見幾名身穿白衣的傢伙，一邊咒罵着什麼一邊走了上來。和張洛二人的裝束不同的是，這羣人身上的並非是登山服，而是雪地迷彩作戰服。
“這地方真是要凍死老子……”走在最前面的士兵罵了一句，接着便看到剛從帳篷裡走出來的二人，於是皺着眉用英文問道：“你們是登山者？”
“是的。”張洛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胡扯，同時仔細觀察着眼前的這羣人。
這些士兵的背後都揹着大型射釘槍，看起來像是爲了避免槍聲引發雪崩，纔會選擇這種武器。雖說不知道他們的戰鬥力如何，但從打頭的大鬍子男人臉上蛛網般密佈的傷疤，還是能看出這些人應該是經歷過不少戰鬥了。
“還不下去，在這裡等死嗎？”大鬍子壓低聲音“提醒”了一句。
“我們正打算走，不過……”張洛眯起眼睛，突然開口道：“你們是僱傭兵嗎？”
——普通士兵不會被派到這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對抗異端生物的特殊部隊不會使用他們這種不入流的裝備，這些傢伙也只能是收了錢趕過來的傭兵了。
聽到張洛的話，大鬍子身後的六名士兵同時舉起射釘槍瞄準了他，大鬍子依然站在原地沒有動作，只是面色陰沉的問道：“什麼人？”
“我們的目的應該相同。”張洛臉上露出誠懇的笑容：“要不要一起行動？”
“他們是什麼目的。”一直沒做聲的弗蘭肯斯坦，用行刑者之眼發了條消息。
“我也不知道。”張洛悄無聲息的迴應，目光卻一直沒有從大鬍子的臉上移開，問道：“您意下如何？”
“我無法信任你。”留着絡腮鬍的士兵聲音裡帶上了些許危險的味道：“你以爲自己能活着離開？”
“哈，我倒是更對你們的性命感到擔憂。”張洛故作憂鬱的嘆了口氣，滿不在乎的說道：“既然不想一起行動的話，那我們先走了，再見。”
語畢，在那些滿懷殺意的士兵圍觀之下，張洛拉着弗蘭肯斯坦的胳膊掉頭就走，甚至都沒回頭看一眼。
直到離開了登山營地，把那些僱傭兵甩到視野之外，弗蘭肯斯坦才終於提問：“幹嘛，還要上山去找禪雅塔。”
“當然是跟蹤他們，我已經大概知道這些人在調查什麼了。”張洛說着從儲物空間裡取出潘多拉，向“地獄女王”詢問了那些士兵所在的位置，接着快步跟了過去。
“調查什麼？”弗蘭肯斯坦問。
在她提問之後，張洛自信滿滿的笑了笑，說出自己的推斷：“如果我的推斷沒錯，這座山上應該是出現了‘雪人’。”
“你怎麼知道。”少女稍稍睜大了眼睛，這已經算是她表達驚訝的最高形式了。
“我看到有個傢伙的登山揹包裡露出了《世界未解之謎》的半截封面。”張洛說。
“你腦子有問題。”弗蘭肯斯坦的眼神裡頓時帶上了毫不掩飾的鄙視。
“除了這之外，還有其他的徵兆。”張洛解釋道：“那些傢伙如果是來殺人的，應該不會使用射釘槍，這種兵器用來狩獵還可以，打仗就不那麼好用了。”
不過，弗蘭肯斯坦顯然並不贊同他的觀點，說道：“證據不確切。”
“哈，跟那些傢伙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有他們帶路正好更方便。”張洛說着繼續爬上山坡。
他和弗蘭肯斯坦的登山速度，自然要比那些僱傭兵快上不止一倍，很快便看到不遠處的雪地上，出現了那些身穿雪地迷彩服的身影。
呼嘯的風聲掩蓋了登山靴踏在雪地上的聲音，這個時間並不適合攀爬喬戈裡峰，纔剛抵達海拔五千米左右，那些艱難跋涉的傭兵就已經氣喘吁吁，一副腎虛的樣子。
“他們可能也是來尋找禪雅塔的。”弗蘭肯斯坦對張洛發來一條訊息。
“不，這些野蠻人怎麼可能拜佛。”張洛果斷搖搖頭：“相信我，這座山上肯定出現了怪物。”
說起喜馬拉雅山上的未知生物，最著名的應該便是傳說中的“大腳怪”，也就是“雪人”了，據說這種異端生物的身材高大，外形和人相似，身上卻覆蓋着長長的毛髮，他們動作敏捷力大無窮，時常有襲擊人類的記載。
雖說在人類的記載中經常出現，但即使是怪談研究會的資料庫裡，也並沒有關於“雪人”的文檔，這種怪物即使在異端生物裡，也算得上是未確認存在的“不明生物”。
沒人能證明它們存在，也沒人能確定它們不存在，就算是對異端生物來說，“雪人”也不過是個縹緲的傳說罷了。不過現在……
冰冷的寒風中，夾雜着某些刺鼻的氣息。
“我聞到了血的味道。”張洛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