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簾掀開一條縫隙,外面屠戶和喜仙兒斗的天昏地暗,正常來說肉眼是看不到喜仙的,可現在它們全部被屠戶的血肉污染,本就畸形的身體開始長出畜牲的毛髮和犄角,與喜神之間的聯繫也受到了影響。
娶親隊伍被阻攔在鎮子入口,身爲夜郎的白凰卻一點也不着急,她身穿吉服,騎着白色紙馬,表情不悲不喜,只是偶爾會看向花轎一眼。
高命本想着叫上白凰一起跑,對方好像根本沒有離開的打算。
“機會只有一次,我們先逃走再找機會回來救她吧。”男人低聲提醒高命:“別拖累人家。”
雙眼掃過屠戶的爛肉,高命盯着不遠處的巷子,他輕輕轉動銅鏡,確定沒有隱藏的喜仙后,一把掀開轎簾,身體似利箭扎進黑暗。
“什麼人!”
“敢躲在喜神的轎子裡,你身上沾了喜神的因果,你跑不掉的!”
一條條紅線鑽入高命身體,但卻如泥牛入海,沒有任何反應。
大部分喜仙被暴怒的屠戶纏住,只有兩個靠近轎子的喜仙過來追趕,雙方在巷子裡繞了許久,高命總算是將其甩開。
“真不可思議,我居然能被一個測試者從喜宅裡救出來?”男人不認爲自己設計的囚籠有任何漏洞,常人根本看不到喜仙,等能看到喜仙的時候,就是被同化的時候,所以就連張明禮的惡意都不敢隨便踏入喜宅的大門。
回到學堂,當高命揹着男人出現的時候,張明禮眼中的驚訝完全掩飾不住,旁邊的萬敏和萬陽姐弟臉上也滿是不理解,他們父親的筆記裡有過詳細記錄,張明禮的任務接了必死,想要獲得釋夢改造法只能軟磨硬泡,獲得張明禮的信任纔是關鍵。
“人我帶回來了。”高命將後背上長相和張明禮幾乎一樣的人棍放下,不過他沒有選擇將人交給張明禮,而是隔着春孃的衣服將殺豬刀架在了男人脖子上:“完整的釋夢法給我。”
目光在高命和男人之間移動,張明禮啞然失笑,他搖了搖頭,指着高命說道:“你小子在搞垮永生製藥這件事上,好像格外有天賦。要不是你佩戴着黑環,我都差點以爲你是從深層世界跑出來的鬼了。”
“說不定,他就是從深層世界跑出來的。”男人若有所思:“喜氣對他不起作用,規則也無法限制住他,奇怪,這太奇怪了。”
“傅書,想不到我們有生之年還可以見面。”張明禮緩緩靠近:“我把你當知己,配合你爬到了永生製藥最高處,你就這麼對我?”
“願賭服輸。”男人沒有抱怨和懊悔,只是眼底藏着無盡的苦澀。
“我忘記了救世者的名字,但他們留給我的所有東西,我都還記得,現在該物歸原主了。”張明禮的強大不在於自身實力,當初救世者們要進入深層世界去找人,唯有他因爲無法割捨下對妻子的愛選擇留在新滬,救世者們爲震懾新滬那些貪婪的大公司,給張明禮留下了大量詛咒物。
“我也不知道它們被轉移到了什麼地方,現在的我和你一樣,都是階下囚。”變成了人棍的傅書和張明禮以前似乎是朋友。
“當初你們用無數活人的命來阻止我使用詛咒物,我一個惡鬼不想造殺孽,結果誰知道你們對自己人竟然那麼狠,專門劃分出一塊街區,爲街區裡所有活人植入夢的詛咒,以他們所有人爲代價困住我……”
“別說了,這事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傅書痛苦的低下頭。
“逃避有用嗎?”張明禮笑了笑,不再搭理傅書,看向了高命:“你乾的很漂亮,我挑不出任何瑕疵,跟我進學堂,我來幫你釋放心中噩夢。”
在萬家姐弟複雜的注視下,高命用刀架着傅書進入了學堂。
一直對外敞開的木門緩緩關閉,從外面看學堂沒有任何變化,但內部已經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一張張破舊的課桌上浮現出神紋和血痕,那些紋路的終點交織在張明禮身上,在他心中點燃了一朵永遠不會熄滅的火。
“釋放噩夢需要夢引、點燃魂火和承載噩夢的神龕,這些其實你都有,我只是起一個引導的作用。”張明禮有些無奈的讓高命放下刀:“不用這麼謹慎,我真沒有傷害你的意思。放輕鬆,讓我看到你的內心。”
學堂內出現了誦唸經文的聲音,牆壁上閃過一些難以描述的虛影,看不清楚、觸摸不到,它們似乎都是張明禮在深層世界見過的不可言說。
那些目光似尖刀輕鬆剖開了高命的血肉,緊接着張明禮輕輕咦了一聲:“你的意志連我都破不開?人的意志怎麼可能到這種地步?”
抓出心中那團火焰,張明禮面色凝重:“不要抵抗,我是在幫你。”
反覆勸說之下,高命卸去防備,讓張明禮那遍佈神紋的火焰靠近自己的胸膛。
血肉的香味在學堂飄散,厲鬼哀嚎神響起,張明禮盯着高命的胸膛,眼皮抽動,他看到了高命心底隱藏的東西。
那是一個無比幽暗的房間,心牆上佈滿了裂痕,順着裂痕的縫隙朝裡面看去。
數不清楚的鎖鏈纏繞着一尊四臂八面的血肉鬼神,通往神靈的臺階則全部是由高命自己的屍體拼接而成,他既是自己的信仰,也是自己的信徒。
“死過這麼多次?這是人?”
火焰驅散黑暗,張明禮剛要將自己的魂火探入房間當中,一個無比暴虐的聲音從鎖鏈中傳出。
“滾!”
凶煞之氣貫破夜空,好像打碎了現實和虛幻的界限,模糊了過去和未來的因果。
一個字讓張明禮想起了救世者們曾說過的話,在深層世界裡有一羣比不可言說更加殘暴的瘋子,他們數量非常稀少,被稱爲凶神。
“這傢伙的心房已經破碎,他的記憶和靈魂本該覆滅,但是被一條條鎖鏈強行捆綁束縛在了一起,他還有一部分記憶隱藏在了骨肉當中,蟄伏到了每一滴血裡!這傢伙到底遭遇過什麼事情?怎麼隱藏記憶的方法都如此詭異特殊?他是爲了避開誰的探查?”
張明禮沒有被那個聲音嚇到,他這個人最重承諾,答應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魂火觸碰到了心牆的裂縫,張明禮施展了從某位不可言說那裡獲得的能力,以自身爲引,將高命心底那個奇怪房間裡的記憶勾出了一部分!